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青铜穗  发于:2024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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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定是因为他们还不确定死者的身份。”徐胤咬牙,“这个秘密哪那么容易让他们知道?真有这么容易,荣王父子这些年不是白干了!”
连冗凝眉:“可如果他们不知道死者身份,又如何会知道这把扇子?又如何会得到那把匕首?”
徐胤被问住了。
一会儿他才缓声回应:“这正是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但你却提醒我了,裴瞻此番进驻王府,只怕也是为了试探摸底。”
“这可有点麻烦,”连冗也感到焦灼,“既然不能把这个猜测告诉王爷,咱们也定然无法从裴瞻手上取回扇子,那三日一到,如何向王爷交差呢?
“小的看这番情形,王爷说要告老爷擅闯宗庙杀害王妃,不像是吓唬人。如此一来就十分被动了。”
徐胤被戳到痛点。
他快速走了两步,又停脚咬牙:“山不转水转!我一个大活人,哪能让尿给憋死?他不给我活路,我便只能自寻活路了!”
连冗抬头:“老爷?……”
深沉的夜色之下,徐胤整个人原本都在黑暗里,顶上的廊灯却恰恰好给了他一束灯光,从他的额发眉眼处照下去,果然使他看起来阴翌得如同地狱魔鬼。
上回杨蘸挨了裴瞻两口子一顿暴打,心里头何尝不恨?
但此番裴瞻乃是奉旨而来,且他又是荣王府的少主,不出面接待不行,于是只好强行把这一桩给先抹去。
把裴瞻让到了临近归元楼的小偏院后,他先把好茶好水的伺候上,然后凄凄然道:
“王府突遭巨变,倒劳烦将军亲自率军前来护卫,多有惭愧。这一处景明轩,就腾出来给将军临时处理军务所用,里头厢房也收拾好了,家私用具都齐全,以备将军劳累时歇息。”
裴瞻瞄他一眼:“世子节哀。”
杨蘸垂头拱手,摇头叹气,抹起眼角来。“我母素来乐事好善,仁厚待人,哪知今日却遭此恶报,实乃天爷不公!”
裴瞻道:“我听说那天夜里闹的动静挺大,咱们两家隔的也不远,世子有为难之处,怎么也没往家里来送个讯?裴家别的能耐没有,打架的人却不缺。”
说起来裴瞻和傅真还间接背着锅呢,荣王妃明明就是被徐胤亲手推到王府侍卫的刀剑上,当做盾牌被刺死的,荣王府却对外说荣王妃是被刺客杀死的,这刺客说的是谁?
是徐胤还是他们两夫妻?
哪怕荣王不知道拿走扇子的是他裴瞻,裴瞻也不忿气被拉扯上。
所以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派他带兵来荣王府,他也还是一个字儿也没多问地来了。
“当时已经乱成一团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打架二字顿时刺得杨蘸脸上抽搐……
裴瞻他们都领了差事,所以约好的晚饭结果只有傅真带着梁瑄前往万宾楼。
吃了饭傅真打发杨彤带着梁瑄去玩,而后就在楼上把荣王府的事向宁夫人和盘托出了。
“荣王妃真是徐胤杀死的?”
宁夫人难掩心底的震惊。
“千真万确。”傅真缓慢说道,她的语声也无比阴寒,“他只要他要的,他不要的,动起手来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宁夫人紧攥着双手,恨声道:“荣王妃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可终究是他的岳母,他竟然转念之间就能把她送去赴死,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表面温润,私下却如此心狠手辣的?”
傅真定坐半晌,说道:“大概,他天生就没有心。”
宁夫人听到这里,心有触动的看向她,片刻后又不忍地把目光转开,问道:“说说你们找到的东西吧。那把扇子呢?”
傅真把扇子拿出来:“您看这扇子上刻着的凤凰,是不是与外祖父留给您的信中那只凤凰一样?”
宁夫人仔细看过,气息就浮动起来:“一样,就是一样的!可这个绣着‘奕’字的帕子,又说明了什么呢?”

“我猜测是死者的名字。”
宁夫人沉吟:“既然是他的东西,那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我并不知道死者的名字,这点却无从确定了。你们——没有锁定什么范围吗?荣王府如此处心积虑,太不寻常了。有没有想过凭这个字在京城里寻找寻找?”
“这个字并不罕见,如果仅仅凭一个字展开搜索,无异于大海捞针。而这把扇子以及这封书信如此重要,显然也是不适合贸然公之于众的。”
“那怎么办?”
“将军已经去王府了,先看看他这里有没有收获。”傅真望着漆黑夜色,又放缓了声音,“皇上帮了大忙,我们正愁不能接近的时候,宫里就下了旨意让他带兵进驻荣王府。
“我看了圣旨,上面没说进驻多久,这么说来至少在荣王妃出殡之前这一个多月,都要留在那里的了。”
这对他们来说很有好处。
省去了许多四处打探的步骤。
但是瞌睡的时候皇帝这个枕头送的也太及时了,让人总觉得掺上这么一脚,并不像是意外。
“……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你这小丫头还不讲理了?”
“姐姐交代我在这里守着,说谁也不能进,那就是谁也不能进!”
这时候楼下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对话声。
傅真闻言走到楼梯处,向下望着楼下的俩人:“你们吵吵什么?”
“……五嫂!”
“姐姐!”
梁郅和谢愉争先恐后地爬上楼梯来到她面前,相互指着对方,一个道:“我不让她上来,她非要强闯上来!”
另一个不甘示弱:“明明早就说好今天晚上在这见面,他不信,非说我是不守规矩!”
谢愉是个挺聪明的姑娘,到底也是世家出身,学东西很有一套办法,跟着宁夫人学了一段时间持家的本事,就颇有了心得。
宁夫人也爱才,加上这姑娘是个直肠子,没啥心眼儿,宁夫人就索性跟谢彰商量,提出把她带在身边,再教她一些铺面上的事儿。
谢彰生怕给她添麻烦,先还推辞,后来宁夫人又诚意劝说,加上谢愉也缠着想去,谢彰一个人把他带到这么大,倒是从未见过她对哪个“女师”如此依赖信任,心下岂有执意坚持的道理?后头自然是答应了。
为了回报,如今对宁嘉也颇多关照,谢彰与沈学士本来是就是熟识,中间偶尔在一起茶叙,如今为了宁嘉,往沈家去拜访的次数倒是明显变多了。
于是谢愉索性就住在宁家了,傅真知道自己出阁之后,宁夫人私下里实则也孤单,于是也乐见其成,有个谢愉代替自己陪陪她也是好事。
裴家与宁家就在同一条胡同的两端,平日傅真邀宁家过府串门的时候,都会把谢愉邀上。回到宁家这边,也不忘把谢愉叫过来。
先前吃了晚饭,母女俩要说话,傅真怕谢愉无聊,就让她在楼下把把风。
谁知道竟然跟梁郅又给对上了。
这对冤家,自从上回在宫门外的演练场里发生了一场误会之后,相互之间横竖是看不对眼了。
谢愉还差三个月及笄呢,是个半大小孩儿,但梁郅都二十了!比裴瞻还大几个月呢,他怎么能一点不相让?
傅真白了他一眼:“幼稚。”
说完拍拍谢愉的肩膀:“做的好!如此尽忠职守,回头我要奖励你。”
谢愉高兴得学他们武将抱了个拳,然后得意地朝梁郅咧嘴:“听到了没?‘幼稚’将军?”
梁郅插腰翻白眼:“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话音刚落,后脑勺上就挨了傅真一记:“这里除了你之外全都是女子,你说什么呢?”
梁郅偷觑了辈分最长的宁夫人一眼,搔起头来……
宁夫人抿唇一笑:“好了!——愉姑娘,烦你帮我去看看瑄哥去哪了?酒楼里人来人往的,可别让他磕着了。”
谢愉可是个机灵姑娘,知道她们这里有话说呢,当下道了声“好嘞”,便像只小蝴蝶一样轻快地下去了。
傅真收回目光,一看梁郅目光定定的看着楼下,又拍起他后脑勺:“瞅什么呢?”
梁郅惊跳起来:“干嘛老打我?”
傅真坐下:“老五不是让你和老七替他守着城门吗?你怎么来了?”
梁郅坐下:“皇上心里没数,咱们心里还没数?又不是真的有刺客,老七在那里就得了。”
“那也不能玩忽职守。出点岔子怎么办?”
“我知道。”梁郅道,“本来我不会来的,但我看到何群英了。”
傅真抬头:“他怎么了?”
说起来宁老爷子的死因,还是从何群英这里透露出来的。
可自从上次他冒出来问宁家要借船之后,船给了他,就没有后续消息了。
想到这里傅真问宁夫人:“何群英把船借走之后,船上的人有没有捎什么话过来?”
“没有。”宁夫人凝眉说,“他老老实实地装了两船丝绸,没发现有别的夹带。码头的人提出,我们帐上的人仍要跟随,他们也没反对。”
这就奇怪了,难道他们当初还误会了何群英不成?
傅真再看向梁郅:“把话说完。”
梁郅就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就是看到他快马出城,然后他老爹的护卫统领紧跟着带上一批人追了出去!”
傅真愣了下,何家父子之间有芥蒂不是秘密,但从前也只是关起门来闹闹,这怎么还大街上追起来了?
她道:“你怎么知道是去追何群英?”
“到了城门下,那护卫在跟老七的人打听,问何群英是不是出城去了?听说是,立刻就留了两个人回府去回话,剩下的人就追了上去,这还能不清楚?”
“这是又闹什么幺蛾子!”
何家的事情梁家人都不想管。
但想到何家父子如今都跟徐胤结成了一派,她又道:“你让人去盯盯不曾?”
“城外都没去,一来赶不上了,二来,目标太明显,到时候让他们认出来梁家在盯梢容易起冲突。
“不过我让老七去何家那边打听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来。”
梁郅说着喝了口茶。
“大当家,门外有人求见梁将军?”
楼下楼梯处来人通报。
梁郅立刻站起来:“说曹操曹操到!——让他上来!”
楼梯一阵咚咚响,他的贴身护卫肖驷上来了。
“爷,打听到了,何家父子闹掰了,好像就是为了何群英在南边开桑麻坊的事儿,何群英竟然是变卖了他们公中的产业换成了自己的私产搞得这门买卖,让何家的姨娘发现了,告给了何焕。
“何焕大怒,何群英不知为何,忍了这么多年没跟他爹当面起冲突,此番竟没有忍住。”
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个个都觉得不可思议。
知道何群英不是好东西,真没想到他这么不是东西,这不摆明了是家贼吗?
傅真刚打算把这事儿撂下,又把头抬起来:“既然他开桑蚕坊并不是他自己的私产,那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
“是啊!”宁夫人说道,“这不可常理,就算他想盈利,也没有理由跑这么远开个工坊。”
梁郅立刻道:“看来何群英这两条船还有的查!”
宁夫人点头:“我这就安排下去!”
这里再叙了些闲话,宁夫人看天色不早,便催着傅真带着瑄哥儿回去,正好有梁郅在,还可以护送一程。
回去的路上梁瑄靠在傅真胳膊弯里睡着了,这让梁郅想起了过去某个时候,梁宁抱着梁瑄的样子。
他问傅真:“姑姑和老五如今怎样了?”
傅真扶着梁瑄的发顶,回得漫不经心:“还不是那样?”
裴瞻天天还是那副没皮没脸的样子,眼前那么多正事要办,傅真也懒得跟他较真了。只要他不违背他们定下的规则,她都已经睁只眼闭只眼了。
“那姑姑到时候还会离开裴家吗?”
“不然呢?”傅真抬起头来,“这不都是当时说好了的吗?”
梁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当时的确是这么说过的,但时间总会带来改变啊!
幽暗的胡同里只有车轱辘和马蹄声,一时间倒没有人再说话了。
经过一日一夜,京城里的人们对于荣王府的突然变故,逐渐接受了。
各家各户纷纷开始准备去荣王府里吊唁。
裴昱两口子感到有点头疼,发生这么大的事,虽说荣王妃向来为人不咋地,但毕竟是死了,死者为大,两家之间也不算什么深仇大恨,感觉应该去一去。
可是前不久他又把王府的门墙都给拆了,这要真去了,总觉得那道门墙就白拆了。
再说了,裴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别跟荣王府的人一起玩儿,这不就更不能去了?
两人反复拿不定主意,索性当了甩手掌柜,把这事儿推给了傅真。
傅真当然得去。
她约上了苏幸儿,本着捧场的心思,拟在起坛颂经第一日去。
像荣王妃这等身份,一场丧事须做满七七四十九日,起坛颂经首日,算是个大日子。
因而愿意捧场的,或是必须捧场的,都会挑这一日来露个面。日后再来第二遭第三遭都另说。
徐胤这些日子自然免去了早朝,他虽然不必丁忧,但也需得在灵前服重孝,头几日无论如何都得腾出时间来。
裴瞻进驻荣王府的第三日就是开坛之日,也是荣王给徐胤找回扇子的期满之日。
昨日徐胤没出现在荣王府,于是这一大早,荣王便派人来徐家传他了。
“徐侍郎,王爷说今日宫里贵人也会驾临吊唁,让小的传话过来,王爷交代的事情,天黑之前务必给他个交代。”
徐胤却问:“宫里来的哪位贵人?”
“是太子殿下。”
徐胤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半刻,遂点头道:“知道了。”
传话的人走了之后,连冗就与他擦肩而过走了进来。
看了一下他背影然后说道:“何群英回来了,在胡同口的茶馆里等着与老爷碰面。”
徐胤抬脚往外走:“他回何家了吗?……”
太子驾临荣王府吊唁,是帝后共同的旨意。传旨的太监把消息送到之后,荣王府便开始净水泼街。准备起了迎驾事宜。
傅真和苏幸儿到王府时,门口正忙活的热火朝天,二人便免去了特奉章氏之命前来迎接的女史的礼节,直接去了灵堂。
刚刚祭拜完毕,准备去找裴瞻会合,外面就有尖嗓子高喊着“太子殿下驾到”。
傅真多年未见太子,只见大伙都朝着门外走去迎驾,便扯了扯苏幸儿的袖子,也跟着迎了出去。
帝后共生三位嫡子。
嫡长子杨昊在征战途中出了意外夭折,后来又生了次子和三子,一个就是现如今的太子,再一个就是三皇子。
太子才及冠不久,算起来比梁宁小两岁,傅真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梁宁的记忆里。
由于皇长子杨昊已不在人世,故而就把二皇子立为了太子,从小梁宁就知道宫里那个脾气甚好的少年将来是要当皇帝的,看在他爹娘的份上,哪怕小时候见他的次数不多,梁宁也还是恭恭敬敬,不像对别家的任何子弟。
太子看起来倒也还好相处,话不太多,每每遇到,只要不是特别要紧的事,他都会停下来寒暄两句。
问话的内容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纯粹是礼数而已。
反倒是他当时定下的太子妃,梁宁还较为熟悉些,像永平那样小气的姑娘其实不多,大部分小姐都愿意跟洒脱不爱计较的梁宁玩。
当时梁宁还跟准太子妃约好,然后常常上东宫去陪她,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还没来得及大婚,人就走了。
大门开启王府之内,王府的人和到来的宾客都已经站了一地,只是大家与太子要通过的甬道还是有段距离。
傅真和苏幸儿立在众命官和命妇的前列,一抬头就将华盖之下款款走来的太子瞧了个一清二楚。
“恭迎殿下!”
荣王父子一声高呼,就要下拜。
太子已连忙道:“王叔免礼!众爱卿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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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太子
傅真和苏幸儿跟着拜完了之后,站起身来,太子就已经在荣王父子的簇拥之下往灵堂去了。
他贴身随侍的两个太监跟在身侧,将一干意欲跟随上前伺候的官吏阻挡在后。
苏幸儿望着那一行人的背影说道:“江河日下呀。”
傅真瞄了她一眼,抬脚往裴瞻所在之处走去:“这话怎么说?”
苏幸儿凑近她耳边道:“这太子德行不如帝后。”
傅真道:“何以见得?”
“从前他还小,你是不知道。这几年他成长了,自从后宫里有了几房妃子,倒是隔三差五的有传闻出来。
“皇上虽然后宫也有别的嫔妃,但他事事只尊皇后,后宫事物也全交由皇后一人执掌,多年以来规矩上不曾有半点差错。
“所以后宫嫔妃们十分乖巧,也没那些什么幺蛾子,对皇后倒比在皇上面前还要放松温顺。
“可东宫这边呢?如果不是太子偏宠李侧妃,让生下了皇长孙的余侧妃坐立难安,只怕前番也不太会跟永平勾结。
“当男人的没规矩,后宫里还能安稳的下来吗?换句话说,管不住后宫,别的方面,只怕也马马虎虎。”
她们俩从小说过的大不敬的话题数不胜数,谈论谈论太子的私行压根就不算什么。
傅真好奇:“东宫如今有多少位嫔妃?”
“本有四个,两位侧妃,两位美人,之前的余侧妃给关起来了,便只剩三位了。”
傅真想了一下太子的年纪,两个月前已办过及冠大典,宫里只有了三四位妃子,也不算很多。
她道:“皇上是千古圣君,世间岂有人能比得上他老人家的德性?太子还年轻,稍逊于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主要是傅真对帝后二人的品德极为钦慕,有这样的父母以身作则,太子德行还有机会锤炼。
到底背地里议论这些容易招人非议,这里扯了一些别的闲话,就到了杨蘸安排给裴瞻处理公务的小院儿。
裴瞻堂堂一个平西将军,竟然来干这禁卫军的活儿,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但来都来了,事情还得做。
昨夜忙着布防巡逻,于是临到子夜才回府。
回去后把睡得香甜的傅真摇醒,扯了些不要紧的话,将几朵院子里掐来的带着露珠的荷花插到她花瓶里,这才心满意足的前去洗漱躺下。
大清早正房那边传来裴夫人怒骂偷花贼的声音,裴瞻徒手掏了掏耳朵就又到了荣王府。
傅真他们到来时,裴瞻正好坐在屋里听护卫们回话。这一日一夜的功夫,竟还没有从王府里搜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先出去吧,看着有熟悉的女眷来了,再来回话。”裴瞻一面打发郭颂,一面看向傅真:“这种场合无聊的很,母亲怎么不自己来?”
傅真笑了下:“家里闹贼,她让父亲在园子门口设机括呢。”
裴瞻顿了下:“至于么!”
就掐了她几朵破花而已……
苏幸儿觑他:“哟哟哟,合着咱们来你还不高兴了,要不我们走?”
裴瞻心下当然高兴的很。打从决定成婚之后,他时常被揶揄,早就不当回事儿了。
王府这么大的地盘,傅真他们这个角落并未引人注意,而太子到灵堂祭拜过之后,也被请到了王府这边清静宽敞的去处喝茶歇息。
茶叙一轮之后,就有人前来找荣王禀事,看到荣王要把人骂出去,太子说道:“王叔不必拘谨,王府里事情正多,你自去照管便是。”
荣王便哀叹一声,站起来嘱咐杨蘸好生伴驾,随后退下。
屋里只剩下太子和杨蘸,这二人从小就相伴在一起,举止神情便也松弛起来。
太子道:“我听说是在祠堂里出的事,凶手倒也奇怪,好歹进了王府,怎么挑了这样的地方?”
杨蘸摇脑袋:“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瞄他一眼,低头品茶。
杨蘸搁在两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摩擦起来。
胡同外面的茶馆里,徐胤与何群英对坐两厢。
“这一趟行的可顺利?”
“一路之上畅通无阻,果然你所言不差,有大将军府撑腰的宁家,如今在大江南北的声誉都提高了不止一个等级,沿途码头例行巡查都没费任何功夫。”
何群英目光深深,脸色确实阴鸷的。
徐胤扬唇:“如此说来,下一步可以着手进行了。你下趟船什么时候上?”
何群英琢磨:“如今正在南下的途中,估摸着还有二十来日会到杭州。再北上的话,应该就是一个月左右。”
徐胤点头:“此地到潭州半个月,潭州再到杭州半个月也差不多了。只不过——你跟你们家这一闹,令尊会不会半路阻挠?”
何群英一声冷哼:“何家的中馈落在了偏房手里,家产还不知被他们私下挪用了多少?我不过卖了几个铺子,如何就伤天害理了?”
徐胤闻言,垂眸笑了笑:“你是大将军府的宗子,何家的家业将来不都是你的?令尊想要偏袒庶子,也须合法合规。不过中馈不在手上,倒也确实防不胜防。我说你也该考虑续弦,正经有个夫人在旁,这大将军府的中馈断不至于落到旁人手上了。”
“说的容易,”何群英睨他,“我与原配已有一子一女,哪会有门户相当的女子肯嫁过来当继母?那资质差的,我却也看不上。”
徐胤便不再说话。
喝完茶,这里二人分道,徐胤便前往荣王府。
看到门下的侍卫与太监,徐胤便停步站在门坎内。
连冗远远地看见,快步走过来。
“太子殿下来了,正与世子在琉璃轩说话。”
徐胤便抬头朝着琉璃轩的方向看去一眼。
“来多久了?”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还有谁在?”
“方才王爷在,后头也出来了。如今只有世子在陪着。”
连冗越说声音越低,末了还意味深长地把目光投向了徐胤。
徐胤转过身,背对着庑廊下行走的下人,一双锐利的目光面向了眼前的墙壁。
一会儿他抬手搁在连冗耳畔,细声嘱咐了几句。
连冗点头,随后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灵堂这边梵音已经起来了。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每个人好像都没有多余的心力顾及他人。
太子品了几口茶,杨蘸就站起来道:“臣去厨下交代预备酒席,殿下久已不出府,恭请殿下今日就在此地用膳。”
“不必忙了。”
太子把茶放下来,“这乱糟糟的,连刺客影子你们都没抓着,谁知道藏在哪里?父皇近来抱恙,我可不能再让他为我操心。”
杨蘸陪笑:“殿下是大孝子,您教训的是。不过此番皇上下旨让裴瞻亲自率军再次增援防卫,安危问题殿下大可放心。”
太子说:“平时也不见你这么热情,算算我都有大半年没出宫了,你也不请我来坐坐,今日怎么非留我不可?”
杨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陪了个笑。
“有话就说。”
到底是储君,即使比杨蘸还年轻了几岁,一股威严就显露了出来。
杨蘸吸气,涎着脸凑近了些:“母妃这么一走,我们家后院那些个人就按捺不住了,虽然说都是您的堂兄弟姐妹,到底臣与殿下自幼相伴,仗着这份情谊,您留下来用个饭,也算帮臣弟撑撑腰……”
太子闻言睃着他:“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这么多年世子你都白当了,一个后宅都压不住!”
杨蘸汗颜:“双拳难敌四手,臣弟又要顾外又要顾内,实在疲于应付。往往受得了此处又失了彼处。”
太子抻起身,没好气地瞅了他两眼,摆手道:“那你就去吧!”
杨蘸立刻谢恩,麻溜的出去了。
太子望着他背影,眸光逐渐转深。
他把门下的太监唤来:“事发那天夜里,王府祠堂发生过什么,可曾打听到了?”
太监弓着身子走上来:“回殿下,打听了两轮,套了好几个人的话,都异口同声地说,是一伙儿黑衣人进来盗物,把荣王妃给惊到了,然后就下手灭了口。”
“若是盗物,如何会走压根无人的宗庙这边?”太子站起来,在屋里踱步,“灵堂这边当差下人们异口同声,也有可能是被敲打过。你走远一点,找那些偏僻的地方问问看。”
“遵旨。”
太监退了出去。
太子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眯起眼来看向了窗外远处来往的行人。
荣王府里的白事,惊动了全京城,前来吊唁的人如同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王府辟开了整个西路开起了流水席,时间越近晌午,人就越多了。
权贵府上的女眷可不会凑这种热闹,吊唁完了之后,她们一般都会找一些幽静之处呆着喝茶。
裴瞻怕傅真无聊,所以打发郭颂出来留意有没有相熟的且又与傅真她们脾性投契的女眷,他就是有经验的绕过灵堂,来到了西路的一处小花园子。
果然到了这里外面嘈杂的声音就明显淡去,唯一的声音只有花圃前两三个女眷正在遮阴处吃茶。
郭颂看了看,不是目标人物。便继续顺着庑廊往前走。
刚刚跨过月洞门,便听前方有轻慢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那天夜里,王爷是匆匆回府的?回府就去了佛堂找王妃?”
郭颂一听这声音,当下把脚步停住,收身避在了廊柱之后。
只见前方一丛茂盛的潇湘竹下,正站着两个人。一个拄着扫帚,明显是王府里的粗使婆子。另一个则穿的太监服饰,一看,这太监还并不陌生。郭颂长随裴瞻在宫里行走,竟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太子身边的太监金宝!
“奴婢也不算清楚,不过那天王爷回来,确实直奔佛堂那边去了。”
“那是什么时辰?”
“时辰?……应该是亥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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