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青铜穗  发于:2024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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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去了佛堂之后,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的事情,奴婢就完全不知道了。公公快饶了我,奴婢只是干粗活的,后院的事压根就轮不到奴婢靠近。”
婆子一味的告饶,金宝也没再问什么。
郭颂听到那边声音消去,这才探头看了看。只见那婆子仍旧在扫地,而金宝却沿着前方快速的朝琉璃轩的方向去了。
郭颂皱了皱眉头,当下也不去找女眷了。掉头就沿着来路快步出去。
傅真和苏幸儿正在屋里听裴瞻说起这一日一夜暗中搜罗消息的结果,门外人影一闪,郭颂就闯进来了。
“将军!属下方才看到太子跟前的人在暗中查探荣王妃的死因!”
“太子?!”
傅真下意识的抬头。“这关他什么事?”
“属下也觉得奇怪,因为亲耳听到金宝翻来覆去的追问,便就赶紧回来禀报!”
屋里三个人对视了一眼。裴瞻摸起了下巴。
苏幸儿心里头还替傅真惦记着余侧妃跟永平勾结的事儿,翻了个白眼:“太子殿下后宫管的不咋地,这些事上倒是上心!”
傅真道:“太子在哪呢?”
“在琉璃轩!”
裴瞻便道:“该是巡逻的时候了,今天人多,扩大一下范围,尤其是太子殿下休憩之地,好生护驾!”
郭颂心领神会:“是!”
屋里三人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回却俱都默契的低头喝起了茶,未再做声。
荣王妃的事儿,荣王早就跟宫里做了禀报,按理说太子只是来例行公事,没有理由还追究这些,所以他为什么还要私下派人打探?
这到底是皇帝的授意,还是他自己好奇?
联想到皇帝交给裴瞻的差事,还不知道出于何意?此时大家便都想摸一摸底了。
金宝回到了琉璃轩,立刻伏在太子耳边禀报起来。
太子听完之后眉头就皱起来了。“亥时就回来了?”
“正是。但是小的从别处打探来的消息,却说是夜的纷争是将近子夜开始的。
“这么一说,时间就对不上。”金宝深深道,“亥时开始就回来了,不至于子夜才打起来。”
太子在屋里踱起了步。
两圈之后他停在窗户下:“再探。看看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打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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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到了吗?”
“他们找到了后院的粗使婆婆,还有外围守门的门房马夫,问了一些消息,不过只是一些皮毛,关于王爷何时出门何时回来等等,离事情的真相还很远。”
徐胤凝目:“殿下自幼作为储君培养,岂是寻常子弟那般的心智?有点线索就对了,给出的太多反倒是破绽。”
说到这里,他往灵堂处看了一眼:“我先去那边露个脸,你们再去探。见机行事,务必在他回宫之前把事情办完整。”
主仆俩短暂碰面完毕,即分道而行。
杨蘸打发人去厨下备了酒菜,原本应该回去陪伴太子的他却在隔院的门廊之下徘徊起来。
章氏刚好走到这里,疑惑的上前问道:“太子殿下来了,你怎么不去伴驾?”
杨蘸长吐了一口气,看看她,却不曾说话。
章氏疑窦顿生:“你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又叹什么气?”
杨蘸道:“你这些日子进宫请安了吗?”
章氏道:“家里出事之前那一日,我进过宫,娘娘还赏了我两盒点心。”
“你见到皇上了吗?皇上龙体如何?”
章氏凝眉:“没有见到皇上。但娘娘说皇上在召见臣子,应该是打算也要为燕王说亲了,而且当时他们是在御书房里议事,如此看起来应该龙体无恙。”
如今战事平定,满朝上下,最为担心的就是皇帝的健康,虽说储君成年,大周后继有人,可是开国皇帝丰功伟业在身,先是平定了天下建立新朝,后又咬紧牙关一力抗敌,在边疆诸国频繁骚扰侵略的情况下,哪怕几度陷入战败危机,也绝未生出过一丝退让的念头,有这样的能力与魄力,谁不希望由他来长长久久的统领国家下去呢?
往私心里来说,荣王府作为皇帝的堂兄,能够拥有如今堪比同胞兄弟的恩宠,靠的是荣王和皇帝之间的情份,皇帝若不在了,王府与宫里的情分也就注定要淡了。
章家这边也是,章家如今有这般的体面,也是因为有皇帝惦记着章焕这个老下属,皇帝不在了,新君必然要扶持自己的班子,章家子弟不成器,新君便不可能还会顾及父辈的人情。
可以说荣王府和章家都是打心眼儿里的希望皇帝能千秋万岁。
章氏以为这么一说,杨蘸会高兴,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眉头反而皱紧了起来。
“这病,怎么反反复复的?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竟也没个痛快。”
章氏心口一提:“你这是什么话?!”
杨蘸似猛然回神,快速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太子所在之处。
直到看不见他的人影,章氏提起来的心还没有放下来。
方才他那样的反应,要是放到有心人眼里,该不知道要生出多大的波澜来!杨蘸虽说平庸,却也没愚钝到这地步,平白落个话柄给人抓!
难道他刚才吐露的话语,竟是他的心里话?
他要什么痛快?
他是想皇帝好还是不好?!
“世子妃,该去归元楼那边了。”
身旁嬷嬷一提醒,她才把攥紧的手放开。
五指相碰,才知道一双手已经冰凉。
杨蘸进了屋,太子正在翻一本书。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这书还是小时候就放在这儿的吧?我记得上回来就看到了,为了比赛投壶,还拿来垫过脚来。”
杨蘸瞅了一眼,又瞄着他道:“殿下好记性。上回您来这儿咱们玩投壶,那还是许多年前了吧?”
“是啊,那时我才十一岁。”太子把书放回去,转过身来望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书放在这里都没动过,可见你也是一点都没长进。”
杨蘸缓缓抻身,望着地下:“殿下教训的是。臣愚钝,打小一看到书就想睡觉,殿下天资聪慧,十岁时文章就得到了翰林院学士的赞赏,所以您是君,臣是臣。”
太子踱了两步,说道:“记性不好也有好处。傻人有傻福。”
杨蘸垂首:“是,多年前殿下也对臣说过这句话。”
太子听到这里又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抿紧了双唇。
金宝出现在门口,待太子走过去,便伏在他耳边说起话来。
杨蘸面色凝重,眼不错珠地盯着他们俩。
直到太子听完,又挥手让金宝退了下去。
杨蘸忍不住道:“殿下今日没什么别的事吧?”
“詹事府有点事,我先回宫。”
杨蘸愣了一下追上去:“臣已经备好了酒菜,殿下不如用完了再回宫?”
太子未发一言,举步出了院门。
杨蘸也只好跟在后头相送。
郭颂再次来到傅真面前时,傅真和苏幸儿已经来到西花园的小楼里由也是刚到的章氏陪着喝茶了。
在座的还有程家和杜家的女眷。巧的是许久不见的杜三太太也在座。
儿媳妇已经娶进门的杜三太太看到傅真还是两眼发光,一个劲儿的跟左右同伴说:“我就说傅小姐出尘脱俗,你们看是不是?是不是?裴家可真是好福气!”
大家都知道她这个人,心眼儿是多了点,却也不算太坏,谁还不知道当初她与宁家退婚这一桩,后来悔成什么样?
只是今日这场合却也不便打趣她,众人便只笑一笑,附和起来。
傅真走到门外,郭颂道:“将军让属下来找少夫人回禀太子身边的人在王府里走动的事。”
傅真示意他说,他便道:“金宝这次没有亲自去探,他打发小太监找到了徐家的人,不出意外的话,那天夜里荣王带人强闯了徐家的事儿,太子已经知道了。
“还有,徐夫人先前还在灵堂里跪着,刚才却不见了,属下打听到,徐胤身边那个姓连的,给她喂服了安神药,让她躺下去了。
“巧的是,金宝方才也打发身边的小太监去徐夫人歇息之处探听虚实了。”
傅真屏息望着他,好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开。
荣王府与徐府紧挨在一起,占据了一整条胡同,也就是说,那天夜里荣王哪怕带着人闯到了徐家,知道的人也不多。
事后王府,丢出了那么个原因来掩盖荣王妃的死,自然也要打点下去,把为难过徐胤的事情给压下来。
可是这种事情并不是绝密的,总归会传出风声,太子有心打听,自然是不难。
可是,人死在荣王府里头,作为丈夫和儿子,荣王和杨蘸都没有对此提出异议,并且还认真写了折子向宫里说明缘由,按理说也就过了。
何况他已经派了裴瞻率兵进驻。
荣王妃并非荣王,又非朝中担任职务的官员,你们自家人已经自圆其说,宫里犯不着再横插一杠子下去。
朝堂事务已够多,一个臣子的家务事,不应该由一国之君来亲自过问。
同样的道理,太子身为储君,他的精力也应该放在学习理政上,纵然看出来什么疑问,难道不能直接问荣王和杨蘸?
如果是因为问了之后这对父子俩没说,那他就更不应该再浪费精力让人去打听了。他就不怕因为自己的举动,引起荣王父子的猜忌?
总而言之,太子对荣王府这件事,好像格外感兴趣……
“荣王父子什么表现?”她问。
“荣王一直在陪客,太子身边是杨蘸在陪着,杨蘸中途出去了一会儿,等他回来之后,太子正好听到了金宝回话,于是就回宫了。”
这就回宫了?
傅真掐了手下一朵花尖儿,在手指尖揉搓起来。
这边厢,章氏一样心神不宁,不过在众人眼里,她的失神却显得合乎常理。毕竟发生这样的事,对身为儿媳的她来说,应该也有些措手不及。
傅真回到座位上坐下时,章氏目光就情不自禁地投到了她身上,想起来方才这会儿,还没认真跟他说话,便道:“将军夫人好久不见。您可真是大忙人。”
早前章氏下帖子邀过傅真好几次,傅真都给推了,当下便要圆谎:“我是大闲人,只是你也知道我体弱,三天两头的病,麻烦。”
章氏微微一笑,目光投向了座中的杜三太太。
傅真身体弱不弱,别人不知道,在座的她和杜三太太还能不知道吗?她要是再强壮一点,上回王府这门墙,怕是都不用她公公出马了,她傅真自己就能上手拆!
这件事的确提起来就恼火,可裴家这两口子,章氏还是得结交着的,毕竟除了他们的地位身份权力,一时间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能跟她一起配合的那么好的,三两下就把永平给收拾完了的人了。
但今日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章氏陪着坐了一会儿,就借着下人禀事的当口出来了。
王府开的是流水席,对五大将军府等等这样的当朝一品大官,自然是另设有席面。
不过傅真和苏幸儿都没有打算留下来,大家闲话了一阵,一问竟然都没有入席的打算,大家就相互邀着去万宾楼吃。
这里头程持礼的母亲程夫人和杜明谦的母亲杜夫人年纪最长,没有占小辈们便宜的道理,也不答应让傅真来请,二人共同作东,商量好了便齐齐起身出府去。
王府里的宾客川流不息,隐藏在其中的这些暗流,外人又何曾得知?
徐胤被下属几名年轻官吏缠上叙话,许久才得以脱身。
出来时连冗已经在树荫底下徘徊了许久。
徐胤边说边招手让他跟着往徐家的方向走:“什么情况?”
“太子回宫了!”
徐胤迅速看他一眼:“办成了吗?”
连冗深点头:“该透露的消息,确定都已经进入太子身边人的耳朵了。太子殿下也已经回宫了,连世子准备好的午膳也没有用。”
“他没有留人下来吗?”
“没有。”
连冗摇了摇头。他的脸上又出现了一抹忧色:“老爷此举虽然稳妥,却不一定立马奏效,眼看着这一日又过去了一半,回头王爷在催问起来……”
“不是还有半日吗?”徐胤跨进家门便停了下来,眉间微蹙,看起来略有不悦,“你怎么比他还着急?”
连冗连忙垂眸:“属下只是觉得,要不就向王爷挑明,告诉他扇子在裴瞻手上,如此一来,王爷自会盯着裴瞻,老爷便可解燃眉之急。”
“我说过这不是个好主意。”徐胤深吸气,“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希望荣王府和裴家斗起来?这对我的计划有什么帮助吗?”
连冗抬头:“裴家是累世功臣,也将成为老爷前进的绊脚石。”
“我需要吗?我又不与他们打仗,他功臣不功臣,碍着我什么事?”
徐胤抬脚走进如意门,把连冗抛在了脑后,却叫护卫入内。
连冗立在门下,双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闻声进来了的护卫站在他面前,无声的指了指院子内。
连冗摆了摆手,他们才点点头,抬脚进去。
太子回到东宫,随后便让金宝传了几个侍卫进来。
“去仔细查一查,荣王妃死的那天夜里,王府当中每一个人都在哪里?他们都在干什么?”
把侍卫打发出去,他拿起桌上一只砚台把玩了一会儿,又把金宝唤进来。
“我记得外面人都说,荣王府对徐胤这个女婿十分满意,也很是提携,这些年关系都十分融洽?”
金宝颌首:“确实如此。”
太子把砚台放下:“奉旨在徐家看守永平的太监,你认识吗?”
金宝道:“认识,叫田福,是宗人府里的。”
“去找找他,问问徐家跟荣王府到底什么情况。他要是敢撒谎,就让他来见我。”
“是。”
人都打发走了。
太子又在殿里踱起了圈。
一会儿他迈步出去,到了坤宁宫。
才到门下屋里头就传出了皇后的声音:
“……沈学士是有学之士,你多听听他讲授不会有错。沈家小姐我也见过,是个温文知礼的,尤其是心细,我看与你倒是相配。”
“儿臣但听母后旨意行事。”
“那倒也不必全听我的,两个人在一起过一辈子,还得你们彼此属意才行。——起来,太阳下山了,陪我去看看你父皇。”
太子听到这儿,连忙上前几步,示意门下太监通报。

第293章 原来大家都不了解他
太监才入内,不多时皇后就走了出来,她旁边还有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脸色苍白,宽大的衣袍套在瘦弱的身躯上,行动之间犹如疾风下的野草。
太子拱手行礼唤了声“母后”,少年则退后一步行礼,唤了一声“殿下”。
太子笑道:“三弟可真是个轴性子,你我同胞亲兄弟,关起门来再没有比我们更亲近的人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殿下,要叫我哥哥,你还是不改。回头母后怕是又要跟我训话了。”
皇后回头看了一下三皇子,没有表态,只是问太子:“你这是才从荣王府回来?”
“正是。”
“我听詹事府的人说,你把今日事务都给推了,原以为你要留下来好好陪陪你王叔与你堂兄,如何这么快又回来了?”
太子道:“原本正是这样打算,只是想到父皇龙体未愈,儿臣在外竟坐立难安,因而王叔与堂兄执意留下用膳,儿臣也给推辞了。”
“你也太小心了些。”
皇后说着迈上庑廊,一路闲唠着往皇帝所在的干清宫而去。
太子一路虚扶着皇后向前,落在后方的三皇子,倒像是成了一道影子。
中午这顿饭吃的挺开心的,主要是同席的人都很可爱,程夫人杜夫人都不拘小节,及使如今她们已经与傅真拉开了辈分,傅真也依然自在而放松。
席间趁机打听了几嘴何家的事儿,但因此又知道了不少小道消息。
这顿饭吃到太阳西斜才散。
傅真饭后等裴瞻,杵着脑袋在灯下竟然睡着了。
被摇醒的时候只见裴瞻就坐在灯光那边,双目亮如星辰地看着自己。光晕像是一层薄纱,将他素来硬朗的脸庞无端柔化了许多。
傅真不由自主卸下了心防:“你回来了。”
“怎么不到屋里去睡?”裴瞻少见她这般温柔说话,顺手拈开了她脸畔贴住的碎发。
傅真脸有些热,自己拂了一把,然后道:“反正躺上床也要被你叫醒,还不如在这等着呢,只是我也没提防竟然真的睡着了。”
她看过去,只见他头发放了下来,衣裳也换过了,身上有淡淡的香,可见已经沐浴更衣过了,便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过了。我子时初刻就回来了。”
傅真想了一下:“今日为何还这么晚才回来?不是都已经统领好了吗?”
“荣王府那边又出了点变故,晚饭后我正准备走,东宫里突然来人,把荣王父子召去宫中。荣王临走之前拜托我等他回来再走,我奉旨在身,也不好推脱。”
傅真听到东宫二字,睡意褪去,清醒了几分:“太子怎么突然又招荣王进宫?这档口荣王府那么忙,有什么要紧事非得他们父子俩全去不可?”
“说的是宗人府里有些事情要交代,不过,郭颂下晌巡逻了一圈后回来说,太子回宫之后,东宫又有人把徐家看守永平的太监田福传进了宫。
“田福回来之后,东宫传旨的人也已经到了荣王府。”
傅真已经完全清醒了:“太子到底想干什么?”
这很不对劲了,按这个时间脉络,太子在荣王府里打探了一通之后,回宫又让人把在徐家的田福给叫了过去,似乎是从田福这里又得到了什么信息,最后就把荣王父子叫进了宫。
下晌郭颂来找她的时候已经告诉了她,太子的人已经查到了事发当夜荣王曾带着人强闯徐家,如今太子又把田福召进宫,他到底在怀疑什么?他又想查探什么?
“看来我们对太子这个人了解都不算深。”傅真看向裴瞻,“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好像的确比一般同龄人要莫测一些。”
梁宁已经死去六年有余,活着的时候又有好多年不在京城,裴瞻差不多同样情况,他少小离家,直到去年冬天才回,也没有什么时间跟太子接触。
在此之前,大家下意识地把才及冠的他忽略了过去,如今想想,倒是他们浅薄了,以帝后那样的才智手段,传承皇位的太子怎么会愚钝到哪里去?
有城府,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裴瞻把灯光拨亮了些,缓声道:“白玉胡同的血案冒出来的线索越来越多,按理说是件好事情,但越到如今,我却越轻松不起来,我怕到最后,哪个角落里会藏着颗大雷在等着我。”
傅真默然。
裴瞻的心情她完全理解。
早前就已经推论过,从荣王那么严密地保存着那些罪证来看,他要防备的人一定是举足轻重之人,天下间他荣王地位已经高高在上,能够让他防备的人还能有多少呢?
燕王虽是皇帝亲子,可他常居宫中,毫无权势可言,身体孱弱,年岁又轻,荣王断没有理由如此防备于他。
剩下的三个人,皇帝,皇后,太子。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帝后如果要杀一两个人,绝对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但凡吱个声,有的是人,有的是办法,将人处理得光明正大。
而如果指使荣王父子杀人的是皇帝皇后,荣王拿着这些罪证也毫无用处,因为不会有人凭着这些为死者平反。
余下就是太子了。
以上这些道理他们每个人都懂,但没有一个人张嘴说过太子有疑。
这是储君,就是怀疑也得有根据。
但是今日太子的表现太奇怪了。
如此频繁地打探荣王妃的死,与其说看起来是在好奇,倒不如说是在紧张。
其实晌午在荣王府里听到郭颂回话之后,傅真就隐隐约约地有些猜想了。
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不算数,如今听到裴瞻这样一席话,她便明白大家已经想到一块儿去了。
“此事不能草率,太子身为储君,没有道理随随便便指使荣王世子去杀人,还需找到更多的证据。”
“不管怎么说,我已经让郭颂去宫门下打点了,争取拿到更多关于东宫与荣王府接触的消息。另外,扇子上那个凤凰,我还是打算回头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找顾太傅侧面问问。”
“也好。”傅真点头,“太傅见多识广,或许见过或者听说过也未定。只是必须加倍小心,如今牵扯上了太子,一举一动都如履薄冰了。”
裴瞻点头:“我会选择合适的时机。”
傅真直起茶壶给自己倒了半杯茶,然后又道:“徐胤看起来知道那扇子背后的秘密,不然他不会那么执意要拿到手,可惜他是敌人,不可能把这层消息告诉我。”
说到这里,裴瞻道:“护卫们去潭州已经有些时日,也该有音讯回来了。”
“没错。”傅真想起来了。
之前裴瞻已经安排护卫蒋林率人去潭洲查徐胤的老底,还有曾经在西北突然冒出来的徐胤的那个同乡周谊,荣王府这边不能疏忽,徐胤那边也不能松懈。
她望着窗外夜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潭洲的夏日多雨,上晌还骄阳似火,晌午过后就开始乌云密布,一个午歇的功夫,雷神轰鸣,暴雨便跟竖起的竹竿似的落下来。
蒋林到潭州府已经有三日,这三日里他先是到了府衙,从地方志看起,看到了辖内所有姓徐人家的分布,最后到了这座名为湘潭的县城。
徐胤登记在吏部档案上的籍贯,就是湘潭县云河镇鱼口村,而从府衙里找到的数据,也表明了从此地走出去的盛元十六年高中探花郎的徐胤的家族,在战乱迁徙之前在此地扎根的最久。
种种线索表明,查徐胤就得到湘潭县来。
蒋林推进坐落在湘江边码头的客栈的窗户,随行护卫刘泉就拍打着湿漉漉的身上走进来了:“头儿,已经打听到了,县衙那边说徐胤的确是住在鱼口村,而且早几年他发迹之后,还特地回来把徐家祖屋给修葺了一番,如今在村里很是有名。
“而且他还请了人在照管宅子,村里镇里上到县里,都很重视,逢年过节还会给徐家祖屋打扫祠堂。”
“看家的是什么人?”
“是个唤周谊的人。”
“周谊?”蒋林皱了皱眉头,“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喏,这是我弄来的徐家下人的花名册,你看看。”刘权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本干爽的簿子递给他,“徐家没住人,徐胤也还从来都没有回来省亲过,所以下人不多,包括看家护院的人在内,总共十二个。”
蒋林翻了翻,目光在管事周谊四个字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看向窗外灰蒙蒙的雨幕,说道:“先下去歇会儿,雨停了就去看看。”
南方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因为暴雨阻碍了行程,江面上停靠的货船渐渐驶拢。
雨势渐小以后,昏黄的江水拍打着堤岸,楼下米铺又开始人来人往。
直到终于有挑着满担米的挑肤走出店门,这时,雨终于已经停了。
蒋林穿着绸衫,带上人马,打扮成米商的样子,驾着马穿过人头涌动的青石码头,朝着五里路外渔口村的徐家大宅赶去。

第294章 家丁?
根据卷宗上显示,徐家世世代代在鱼口村居住,祖上家境不算顶好,直到其太祖父时家中买下了一个小田庄,逐渐发迹,依傍着码头做起了药材买卖,逐渐变得殷实。
因此徐胤的曾祖父进了学堂读书,后来家族中出了好几个秀才。
几代积累下来,徐胤的父亲徐湛在二十岁上考取了举人,只是几次入京参加会试皆落榜,二十七岁这年再次榜上无名,而这时候战争波及到了他的家乡,他的父母族人都举家搬迁,于是他便也直接从京城出发开始四海游历。
那些年里正值义军北上,四处战火纷飞。许多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徐湛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然而后来这么多年里,徐湛并没有回过祖籍,直到六年前,朝廷发榜,公布了会试进士名单,一甲前三里的徐姓探花郎祖籍一栏写着潭州府湘潭县,消息这才不胫而走,京城里来了人,潭州府衙也即刻带领着前往鱼口村来核实情况,大家这才知道,多年以前为了避乱而远走他乡的徐家竟然还出了一个这样的优秀子弟!
潭州府为徐家重修了祠堂,再后来京城又不断传来徐胤平步青云,屡次升迁,同时又成为了荣王府郡马的消息,徐家的名号在当地就更加如雷贯耳了。
这些年潭州府不断去信徐胤,盛情邀请他回乡省亲,皆以公务繁忙抽不开身而推延了。
倒是后来又派了亲信回来修葺祖屋,打理祠堂,支楞起了门楣,一直到如今。
只是徐家当初举家离乡,本地族中人都已不复存在,徐府也就显得冷清了些。
而且主事的管家周谊为人低调,鲜少与人往来,大家慢慢地也就习以为常,只有当人提到在京城当大官的徐胤时,才会忍不住赞上几句。
七月的潭州乡间开满了荷花,雨后的小道布满了泥泞,到了村口举目望去,一座矮山丘下,占地不小的徐家宅子已经赫然在目。
蒋林下了马,在找来引路的米铺掌柜带领之下,边走边问:“徐侍郎这么多年没回来过,他的老父亲也没回来吗?”
“一直都没有回来,我还是小时候见过他的,一晃却有快三十年没见了。
“据说他们一家在逃难的路上就遭遇了不测,最后就剩下徐老爷子和徐侍郎父子二人。
“据说当时是因为西北有他们的亲戚,徐侍郎便跟随父亲前往投奔,谁知道那时大周又与大月两国交战,随后徐老爷子便也遇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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