又?示意那才升迁上去的副手:“你留下,我有事吩咐你去做。”
天甲带着人退了出去,将要?把门合上的时候,瞥见了那得势小人洋洋得意的眸子。
他暗地里?磨了磨牙,假笑着把门给带上了。
乔翎端着剩下的半纸袋薯片,坐在马上边走边吃。
她没牵缰绳,然而那匹老马大概也识途,沿着路边,慢慢悠悠的往越国公府所在的地方去。
如此一路晃晃悠悠出了西?市,薯片也吃了大半,乔翎忽的心有所觉,抬头搜寻几瞬,终于?将目光定在了不远处正对着的一座二层茶楼。
一个中年道人静静坐在彼处,脸上微微带一点笑,正注视着她。
乔翎也看着他。
身下坐骑慢慢向前,终于?到了茶楼处,那道人面前。
乔翎拍了拍马的脖颈叫它停住,同时道:“可是鲁王殿下府上供奉的是凌霄天师?”
道人起身,很客气的朝她行?个礼,并没说什?么。
乔翎用一种颇新奇的眼神?对着他看了会儿,最?后点一下头,慢慢悠悠的走了。
也什?么都没说。
如是一路晒着太阳回到府上,刚进门,张玉映便迎了出来:“娘子这又?是去哪儿了?我先前往梁氏夫人处去寻您,那边的人还?当您是直接回来了呢!”
乔翎见她好像有事儿似的,不免问一句:“怎么这么急着找我?”
张玉映说:“方才有人来送东西?呢,还?有人来投信——是写给您的。”
乔翎心下疑惑,先问第?一件事:“送东西??”
“是呀,”张玉映从窗下取了来,端在手里?,神?色迟疑,不知道该不该递过去:“几个侍女牵着金子出门,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发现的——不是府门前,是咱们正院门前。上边贴着封条,写明了是给娘子您的。看这制式,不太像是府里?其余几个院子里?的人送来的。”
越国公府里?边分为几院,老太君处,梁氏夫人处,还?有姜二夫人处,这几方张玉映都往来过,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风格。
既送东西?来,怎么着都会差个侍女小厮的来知会一声啊。
她犹豫着晃了晃,说:“因上边写着是给娘子的,所以我就没有贸然处置,亦或者是拆开……”
乔翎隐约猜到了几分,当下笑道:“没事儿,给我吧。”
张玉映小心的提醒:“娘子小心些呀,这东西?来的古怪……”
乔翎说:“没事儿。”接到手里?晃动几下,就更有把握了。
撕开封条,将盒子打开,视线向内觑了一眼,不由得微笑起来。
果然是一支犀牛角。
她吹了声口哨,将盖子合上:“不是说还?有封信?”
又?问:“在哪儿?”
张玉映替她掀开帘子:“里?头,在国公那儿呢。”
乔翎微觉困惑的进去,果然见案上摆着一封没有拆封的书信,她往姜迈身边去落座,捡起来看了眼信封,不由得笑了起来:“是姨母写给我的呀!”
张玉映与姜迈的目光不由得齐齐汇聚了过去。
姜迈轻声问了出来:“你的姨母?”
“是呀!”乔翎理所应当的应了一声,转而想起他们都没见过,便试图拉一个他们能理解的人来解释:“你们不是见过我表哥吗?姨母就是表哥的阿娘!”
表哥……
令人震撼的表哥……
张玉映不由自主的同姜迈对视了一眼,确定对方都读懂了自己的意思?,继而又?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视线。
她试探着问:“是娘子母亲的姐姐,还?是妹妹呀?”
这边说话的时候,乔翎已经小心的拆开了信封,同时下意识道:“哎?我其实?也不太确定到底是姨母年长一些,还?是我阿娘年长一些……”
张玉映微吃一惊:“哎?”
她说:“您不知道,姨母也不知道吗?”
乔翎将信纸从信封里?抽出来,同时说:“姨母也不知道。”
姜迈都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会不知道呢?”
即便不是亲姐妹,是堂姐妹、亦或者表姐妹,也不至于?不知道孰长孰幼啊。
乔翎理所应当的说:“因为姨母其实?没见过我阿娘,跟我阿娘也没有世俗意义上的血缘关?系啊!”
张玉映与姜迈俱都大受震撼:“啊?!”
“你们这么吃惊干什?么,”乔翎三两眼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倒是对他们如此惊诧的反应感到奇怪:“这不正常吗?”
张玉映与姜迈都被她搞得不自信了。
张玉映迟疑着说:“这大概……不太正常吧?”
“是吗?”乔翎听着,不由得挠了挠头,继而同他们解释:“我没有见过我阿娘呀!”
“小的时候,师姐跟师兄师弟都有阿娘,只有我没有,刚开始还?很难过呢,叫公孙姨母知道之后,她就摆酒设祭跟我阿娘结为姐妹,叫我去做她的小孩,那之后她就是我的姨母了!”
张玉映想象着那副画面,心下动容,不由得道:“公孙姨母可真是个大好人!”
乔翎很赞同的点点头:“是呢,我那些好看的红裙子,都是姨母给我做的!”
又?同姜迈说:“我的医术就是跟随姨母学的,这回请她上京,也是希望叫她来帮帮忙……”
姜迈听得默然,定定注视她良久,终于?说出来一句:“你什?么时候写的信?”
“见到你以后呀!”
乔翎有点忧愁的自责:“当初跟随姨母学医的时候,要?是再用功一点就好了……”
后边的话她没能再说下去。
因为姜迈忽然间伸手过去,捧住她的脸,继而用自己的额头贴住了她的。
她吃了一惊。
姜迈从容的将手收回,身体后退,重又靠回到座椅上,除了耳根微微有一点红,再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异样来。
他轻轻说:“多谢你肯为我这样用心。”
乔翎还?有点怔楞,下意识的回应了句:“噢……”
张玉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了出?去。
乔翎捏着那薄薄的一张信纸,在手里转了几转,这才发觉出?一点不对劲儿来:“你为什?么要贴我的额头?”
姜迈看似平静的反问她:“我不能这么做吗?”
“……”乔翎踯躅住了:“那倒也不是?,主要我之前很少跟人这样额头贴额头的。”
姜迈眉头微动,转而追问:“还?有谁这样做过?”
乔翎眼?睛亮亮的告诉他:“我师姐呀!”
又说:“我师姐生得很美——跟玉映一样美,她同你一样香香的,我从小?时候就很喜欢跟师姐贴贴!”
姜迈含笑道?:“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乔翎说:“不错!”
大?抵是?姨母要来,又说起师姐的缘故,她有点想家了:“我这趟出?来,真的好久好久了。我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久!”
又说:“我师姐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跟婆婆有点像,是?外冷内热,村子里种了许多的荔枝树,我跟师姐一人坐在一个树杈上,两?天就能吃光一棵树!”
姜迈不由得问了句:“不会流鼻血吗?”
乔翎稍显惊奇的想了想,说:“不会嗳!可能是?从小?就吃的缘故吧……”
正说着,外边张玉映有些急促的叫了声:“娘子!”
乔翎心头一跳,转头看了过去:“怎么了?”
张玉映一掀垂帘,重又进来:“宫里边来人了。”
乔翎奇道?:“谁?”
张玉映往旁边让开了路:“贵妃和大?公主都?遣了人来送赏赐,昭仪宫里也来了人,您往前厅去瞧瞧吧。”
乔翎便知道?这是?昨日在显阳殿里救下四公主的后续。
“六宫无主,如今便是?贵妃代为执掌凤印,她行使的是?半个嫡母的权责,而大?公主是?诸皇子公主之首,是?作为长姐向您致谢,至于昭仪处便更?加不必说了——四公主是?昭仪娘娘唯一的孩子,当然是?极为看重的了。”
张玉映略加思忖,又说:“说不定这两?日间?,昭仪娘娘的母家也会使人来走一趟呢。”
乔翎往前厅去时,梁氏夫人早已经?到了,正同宫里的几位来客寒暄。
别管在宫里边这三方究竟关系如何,到了宫外,瞧起来倒是?很和睦的。
昭仪宫里来的女官很郑重的向乔翎行礼:“依照娘娘的意思,原本是?该叫公主亲自来向夫人致谢的,只是?公主昨日受了惊吓,回宫之后便发起烧来,到现在都?没退下,只好等过些时日好些,再来府上致谢了,万望夫人见谅。”
乔翎瞄一眼?厅中堆成小?山的谢礼,当下笑眯眯的摆手道?:“昭仪娘娘太客气啦,先叫公主把身体养好吧,那才是?最要紧的呢!”
那女官再三谢过,又留下寒暄片刻,这才协同贵妃和大?公主处的人一并离开。
那边人一走,乔翎马上便凑到那几摞小?山处去细细观望起来,看看翻翻,没瞧出?什?么明堂,遂又热情?的问梁氏夫人:“婆婆,快来帮我看看!这值多少钱?”
“……”梁氏夫人稍觉无语,过去瞟了眼?,继而告诉她:“贵妃处赐的最多,昭仪处给的最实惠,大?公主给的略比昭仪处少一点。实打实的金银,三家加起来约莫有一万多两?,除此之外别的玉器摆件也都?是?好的,尤其昭仪娘娘给的这几幅字画,可谓是?有市无价……”
“不过也是?,”梁氏夫人自然而然的道?:“昭仪乃是?名?士之女,不会缺这些东西。”
又说:“贵妃所赐,代表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皇室,所以她赐的东西最多。昭仪是?四公主的生母,由衷的感激你,所以给的最实惠,你要是?不急,挂出?去慢慢卖,这几幅字画卖个几万两?都?不稀奇。大?公主倒也不是?小?气,只是?作为长姐,在名?分上逊色于执掌凤印的庶母和昭仪这个四公主生母,赏赐上不好逾越这两?人的。”
乔翎将这长长的一席话听完,眼?睛里只有一排字在闪烁:卖个几万两?都?不稀奇……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别卖,留着,以后会更?值钱的。”
乔翎:“噢噢噢!”
那边张玉映已经?有条不紊的吩咐人将收到的谢礼登记在册,小?心的放到库房里边去,梁氏夫人觑着她,倒是?想起另一事来:“往太常寺去销过奴籍了吗?”
张玉映朝她行礼:“回太夫人的话,还?没有呢,今日正值休沐,得明日才能过去。”
梁氏夫人“哦”了一声,倒是?说:“你既然已经?不是?奴籍,便无需如此多礼了。”
张玉映为之莞尔,摇头道?:“即便不再是?奴籍,我也不会离开娘子的呀,且听娘子说,当日在太后娘娘面?前,太夫人也曾经?替我说话,如何受不得这一礼呢。”
梁氏夫人微觉讶异:“你不打算离开府上吗?”
张玉映柔情?脉脉的看着那边小?心翼翼展开画卷细看的乔翎,摇头道?:“倘若娘子不弃,我是?不会离开的。”
梁氏夫人心想,我们乔霸天还?怪有人格魅力的呢。
看看,第一美人都?对她死心塌地的!
再一想也是?,先前张家未曾蒙难之时,对张玉映献殷勤的多了去了,等她真的堕入泥潭,有几个敢顶着鲁王的压力去救她?
也只有乔霸天去了。
且还?不是?出?于男女私欲去的,并不求什?么回报。
这么一想,这都?是?你应得的啊,乔霸天。
乔翎笑眯眯的把自己刚收到的礼物归档入库,上下打量一下自己,便打算出?门。
梁氏夫人颇觉无语:“你怎么这么忙,刚回来就又要走?”
乔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婆婆,我过几天打算请客,这会儿趁着休沐日,赶紧出?门去派请帖呀!”
梁氏夫人诧异道?:“你还?写了请帖?”
乔翎理所应当道?:“就是?因为没写,所以才打算自己去请啊!”
梁氏夫人道?:“在我们神都?这儿,请人做客,都?是?要派请帖的,没有自己干巴巴的上门这回事——”
乔翎理直气壮的说:“可我不是?神都?人,我是?乡下人!”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被气笑了,也懒得管她了:“去吧,安生点,路上别惹事。”
乔翎很乖的答应了:“好好好!”带着张玉映,一溜烟的跑了。
梁氏夫人又在后边叫她:“又没人撵你,你跑什?么?稳当点!”
乔翎充耳不闻,拉着张玉映一路小?跑。
张玉映也奇怪呢:“娘子,今天有空,不急的。”
乔翎没回答她,抢在梁氏夫人前边跑到了梁氏夫人的院落外。
守在外边的侍女见了她便说:“太太,太夫人这会儿不在……”
哪知道?乔翎压根没有搭腔,手指头往唇前一伸,短促的吹了声口哨,几瞬之后,一只体态矫健的狸花猫敏捷的从院子里跑出?来了。
乔翎嘿嘿一笑,带上美人一位、壮狸花一只,迆迆然乘坐马车,出?门去了。
守门的侍女惊诧不已——谁都?知道?,梁氏夫人养的那只狸花猫是?很骄傲的,平日里除了梁氏夫人之外,都?没人能摸到它,怎么太太一叫,它就这么主动的出?来了?
居然还?跟着走了……
梁氏夫人回去没见到猫,还?当是?出?去玩了,起初也没在意,倒是?留守的侍女迟疑之后,还?是?忍不住说了:“项链跟太太走了呢……”
因那只狸花猫脖子上有一圈白毛,所以唤作项链。
梁氏夫人听罢先是?一怔,旋即会意过来,勃然大?怒:“天杀的乔翎,又带坏了我的猫!”
马车上。
张玉映看着坐在自家娘子旁边舔爪爪的狸花猫,也颇觉惊奇:“娘子,它为什?么跟着你?!”
乔翎嘿嘿一笑:“当然是?因为它喜欢我啦!”
那只狸花猫看了她一眼?,轻轻晃了晃尾巴。
张玉映见状,难免有些云里雾里,这会儿马车停住了,车夫说:“太太,已经?到了卢相公府上。”
乔翎应了一声,麻利的跳下车去,门房见了她,也没通传,直接便领着人往里走。
乔翎在前,张玉映在后,那只狸花猫紧随其后。
头一个出?来的是?小?奚。
见到狸花猫之后,他微吃一惊:“乔太太今天怎么没带金子来?倒是?带了只猫……”
狸花猫稍显警惕的防备着他,并不像金子一样亲人。
小?奚见状,也就没有去逗它,笑了笑,说:“我们太太在书房呢,乔太太且去说话吧。”
乔翎先前到过此处,知道?去书房的路,当下径直去了,隔着门,声音清脆的叫一声:“二弟!”
卢梦卿彼时正躺在美人靠上翻书,听声音分辨出?来人是?谁,不由得挑一下眉,坐直身体来。
乔翎推门进去,正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微觉茫然,下意识回头去看,却也没发现旁人,不由得问了出?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卢梦卿回想起不久之前圣上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语气当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兴味:“大?乔,你的身世……相当不一般啊!”
乔翎猝不及防,难免一怔,转而心想,二弟他是?宰相啊,又是?侯府出?身,难道?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她试探着问了句:“怎么说?”
卢梦卿试探着说了句:“中朝……”
乔翎回想起从无极处得到的消息,试探着说了句:“北尊……”
卢梦卿豁然开朗,一拍大?腿:“我就知道?!”
乔翎心头猛地一跳,心想,你知道?什?么?
难道?我的身世果真同北尊有什?么牵扯?
如此说来,岂不是?说北尊同太宗皇帝的后人缔结过姻缘?
乔翎遂在他对面?拉了把椅子坐下,由衷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卢梦卿也不遮掩,当下便开门见山道?:“难道?你不是?北尊的女儿吗?”
乔翎大?吃一惊:“啊?!”
她下意识问:“这是?谁说的?!”
卢梦卿理直气壮道?:“圣上说的啊!”
乔翎又吃了一惊,转而想想先前韩少游同自己讲的,不由得愤慨起来:“他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之前不还?说我是?太宗一脉的公主吗?这么快又变成北尊的女儿了?嘴里有实话没有啊他!”
这回换成卢梦卿大?吃一惊了:“什?么,圣上还?说你是?太宗一脉的公主?!”
他也愤慨起来:“他怎么乱七八糟的往外爆料啊,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乔翎原还?以为能在他这儿探听到一点风声,没想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悻悻之后,遂不再提此事,只说:“过两?天去我那儿喝酒,我先前得了个‘邪恶克星’的牌匾,正赶上玉映也得以脱离奴籍,双喜临门,一起庆贺一下!小?韩节也去!”
卢梦卿还?是?头一次听说后一件事,当下笑道?:“哦?还?没有当面?向张小?娘子道?喜呢!”
张玉映含笑谢过他。
乔翎说完来意,便起身辞别:“还?有别的人家得跑呢!”
卢梦卿指了指手里的书,也不同她客气:“去吧,不远送了。”
两?人相视一笑,就此别过。
乔翎带着美人跟猫出?了卢宅,又往其余几个想邀请的宾客家里边去走了一趟,姜迈的姨母小?罗氏、中山侯府的毛丛丛、东平侯府出?身的两?位苗氏夫人……
最后她有点遗憾,悄悄同张玉映说:“其实,原本我也想请阮氏夫人来的。”
郑显宗死了,她原本应该有光明坦荡的未来的。
张玉映神色微黯,明白她心里的那份戚然,伸臂去握住了她的手,没有言语。
乔翎自己吸了口气,又吐出?去,很快调整好了心态,转而吩咐车夫:“不急着回府,且绕着这条大?道?一路向北,兜一个圈子,再折返回家。”
车夫毕恭毕敬的应了。
张玉映听着,只当这是?自家娘子有意散散心,顺带着透透气,并没有多想。
哪知道?待到马车迫近北阙的时候,乔翎却忽然间?有了动作。
不只是?她,连同那只一路上始终缄默的狸花猫,都?好像骤然间?来了精神。
乔翎前倾身体,靠近车窗,很小?心的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探头向外张望。
那只狸花猫两?只前爪搭在车窗上,也学着自家娘子的模样暗中观察。
张玉映:“……”
张玉映稍觉茫然:“北阙这儿有什?么好看的?”
乔翎没答话。
狸花猫就更?加不会答话了。
马车慢慢的靠近北阙旁的那座望楼,近了,越来越近了。
张玉映听见自家娘子问:“你看见那座望楼了没有?”
狸花猫:“喵!”
张玉映又听见自家娘子问:“就是?那儿!”
狸花猫又“喵!”了一声。
张玉映起初不解,回想起那望楼是?用来干什?么的,脸上神情?不由得僵硬起来。
“娘子,”她汗流浃背,结结巴巴道?:“您不会是?打算跟人组团,打算往那望楼的牌子上贴公告书吧?!”
这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驶离了北阙,遵从乔翎先前的吩咐,向南折返,准备回越国公府了。
乔翎松开掀车帘的那只手,正襟危坐回去,同时很大?佬的看她一眼?,冷酷道?:“别管!”
那狸花猫蹲坐在车厢里,一抖胡子,威风凛凛的叫了声:“喵!”
张玉映:“……”
张玉映心情?复杂的保持了沉默。
回到府上,两?人一猫正式分道?扬镳,乔翎协同美人往正院去,狸花猫回仆人(?)院子里去吃饭喝水。
张玉映挺想说点什?么的,但是?想了想自家娘子的行事作风,到了还?是?选择了缄默。
如是?顺遂的过了一个下午,又顺遂的吃了晚饭,最后又顺遂的洗漱上了床,开始睡觉。
乔翎躺在塌上开始数时间?,只是?数着数着就开始困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主要是?生活太过于充实了。
昨天进宫,先跟胡氏干了一架,又跑了一趟太后娘娘的千秋宫,转而又跟二公主干了一架,干完还?去救了场火,晚上又出?去跟京一语极限battle,总共才睡了多久!
这还?不算今天的活动呢!
乔翎忍不住睡着了。
最后,还?是?姜迈把她给叫起来的。
“老祖,老祖?快醒醒吧。”
姜迈笑着朝她耳朵里吹气:“你的同伙儿在外边叫你呢!”
乔翎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嗯?!”
外边传来一声愤怒的猫叫。
还?有侍女小?声嘀咕:“这不是?太夫人的猫吗,怎么总往这儿跑?”
乔翎很不好意思的从床上爬起来,先看姜迈。
姜迈说:“去吧,老祖。”
乔翎胡乱点了点头,下了塌,又转回去,很认真的申明:“是?猫猫侠!我们给起的名?字,叫猫猫侠!”
姜迈于是?便从善如流的笑了起来:“去吧,我们的小?猫猫侠。”
乔翎朝他眨一下眼?,没有掌灯,悄悄穿戴整齐,寻一顶帷帽夹在腋下,经?由窗户,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彼时夜色已深,坊内欢声依旧,坊外的道?路却都?已经?戒严。
一人一猫在阴影里穿梭急行,终于来到了北阙旁的望楼前。
没有人注意到一团敏捷的影子迫近到望楼上悬挂着的牌匾,正如同没有人注意到夜色之中,一人一猫已然凯旋。
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的完成了。
北阙望楼之下,换防的时间?到了。
负责交接的金吾卫率先去问前次戍守的同僚:“可有意外发生?”
同僚震声回答:“风平浪静!”
来人点一点头,正待在交接文?书上签字,下意识瞟了一眼?头顶牌匾,脸上的神色忽然间?变了。
他指了指牌匾上那张显眼?的白色文?书,道?:“……风平浪静?”
金吾卫中郎将庾言接到消息的时候,尤且有种诡异的虚幻感。
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变,就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须得知道?,彼处张贴的文?书,可是?会经?由三省,再奏到中朝去的!
再一看张贴的那张文?书……
再寻常不过的一张纸,上边再简单不过的写了七个字。
题名?是?……猫猫侠?!
后边四个字大?概是?猫猫侠们的行动纲领——行侠仗义。
庾言:“……”
他迟疑着归档,继而禀告了中书省。
时任中书令卢梦卿:“……”
猫猫侠,还?有个行侠仗义的行动纲领……
他迟疑着归档,继而传书中朝那边。
不久之后,中朝的某位学士看着那短短的几个字:“……”
他由衷的叹了口气。
越国公府。
虽还?没到喝酒的日子,却有客人陆续的登了门。
毛丛丛悄悄来同自己的小?姐妹道?:“庾言叫我跟你说一声,行事的时候小?心一些,可别被抓到了……”
乔翎听罢哈哈哈哈,面?露茫然:“丛丛,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毛丛丛听得一怔,狐疑的打量着她,道?:“那个猫猫侠,难道?不是?你?”
乔翎招财猫似的摆摆手,笑的满面?慈祥:“我一向奉公守法,老实本分,怎么会做那种出?头冒尖的事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毛丛丛嘴角抽搐一下,觑着她,没再说什?么。
过了会儿,卢梦卿下值之后,寻了个间?隙过去,也悄悄叮嘱她:“行事的时候小?心一些,别被抓到了——抓到了也没什?么事,我想办法捞你!”
乔翎听后继续哈哈哈哈,面?露茫然:“二弟,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卢梦卿狐疑的看着她,古怪道?:“那个猫猫侠难道?不是?你?!”
乔翎招财猫似的摆摆手,稍显疲惫的慈祥笑道?:“我一向奉公守法,老实本分,怎么会做那种出?头冒尖的事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卢梦卿将信将疑,看她一看,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会儿,两?位苗氏夫人一起过来了。
进门之后神色迟疑着低语了几句,大?苗夫人往这边来了。
乔翎稍显瑟缩的看着她。
狸花猫耷拉着尾巴,耳朵闭着,萎靡的坐在一边。
便听大?苗夫人小?声说:“乔太太日后行事该小?心一些,那个猫猫侠……”
姜迈坐在不远处,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
乔翎蔫眉耷眼?的过去给他轻轻拍了拍背,同时满脸悻悻,委屈不已:“我应该伪装的很好呀,一路上也没被人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第75章
姜裕从弘文馆下?学之后,气势汹汹的杀回到家里,其情绪之强烈,连在院子里东游西逛的那只狸花猫都感觉到了,稍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姜裕却没什么心思去看猫,阴着脸,径直去问院子里浇花的侍女们:“阿娘在里边吗?”
陪房彼时正在廊下?,见状也觉奇怪,但还是答了:“夫人在呢,小郎君这是怎么了,瞧着急匆匆的……”
姜裕应了一声,也没细说,便大步上前?,守门的侍女见状,赶紧替他把帘子打开了。
他进了里屋,头一句话就?是:“阿娘,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有人往北阙下?的望楼上去张贴公告书了?”
梁氏夫人手上动?作?一滞,脸上却是茫然的:“啊?”
院子里那只狸花猫悄无声息地跳到了窗台上,隔着窗纱,若无其事?地舔舐着爪子,继而?漫不经心地开始擦脸。
梁氏夫人神情懵懂:“还有这回事??”
姜裕紧盯着她,视线一错不错:“你不知道?”
梁氏夫人面露惊奇:“我为?什么得知道?那又不是我去贴的!”
姜裕左右看看,靠近一点,小声道:“不是嫂嫂去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