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镜看着站在巨石堆前的黑色身影,看来他的血液里带着剧毒,而且身体十分的坚硬,身手也算得上利落。
解决完面前的石人之后,对方转头看来,容镜于是收起了考量的心思,对他点了点头,两人继续朝着前方去,在来到半山腰的平台上时,跟陈松意和游天重新聚到了一起。
第345章
石人傀儡的数量太少了,就算是山路狭窄,这样的防护也不是很有力,把它们放在这里就像是一个余兴节目。
这说明真正的考验还在上面。四人有了这样的共识,继续朝着上面走,果然在抵达山巅形成的那一片平坦区域之前见到了在上面等待着他们的天阁门徒。
尽管已经脱离了天阁,但他们身上依然穿着天阁的服饰,能够跟穿着道袍的游天区别开来的只有他们身上的气质。
被道术污染迷失本心之后,他们的眼中都带着一种癫狂的神色,放大了自己的情绪渴望和欲念,丝毫不加以节制。
就像现在,看着来到面前的众人,他们脸上的神色都是充满了好战跟嗜血,而且一见到目标到来,这些在这里等待着有人前来攻击道人,好让他们能够战斗一场、发泄自身情绪的天阁门徒没有一句废话,这就从各自所在的地方走了出来,朝着来到这里的四人靠近。
“难怪下面的阵法和那几块石头没有拖延你们多久,原来来的是阁主和师叔祖。”
“游师叔祖又何苦来哉,不管再来多少次,道尊眼中都不会有你。”
游天的额角跳了跳。这些天阁的晚辈虽然面孔还是他熟悉的面孔,但那里的人却像是全然换了一个一样。
看着他们这般笑着靠近,拿他是刘洵的弃子这件事来嘲笑他,试图攻破他的心防,游天脸上先前的不忍和动摇之色也淡去了。
他开口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山上你们个个都是好的,一旦跟了那个老不死的,这就一个个都不会说人话了。”
这些原本在嘲笑着朝他靠近的天阁门徒原本脸上的神色十分的玩世不恭,但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全都露出了暴怒的神色。
“谁允许你这样侮辱道尊?!”
“道尊这辈子唯一看走眼的一次怕就是收了你这个没有半点倒数天赋的废物做弟子!”
“你不必这样说来掩盖自己的自卑,我们能得道尊看重,你却不能,心中不忿自卑,自然也就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重新找回了打压下游天气势的节奏,然而从前的游天或许会受影响,现在的他却绝对不会。
他手中取出了一副手套,轻薄如霜,戴在了手上,让他的手掌呈现出了金玉之色。
他说道:“不管你们是中了那老不死的什么蛊,只要今日他死在这里,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也会恢复正常了。”
他说的话令对面这些留在这里护卫刘洵的天阁门徒色变,然而游天没有再给他们机会说什么,戴上那双手套之后反而主动迎了上去,先前脸上动摇的神色消失无踪。
“上。”
陈松意也毫不犹豫地对身旁的螭吻说了一声,两人的身影也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容镜看了一眼山巅的方向,然后手中再次现出了那枚水蓝色的珠子,引动了水雾,让白色的雾气弥漫着周围,将整个战场笼罩在了其中。
这些在此守卫的天阁门徒不是没有见过这枚天阁至宝,但也不惧阁主的这份手段,就算周围白色的雾气明显,他们也可以通过声音判断对手在哪里。
尽管先前放了那番话,对要和昔日的门中后辈动手,游天脸上还是浮现出了明显的不豫之色。在弥漫的雾气中跟来到近旁的人交手,他原本可以一掌轰在对方的胸口,但到最后关头还是留了几分力,唯有戴着面具的陈松意跟螭吻两人完全不受影响。
螭吻出手狠辣,而且他的躯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身上又带有剧毒,所以跟他对上手的人不管是对他用蛊还是用毒,又或者用五行之术,对他来说都没有多少干扰。
相反,他每次出手都能够让对方吃亏,对上他的天阁门徒换了几人,全都被打得连连后退。
而陈松意在混战中也刻意控制了自己的力量,尽管有师兄容镜的阵法掩饰,但这里距离道人所在已经很近了,她克制着自己,尽量只用八门真气逼退来到面前的对手。
直到容镜来到她身边,对她说声“放心调用阵法内的力量”,向她开启了阵法的部分控制权,她这才调用了他阵法的部分力量,开始重击这些受了道人的道术污染,掌握了各种各样的术法,威力却算不上十分强劲的天阁门人。
白雾之中一片振翅声,有数群血红色的蛊虫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白雾明明属水,可是雾气中却猛然生出一蓬鲜艳的火焰,将这些扑来的蛊虫全部烧得吱吱乱叫起来,然后掉在地上。
蛊虫之后,又有铺天盖地的黄土沙尘,犹如罩子猛地从他们的头顶罩了下来。,一丛青色的藤蔓自下而上破土而出,将那笼罩到一半的厚重罩子在半空中打碎,重新化成沙石之形,散落四周。
“可恶!”
眼见两击都不得手,等在此处想要拦下这些企图干扰道尊的人的天阁门徒脸上都添了烦躁之意。
他们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增长,只要出手就能够让对面这几人吃不了兜着走,可是结果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哪怕他们已经在道尊的指引下走上了那条凡人无法触及的道路,可是眼前这几人竟然还是难以对付,因此他们不得不收起先前的狂妄轻视,不再各自为政,转而几人合在一起,打算结阵共同来对付面前这四人。
于是,身在容镜的阵中的几人就感到外面的攻击暂停了一刻,然后前方响起了破空声,下一轮袭击以比先前更加猛烈的架势朝着他们发动了过来。
“是金。”
于是先前那交织在周围、将黄土罩子打落击碎的藤蔓就猛地收束了回来,陈松意手中符纸无风自燃,无需动作就急剧调动了周围的天地元气,升起了一团烈火。
那上百枚朝着这个方向激射而来的金属箭矢一遇到挡在前方的火墙,就瞬间被融成了各种各样的金属块状,失去了动力,掉在了地上。
随即容镜发动了反击。那些聚集在一起,结合了他们的力量发动了这次攻击的天阁门徒就见到射出的金属箭矢落入白雾之中没有动静,而下一刻,从那团雾气里猛地生出了数十道柔韧的藤蔓,朝着他们缠了过来。
他们一击未得手,后继蓄力变阵不及,本能的想要各自出手,挡下这些朝着他们袭击而来的藤蔓,然而藤蔓坚韧,如有生命一般,很快就打飞了他们手中的兵器,甚至缠上来,一把锁住了他们的双手。
不等他们挣扎,从他们脚底又冒出了更多的藤蔓,将他们牢牢地束缚在原地,就连一张嘴都被紧紧地缠在了其中,发不出任何声音。
到这时,前方那团白雾才散去,露出了里面几人的形影。这些原本自视甚高、觉得凭借他们几个就能把走到这里的人留下的天阁门徒看着前方的容镜、陈松意等人,尤其见到游天的眼神,眼中不由地蓬勃出了怒火,嘴里“唔唔”叫着,挣动着想要脱离束缚。
游天来到他们面前,只是看着他们的眼睛,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算是有修习道术的天赋,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就像能够修习武术的人一样,也不是人人都能够越过那个门槛,成为绝顶的高手,可惜他们不懂。
他转过头问容镜:“怎么处理?他们就留在这里吗?”
光是捆住他们放着不管,若是待会儿逃脱了,从后面追上来,要再把他们放倒,那又是一番手脚。
陈松意道:“弄晕吧。”
游天还在想着是不是直接上去把他们劈晕的时候,容镜所控制的藤蔓就已经一用力卷住了他们的脖子。
藤腕用力收缩的位置容镜都控制得十分精妙,很快就让他们连声音也再发不出,转眼就晕了过去。
而为了保证他们中途不会醒来,游天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药瓶,在他们身上撒了一点。药粉沾到皮肤瞬间就消失了,这些被勒得晕过去的人呼吸明显变得更深重了些。
“这样就没问题了。”游天道,然后收回了手中的瓶子,就近踢了一脚倒在他身边的天阁弟子,骂了一声“臭小子”。
他记得清楚,刚刚就这小子骂自己骂得最畅快,不过看在他们是被那个老不死的给影响了,放大了心理的缺陷,所以才会对着他这个师叔祖说出那样的话,游天就决定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而前往山巅还有最后一段路,把这里的天阁门徒收拾了,前面说不定还有后手。毕竟这些被污染催熟的棋子有如此明显的缺陷,作为擅长谋划、布局缜密的草原王庭国师,刘洵定然还会再给自己斗法时脆弱的躯体加一层防护。
陈松意看着空中那角力的黑白棋子,先前离得远感觉不到,现在离得近了,就能更清楚地看到白子被压制,局势紧迫。
他们须得要更快去到道人面前,干扰他,阻止他,给师父找到致胜的机会才行。
刘洵的底气确实不是前面这些天阁门徒,而是他从草原带来的人手。
离开了那些被束缚在原地的天阁门徒之后,四人不过才再前进了一段,面前就再次被人挡住了去路。
这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几个草原人。他们身上有着明显的异族特征,身高极高,四肢极长,比起陈松意曾在狐鹿身边杀死过的那些守卫,他们的修为又更精深一步。
“小心。”一直没有开口的螭吻在这个时候开口道,“我在他们身上闻到了跟我同样的气息。”
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些草原守卫都是跟他一样,是经由刘洵的手制造出来的完美制品,不管是他们身上的毒性,还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特征,甚至难以被杀死的特点,都是一致的。
跟这样一群守卫比起来,先前的天阁门徒不过是小儿科。
刘洵把他们几个放在那里,与其说是为了在斗法的时候保护自己的安全,不如说是放在那里等着天阁的人来的时候用来下他们的脸。
他们的目标犹在远处,哪怕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得清刘洵身上道袍的纹路,可是他们之间还横亘着这样一群草原精锐。
山巅的风雪更急,先前因为积雪消融而裸露出来的山岩此刻又重新被雪覆盖了。
同先前在等待他们的天阁门徒不一样,这些草原护卫真正没有一句话就拔出了背后的弯刀,踏着风雪沉默地向来到了这里的四人奔袭而来。
铿锵数声,短兵相接,双方在山巅离道人最后的这一段距离当中碰撞,溅起一片雪尘。
陈松意的眼睛盯着远处道人的身影,他似乎全神贯注于面前的棋盘之上,上面的白子仿佛在挣扎间又发动了一轮攻击,牵扯住了他的心神,让他无暇分心于身边发生的这场战争。
如果在这个时候过去对他发动攻击,或许能够得到一击必中的效果,就算不能让他当场殒命,也能让他重伤。
面前这两个缠住她的草原护卫举刀劈来,陈松意收回目光,抬手格挡。然而在她的刀与那两把弯刀碰撞上之前,就有另一把刀横在了前面,挡住了这两个护卫的攻击。
她调转目光,看向来到了自己身边的戴着螭吻面具的青年,听他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这里交给我,你过去。”
他知道,他们到这里来的目标就是为了正端坐在山巅上的那个道人。
虽然在他被道人点化、改造的过程中他并没有记忆,但是一来到这里,他就感觉到了自己跟坐在山巅的那人之间的联系。
将他从一个普通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先前在无垢教中犯下诸多罪状,要像如今这样隐藏在面具之后为自己赎罪的就是那个人。
眼前这些和他气息相近的同类他还可以有把握牵制,但是要对上那个坐在山顶、犹如他造物主一般的道人他就没有办法了。
甚至青年怀疑到了他面前如果对方想要操控自己,就像无垢圣母曾经催眠自己一样,让他向着陈松意等人倒戈相向,他也是没有办法反抗的,所以不如留在这里,让他们去对付道人。
青年抬手,猛地收刀,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地割了一下。
灌注了真气的刀锋锋利,割破了他的皮肤,让一蓬血液溅了出来。
那些正分别为着容镜、游天和刚刚被他击退的两个草原护卫纷纷都像中了定身咒一样,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盯着他正在流血的手腕。
螭吻举高了被割破的手,任血液滴落,落在刚刚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住的地面上,侵蚀了底下的山岩。
对旁的生物来说是剧毒的血液,对他的这些同类来说却是滋补之物。他们是从不同的血池里被炼制出来的傀儡,而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道人倾注的一滴血,流遍他们的全身。如果可以吸收到别的个体的血液,那他们就可以变得更强。
只是面对自己的同伴,这些草原护卫不能动手,可是如果面对的是他们的敌人,那将这个敌人吞噬似乎就不是问题了。
本能叫嚣着让他们朝螭吻靠近,去掠夺他的血肉增强自身,理智则在提醒着他们要忽略他,继续去阻拦陈松意等人。
然而螭吻举高了手,用流着血的手臂对着他们一振,喊道:“来啊!”
甚至伴随他的动作,还有鲜血被挥洒出去,落在了其中两人的脸上。这个动作彻底刺激了他们,让想要吞噬血肉的欲望盖过了要守卫在原地的理性。
见状,螭吻的眼中浮现出了冷笑,又对着剩下三人催促道:“快去!”
说完一震手中的刀,朝着面前这些被吸引过来的同类攻了过去。
对方想要吞噬他,而他也想要吞噬对方,谁吞谁还不一定。
游天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在他们出发的时候才跟上来的神秘人会在这里发挥这样的作用。
他看着原本还在自己面前包围的三人这就舍弃了自己,朝着他涌了过去,而这九人形成的战团一下子就从他们面前离开了,辗转腾挪到了远处。
都是刀枪不入的躯体,都是剧毒,而且相互的血肉还对彼此有着强烈的吸引。一旦划破皮肤,血液流淌出来,就能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吞噬的本能和兽性。
螭吻的眼前也笼罩上了一层血红。那个本该在他记忆中尘封,在村落中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同旁人定亲,而他从军营赶过来,只能坐在桌旁看着,即便不愿却也为她送上祝福的夜晚,也是从大喜的艳红变成这样地狱般的腥红。
那一幕本该随着他狂乱的记忆被封印在脑海的深处,被无垢圣母给他下的催眠封锁,让他半分也想不起来,可偏偏这时候他又想起来了。
“杀!杀!杀!”
有无穷的嗜血欲望从他的躯体里涌现出来,催化出了更多的狂暴的力量,让砍在身上的刀剑疼痛都变得更加微不足道。
他只想要杀死面前这些人,从他们身上攫取血肉以填饱那头在他身躯里被解开了锁链释放出来的恶鬼。
眼看这些守卫被他引走,在他们跟道人之间再没有其他的阻隔,不管是陈松意跟游天也好,容镜也好,都感觉到天地间好像静了一瞬,然后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风雪变得更加狂暴了起来。
没有交流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三个人的身影不约而同地消失在了原地,向着坐在山巅的那个身穿道袍的身影发出了他们最强的一击。
八门真气催动到极致,身躯里阵阵狂暴流转的真气仿佛要撕裂她的每一寸血肉,而这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令她不动用道术都仿佛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原本挥击间能够撕裂长空的绚烂刀光凝聚在她手中的长刀上,引而不发,所有的力量被压到一线,随着她突破与山巅的最后一段距离,向着端坐在山顶不动的道人压去。
剑光如雪,像天之极终年不化的霜雪凝在这如同一泓秋水般的剑身上。
天阁之主精通道术、医术,还有天阁典藏的各种类目,而为世人所不知的是,容镜也醉心剑术。
若只论剑,他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一名剑客,而这把秋水一般的长剑只在今日凝聚了他最强的杀招,推动着在天之极那般的神仙之地,这样一个餐风饮露的谪仙人身上不该有的强烈杀气,朝着置身山巅的天阁叛徒刺去。
而游天,从他被师兄捡回天阁,成为天阁里几乎身份最高的人之一,被师兄养育着长大,鼓励着在医术和武术上精进求索开始,从第一次听到师兄要下山,知道他在天下行走的目的开始,他就在等着这一天。
他在心中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幕,可以有一天在这个抛弃了自己的师父面前,凭借自己的力量了断了他们之间的恩怨,结束师兄在这个世间的任务,让他可以重新回到天阁,跟自己和天阁的其他门人一样,就在那世外之地不用考虑其他地安稳生活。
上一次他甚至还没能近刘洵的身,就被他的阵法困住,差点被困死在其中,似乎这么多年过去,他在对方面前仍旧是一个废物,但是今天不同了。
他的手掌上氤氲着朦胧的光芒,看起来如梦似幻,却是凝聚了他所有的真气,是他除了炸药之外最强的杀招,而在他身边还有一刀一剑,这一刀一剑上携带的力量,全都不弱于他这一掌。
不管刘洵是吃了他们三人之中的哪一击,都要失去战斗力。
可以说,在今日,在这里,他必死无疑,天阁的这场祸患也会终结于此。
游天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随着跟刘洵之间的距离消弥越来越近,他的掌心光芒也离刘洵的心脉只差最后几寸。
五寸,三寸,一寸……
感觉这从手掌上传回来的触感,游天心中先确定了一点——打中了!
他的这一掌落在了刘洵的身上打实了,对方并没能躲开!
可他眼中刚升起一点欣喜的影子,就感觉到身旁的容镜和松意两人先自己一步停了下来,然后他们似乎发出了一声闷哼。
游天的第一反应便是错愕。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已经击中了,难道是这个老不死的临死之前回光返照,发动的反击?
他的第二反应才是去看道人的手,就见到原本应该被面前的棋盘牵制住心神,全身心在道域的争斗中、无法控制自己躯体的人此刻却左右两手都抬了起来,轻巧地夹住了那蓄了陈松意和容镜二人最强一击的刀剑,尖端只轻轻一并,就让这堪称世间最强的一刀一剑无法寸进。
游天不由地抬起头,看向正面对自己的道人,就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随后那被他的手掌印上却没有丝毫塌陷的胸膛中有一股力量猛地爆发,护体罡气一震,就将游天停留在他胸口的那只手震了出去。
力量反震带来的痛苦和真气反噬令浑身经脉如同刀劈火烧的感觉,也令游天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跟被接住了那一击、夹住了刀剑,无法拔出也无法寸进的两人一起被同时震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五指反转插入山岩中,仍旧被这股庞大的力量逼得向后滑行了一段,他的五指和两旁的刀剑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这才停了下来。
游天抬起头,体内的真气紊乱,在到处窜,他运行起了心法,又在自己身上连点了几个穴道,这才让狂暴的真气重新平复下来。
在他左右,陈松意和容镜做了同样的举动,然后才用手中的刀剑支撑着自己直起了身,三人抬头,同时看向把他们击回了原处的道人,只见他已经从山巅站起了身,一甩臂间的拂尘,看向他们,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
“你……”游天看着他,仍旧是第一个出声的人,在他身旁,被反震回来的陈松意和容镜只是用一种意料之外的、带着惊惧的目光看着这个他们天阁数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叛徒。
跟道术造诣极强、武功却不太行的林玄不一样,他在武道上也是绝顶的高手,绝顶的天才,已经修习到了肉身能破刀枪不入的地步,否则就算是刚才陈松意和容镜那一击不成,只他们为游天创造出的空隙,那一掌印上去,他就应该深受重伤。
可是刘洵并不是这样。他有足够的天赋,又有这多出来的百年时间,不管是哪一方面都已经臻至化境,就算是在精神上置身于道域之中跟另一人交战的时候,他留在山巅的肉身也依然能继续自由行动,他已然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是置身在下一个生命的层次了。
若是这样,游天想起他对自己所说的话,哪怕时隔多年,自己站在了武道巅峰,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从他口中得到的批语也不过依然是一个无法修习道术的废物,那他说出这句话的底气,就是因为他自己就兼具这样的天赋,而且并不把这般成就放在心上。
游天擦去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慢慢地站起了身,同身旁的陈松意和容镜一起看着站在山巅的刘洵。
刘洵站在风中,身上的道袍一尘不染,那天上密布的铅云在他起身的时候散开了一点,露出了一寸天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仿佛神仙中人,不染凡俗。
他将目光从游天身上移开,落到了容镜身上,对他还能出现在这里,甚至是带着整个天阁剩下的人投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感到了一丝兴味。
而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陈松意身上,在她脸上戴着的麒麟面具上停留了很久,细细端详着这个麒麟的影子,这才语带唏嘘地开口道:“果然,天阁为了对付刘某真是煞费苦心,暗中不止培养了一个麒麟。”
明面上一个,暗地里又有一个。如果他真的只是像他所表现的那样松懈,没有察觉到其中的问题,那么今日在这里就要饮恨西北,让他的全盘计划最后落败在这三人手中了。
他感兴趣地看着这个暗中的麒麟,回忆着自己的布局中被破坏的哪些地方起到关键作用的并不是此刻正在跟自己对弈的林玄,而是面前这个他的暗影,然后开口问道,“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就是让林玄这个明面上的天阁行走来对付我,然后在我和他对弈的时候,由他的这个影子来山巅,在我不能动弹的时候由他来毁去我的肉身吗?”
陈松意没有回答,做足了一个影子该有的样子。安静而沉默,只有在光芒大盛照在本体身上的时候,他才会被照出来。
而与她表面的沉寂不同,她的心情就像因为道人的反击而在体内翻江倒海、难以平静下来的爆裂真气一样,在不由自主地想着为什么面前的人能够在道域中和师父交战的时候,还能操控自己的躯壳和他们对战。
这是因为他也培养了一个影子,能代替他去棋盘中对弈,自己留下来应对容镜师兄安排的这一后手,还是因为他的神魂已经强壮至此,竟让他没有留下半点可以让人在他投入心神于棋局中时攻击他的弱点?
若真是这样,他们这最后一击也没有奏效,无法如计划中那样趁他神魂强壮、身体虚弱的时候毁去他的躯体,扭转这一局的胜败,那他们之后又要如何才能给师父争取到胜机?
在陈松意心念急转想着这些的时候,容镜已经开口道:“差不多吧。”他道,“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安排,一明一暗双管齐下,确保你这一仗会落败。”
然后他顿了顿,又道,“阁下无需指责我们毁了和你的约定,一代只能派出一人来与你一战,阁下不也一样撕毁了和祖师的约定,那日不光杀上了天阁,烧毁了阁中诸多典藏,还带走了我们中众多弟子,领着他们入了歧途么?”
见他这么干脆就承认了,似乎没有挣扎就接受了这场计划的破产,又重新将胜负的关键期望放回了正在棋局里和他交手的林玄身上,道人轻笑一声:“容阁主确实是刘某见过的几任阁主中最潇洒的一个,可即便是我撕毁了契约,袭击了天阁,毁去了过半的藏书,带走了你的门徒,天阁凭借剩下的基业,再等上百年时间,也照样能够恢复昔日的风光,又何必如此冒险,把一切都压在这一战上?如今这一战林玄若是不敌,输在了我手中,天阁或许就不会再有存在之日。”
不同他这轻描淡写的威胁,仿佛还顾念跟天阁的这一份香火情,当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之后或许也会留手,容镜在回答他此问的时候,神情和语气中却带上了几分与他平日不同的肃然跟决绝:“不能在今日功必于一役,还要放任你在中原为祸又一个百年的话,那天阁此后不用存在也罢。若非当日你叛出师门,师祖念在与你的师徒之情想要给你机会,让你回头,只派出一个人去搜寻你的下落,后面祖师又因为忌惮你的实力,怕你杀上天阁将天阁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而与你定下那一代只有一人能与你一战的约定,就在你未成今日气候前举天阁之力,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押回阁中囚禁或就地格杀,都不会酿成今日之祸。”
面前这个可不仅是他们天阁最大的叛徒,更是他们天阁有史以来最天资出众的一人,时间过去得越久。他在世间活得越长,只会越强。
容镜不说其他,只惋惜一点,就是在他之前竟没有一任天阁之主能有孤注一掷,压上整个天阁与他斗到底的决心。
能放任他到今日,已非一人之错,而是整个天阁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雪山之巅风起,卷起雪尘再次覆盖上裸露的山岩。
道人立于高处,身侧是布满黑白岩石形成的山谷棋盘,棋盘上棋子氤氲着光芒,同天上的棋盘虚影一模一样,山川星河此刻仿佛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容镜说的话并没有错,若是前两任天阁之主,从一开始就举天阁之力来灭他一人,那他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他不是一直都处在这样的巅峰状态,在求索长生的路上,他也走过不少的错路,如果天阁一早下定决心,绝对能将他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