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青铜穗  发于:2024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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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因为想着如此可以让身为真凶的太子自行暴露,于是答应了这条计策。
“没过多久梁大将军就来了,从他口中得知,傅夫人的计策见效了,于是两大将军便将罪臣父子带入了宫中。
“罪臣并非有意欺君,还请皇上恕罪!”
“你岂止今日之事欺君!你们父子亲手杀害朕的儿子,你欺瞒了朕六年!你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
皇帝怒吼的声音响彻了大殿,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敢出大气。
杨蘸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荣王呜呜的哭了:“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把前因后果全都给朕招出来!”皇帝指着他,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字也不许瞒着,这封信,这把扇子和这方帕子的来历,所有一切朕全都要知道!”
太子脚步已经在缓慢地往后退,目光在与徐胤交汇。徐胤趁着众人不注意之时也站起来了!
可是裴瞻岂能容得他们钻空子?
他陡然间一声大喝:“禁卫军何在?!速来守住门口!”
满腹心神都在等着荣王交代事由的帝后听到这里,立刻也把目光朝着太子二人投去!
“把他们拿下!”
门口禁卫军顿时冲进来,押住了二人左右!
皇帝收回目光看向荣王:“快招!”
荣王旋即哭道:“皇上饶命!这一切全都是太子支使的,罪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杀害皇子!”
“那你为什么要听他指使!”
真凶是谁大家已经心知肚明,就算是眼下荣王亲口指控太子,也没有任何人再为此多浪费一点神思。
“因为,因为吾儿胡涂!”
荣王说到这里,抬手就在杨蘸后脑勺上拍下一掌:“你来说!”
杨蘸停住抽咽,说道:“盛元十六年三月的一天夜里,太子突然找到罪臣,是什么让我给他办件事,他说有个心头之患出现了,这个人好像想要进京,但是绝对不能让他进京。
“他让我暗地里去找到这个人,将他弄到西北关外去,让他永远都不能回到大周来,尤其不能让他进入京城。实在不行的话就将他打伤或打残。
“当时太子并没有说此人是谁,罪臣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是皇长子。
“因此就听从他的吩咐,按他给出的线索寻找此人的踪迹。但是寻找了几个月下来并没有找到这个人,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每每根据线索找到了这个人的所在之地,总是去迟一步。
“后来找着找着,线索竟越来越接近京城了,罪臣不得不禀报太子。
“太子大怒,说我要是办不成这件事,就让我当不成世子!皇上知道罪臣,罪臣窝囊无能,这辈子就靠着这个世子身份过活了,因此不敢不去办,最后打听到确切消息时,他却已经悄悄进京来了!
“那的确是八月十二的夜里,傍晚我进了一趟东宫,跟太子确定是否把人弄出关外就成?太子却道人都已经到京城来了,不除不行。他让我就算是杀不了他,至少也得毁去手脚割断舌头。
“罪臣历来与太子交往颇深,知道如他这般的身份不会有什么仇人,因此感觉到事关重大,便向太子打听其人身份。
“他起初不说,可他不说,我就推脱不做。最后他就把大殿下的身份告知了我!
“我吓得腿颤,但太子跟我剖析了一番利害,罪臣又觉得言之有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胆战心惊的觑了一眼上方的帝后。
皇帝寒声:“他跟你说什么?!”
杨蘸咽了口唾液,继续道:“他说,我们荣王府全赖皇上念着旧情才有如今的荣华富贵,没有了这份旧情,我们荣王府只不过是个寻常宗室。
“他说就凭他和罪臣打小的情分,将来等他继位成了新君,自然也会对荣王府多加照拂。
“可是大殿下若回来,那就不同了,皇上和娘娘心里惦记了大殿下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暗中苦苦寻找,一旦他回来,自己迟早都要被大殿下比下去,这皇储之位岌岌可危。
“而如若大殿下当了太子,他与荣王府毫无情分,绝对不可能还会把荣王府放在眼里。
“他说如果我将来想要当个太平王爷,那么趁着皇上和娘娘还不知道大殿下的下落,先将他弄出关外,再也不可能回到皇室,如此我们彼此才都能够平安。
“我被他说服了,回府之后就开始安排。
“大殿下约摸月上时分进城,我先在他打尖的饭馆里找到他,先是以言语威胁他带着孩子出城,不料他竟对我不理不睬。
“饭馆里人多,我不便用强。于是暗中跟踪着他,夜深时他带着孩子离开饭馆进入了白玉胡同,这时候我就开始动手了。
“到底我心里怵着他的身份,还是不敢一上来就动刀子,仍是恐吓了他一番。
“他反而斥骂我,说我莫名其妙,还要去告官,我拉扯他,他还打我!我怕引起周围人注意,于是就掏出刀子来吓唬他,他挣扎想跑,然后我就,我就——”
话到这里,他已经颤抖得说不下去了,仿佛眼前不是皇宫大殿,而是变成了血泊的深夜胡同!
他惊恐的睁大着眼睛,抱起了自己的脑袋来,然后又把眼睛紧紧的闭上了!
皇后站起来,接连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你,你就这样把我的奕儿给杀了!你这个畜生!我与皇上待你们不薄啊!”
她抓起手畔的茶壶朝着他砸过去!
茶壶正中他胸口,他啊的一声歪倒在地,茶壶也紧跟着掉在地上碎成了几大片!
宫女连忙上来搀扶着她坐下。
皇帝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又咬着牙看向荣王:“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又从中做了些什么?!”
荣王痛哭:“他犯事之后,恐慌的不得了,跑回王府时让我撞了个正着,我知道他犯了这么大的罪,也害怕诛族,只能顺应着太子的意思,连夜找到在五城兵马司当差的章士诚帮忙收拾善后!
“我们都以为万无一失,可是最后却发现丢失了那把杀人的匕首!
“偏偏那把匕首又太好辨认,而且还颇有来历,我们不能不掘地三尺的寻找它!
“章士诚带人搜寻的时候找到了当时徐胤的住所。而我们当时都不知道,匕首让抚国大将军府的梁宁给捡走了,而且还已经给徐胤看过。
“第二天一大早,徐胤通过永平找到我,他毛遂自荐,说可以帮我们弄来这把匕首。
“结果三日后,梁宁就在白鹤寺里被烧死了,而她在被烧死的翌日早上,他来跟我说匕首销毁了,同时也再也不可能有人会知道此案了。”
“所以你就让他成了你的女婿?!”
“不是!”荣王满眼充满恨意地看血徐胤,“是他算计了永平!他知道自己带不回刀子我也容不下他,所以他在偷偷前往白鹤寺烧死梁宁之前,骗走了永平的身子!梁宁就是他烧死的!他还害了我女儿!永平他母亲也是他杀死的!
“这三样证物,的确是我当时从大殿下身上得到的!我害怕太子回过头来翻脸不认人,特意瞒了下来?
“我不知道徐胤为什么知道有这把扇子,他唆使永平和他母亲来拿这些东西,妄图拿着它们去投靠他!
“然后在王府祠堂里,他把永平的母亲推到了刀尖上!他就是杀人凶手,他害死了活生生的两个人!”
荣王的指控一声高过一声,指向徐胤的手,已经如同是行刑的刺刀了!

它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再也不能顺畅!
在今日之前,太子还是所有人眼里那个虽然看不出来有卓越才能、但是性情却温厚谦和的正统皇储,而徐胤也是天下人眼里那个深情厚义又风度翩翩的大周才子,谁能想到他们私下竟会是如此胆大妄为加恶毒?
皇帝走到被押住了的太子和徐胤面前,一字一顿道:“荣王所说的这些,属实吗?”
太子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皇帝一个巴掌便啪地扇到了他的脸上!
握过长枪的手掌即使已经苍老,在无穷的丧子之痛下,力道也丝毫不弱,太子被扇得踉跄,捂着脸撞到了琉璃灯柱上,灯被撞倒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取朕的龙泉剑来!朕要亲手杀了这个逆子!”
皇帝手指着太子,怒斥的声音响彻大殿!
太子面肌一阵颤抖,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了一声“父皇”,然后噌噌的膝行到他面前:“父皇饶命!儿臣是一时胡涂,不慎酿下大祸!儿臣并没有想要害死大哥,只是害怕大哥回来父皇母后眼里就没有儿臣了,从小儿臣就听您和母后不停地说大哥有多么出色,儿臣真的是害怕呀父皇!
“——母后!母后您救救我!我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大哥已经死了,儿臣要为您尽孝啊,我将来会加倍地孝顺父皇和您,母后您快求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
“你给我住嘴!”
皇后嘶哑着声音怒吼,她的双眼已经通红,两行清泪顺着脸庞不住地落下来,颤抖的身子被极力地支撑着。“你死到临头,还妄想惯着我与你父亲偏心吗?
“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让你当了太子,期望你能接掌这个国家。
“奕儿也是我们的儿子,难道就因为让你当了储君,所以我们就连思念他的权利也没有了吗?他就不能让我们怀念了吗?
“你身为男人大丈夫,这点度量都没有,何况你还是个储君,你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容不下,你还怎么配接手这万里江山?!
“证据都摆在眼前,你还执迷不悟!你还妄图与徐胤栽赃陷害朝中这些功臣良将!
“你不想想,如果不是他们,你有资格坐在太子之位上吗?如果不是裴瞻,不是为了稳定西北前赴后继死去的那么多将士,说不定今时今日大周都已经不存在了!还容得你在此玩这些阴谋诡计?
“你不配让天下将士俯首称臣!你不配!你被徐胤这种藏头露尾的异国奸贼算计,你不配当我们的儿子!”
皇后的声音从嘶到哑,每一个字都像是鞭笞!
太子反倒愣了:“‘异国’奸贼?”他看了眼徐胤,又看向皇后:“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徐胤不是大周人吗?他祖籍不是潭州吗?”
他又不是毫无城府,自打上回徐胤前来见他之后,他就留了心眼,派人把徐胤能查到的信息都查了个遍。
查的过程里肯定避不开他的祖籍,因为必然要弄清楚他的家族牵连。
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徐胤是潭州人,祖上就是个当地的乡绅,其父充其量是个举人,所以他们才会在战乱之时四处流浪!
这怎么跟异国扯上了?
“你这个蠢货!你只顾着施行你自己的阴谋诡计,招惹了一些什么人,你都不曾弄清楚吗?!”
皇帝怒指着一旁的徐胤:“你问问他自己,二十多年前,曾跟大月亡国之君争夺皇权的大月翼王是他的什么人?!”
自从何群英的船在码头上失手之后,徐胤已经猜到铁英落到了裴瞻手上。
可当皇帝这一句话劈面吐出来,他脸上还是多了三分惶惑!
知道铁英会被审出些东西,可连徐胤自己都还不清楚铁英到底掌握了他一些什么,又怎么会想得到他会对裴瞻说些什么?
如果知道,他就不必费尽周折将人弄到京城来亲自审问了!
“你是翼王府的人?!”
如果说在荣王出现之前,太子还算是胸有成竹,那么此时此刻徐胤的底细被捅破,他就完全绷不住了!
翼王府可是当初跟大月王有过皇权之争的人!
他和大月王国之君的余孽一样,对两国的关系而言十分特殊!
身为皇储却跟敌国的皇族势力勾连在一起——就算是帝后能够顾虑到皇位继承的难处而对自己有所宽恕,可当有了这一层,这就完全没有饶恕的可能了!
他太了解帝后对这个国家的重视,从平定中原建立大周,再到与大月的多年战争,他们付出了一辈子的心血,至今还是把他们当初起义乃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真正生活在太平盛世”这句话奉为准则,他们怎么会允许自己与敌国宗室余孽勾连?
“你怎么会是翼王府的人?”太子喃喃的看着徐胤,“你为什么会潜藏在大周?!”
徐胤的身份一变,自己对待杨奕的一切也都变了!
就算他本来真的只是不想自己的权利受到威胁,此刻也变成了因为想避免这个威胁,竟然不惜与敌国余孽勾结!
“太子殿下冷静!”徐胤咬咬牙,侧首看着他,“您不要失了方寸,我在潭州出生,在大周长大,我连一寸大月国土都未曾踏上过,我怎么可能会是大月人?更不可能会是什么翼王府的人!”
说完他又狠狠地瞪向了裴瞻:“裴将军英武睿智,能够把一桩不为人知的血案查到水落石出,让人佩服!
“荣王父子竟然没死,那归我做过的我都认!可那些莫须有之罪名,你却休想往我头上扣!
“你为了最大程度地对付我,为梁宁报仇,竟然连我是异国人这样的谎言都能编造出来,我倒要问问你,你可有什么证据?!”
门下太监听他说到这里,看他两眼之后走到了皇帝面前:“启禀皇上,人证都已经奉旨带进宫来了,正在门外候传。”
皇帝道:“让他们都进来!”
太监点头,往外招了招手,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一行人影到达门下时,永平的声音当先响起来:
“皇上,民妇跪求您即刻将徐胤千刀万剐!……”
她闯进来之后立刻扑倒在帝后面前,从前一张收拾到完美无瑕的脸庞,此刻已经扭曲而狰狞,而一副骄傲到在谁面前都不曾弯折的身躯,此刻却因为强烈的恨意而折成了一张弓!
“徐胤他不是人!他竟然指使自己的亲儿子去杀人!他把我们的儿子当成了杀人的工具!而我们的儿子才五岁呀!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永平的嗓子已经喊破了,手指无意识紧扣着地面,食指的骨节全变成青白色!
皇后深吸气:“先把她扶开!”
说完她目光落向了抬了进来的铁英身上,这是所有人里面她唯一不认识的面孔,他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
“把你的来历说出来,然后把你所知道的徐胤的一切,都招出来!”
铁英看了一眼裴瞻,说道:“我是大月而来,我的主子是大月王国之君遗落在民间的后人,我从徐胤的家乡潭州而来,是在查探的过程中被他暗中豢养的死士捉住,再暗中辗转送到京城来的。
“是你们的大将军裴瞻把我截下来。
“看在裴将军救我一场的份上,我不说谎,他到底是不是翼王府的后人,是不是段绵的儿子,我不确定。
“但是他与翼王府的幕僚来往密切,他在潭州祖宅的管家,是从前翼王府的清客。
“他在潭州祖宅暗中豢养了百余名身手高强的死士。这些死士行事路数与当初翼王府的人如出一辙!
“裴将军动作迅速,不过短短一日之间就已经把徐胤揭穿了,并且锁定在宫中。
“就算他身边的人反应再快速,只要你们动用军中八百里快马,一定能够抢在他们之前赶往潭州验证真假。”
他这些话一出来,殿中所有人看往徐胤的目光再次有了变化。
就算他说不确定徐胤到底是不是翼王府的人,可就凭他说,潭州祖宅的管事竟然是翼王府的清客,以及徐胤一介文官竟然豢养了如此之多如此之厉害的死士,就已经能够说明问题!
除了早已经对此了解够深的裴瞻梁郴等人,剩下的大理寺卿和都御史都已经忘了如何反应!
徐胤在大周朝堂已经做了六年多的官,当初科举时对他的身份来历早有过规范而严密的核查,而且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甚至朝中不少潭州籍的人都与他有密切的往来,都能够证明他潭州方言说的十分地道!
他怎么会是大月人呢?
而且还是大月皇室的人!
这个真相太炸裂了!
每个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
太子怒瞪了徐胤片刻,把压住了他的侍卫挣扎开,然后顺手拿起一只尺高的陶瓷急步冲过去:“你这个贼子!——”
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只见同样被压住的徐胤一个旋身。也从侍卫的掌压之下挣脱开了,并且一掌敲在了太子的手腕上!
陶瓷哐啷掉地,徐胤也抓住了太子手臂:
“殿下与我已经是一根在线的蚂蚱,我知道殿下来之前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你眼下想活吗?!”
太子目光骤然凝住。
来之前他的确已经吩咐好了金宝,也已经让李侧妃在宫中近卫军中负责统领的两个哥哥做好了准备。
人不多,但有这些人马,保住他出干清宫没有问题,本来按他的计划,等他出去后,再行调度一批人出来支撑他跟皇帝留在宫中的兵力相抗衡也不是大事。
但关键是眼下裴瞻和梁郴都在,这二人可是踏平过一整个大月的悍将!如此一来他还能不能如愿就难说了!
还没等太子开口,侍卫已经到了跟前,徐胤抢在最后一刻说道:“太子殿下如果觉得何家够资格,那就该果断行事了!”
这句话虽然混杂在侍卫们的呵斥声里,但太子依然听到了!
前些日子他让人彻查徐胤的时候,许多线索显示他跟何群英以及何焕分别有来往!
何家在京畿大营里执掌了三个卫所的兵力!凭他们保护自己,抵御一阵是完全足够的。可是光凭他们一家,也无法完全对抗其他四大将军府!
既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太子怎么会不知道,此刻已经该动手了?
但他没有信心敌得过裴瞻和梁郴!
他抬眼看向目光清寒的帝后,忽然间一个冷颤,他牙关不觉紧咬起来了!
看到这样的目光,他就知道自己必定活不下去了!
徐胤的话未必是真,可是他却也的确不甘心啊!
这江山本来就是他的!
怎么一夕之间就让裴瞻给搅黄了呢?
既然他已经有把握能闯出这干清宫,那为什么要在此坐以待毙呢?
哪怕多活一刻,也多一刻的机会不是吗?
殊死一搏,总比留下来白挨刀子强!
想到这里他呵呵一笑,而后咬牙大喝:“李将军的人何在!”
这声大喝之后,他也突然奋力把压住他的侍卫甩开,而后飞快从靴筒里掏出一把短剑,照着皇帝便扑了过去!
就在徐胤被撕破假面之后,裴瞻梁郴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动作,太子此举一出,二人分别腾身跃起,一个到了皇帝身边,一个到了皇后侧面,同时将帝后护在了身后!
而太子这一招竟然是虚招,帝后位处离门口最远处,裴梁二人上前护驾,就也等于离门口远了!
侍卫们迅速兵分两路,一路来拿他们,一路也前往护驾,可是这时干清宫外却涌来了本不该出现的凌乱脚步声!
原本守候在外面的宫人拔腿闯进:“禁卫军统领李耀李誉带着人闯进来了!”
瞬间,几名架着弓弩的武士便就同时出现在四面窗户,将箭尖对向了帝后身边的裴梁二人!
紧接着门开了,身着近卫统领服饰的两名年轻将领大步踏进来:“裴瞻梁郴二人栽赃嫁祸太子殿下,意图挟持皇上谋反,臣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裴瞻目光微闪,如同春风拂过的湖面。
他向梁郴微微点头,梁郴随后便又在皇帝耳畔轻声说了几句。
如此突然变故下,帝后既惊且怒,毕竟谁也没料到自己一手栽培的亲儿子竟然在杀死自己的亲哥哥之后,还会提前有如此险恶的后招!
人间至亲不过如此,翻起脸来所有的情义全成了刀!
只是他们这辈子什么状况不曾见过?便是再也没想到过往史书里才出现过的皇权之争此时出现在自己身上,他们也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镇定。
望着进来的李耀李誉,皇帝面向太子:“这就是你当初宠幸李侧妃的原因?你早早就安排了这么一出?你杀了你的亲兄长,现在是又想要弑父杀母?!”
“儿臣冤枉!”太子在门坎下跪下来:“这些都是裴瞻梁郴串通荣王父子诬告于我!父皇母后为奸臣所惑,已然听不进去儿臣的规劝,儿臣为了大周天下着想,为了饱受甘难的黎民百姓不再遭受动乱,不得不出此下策!
“还请父皇母后下旨斩杀裴梁二人,儿臣立马吩咐人撤兵!只要威胁解除,儿臣听候父皇母后发落!”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仿佛全天下的正义都落在了肩上,哪里还可见方才的惊惶失态?
皇帝看了一圈窗户上的弓弩手,一共八个。殿里除了皇帝以及裴瞻梁郴,其余全是文官。
侍卫们是没有武器的。
以皇帝如今的状况,自保都不容易,更不必提当年的战斗力。
而他们假借护驾除奸之名而来,外围就算还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八个手持武器的人拿住屋里这几个,的确有很大胜算。
皇帝缓声道:“这么说来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
太子从地上站起来,拂了拂袍子:“全赖父皇栽培的好!身为大周储君,我总不能让父皇失望。您看我这一手反应得如何?”
“不错。但朕很好奇,回头你怎么出去?”皇帝看了一眼门外,“李家倾尽全力最多能率上一百人。也就是围困这干清宫的力量。
“如果你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拿下朕与你母后,半个时辰后,送茶膳进来的宫人见状不对必定会有措施通知宫外人!
“那时朕的各大将军一定会率领京城防卫将你变成一个筛子。你的这一百人,能顶何用?”
“半个时辰足够了!”徐胤朝太子拱手,“敢问殿下,东宫是否还有准备?臣愿意前往调度!”
太子对着皇帝凝视片刻,回应道:“去找金宝!”说完他一挥手,李家兄弟便安排了两个人站到了徐胤身侧。
徐胤说中了太子的痛点,这节骨眼上他们就是一根在线的蚂蚱,哪怕姓徐的是大月人,眼下他们的目的也是一致的,就是跨过这个坎,保住这条命!他出来前有交代,外人不得入东宫,徐胤没有他安排的人是见不到金宝的,况且派两个人跟着徐胤,也不怕他耍花招!
徐胤深深看了眼屋里,而后在弓弩手的庇护之下走出了殿门。
殿外艳阳高照,已经接近午时了。
皇帝不愧是皇帝,李家兄弟率来的人已经围住了干清宫所有进出门户,人数确实也就如他预估,不过百人上下。
太子即便有些权力,也大不过皇权,他能够运作的也就这样。
他没有任何一件可以赢得过皇帝的,可他胜在提前有准备。如今太子各种罪行还未曾公布出去,干清宫以外的地方,没有任何人知道皇帝要废太子,更不会有人想到皇帝要杀他。在所有人意识里,他还是大周的储君,而且位子极为稳当。
太子赚到了这个时间差,把百人禁卫调进宫来,就像皇帝所说,只要他能够在半个时辰内控制住局势,他就能活命了。运气格外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顺势登基……以皇帝近来的身体状况,他就是突然在这个时候驾崩了,谁又会感到意外呢?
满朝文武,纵然会心怀疑虑,也必须先稳住朝纲,先配合太子行事。
太子控制住了局面,那裴瞻和梁郴以及在场的所有人事后当然也都会活不成,太子以护驾之名调动兵马,对外来说名正言顺,而哪怕在过程之中皇帝驾崩了,那也肯定是被谋反的裴梁二人所杀。
罪名都扣在裴瞻他们头上,将来也不会有人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
抢占时间把小小的干清宫内所有人杀一个措手不及,占据话事权,对一个储君来说,提前安排下来并不难,毕竟除了他自己之外,在今日之前谁都不知道他会被废,还会被杀。
对太子来说这是值得冒险的,反正当年决定杀皇长子之前,他对这一切应该也已经想得很透彻。
你看,他只要有百来人马,外加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够困住皇帝了。至于将来会不会有一天真相大白,会不会有人因此质疑太子行事的合理,不是生死关头该考虑的事情。
逼宫有风险,可换成他徐胤,此时也会这么做的。
而且必须这么做!
只不过他若是太子,就决不会像他一样放心一个外人!
就像现在的他——
徐胤嘴角不着痕迹地抿了抿,然后加快脚步跨过重重长廊,穿过尚且平静的重重殿宇,来到了东宫门外。
他在宫门外头朗声道:“我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见金宝和李侧妃!”
门下的宫人看到了他身后李家兄弟的人,不说二话进入了宫中。
李侧妃正在大殿之中坐立不安,无论她派出多少人前去打探,干清宫那边的消息都没有传出一丝一毫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早上接手换班的李家兄弟,已经带着人把干清宫给围住了!
现在的风声是裴瞻梁郴与荣王府合谋串通挟持皇帝加害太子!——这当然是符合他们的期望的。只要坐实了皇帝身边最有力的裴瞻梁郴的罪名,太子行使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可是没到最后关头,谁又能放得下心来呢?
宫人来说太子派徐胤过来了的时候,金宝和李侧妃对视了一眼,然后快步迈出了门坎。
徐胤为什么会过来他们不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当中还有徐胤参与。这一日之间事情发生得太快,变化也太多了,他们根本来不及探究!
但是徐胤身后竟然有李家兄弟的人,那必定得见一见。
二人一眼看见了庑廊之下焦急地来回徘徊的徐胤。
徐胤比他们速度更快的迎到了门坎下。
“干清宫中千钧一发,皇上已经发话了,太子殿下最多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一刻钟,太子殿下剩余的安排,可以即刻启动了,否则就拿不住裴梁两个逆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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