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纳兰十七  发于:2024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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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济州城外的山上,他也已经真切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位置。
大多数情况下,他就是个拖后腿的,还反过来要殿下来救他。
唯有在驾车这件事情上,他还有自信。
然而陈姑娘看了看他,却摇头表示:“不用了。”
陈松意拒绝,是出于两个方面的考量。
一是她跑得够快。
在突破第四重之后,真气量就有了质的提升。
哪怕没有马车,她也能长时间高速奔袭。
二是——秦骁太显眼了。
马车可以换,可他是厉王的护卫,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
“让秦护卫跟在我身边,我想做什么都容易让人联想到殿下你,他们对我的警惕度就会提高。”
而现在陈松意最不需要的就是对手提高对她的重视。
“你说得对。”萧应离也没有勉强,他退了一步,就把人留在厉王府,“我若不在府中,你要找我,就找秦骁。”
“是,我记住了。”
正当秦骁失望不能跟在她身边,多了解殿下这个神秘的新幕僚几分,接触她那个层面的不同世界时,就看到殿下朝自己伸出了手。
青年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连忙把收在自己这里的金牌拿了出来,交到了殿下手中。
萧应离拿着这面带有自己印记的金牌,轻轻地抛了抛,然后递给了陈松意:“这个给你。”
少女的目光落在这面眼熟的金牌上,眼底不由得生出了波澜。
这面金牌,军师有,她第二世的爹也有,风珉也有。
上一次她在济州城扮作老妇人帮了许家,得他赠了一枚玉佩。
这一次,她终于也有了!
萧应离看着她伸手,掌心向上,从自己手中接过了金牌,像是接过了一件很有分量的、很令她看重的东西,然后抬眼看自己。
她没有道谢,却两眼发亮,很是高兴的样子。
这令萧应离觉得稀奇,明明他先前对她许诺了更多,甚至愿以军师祭酒聘她,都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陈松意达成了第二世的愿望,收起了金牌。
这个时候,她在他们眼中才有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应有的样子。
等她收好,萧应离才道:“有了这面金牌,你可以在厉王府随意进出。等天罡卫跟随我回来那三千军士到了,也可以随意调遣。”
她郑重地道:“我会好好使用的,绝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然后,她便得到了成为他幕僚的第一项便利——跟他和三名亲卫一起去吃早饭了。
厉王府的厨子自然也是从宫中出来的御厨,而且不止一个,什么精细饮食都能做。
只可惜,他们这位殿下不是习惯享受精细美食的人,让厨房准备的早食同边关相近。
摆上桌的早食是耐饱的饼跟热腾腾的肉汤。
顶多用料比起边关更加好,调味更出色一些。
等早食摆上来以后,看到陈松意在旁边,萧应离才想起他们习惯的饮食,她不一定吃得惯。
留她在厉王府用早饭,搞不好还是为难了她。
结果陈松意上了桌,却是和他们一样很习惯地吃了起来。
不管是把饼掰开泡进汤里的熟练,还是往里面加调料的动作,都有种久在军中的粗糙感。
这让萧应离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丝微妙。
她会的东西都可以用从小接受师父的秘密教导来解释,可没有理由如此适应军中的一切。
不过厉王殿下没有说什么。
他端起了碗,想道,看来除了她告诉自己的那些,她身上还是有秘密的。
在厉王府的几人扎实地吃完早饭,出了门,一个坐马车去皇宫,另一个步行去东市租车的时候,陆云也准备好出门了。
昨夜他被救下,在厉王殿下离开之后,他就跟夫人在一起。
两人都没怎么睡好。
陆夫人知道,一定是发生了超过自己所知的严重问题,才会令夫君这样做。
所以,当夫妇二人独处的时候,她什么也没有问,只珍惜着这样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她睡得很少,当陆大人一起身的时候,她就跟着醒来。
然后起身为他整理官服,又去为他安排好早膳跟马车。
陆大人脖子上的血瘀已经用粉盖住了。
冬天不怎么出汗,不会洗脱,就不容易被看出来。
而厉王殿下赠给他的灵符,眼下也被他贴身放置在了胸口。
夫人昨晚连夜给他做了一个锦囊,将符装在里面。
老宋头昨天喝多了两杯,跟家中大多数下人一样,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他乐呵呵地套上了车,为自己来年还能为这个家发光发热而高兴。
陆大人带好了官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着妻子道:“我走了。”
陆夫人站在原地,眼睛有些红肿。
陆大人对她笑了笑,说道:“不会再有事了,我会早点回来。”
“嗯。”陆夫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但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用再害怕。
她夫君的眼神跟之前不一样了,现在变得明亮而坚毅。
她相信,他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驾!”
老宋头熟练地驾着马车,朝着城门的方向去。
尽管这个时候天刚刚大亮,但城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平民,甚至比赶集的日子还要热闹。
老宋头坐在车辕上,呼出一口白雾,握着缰绳看着外头,发现外面聚集了很多人。
“老爷!”他转头对着马车里的陆大人喊道,“这个门的人太多了,我们换个门走吧。”
在他身后,陆大人掀开了帘子,看向了城外,见到了厉王殿下的旗帜。
厉王的大军这才抵达,三千人组成的军队威势极大。
为首的是他麾下的天罡卫,披坚执锐,无论是武装到面孔的战甲还是手中的武器,全都有种逼人的锐意跟勇猛。
而在这片金属的海洋中,还有草原王庭的旗帜。
草原人派遣来议和的使团不过十几二十人,跟这支大军同行,就好像被押解过来的俘虏。
所有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的京城百姓都在看着这些将士。
赞叹着他们的精锐,感慨着他们的战马跟武器。
这跟他们在京城见到的禁卫军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当中的每一个,都像是能把他们京城的禁卫军打得落花流水。
“这是哪里的军队?竟如此勇猛!”
“你没看到他们打出来的旗帜吗?这是厉王殿下的军队,是厉王殿下回来了!”
掀起帘子的陆大人目光移动,落在了其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昨夜厉王殿下才来过他的家中,将他从死亡中解救下来。
而现在,他就身在他的军队里,身穿战甲,骑着一匹高大神俊的黑色骏马。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如一座发光的神像,一位年轻的天神。
过去两天里,只有皇宫里的人跟大臣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此刻,京城的百姓看到他推起那块冰冷的面甲,露出真容,驱策着他那比所有的马都要高出一头的骏马走出来的时候,都爆发出了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厉王殿下!厉王殿下!”
“厉王殿下回来了!”
无需任何指挥,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欢呼。
在他带着他的军队走进城门的时候,夹道的不管是官兵还是平民百姓,都虔诚地跪了下来。
在他们的这位殿下成长为大齐的战神之前,每一次草原蛮夷叩边,每一次边关告急的消息传到中原,都会令百姓胆战心惊。
哪怕身在京城,他们也会害怕。
怕那不可抵挡的草原铁蹄会踏破边关,终有一天来到他们的城墙之下。
可从厉王殿下去到了边关开始,带领军队跟草原人交手以来,伴随战报传回来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大捷!
前朝没有打出来的战绩,他做到了。
太祖、高祖他们没有做到的事,他也做到了!
这一次,他更是打得草原王庭失去了他们的雄主,打得他们要派人来求和。
而他还带回来了那么多的俘虏、战马!
谁会不为他而疯狂?
谁会不想成为他麾下的将士,为他去战斗?
在这海啸般的呼声中,在京城百姓狂热的目光里,被听到自己的大军抵达,于是一早过来披上战甲的厉王这样镇压一般地送进城的草原使团,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这声音刺耳,这些目光刺人。
尤其是狐鹿,看着那个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的萧应离,怨毒的目光恨不能盯穿他的战甲,在上面烧出两个窟窿。
因为京城民众的夹道欢呼,他们走了很久。
而本来想用高规格来迎接草原使团的议和派没有争赢,所以草原一行被直接送去了鸿胪寺。
他们就在行馆简陋地住下,等待帝王的召见。
这次议和,所有的光芒都被厉王夺走了,偏生议和派还不能反驳。
毕竟用厉王的话来说,他是给了他们面子,代替他们去城门口迎接了从草原来的客人。
由大齐的王爷带着军队去迎接草原的王子,这样的规格难道还不够高吗?
队伍走过,厉王殿下的身影很快也看不到了。
但狂热的气氛仍然残留在空气中,京城的百姓全都热议着方才那一幕。
跟前面两只船同时抵达的风珉一行这才乘着马车进来。
游天掀起帘子又放下,伸手赶了赶飘扬起来的尘土。
风珉跟他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
看见他的动作,风珉说道:“进了城就很快了。”——很快就能到忠勇侯府。
虽然他现在已经通过江南的事争取到了自由,不必再因为闷烦、不能实现自己的志向而做个纨绔,但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他的身体还是自动回到了最熟悉的模式。
这一次,风珉没想到会离开那么久。
一想到回去要面对祖母跟母亲——说不定还有两个姐姐的眼泪攻势,他就有些头疼起来。
游天拿起放在旁边的包裹,道:“我先下车,去找松意。”
风珉直起身,道:“不先跟我回侯府吗?等回去我让人打听一下,很快就找到了。”
“不用。”说话间,穿着道袍的游天已经推开了车窗,他在马车里站起来,半弓着腰,回头道,“我自己找更快,回头再去找你!”
说完也不用喊停车,他就一下从车窗里跃了出去。
很快三下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风珉在车窗后看着他消失,听到前面赶车的车夫有些惊骇的声音,只伸手敲了敲车壁。
“不用管他,继续去忠勇侯府。”
游天打南边来,但是现在在江南,人们也已经穿上了冬衣。
只有他依旧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简直留不住丝毫的热气,在冬天的京城更惹人注目。
他觉得船在水上行走的速度还算快,可等到了地上坐马车,就慢得让人难以忍受了。
游天不想再坐,于是跳了下来。
但京城这么大,要找一个人也实在不容易。
而在“术”上面,他又不行。
就在他思索着第一步该去哪里,自己身上又还有没有什么能寻人的小把戏时,旁边的茶馆里传来的说书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走过去听了半天,确认这人说的“陈解元”就是陈寄羽,还有关于昨天的“大热闹”里提到的正是陈松意,只转身问旁边一个听得津津有味的人:“这人说的陈家兄妹,现在住在哪里?”
江南会馆,对面的巷子里,一辆马车中。
赵氏母女在那里冻了一夜,都熬不住睡着了。
两人的车夫更惨,在外面冻着,一整晚都没有地方遮蔽。
好容易等到白天,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避风处,根本没看到会馆有什么人出来。
他一边跺脚取暖,一边朝着会馆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到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道士走了进去,他呆了呆:“这应该不是四夫人要找的人吧……”
一进来,游天就感觉到了会馆里跟外面的温度差。
里面的侍从衣衫穿得都像春秋一般轻便,但那是因为他们一直待在会馆里。
而这个少年道士却是刚从外面进来,竟然穿得这么少。
他们看他走进大厅之后左右张望,没有半点寻常人走进他们会馆的畏怯、不自信。
于是想着要不要上前来问一问他是来做什么的。
陆掌柜正好从里头出来,看到游天,他脚步一顿。
这段时日他在会馆见到的人,样式真是比过去几年见到的都要多。
对想要迎过去的侍从比了个手势,陆掌柜自己走上前来。
他看了看这个剑眉星目、脸上还带点婴儿肥的少年道士,问:“道长从何处来?不知来我们江南会馆有何贵干?”
游天转头,见他衣着打扮和那些侍从都不同,看着是个能说话的,于是开口道:“我找人。”
“找人”,这是陆掌柜这两天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个理由了。
他还想打趣一句“莫不是道长想找的人也姓陈”,赵山长跟陈寄羽正好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本正在跟老师交谈的陈寄羽一见到游天,立刻露出了意外惊喜的表情:“游道长?”
游道长?这个称呼瞬间触发了赵山长跟陆掌柜的记忆。
在陈寄羽走过来的时候,两人都看着这个穿着道袍的少年,想道——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神医游天?!
一见到熟悉的面孔,游天便立刻知道自己没有找错。
不等陈寄羽说什么,他便问他:“松意呢?阁——嗯,她先前托我给她找本书,我送去你们家,结果你们爹娘说她跟你一起来了京城。”
说完,小师叔便期盼地看着他,等他带自己去见松意。
没想到却从他这里得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答案:“昨天松意去见厉王殿下,尚未归来。”
游天:“???”
厉王殿下?他不是跟自己一样刚下船吗?刚刚他还看见他了呢。
小师叔很困惑,不过无所谓了。
他问道,“那我现在该去哪里找她?”
“她今天应该会去东郊。”陈寄羽说着,看了看身上衣衫单薄的游天,“但她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总之晚上她肯定会回来。”
赵山长也走了过来,跟陆掌柜一起两眼放光地看着这个疑似游神医的少年道长。
虽然不知游天是怎么来的京城,但肯定一路风尘,陈寄羽于是劝道:“游道长就在会馆等吧,先吃了早膳,再好好休息。”
“对对对。”陆掌柜殷勤地道,“松意姑娘的朋友就是我们会馆的贵客,就请道长留在会馆等她吧——不知道长是否就是名动江南的游神医?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因为寺庙中有棵护国神木,也称护国寺。
在京城,除了东市、西市,还有横渠书院门口的集市,就属这里最热闹。
每逢庙会,寺里更是人山人海。
而住在城东的百姓更为富裕,因此相国寺的集市里琳琅满目,东西更多,更为精致。
茶摊、药摊、山货摊、杂品摊、书画摊……应有尽有。
再加上相国寺的禅房多,住的费用比京城便宜,且离京城也不算远,所以很多上京赶考或者前次科举失利,打算再留京三年好参加下次科举的举子,都会选择住在这里。
一年到头,寺里基本也就没有什么冷落的时候了。
离开厉王府去东市坐了马车的陈松意,此刻已经置身在这里。
跟昨日北郊的清冷相比,这里简直称得上是摩肩接踵,人声鼎沸,一点也不像个佛门清净地。
但这也是相国寺的经营之道,寺庙积累的财富十分可观,经营也不局限于这一项。
像寺里的明远大师,就十分擅长观测天象。
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相国寺便有一项业务,只要每月向他们交付一定的钱,每日清晨都会有僧人去预报天气。
城中富户便由此来确定今日是否适宜出行。
陈松意一来到这里,想到明远大师在京城民众中的名望和太后对他的信任,便联想到如果地动的事能由他来佐证,必定能够增添更多的可信度。
她穿过了中院大殿,来到了那棵护国神木所在的院子。
今日依旧是个大晴天,风从高大的神木枝叶间穿过,令阳光细细碎碎地从顶上照下来。
陈松意抬头,这遮天蔽日的神木高大得望不到顶,几乎将整个院子的天空都挡住了。
只有细碎的蓝色会在枝叶的抖动间露出来。
从她靠近相国寺,那种她在另外三个方位曾经感应到的气机就越来越强烈。
等穿过中院来到这里的时候,这种感应就攀升到了极致。
京中很多人认为神木已经有了灵性,能够庇佑他们,所以神木前同样香火鼎盛。
有很多人跪在树下许愿,然后把写有愿望的红绸往上抛。
低枝上已经挂满了红色绸带,而高处空落,只有一些褪了色的。
显然是随着神木的生长,在上面挂了很长时间,取不下来。
周围抛舞的红绸下,少女走到了神木前。
她抬起手掌,去触碰这引发了她强烈感应的高大树木。
在她的掌心接触到神木粗糙的树干那一瞬间,一人一木身上的气运仿佛产生了共鸣。
晴天的院子里一下子起了风,将树上的红绸跟枝叶吹动。
树下,许多原本抛出的力道不够,看着要错过枝干落下的红绸被这风一吹,都奇迹般地挂稳了。
这令树下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陈松意睁开眼睛。
这就是除了书院石碑之外,跟她呼应了几天的气运所在。
虽然有些不想切断跟神木气息的交融,但她还是把手从树干上收了回来,转身离开了这里,登上左侧的高塔去画完阵法。
阳光下的京城在她的视野中一览无余。
已经画过了三个方向的阵法,很快,最后一部分也被她记录在了白纸上。
画完之后,等到纸上墨迹干透,陈松意就把纸张卷起,收回竹筒中。
等今日回了会馆,将四部分拼在一起,再配合厉王殿下给她的京城地图,就可以看出端倪了。
底下传来热闹的声音,想到这个时候回去,厉王殿下应该还没从宫里出来,她于是决定在久违的相国寺里转一转:“或许有机会遇到明远大师。”
打定主意,她便从有不少游人登上来的高塔上下来,又回到了前院广场的热闹中。
像这样人多的地方,最容易触发她的被动。
不过走了一会儿,陈松意就捡到了玉佩、金钗、银票、钱袋若干。
玉佩、金钗、钱袋这样有着明显标志的,她都交给了寺院的僧人。
每日在这里丢东西的人太多了,相国寺专门设立了一个失物招领处。
捡到东西的上交这里,发现丢了东西的也可以过来找。
至于银票,她就留下了。
前面的集市卖的东西很多,陈松意随手买了两样小吃,同其他人一样,一边吃一边往前走,感受着这晴天的热闹跟放松。
直到经过一个摊子的时候,有人叫她——
“好朋友!”
这个声音,这西域的音调……
陈松意停下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就见到在自己左侧身后的两个摊子上,停雪第一天她出门,给他们指了路的那几个西域商人正待在那里后,四人都认出了她,在高兴地向她笑着,同她招手。
他们在这里摆摊,受到的待遇就比第一次进城要好多了。
来相国寺逛的城东居民全都见多识广,知道他们是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的西域商人,知道他们是来做买卖的,不是来当祸害的。
见她显然也记得他们,还朝着这边走来,那个送了她貂帽、还在里头藏了一块蓝宝石的大胡子笑得更开心了。
他站起了身,看着陈松意来到自己面前。
见她头上戴着他们送给的帽子,他于是指了指自己头上这顶,问道:“帽子,喜欢吗?”
“喜欢。”陈松意点了点头,“非常喜欢,每天出来我都戴着。”
“喜欢就好,好朋友。”西域商人哈哈笑道,“那天多亏了你,我们最后找到了地方,跟我们的同伴也见到了,还顺利出手了货物。”
难怪看他们现在的摊子上没有任何的皮草,摆放的只有一些种子跟香料。
她对种子感兴趣,于是蹲下来看了看,然后指了几样,问他们这是什么。
西域商人们都很热情,七嘴八舌地回答了她。
虽然找回了会说中原话的同伴以后,他们在京城的交流就不成问题了。
可是像这样能够直接用他们的语言跟他们交流的中原人却不多。
中原人的相貌生得比他们显年轻,在几个壮汉看来,陈松意还是个半大孩子。
他们很乐意满足她的好奇心。
大齐跟西域的商路打通以后,西域已经有很多东西都传到大齐来了。
现在没有的,到了二十年后,陈松意也见到了,比如这些无人问津的香料跟种子。
她掏出了银票:“这些种子都给我一些吧——这些钱够吗?”
大胡子看了她给出的银票面额一眼,要推回来:“不用。”
虽然他们的种子跟香料少,带过来卖的价格高,但她想要,他们怎么会收她的钱呢?
他豪爽地抓过了袋子,把她要的种子都装给她,说道,“不用钱,喜欢就拿去吧。”
“这不行。”陈松意执意要把钱给他。
上一次收了他送的貂帽,里面还有一颗蓝宝石,她就已经够占他们便宜了。
见他还要推辞,她索性把银票塞到了他手里:“我今天出门没有带银票,这是我捡的,不算花我的钱。当我是朋友的话,就收下它。”
听她这样说,西域商人才没有再推辞:“好。”
他收下了这张面额不小的银票,夸赞陈松意,“出门捡钱,我们的朋友运气真好。”
陈松意心下一动,问他们住在哪里。
得到答案之后,她看了看他们摊上的货物。
把皮草都出干净了,就剩下这些,说明他们来京城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
剩下的就是要把钱换成新的货物带回去。
她于是看向他们,说道:“我看你们的货物很快就要卖掉了,收回银钱,去买了你们要带回西域的东西就启程回去吧,不要在京城停留。”
“为什么?”大胡子问,然后想到今日出城的时候看到的草原使团,“因为草原人来了?”
草原人到了?陈松意这才知道。
她出城太早了,都没有遇见。
“这算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她说,“有这些豺狼在的地方都不会太太平,你们快离开吧。”
几个西域商人显得有些动摇。
他们在这里用胡语交谈,大多数京城的居民都听不懂,因此没有引来什么注意。
陈松意想起一件事,道:“还有,我想跟你们做一笔生意。你们西域有种植物,我们叫白叠,记载说它‘实如茧,茧中丝如细纩’……”*
“有。”为首的西域商人精神一振,问道,“你要买?”
“我要它的种子。”陈松意道,“也要它的果实。”
棉花,又称白叠子,在此之前只在西域种植流通,并没有推广到中原来。
直到她在第二世,从师父口中知道这种来自西域的植物,这才在跟西域商人交易时同他们大量购买。
现在的中原,大多数人穿的冬袄里面填充的并不是棉花,保暖性差。
皮裘保暖,却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
但有了棉花,填充在衣服跟被子里,不管是边关的将士还是大齐的百姓,就全都能提高在寒冷冬天的生存率。
本来这几个西域商人来京城就是为了寻找新的商机,皮草卖完以后,他们在京城这几天并没有找到适合倒卖一波的东西。
陈松意劝他们离开京城,如果只是这样一说,几人或许还会犹豫。
但她跟他们谈生意,要棉花跟棉花的种子,还给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银票当定金,这几个西域商人立刻便决定动身走了。
“京城太远,等你们回去之后,运送了货物不要来京城,直接去西北边关。”
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一个锦囊,然后又取出一张符纸,在上面写了一个“意”字。
她让他们送棉花跟种子去边关,到时候她人不一定在边关,所以要给他们一件信物。
军师既然坐镇边关,身体又已经没有大碍,等他们把棉花送去了以后,他肯定在。
“到时候我要是不在,你们就将这个交给裴军师。”
少女说着,把写上了“意”字的符纸放进了锦囊里,交给了面前的人。
“他看到这个,自然就会见你们。
“放心,他也懂你们的语言,如果我不在,他会完成跟你们的交易。”
“好!”
西域商人接过她给的锦囊,放入怀中,心跳有些加速。
大齐边军。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跟大齐边军做上生意。
这可比他们几个带着皮草前来京城的时候所设下的目标要大多了。
一下子就不知实现了几个层级的跨越。
陈松意也没有想到,先前的指路会有这样的后续。
她站起身,正要和他们再说点什么,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
她转头看去,见到那个地方人群聚集,仿佛有什么人起了争执。
她原本没有太在意,但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心中却有灵机触动。
这种感觉她一点也不陌生。
因此,她立刻便和跟自己谈好了生意,准备今天回去就用手里的银钱买下茶叶、丝绸回西域的几个壮汉告别,然后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争执的声音越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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