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配的101种be(快穿)by大嘘菊
大嘘菊  发于:2024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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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一切的尚岐子双腿打战,下襟很快就湿了一片。
徐燕元重重栽倒在地,面朝下趴在地上不动了。
属下走上前,低声询问:“不留活口吗?”
孟微勤合着眼,徐燕元狰狞的表情仿佛还在眼前,睁眼后又是一片淡漠,冷冷道:“去找丰宁。”
静山寺后院。
丰宁坐在树下的石桌边斟酒,手一倾,一杯清酒慢慢淋在树根下的土中。她又伸出穿着华美绣鞋的脚在上面踩了踩,发间的珠玉随着她的笑不停乱颤。
孟微勤就是在这个时候找来的。
他带来的人已经将静山寺团团围住,每个人从头到脚都做了伪装,完全认不出身份。孟微勤走到丰宁面前摘掉面具,丰宁才惊觉是他,本以为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没料到一日间事情就败露了。一开始她还试图装傻,问他有没有找回南秀。
下一刻就被他扼住了脖子。
孟微勤的表情冰冷至极,丰宁公主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终于知道害怕了,在他手上用力挣扎着说:“你敢杀我?我可是本朝公主!”
但她本就是偷偷来静山寺做坏事的,心里也发虚,怕自己死在这里无人知晓。当下赌的就是孟微勤不敢轻易杀她,不然宫里早晚会怀疑到他头上。
他却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上辈子,原来很多事都是你做的。”
孟微勤突然松开了手。
丰宁重重坐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脖子咳了几声后手脚并用地爬向一边。她的侍从很怕死,撞上孟微勤的视线便急急说道:“树下埋着人!”
孟微勤的神情霎时一变,顾不上寻找工具,直接疾行至树下跪地徒手挖起土来。这边的泥土潮湿且色深,与周围对比格外鲜明。
属下连忙喊人一起帮忙,另有两人跑去找可以挖土的东西。
孟微勤的手指很快磨出了血丝,但他就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板着脸不间断地挖着。直到一个格外巨大的红木箱子映入眼帘,他手上的动作一滞,肝胆欲碎,喉头瞬间泛起一股腥甜。
“将箱子抬出来。”他声音沙哑地催促。
将手扶在箱身上时寒意渐渐爬满他的全身,脑海中空荡荡的,耳边也嗡嗡作响。
但等打开箱子,箱中人却是表情痛苦几近昏迷的徐引襄。
她才被埋进土里不久,又是置身巨箱中,所以性命无忧。此时终于能吸入新鲜空气,闭目大张着嘴剧烈喘息着。
孟微勤手上发软,赤红着双眼看向丰宁,问:“南秀呢?”
丰宁白着脸嘴硬道:“我就是讨厌徐引襄而已……这里也只有她。”
锋利的剑架在脖子上,侍从哪里还敢装哑巴,畏惧道:“南姑娘、被公主扔给了其他几人……怕是、怕是凶多吉少了。”
丰宁战栗地看向孟微勤,哆嗦着嘴唇依然在狡辩:“简直胡言乱语!我与南秀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有喜鹊停在树上,振翅的声音惊得她上半身一耸,盯着孟微勤染血的双手,又看向他的脸,颤声威胁道:“你若对我动手,你们整个孟家必然也大祸临头,到时候你的祖母、母亲,都要为我陪葬!”
孟微勤的属下从怀中掏出的一个瓷瓶,得主子沉默示意后快步走到丰宁的面前,叫来两人将她死死按住,然后捏住她的脸,面无表情地把瓷瓶中的液体尽数倒进了她嘴里。
徐引襄死里逃生,已经清醒了不少,无力地依靠箱子看着孟微勤,脸上惊喜和畏惧交错,吃力地关切道:“你杀了公主,不怕害了孟家吗?”
孟微勤却没有理会她,转过身大步向外走。
他的属下将丰宁公主的侍从拖拽起来,看到失魂落魄的徐引襄,想起徐燕元已然惨死,她这个亲姐姐还不知道,心中难免唏嘘,落后一步向她解释:“徐姑娘不必害怕,公主只是会忘记今日发生的一切。”
不过也不是单纯的遗忘,这药灌下了肚起初只是让人偶尔显得呆滞一些,看起来还是健康正常的,此后一日比一日严重,最后一觉不醒。
自己差点就死在了丰宁的手上,徐引襄再善良也做不到同情她,只是担心孟微勤和孟家而已,被他忽视后心里苦涩至极,久久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收回目光看到丰宁那张美艳的脸,虽然她服药后表情明显变得恍惚,仍有些后怕,瞥开眼不再看她。
一场倾盆大雨落下。
徐引襄坐进马车里,虚弱地静倚着车壁听外面的落雨声,等雨势小一些马车才上了山道。她很想尽快回到父母和弟弟身边,知道他们现在一定十分担心自己的安危。
她不敢寻仇,隐隐又觉得孟微勤是不会轻易放过丰宁公主的,自己需要操心的只有如何同父母弟弟交代今日的事。
马车重重颠簸了一下。
西平隔着车帘向车内的主子告罪,又忍不住抱怨这条路实在太难走了。他不懂老爷子一把年纪为什么非要住在这么高这么险峻的山上,难不成真把自己当成隐世的老神仙了?
南姑娘病重昏睡,西平跟随主子一起带她上山,来找主子的外祖父为她治病。不过他一边挥着马鞭,一边怄气想着:主子的母亲当年为了所谓的真爱执意嫁进黎家,却只能委屈做妾,最终郁郁而终,老爷子好面子早就不肯认女儿和外孙了。这次他们艰难上山,怕还是要吃闭门羹。
反正之前几次拜访,主子带过来的礼老爷子照单全收,人却一直不肯露面。主子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每一回来都要在外面站上好几个时辰,偏偏老爷子心硬如铁,从不开门。
也就是主子不愿和长辈计较,不然以西平的暴脾气早就拎起东西走人了。
路越来越陡峭,但已经能远远望见姜老爷子建在山峰顶上的院子了。
南秀似乎有要醒来的意思,但皱着眉最终还是没能睁开眼睛,又像再度陷入了噩梦中,神情很不安稳,手也在试图隔空抓握着什么。
黎玹默念一句“得罪了”,然后隔衣握住她手腕,同时轻声说道:“别怕。”她果然被有效地安抚了,呓语两声,渐渐平静下来。
沁凉的肌肤隔着单薄的衣料紧贴着他掌心,细得仿佛能轻易折断的手腕严丝合缝地被他扣住。
见她睡得安稳了,他轻轻松开手。
救下南秀后本该立刻送她回到孟家,但她强撑着精神请他带自己离开,也没说送她去哪儿就陷入了昏迷。
或许是看她太可怜了吧。黎玹想。
若不是因为这场意外,再过不久她就要嫁给孟微勤了,现在的情况倒像是他把孟家的人偷走了。他还从没做过这种事。
西平又小心谨慎地赶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吁”一声勒住缰绳。
再往上的山路就要凭双腿走上去了。
西平扛着行囊,手里还要提着老爷子上回指名要的两坛子酒。黎玹将南秀背在背上,顺着长长的石阶向峰顶走。
姜老爷子大名姜道云,年轻时候云游四海,有妙手回春的本事。自从女儿跟着他看不上的男人跑了,就常年隐居在长君山不肯离开半步。人越老越固执,黎玹的母亲至死都没能再见老父亲一面,遗愿就是儿子黎玹可以为祖父养老送终,替她尽了未能完成的孝道。
如果不是带着孱弱的南秀,黎玹还是会像往常叩三次院门,无人理会便在院外沉默地站上大半日,再留下东西离开。
这一回他背着南秀,没人理会就一直叩门。铜环反复撞在门板上,吵得姜道云披上外衣出来大骂,声音中气十足,还脱下鞋直接往院墙外扔,结果正好掉在西平头上。
西平痛呼一声。
“外祖父。”黎玹隔门道,“让玹儿进去吧。”
姜道云嘴角抽搐了一下。外孙脾气很像他,固执得要死,虽然一次次上山,但站在门外什么话都不说,自然也从不叫他外祖父。
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他鼻子里哼出一声,硬邦邦地问:“带酒了吗?”
西平兴奋大喊:“带了带了!”
姜道云有了开门的理由,沉着脸下了门闩,开门瞪向黎玹。
看他背上居然背了个纤瘦的姑娘,颇感意外,想明白后又冷冷一笑:“怪不得!”
说着便要关门。
黎玹直接一脚踏入门内,被厚重的木板门狠狠夹了一下腿也面不改色,看向姜道云道:“还请外祖父救她一命。”
“不救!”姜道云气得翻了个白眼,抬着胳膊把他往外推搡。
西平撂下怀里的东西,黎玹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适时地让开空档,任西平弓着腰猛冲过去将姜道云拦腰抱住,硬生生将他顶上肩膀,扛着他进了院子里。

第57章 救了男主的女配十三
姜道云没想到一向看起来寡言少语的外孙竟然像变成了一个泼皮无赖一般。他被西平放下后气得不轻, 恼火道:“她与我无亲无故,凭什么救她?”
但说的也只是气话而已。看南秀病恹恹的样子, 但凡医者总会动些恻隐之心,姜道云也不例外。而且人都已经踏进院子里来了,僵持片刻后他还是允许黎玹将南秀带进了屋内,放在榻上。
慢吞吞上前摸南秀的脉搏,他皱眉说:“死不了。就是实在虚弱了一些,要靠长时间的昏睡来养精神。”
黎玹道:“我信您。”
姜道云哼了一声:“无需恭维我。”
南秀沉睡的面容十分平静,黎玹的视线一触即离, 见外祖父开始准备熬药施针, 站起身帮忙。
姜道云斜他一眼,又看着他白皙的手, 阴阳怪气道:“你是高门大户养大的娇少爷,可不敢让你这样的人搭手做这些粗事。”
黎玹对外祖父的阴阳全盘接纳,继续沉默地做着杂事。
他不顶嘴, 姜道云也骂不出更多的话了, 只脸色仍不好看, 但也开始下达短促命令指挥他做事。
西平想让主子在旁边歇着,这些琐事由他来做就好,黎玹却朝他摇摇头。
等药熬好,黎玹扶起南秀喂她喝,好在她隐约有意识可以缓慢吞咽, 但也折腾了许久才喝尽。姜道云旁观着他亲力亲为, 动作小心谨慎, 更确信外孙对这个小姑娘别有心思。
姜道云年纪大了, 漫长的施针过程结束后精神不济,直起身疲倦道:“接下来就守着她吧, 最迟明晚就会醒来了。不过醒了也能说就完全好了,还要看看情况。”西平自告奋勇想替主子守着,结果被姜道云嫌碍事赶出了门。
第二日未到午时,姜道云的房门被叩响,一开门便看到黎玹顶着一双熬红的眼睛站在门口。
“她醒了,外祖父随我去看看吧。”黎玹说。
看他表情,姜道云就知道南秀身上还是出了点问题。不过倒也不算在意料之外,南秀此前喝过太多乱七八糟的药,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过长的昏睡时间到底对心智也有损害,这都需要细致耐心地调养。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只用一天工夫就还黎玹一个活蹦乱跳的南秀?
果然,人确实是醒了,可醒后的南秀却显得懵懵懂懂的。
她坐在床上不说话,起初神情满是疑惑好奇,看到屋子里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又多了些警惕。
姜道云看她睡足一觉脸色都变好了,不慌不忙地对黎玹说:“你也别急,又不是一辈子这样了,短则三五日,长则几月半年,早晚会恢复的。”他对自己的医术极有信心,黎玹也没有急迫地质问外祖父什么,始终留意着南秀此时的表现。
南秀脑子里像是塞着一团雾气,谁都不认得。她在这间屋子里看了一大圈,眼里始终透着好奇,最后视线还是落回了黎玹身上,格外认真地盯着他看。
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黎玹,他长得又好看,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黎玹被她紧盯着,竟难得在与人对视时率先移开视线,但很快又重新看向她,尝试着询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南秀不答话,呆坐一会儿,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黎玹先是疑惑,听到她肚子里传来细微的叫声,才了然。
原来是饿了。
西平从震惊中回过神道:“那、那我这就去做饭!”
吃饭时南秀倒会观察其他人是怎么吃的,一开始拿筷子的姿势还有些别扭,越来越熟练,应当是找回了一些肢体记忆。不过吃完后,她将手朝黎玹一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表示要擦手。
黎玹犹豫后还是叫西平去打了一盆水,浸湿帕子轻握着她的指尖亲自给她擦净了。南秀对这个第一眼见到的人充满了信赖,他任劳任怨地给自己擦了手,也就更加觉得他好。
而被她这样依赖的黎玹仍有些不自在,生疏地照顾着她。原本还试图保持一定的距离,只是现如今的南秀像孩子一样,他渐渐也自暴自弃了。
一开始肌肤接触时身体会不自觉地僵硬,逐渐也放松了下来。
因为姜道云这里没有女子衣物,也缺少一个能照顾南秀的侍女,黎玹和西平住了一夜后第二日清早下了山。他们走的时候南秀还在睡着,待到醒后,她在整座院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也没能找到黎玹,于是自顾自坐在院子里等他。
姜道云知道她脑子还不清醒,和她说话被忽视后也不与她计较,看她恨不得将院门盯出个窟窿来的架势甚至觉得很有趣,调侃了一句:“你这丫头成门神了。”
大半日过去,她还坐在石凳上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苦等着。他无奈地劝她先回屋子里休息,劝说无果,又喊她在院子里一起收拾药材。
还以为她依然会装作没听到,没想到她对药材却很有兴趣,听话地走过来坐在了他对面。
其实姜道云没指望她真能帮上什么忙,可也没想到她只会添乱,又不忍呵斥这个傻乎乎的丫头,还要护着药材不被她糟蹋了,没一会儿就被她闹得满头汗,开始后悔自己多余好心。
好不容易盼到黎玹回来了,姜道云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受够了一般朝他大吐苦水:“她什么都不认得,又对什么都好奇,我的药材被她搞得一团糟!你快快将她领走吧!”
黎玹一出现,南秀就变成了他的小尾巴,全然听不懂姜道云的指责,只顾走到黎玹旁边扯住他的衣袖。
他走一步,她就跟一步。
黎玹不由得轻笑,衣袖也任她拽着,对外祖父说:“她现在情况特殊,请外祖父海涵。”
姜道云摆手让他们快走,别在这里碍自己的眼。
西平也从刚开始的不习惯,一日间就已经变成了见怪不怪。此刻的南姑娘对主子的依赖就像是雏鸟离不得照顾,他到现在都还没得到南姑娘一个正眼呢,南姑娘的眼睛里就只能看得见主子一人。
黎玹看向南秀,她也正看着他。
他说不清自己心头的滋味,总归不仅仅是怜她此刻懵懂无知。这一次下山除了衣裳发带,他还给她买了些点心,一路上揣在怀中不止一次设想她收到这些东西会不会开心。
临时买来的侍女年纪不大,手脚倒是很麻利,经黎玹应允后先带南秀进屋换了身新衣裳,又拢起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为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
侍女不算多么聪明,但也会察言观色,虽然看出南秀心智上不似常人,也只是装作哑巴一样一门心思做着分内的事。上山时爬石阶的路程不短,她又紧张,现在腿和手臂一起轻轻颤抖着,但挽发的手又快又灵活。
南秀忽然回头看她。
突然的动作吓得她手一顿,小声说:“是不是弄疼您了?”
南秀却把旁边的凳子扯过来,拍拍说:“你也坐。”
侍女舒了一口气,露出腼腆的笑来:“没事的,很快就能挽好了。”
两人在屋子里只呆了小半个时辰。隔着打开的窗子,南秀听到黎玹喊她吃点心,马上开心地起身出了门,坐去石桌边。点心还是温热的,她小心翼翼地捏在手上尝过一口后,眼睛慢慢睁大了,心情都写在了脸上。
黎玹也忍不住跟着露出笑意来。
南秀发现他在笑,以为他也想吃,大方地把咬过的点心送到他嘴边。
西平知道主子爱洁,肯定不会吃别人咬过一口的东西,连忙阻拦说:“公子不喜甜——”
黎玹却神情自然地将糕点接了过来,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咬了一口。糕点甜腻,他仍然不喜欢,但还是一口一口吃完了。
他觉得不该和她计较。如果拒绝,她说不定要红眼睛了。
西平先是讶异地睁大了眼,又闭了嘴,觉得自己真是多事。
由于峰顶无聊,几日后姜道云建议黎玹将南秀带下山,让她多接触些烟火气,见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对她的恢复也能有些好处,所以黎玹思忖过后特地挑了个暖和的天气带她下山去玩。
因为南秀对于山下这件事还无多少实感,所以起初并不觉得兴奋,真的置身于热闹的街上之后才明显多了很多笑容。
沿街摊上叫卖的物件,凡是她多看两眼的,黎玹都买了下来。
擦肩而过的小娘子没有戴帷帽,南秀几次回头看她如云的鬓发,又摸摸自己发顶,脸上浮现出几分羡慕来。黎玹发现后沉思着四处望,见沿街卖衣裳的铺子里是一位女掌柜,便拉着南秀的袖口进了铺内。
女掌柜从未见过这么俊俏的男子,又看他身侧还站着位娇美的小姑娘,只觉得是一对金童玉女,十分热情地迎上前。
黎玹有礼地问:“可否劳烦掌柜为她梳发?嗯……”他一时不知如何形容,停顿后补充说,“高一些,精巧一些。”
女掌柜先是一怔,而后笑着应下了,拉南秀坐下巧手为她绾了一个繁复好看的发髻,又捧来铜镜给她仔细欣赏。
隔着镜面,黎玹与南秀盈满喜悦的视线相撞,袖子手指一蜷,心跳更快了一些。
不断得到满足的南秀体会到了山下的好,等他们逛到很晚了,黎玹再去拉南秀,她却不肯走了。最后给她买了一匣子兽皮制作的人形皮影,哄着劝着才使她重新坐回马车上。
她坐在马车里怀中紧紧抱着皮影匣子,还在透过车窗向外张望。
黎玹觉得好笑,问:“舍不得走了?”
南秀用力点头。
他承诺说:“改日咱们再下山来。”
“明日。”南秀声音清甜,转头看他,“好么?”
黎玹惊住了,心底一喜,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说的头一句话。
他当然点头应了。
结果第二日忽然下起了大雨,下山不便。
看着被暴雨砸得东倒西歪的枝杈,西平真怕南姑娘任性起来吵着闹着非要下山。但她只是心情不好地闷在被子里,饭也不吃了,一直在摆弄那一匣子皮影。
西平想了很多办法哄她开心,都收效甚微。
黎玹在廊下站了许久,雨势渐渐小了,天也黑了。昏黄的光晕投在窗子上,他微微侧身,听到侍女低声劝南秀睡觉,南秀却不应声,思索后去外祖父屋子里讨要了一面小炕屏。
又拉上西平,借用为南秀买的皮影给她演了一出影戏。
全程一直是西平在说,一会儿粗声扮演着牛郎,一会儿掐着声音扮演着织女和王母,他知道以主子的性情讲不出这些描述男女纠缠的民间故事来,只能靠自己努力。可他武艺超群,却没读过太多书,更不大会讲故事,好好一出牛郎织女讲得七零八落。
黎玹本来只是沉默地配合他,忽然在这时接了话,温凉的声音穿过屏风,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好在是给了牛郎织女一个圆满的结局。
南秀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听得仔细。
故事讲完了,黎玹静默良久。
这些日子他几乎习惯了南秀的依赖,西平也不敢问他们何时回洛阳去。直到昨夜他的手下传信入山中,说圣上急召他回洛阳。原本只能再陪她一日了,没想到又遇上下大雨,导致无法下山完成对她的承诺。
西平还自作聪明地给黎玹出主意,说不如他们先偷偷离开,反正总会再回来的,害怕直说了会引得南姑娘哭闹,不肯放他走。黎玹失笑,南秀虽然没有痊愈,却从没有蛮不讲理过。
黎玹从小屏风后起身。
西平对侍女招招手,两人先行退出了房门。
南秀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里蒙着水光,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到床边两步远的地方才停下来。方才的故事听得意犹未尽,追问他:“明日还有故事听么?”
黎玹说:“我要暂时离开几日。”
南秀眼神天真,虽不舍,还是道:“那我等你回来。”
黎玹心底轻轻一陷。

孟菱看到孟思还站在母亲院子里, 路过的下人都不敢管他。
他才七岁,初来乍到也不敢在府里乱跑, 一直埋着小脑袋揪衣裳。孟菱动了恻隐之心,叹叹气,走上前牵着他进了屋。
屋内,孟夫人倚靠着榻上的软枕在发呆,见女儿进来了,掩饰着双眼的红肿,将脸转向另一侧。
孟菱把小孟思轻轻推到母亲身前, 说:“人既然都领进来了, 您何必把气撒在小孩子身上?”
孟夫人看了孟思一眼,眼泪差点没能忍住:“他把这孩子抱来, 想养在我膝下。”
孟菱心里浮起酸涩。
哥哥身体每况愈下,却一直不肯服药。如今孟家无后,他不娶妻, 反而从旁支领了一个孩子回来, 取名孟思, 难怪母亲要难过多想。
孟夫人声音带了哽咽,听得孟思手足无措,拘谨地缩着肩膀。见此,孟夫人抬手想在他发上摸一摸,安抚这个年幼的孩子, 最后还是没能落下来, 摆摆手, 闭眼道:“找个院子将他安置下来吧。”
孟夫人接纳了孟思的事很快传进了孟微勤院中。孟微勤挥退了报信的人, 闷闷咳了两声。院子里阳光明媚,他却觉得冷, 披衣坐在桌边漠然地继续看书。
半日时光又转瞬即逝。对于家主选定的孟思,孟府上下言辞谨慎,不敢胡乱议论。
“家主!找到人了!”
下人边喊边跑进门来,喜悦地看着孟微勤,气喘吁吁道:“有南姑娘的消息了!”
闻言孟微勤的表情瞬间变化,直起肩背,灼热的视线定在下人身上,恍惚问:“当真?”
“确信无疑!”
他急切地扶着桌角站起,欲再问,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下一刻猛地咳出一口血来,随即眼前一黑重重栽倒。
孟微勤重病缠身又拒绝喝药,能撑到今日才昏倒全凭他过去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支撑着,如今被喜讯冲击后乍一卸力,病情汹涌,一连昏迷了两整日。
等他从噩梦中惊醒后,人都还未完全清醒,立刻撑起身,扬声喊那日带来南秀消息的人进房中问话。待问清南秀此时所在的地点,顾不上下人叠声劝阻,执意要亲自去寻她。
下人跪了一地,孟微勤视若无睹地穿好靴。
“这回总该肯喝药了吧?”直到听到母亲的声音他才抬起头。
孟夫人走到床边坐下,又命人端来药碗送到他嘴边,红着眼睛劝说:“你就要以这幅样子去见她吗?再吓到她。”
孟微勤沉默片刻,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道:“让母亲忧心了。儿子不孝。”
孟夫人知道他急不可耐,也不多费口舌拦他,满眼担忧地 同他商量道:“带上大夫同行,好么?”
孟微勤默默应下,一个时辰后便带人启程,又为求迅速一路骑马,随行的大夫被颠得都快散了架子,还要劝他定时喝药。
好在有了希望,他不再抗拒治病。
天朗气清。
南秀听到院门口的马鸣声,眼一亮,跑过去开门。
姜道云也以为是黎玹回来了,谁知院门一开,为首的竟是一个样貌陌生的高壮男人。
失而复得令孟微勤格外小心翼翼,他呼吸放轻,凝视着面庞红润、笑容还未来得及收的南秀。
“你是谁?”南秀好奇地问他。
孟微勤心重重一跳,眼底的神色有了变化。
这一群人看得出是连日赶路风尘仆仆,姜道云总觉得他们来者不善,上前拉了南秀一把让她躲在自己身后,欲抢先关门,门外的人却拦下了他的动作,将厚实的木板门牢牢抵住。
姜道云带着南秀后退两步,黑着脸问:“你们来此处有何事?”
“得罪了。”孟微勤方才还温和的表情陡然变得冷漠,懒得回应,身后其余人上前将姜道云制住。
见南秀脸上满是畏惧慌乱,孟微勤心中难受,缓和了神色说:“秀秀,我是你夫君,随我回家吧。”她会变成如今的样子都是因为他,眼见她痴痴傻傻更令他如万箭穿心。
“别信他!”姜道云大喝一声。
南秀是个傻子,任何一人想要带她走,她怕是都不懂如何挣扎反抗。
孟微勤的视线落在姜道云身上,从上到下审视一番,“为什么南秀会在此处?”
姜道云不答话,而他也并不是非问不可,命大夫先为南秀号脉。大夫号过脉后惊讶地说她如今身体大好,至于心智问题也不敢断言,或许这辈子都会是个傻子。但这话他也不敢明着说出来触孟微勤的霉头。
其实孟微勤并不在意,哪怕南秀此生都如此,也是孟家唯一的主母,他唯一的妻子。
院子里药香弥漫,到处都是晾晒的药材,他环视后再次看向姜道云,心中已有数,问:“是医者?”
姜道云须发全白,精神矍铄,确实像个隐世圣手。看来南秀身体能调养成现在的状态,皆是因为有他,孟微勤略一思索后道:“一起带走。”
姜道云却笑笑:“我发过誓,这辈子绝不活着离开此山,你倒不如先杀了我。”
孟微勤默然半晌:“老先生救了我妻子一命,我自当报恩,怎会杀您?既然您不愿走,继续留在此处便是了。今日叨扰了。”
姜道云唾了他一口,骂他假惺惺。
孟微勤不以为意。他用披风紧裹住南秀,把她抱在怀里,转身迈出院门沿着长长的石阶一路往山下走。为了能让她舒服一些,又在山下买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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