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青铜穗  发于:2024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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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哈地一声:“傅府邸既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又不是什么皇宫大内,我下帖子请来的,莫非来不得?”
傅筠被堵得脸色铁青!
“老爷!”
恰在此时外头又跑来了个家丁:“顺天府丞,顺天府丞来府了!还带着一帮人,郑安和齐全也在里头!……”
傅筠浑身一震:“登门来了?”
“正是,都已经入前院了!老爷还是快去迎迎吧!”
傅筠牙关咬了又咬,回头狠瞪一眼傅真,而后一跺脚,奔着前院而去。
傅真踮脚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而身后的张成杨彤则喝住了两个小护卫,开始进行一场身为师叔对师侄的关怀和爱护……
顺天府丞身着官服严肃地站在照壁之下,身后是一群衙役,而左侧是郑安与齐全,右侧则是上晌才在泰山馆内见过的胡义胡智兄弟,只是此时的他们一瘸一拐,丝毫看不出来身负武功的模样。
傅筠快步的走到府丞面前行礼:“不知大人驾到——”
“少他娘废话!你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纵容家奴欺压百姓,看在府丞大人极力调解的份上我等才肯过来这一趟,赶紧给我们个交代!不然我们就一级一级往上告!拼着挨板子,也要讨回个公道!”
他才刚开了个口,按着膝盖不停痛呼的这二人就开始叫嚣起来。
傅筠面肌颤动,一口气还没咽下去,郑安和齐全就张口疾呼道:“老爷!老爷救我!”
傅筠顿时一阵窒息。
府丞看到这里遂指着他们问起来:“傅大人,想必这二人就是贵府的下人无疑了?”
傅筠喉头连吞了几下:“是。不知——”
“傅大人,你这两个家仆仗势行凶,不但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撒野,而且还把人给打伤了。如今对方不肯和解,执意要求将他们下狱,本官因想着大人或许不愿闹得人尽皆知,故而把他们都带过来了。傅大人,此事该如何解决?还请给个示下。”
府丞这话看似客气,实则句句话都带着棱角。
傅筠周身气血乱窜,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自镇定下来,躬着腰伸手相请道:“不如大人入内坐下说——”
一面赶紧地吩咐人前去花厅备茶!
府丞皱了下眉头,到底没有反对,一挥手,遂率着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府中。
宾主双方很快在花厅就坐,郑安二人与胡家兄弟也被带到堂下。
傅真跟到花厅之外,堂中声音传出来。
傅筠低声下气地说软话:“下人不懂事,确实该罚。不过,这当中会不会还有别的误会?在下这两个家仆,素日循规蹈矩,并未有出格之处。还请大人明察才是。”
府丞沉哼:“傅大人,你当我们顺天府是吃干饭的吗?我们若未经调查,会贸然找上门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昨日你们家在白鹤寺里的传闻,知道的不在少数。以大人的行事作风,傅家的家仆是什么样的操守,本官实在不敢恭维!
“何况,这二人平素在南郊如何惹事生非,举证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你说当中有误会,可是想说我们顺天府连这点事情都查不清楚么?!”
傅筠被他一阵好怼,脸上已热辣难耐。扫一眼下方的郑安他们,他已然攥住了两只拳头!
可无论此时他有多么想要收拾他们,却也不能真的任他们下狱,因为他们知道的傅家的事太多了,一旦他放任不管,这二人必定会给他扯出不少麻烦来!
他深吸一口气,使眼色给旁边家丁:“去请夫人!”
官司闹到了家里,这是属于家务事了!
宁氏作为当家主母,无论如何她都推脱不掉!
她要是还不来,那她大厨房的掌事权也别想要了!
门外傅真早就打发碧玺去正院。
傅筠在厅中陪着说了几句话,家丁果然就吧傅夫人请来了。
傅筠忙与傅夫人使眼色:“郑安他们在外闯祸,对方执意不肯调解,还连累了府丞大人专程跑这一趟,你看如何是好?”
傅夫人坐下来,端庄大方地看着他们:“此事该当禀过母亲才是。——来人!去荣福堂请老太太过来。”
傅筠忙瞪眼:“你去惊扰母亲做什么?此事你我二人处理即可!”
傅夫人愈加温顺地看着他:“好啊,那么此事便就由老爷来处理,妾身绝不敢有任何意见。”
傅筠背朝着府丞,急得冲她频咬牙:“郑安打伤了人家,如何处理他回头再说。当下你先拿出笔钱来,赔偿给人家,把人打发走了才是正理!”
傅夫人颌首:“是。”
随后她调转头道:“金珠,去请示老太太,看赔多少钱合适?回头你就拿钥匙去公中帐上取钱赔给人家。要快!”
傅筠闻言,一口气堵上了喉头,再也忍不住地起身扯了她到旁侧,压低的声音自齿缝里飙出来:“都说了不要惊扰母亲,你还打发她去做甚!至多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事,你莫非拿不出来?!”
傅夫人扯一扯嘴角:“老爷胡涂!我何止拿得出来?便是十倍,百倍这么多的银子,我也拿得出来。但这跟此事有关系吗?
“府里所有下人的卖身契乃至花名册都由母亲掌着,她老人家早就有言在先,她是有规矩的读书人家出身,不像我这商户女,是不知规矩的,调教不好下人。有她在一日,这上上下下的家仆都得由她来调遣。
“所以此事若是不禀过她,由她来定夺,妾身岂非是越权了?岂非是不孝?
“妾身倒罢了。老爷你可是个大孝子,这有违孝道,且还坏了咱们傅家书香门第规矩的事,你怎么能做呢?又怎么能挑唆妾身去做呢?”

傅筠当即被傅夫人这话噎了个半死!
要知道打从傅夫人嫁入傅家,一路温婉贤淑,虽不至于软弱到彻头彻尾是个受气软包子,但大体上也没有跟他硬碰硬到底,平日便是寻她要些支出为公中所用,她也不曾多话,谁能想到这节骨眼上她会摆出这么一番态度?
他当即发狠:“宁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傅家人,此事岂会与你无关?!”
傅夫人看他一眼:“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倒也可以不做这傅家人。不但我可以不做,真儿嘉儿他们都可以不做,随我姓。”
傅筠气得七窍生烟,只恨此刻当着府丞在此,他不能立刻狠扇她几巴掌解气!
犹是如此,他双拳也已攥得出油:“我让你当着傅家主母,风风光光地做着诰命夫人,你当知以大局为重,不要不识好歹!”
“怎是我不识好歹?”傅夫人认真道,“你不妨仔细想想,我方才的话可有半句为假?母亲为了治家之事责难我也非一次两次,我若还不懂得如何按她的意思行事,岂非这么多年诰命夫人白当了?
“这些都不说也罢。
“当下此事是非曲直都未审明白,郑安如何会跑去别的村庄捕鱼都未曾问清楚,倘或是对方撩拨在先,郑安他们回击在后呢?几百两银子自是小事,可若我擅自作主赔了钱,岂非坐实了母亲和你驭下不严?回头母亲能不生气?傅家名声能不会受损?
“再者,郑安他们向来受母亲调遣,此事母亲知不知情,你心中有数吗?你问都不去问过她老人家怎么处理,就急着赔钱,就不怕坏了母亲的盘算?
“你平日是个顶聪明的人,今日怎么这么胡涂呢?”
这话怎么听怎么语重心长,把个躁怒不堪的傅筠说得也立刻呆住了。
傅夫人会全心全意为他着想,这是不可能的,他也不会傻到作此打算。
可她纵然有七分假,这番话里也有三分真!
郑安是傅老夫人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傅老夫人虽说退居后院,但年纪也才不过五旬出头,精力是极好的,早早地交出中馈予儿媳她实属不甘,平日里家务她没少插手,南郊的庄子也由她自己掌着,此事不禀她,确实不够慎重!
这“治家不严,驭下不严”几个字弄得他焦头烂额,塞钱虽是可以息事宁人,但二话不说就给钱,让他们牵着鼻子走,确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如此他便迅速冷静了下来,而后瞪了傅夫人一眼,回到原座与府丞道:“此事前因后果在下尚未问询过家奴,还请大人允准在下先问问清楚,以免有所遗漏。”
府丞凝着双眉:“傅大人但问便是。”
这边厢傅夫人走出来,吩咐金珠回正院取柜上才送来的上好的雨前茶招待。
傅筠问郑安:“今日纷争究竟是如何起来的?”
“老爷!”郑安迫不及待道:“今日之事实非小的们生起!齐全捕鱼的那条河确不属于我们庄子,但也非属邻村,乃是公用的界河,平素齐全都在那里捕鱼捞虾,今日他连捕鱼都不是,只是小的唤他去给庄子里田地开闸灌水,这二人自称是邻村村民,上来就来阻拦。
“说什么这河乃是他们年年清淤维护的,我们庄子没出过力,不得引水。小的们便与他们理论起来……”
傅筠皱了眉头。
傅夫人竟未料差,此事果然还关系到了庄子,而并非郑安他们意气生事!
傅夫人道:“既是界河,临河两岸的村庄自是有共同维护的,怎么会只有他们维护呢?
“老爷,我记得这庄子才买不久,有未维护,去找找上一任便知了。如是前任庄主有派人维护,那这二人就纯属寻衅生事了。”
傅筠看向郑安,郑安慌了:“太太有所不知!前任庄主就是因为搬迁出京才急于出手,如今上哪里去寻人家求证?此事老太太皆是知道的!”
另一边胡义却冷哼出声,自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此是我们里长开具的河道维护的证明文书,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历年来只有我们村在维护那段河道!
“府丞大人,这上面可有里长的印鉴,如有作伪,草民甘愿接受惩处!”
一片片毛刺从傅筠背脊上冒出来了。
他直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庄子就在河边,前任庄主怎么可能不维护河道呢?
可是眼下已没办法证明他们的庄子维护过河道,而对方却有证明文书,那么郑安他们所做的一切,便确实不占理!
府丞看过了文书后问:“傅大人对此可还有异议?”
傅筠咬牙深吸气,望向门下家丁:“去荣福堂问问,此事属实不属实?”
门下另一边的傅真立刻举手:“我腿脚快!我去!”
说罢她便飞快地下了庑廊!
傅筠发誓这辈子都没见她动作如此利索过!
傅真到了荣福堂,前面的事自然已经传到这里,齐嬷嬷正在门下等候探子回报。
看到傅真,她脸色当即凝住,二话不说就扭头回了屋。
傅真浑不以为意,大步跨入门坎,扬声大喊“老太太不好了!”,而后便不顾廊下丫鬟阻拦,直入了正面三间房。
东厢窗下软榻上歪着的傅老夫人正因为前院之事而感焦灼,听到这声“老太太不好”,便突来一阵心惊肉跳,腾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老太太!大事不好了!
“你勒索强占儿媳妇的嫁妆购买私产,还有刻薄儿媳和孙子孙女,并纵容父亲宠妾灭妻这等等事,郑安都要供出来了!”
傅真跳入门坎,瞧了眼榻上裹着浑身锦绣,手边还摆着燕窝的她,两手拨开齐嬷嬷,一个箭步就蹿上去!
“他跟邻村的人打了起来,还当着府丞的面说庄子是老太太您一手掌管的,他们在庄子里的行事您全都知道!
“现在他又不肯入狱,便要把这些龌龊事全部都供出来!老太太,父亲让你赶紧拿个主意!”
这句句声声全都跟雷鸣似的灌入傅老夫人的耳里,使她都顾不上先指责她的行为莽撞,还是先斥责她言语刺耳了!
她又腾地从榻上跳到地下,两眼瞪得如同铜锣般望着傅真:“你再说一遍!”
这时候傅筠派出的家丁也追了上来:“禀老太太!大姑娘所述有误,郑安的原话是说前任庄主因急事离京,查证不到有无维护过河道!”
傅真转身,声音比起先前更为洪亮:“那你说他有没有说过这些事情老太太全都知道?有没有承认他们平日在河道上捕鱼捞虾?有没有承认此番他们有与对方起争执?对方给出的证明文书又是不是真的?
“郑安把此事闹到了府里,府丞大人当着父亲的面指责他驭下不严,还威胁他的仕途,如今还逼着父亲作出交代,又是不是真的!”
“……”
家丁哑口无言,这回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

傅老夫人险些晕过去!
如果说傅真先前那番话还只是令她气怒,那么后面这番话,尤其是那句“威胁到傅筠仕途”,简直是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这辈子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心肝儿似的疼着,天知道当年他中了进士她有多荣耀,更别说他还入了礼部当了京官!
他们祖籍江陵总共才出过几个进士京官?这可是她这辈子至今为止最为骄傲之事!
如今她还等着傅筠升官呢,眼下这点事竟然危及了他的仕途?
那还得了!
“那他们想怎么着?”齐嬷嬷急得从旁问道。
郑安是她的儿子,齐全是她的侄儿,她们老齐家只有齐全这么根独苗,这两个是哪个都不能出事啊!
家丁反应过来,回道:“对方执意要送郑管事他们下狱,老爷想赔点钱息事宁人,但太太说,太太说这事不归她管,不肯出钱,老爷便着小的来请示老太太。”
“她不肯出钱?她凭什么不出钱?她是傅家的主母!”傅老夫人尖喝起来,“家中这些麻烦不就是主母该处理的吗?她是不是不想干了?!”
傅真道:“老太太,母亲这话也没错啊,南郊那庄子既不是她的嫁妆,又没入公中家产,它在您的手中掌着,管事的也是您的人,府里所有的家奴,除了宁家带过来的,没一个归母亲管束。
“让母亲掏钱,那也得师出有名啊,不然那不是欺负人了吗?不是成了您当婆婆的从儿媳妇手上抢钱了吗?这话儿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她这话一个字儿的高声也没有,但个个字都啪啪地打着傅老夫人的脸!
傅老夫人气怒交加,却半天也找不到该从何处下口开骂。
她早就听说这死丫头昨日被傅柔激过一回后就变得张狂无比了,今早特遣了齐嬷嬷过去探虚实的,齐嬷嬷回去老半天后回来说心眼儿是多了些,但还是那副病痨鬼的样子,不似他们说的那般张牙舞爪。
这话才过去半日呢,她可不就张牙舞爪到她跟前来了?
齐嬷嬷惯会看眼色行事,此时见她神色不对,再因着此事关乎自己的儿子,傅夫人竟敢不出钱,那不是成心要害他们吗?
她当下斥道:“对老太太这般无礼,该当掌嘴!”
这边厢她话刚说出来,那边厢傅真一巴掌却已劈在了她脸上!
而她打完了之后还扭着齐嬷嬷就往外送:“身为奴才竟敢打主子!当着老太太的面都这般放肆,原来郑安他们这般张狂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在后挑唆撑腰!
“趁着府丞大人在,碧玺,把张成他们喊进来,把这刁婆子拖到花厅去,请府丞大人发落!
“就说老太太要整治家风,把这些败坏了主子名声的狗奴才全交由官府!”
齐嬷嬷吓坏了,一面挣扎一面扑倒在傅老夫人面前:“老太太救我!”
傅老夫人完全没见过这等场面,纵然惊怒,眼下连身边最得力的下人都遭了打,她能如何是好?
还没开口,傅真那似能震破屋顶的质问声又响了起来:“都怪这些刁奴欺上瞒下才给傅家带来这等麻烦,还有哪些奴才平日在齐嬷嬷身边为虎作伥,全都给我拖出来,每一个先打十板子起步!”
说完她转向傅老夫人:“看在他们平日伺候老太太有功的份上,只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颜色瞧瞧,老太太您不会怪我手下留情吧?”
傅老夫人嗓子都破了:“你放肆!”
傅真正色:“老太太如何骂我?此时此刻您不拿出态度来帮助父亲维护声誉,难道还要放纵包庇,任由他们坐实父亲的罪名吗?难道您希望看到父亲得来不易的前程葬送在几个刁奴之手吗?”
这一道道问话声直击傅老夫人肺腑,她不但哑口无言,甚至都还后退了几步!
这死丫头不是十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吗?
她怎么一张嘴这么厉害了?
处处堵住她的后路,叫她怎么回答?!
“姑娘!张护卫他们来了!”
碧玺走进来通报,紧接着张成杨彤二人就拖着齐嬷嬷往外走。
齐嬷嬷杀猪般叫唤起来。
碧玺顺手扯了块桌布,一股脑塞到她嘴里。
傅老夫人颤着手指向他们:“他们哪来的?!”
傅真好心地搀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是我拿母亲的嫁妆钱请来的护卫,算是宁家的人,以后他们俩就归我管束,保证不给老太太您添麻烦,您就不必操心了!
“张护卫杨护卫,你们务必把这刁奴交与府丞大人,就说我们老太太是个最明事理之人,一定会给受害村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张成杨彤那样的体格,拿捏一个齐嬷嬷那还不是一句话?
很快齐嬷嬷的呼喊声就远去了。
来传信的家丁目瞪口呆看到这儿,立刻拔腿去花厅报讯!
屋里顿时只剩傅老夫人和一干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丫鬟。
傅真坐在先前傅老夫人坐过的软榻上,说道:“老太太快请坐,还站着干什么?”
傅老夫人何止七窍生烟,简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冒火了!
她指着傅真鼻子:“你胆大包天,竟敢在祖母面前逞凶?!
“来人,把这孽障给我押了,一并送去前堂!老身亲自去府丞大人面前告状!”
廊下婆子们一涌而入。
傅真道:“慢着!”
她转向傅老夫人:“老太太这话孙女可担待不起,孙女哪来的胆子逞凶?我是替傅家清除刁奴,维护家声,您不能误会我,反而心疼祸害了傅家的这些驻虫啊!
“孙女是认定这些事情都不是您怂恿的,所以才拿了齐嬷嬷,您是读书人家的小姐出身,怎么可能会干出强占儿媳的嫁妆去给自己置私产这样丧尽天良厚颜无耻之事呢?一定都是齐嬷嬷这个刁奴背着您阳奉阴为干的,难道不是吗?
“难道您想说这些龌龊事都是你主使的,你确实就是想强占我母亲的嫁妆还有我外祖父的遗产,所以要把我押了?
“要不然我可实在想不出来你有什么理由,要告正在跑来替您想办法解决麻烦的我啊!”

第30章 如果这麻烦变成她的呢?
傅真一席话说得流畅无比,傅老夫人一屁股跌回榻上,瞪过来的目光不是目光,是源源不断的刀子。
“老太太……”
婆子们试探地提醒着她。
她胸膛连连起伏数下,猛地一挥手:“下去!”
婆子们便刷刷地退了下去。
傅真目光自门下收回来,朝傅老夫人扬唇:“祖母,今日不是我非得拿齐嬷嬷说事,我是傅家的小姐,傅家好,我也好,傅家不好,我肯定也好不了,您说是不是?”
傅老夫人面如寒铁,抿唇望着她,恨不得把她塞进嘴里嚼碎!
傅真笑笑,接着往下说起来:“这个时候我断不会为了私怨而针对她,方才实在是无奈之举。您是傅家辈份最高的主子,郑安他们都是您的人,还是齐嬷嬷的儿子和侄儿,这个时候不给齐嬷嬷立立规矩,如何能让人相信傅家是正经人家呢?
“祖母最是英明,定知这当口切不可因小失大。”
说完她往外高声喊了声碧玺,接而张成就又把齐嬷嬷给押了回来。傅真看向傅老夫人:“您看,这是老太太您的人,我哪能当真越过您去治她呀。不过就是告诉告诉她,让她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罢了。”
傅老夫人望着被推进来的齐嬷嬷,被傅真这一出弄得脾气都没了!
这算什么?
打她一巴掌再伸手揉搓两下?
这不比押着齐嬷嬷去告官更恶劣么?
合着她这里的人,她傅真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这是要当着面展示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傅老夫人连连地喘着粗气,指着傅真想骂却又不知该骂什么才解恨,末了她把桌上杯盘一扫,怒道:“给我滚出去!”
傅真岿然不动:“父亲让我来请示老太太郑安之事如何示下,是让他下狱,还是赔钱,老太太还没给回复呢!”
傅老夫人咬牙望着一旁狼狈不堪的齐嬷嬷,寒声道:“来人!去花厅问,他们要赔多少!”
碧玺上前:“老太太,奴婢方才顺路去花厅问过太太了,对方提出赔银一千两,不然他们就不接受和解,就是一路告到宫中,也非得把郑安和齐全告到下狱不可。”
“多少?”
傅老夫人一下挺直了身子。
“一千两!”碧玺比了个手势,“他们说了,少一文钱也不行!”
“他们怎么不去抢!”
傅老夫人站起来,嗓子再一次撕破,“他们当自己是菩萨金身吗?不过挨了几下打,就要千两的赔银?来人!去前面回话,这一千两银子,傅家绝无可能出!”
门外的婆子立刻跑出去了。
傅真也不理会,继续气定神闲地喝茶。
没片刻那婆子就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老太太!奴婢把话传到之后,那俩人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老爷着人拦住相问,他们却说是要直去都察院告官!
“现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肯要银子了,说除非老爷当着府丞大人的面打死他们,否则绝对要去把老爷告到底!”
“什么?!”
傅老夫人眼前一晕!
傅真伸手将她扶住:“祖母勿忧,他们狮子大开口,府丞大人怎会任他们乱来?”
那府丞再怎样,也不能纵容他们敲诈勒索吧?
老夫人忙又吩咐:“快!去看看府丞是如何发话的?”
婆子便又去了。
不过两口水工夫,她又回来了,这次神色更惊惶了:“老太太!府丞大人对这一千两的赔银毫无意见!”
“——凭什么!”
“因为,因为,先前在府衙里,郑安他们跟对方又起了冲突,郑安把立在旁侧的府尹大人都给撞倒了……虽然没伤着什么,但那是顺天府尹啊!
“太太说,就算碰了个衣角也是不应该的。而正是因为如此,府丞大人才会带着他们亲自到府里来讨说法……”
傅老夫人望着她,已然无言以对。
郑安以往行事确实较为张扬,这是因为齐嬷嬷是她的心腹。
她之所以打发郑安和齐全去管庄子,也是看中他这点,乡间地头上那些佃户,刁钻得很,没得几分手段气势,根本管不住。
可她也压根没想到他竟然捅了这么个篓子出来,撞倒了顺天府尹——他哪来的胆子在公堂上行凶?
府丞支持对方那俩人要一千两的赔银,这分明是是要给府尹大人出气的!
现在都不是赔不赔钱的事了,是赔了钱傅筠还得去府衙赔罪吧?
她忽然就觉得手上这庄子是烫手山芋了!
怎么偏生就是她手上这庄子出麻烦呢?偏生就是她特地安排过去照管的郑安他们闯祸呢?
但凡有一点点与傅夫人相干——不,但凡是傅家公中的宅子,但凡管庄子的人里头有她傅夫人的人,又或者这下人的使唤权,卖身契皆在傅夫人手上,她都不至于如此被动!
如今她倒是恨不得像以往那般把责任全推到傅夫人头上去,却找不到任何由头推给她,而那宁氏如今也偏偏懂得咬住这点不放啊!
一千两啊!
当她是善财童子吗?
这笔银子说拿就拿得出来?
就是拿得出来,那不也是她的钱,或者傅筠的钱吗?
想到这里,她目光不自觉地往傅真身上瞟。
傅真站起来:“我话已传到,就不多留了,老太太有了主张,自传人去前院告知便是。”
说完她就掉头往门下走。
“站住!”
傅老夫人奔上前将她拖住,“真姐儿,你是傅家的人!”
傅真回头,眨巴眼道:“是啊,母亲又还没把父亲给甩了,我自然是傅家的人,怎么了?”
傅老夫人把手放下,忍无可忍之下也缓住了神色:“你看,傅家也养你到这么大,将来你出嫁,家里还得为你准备老大一笔嫁妆。一家人又说什么两家话?这钱,留着让祖母给你将来添箱不好么?”
傅真道:“祖母,您想说什么呀?”
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千把两银子,对你母亲来说不算什么,要不,你去跟她说,让她出了?”
“祖母,”傅真回转身,正对着她,“您怎么又绕回去了呢?别说这事儿提得没道理,就是有道理,母亲的态度您也看到了,钱在她手上,她不答应,我有什么办法?
“这庄子不是她的,下人卖身契也不在她手上,使唤都不归她管,您让她出,不成强盗了么?”
傅老夫人脸上挂不住,她忿然道:“那她又要如何?!”
傅真凝眉想了想,摇头叹息不止。
傅老夫人便催道:“你倒是说!”
傅真便道:“这事没得说!说了母亲也不会答应的!”
说完又往外走!
傅老夫人再把她拖住,这次却没能留得住,只挨了下她衣角,就只见她飞快出了院门!
傅老夫人咬牙:“她倒是精明似鬼!平日吃傅家的穿傅家的,让她们接手点麻烦,她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老太太!”
身后齐嬷嬷扑通跪下来:“郑安他们是为田庄出头才打的架,还求您老人家出手救一救啊!”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齐嬷嬷倏地抬头:“老太太自然有办法!太太如今不肯接手,不过是仗着此事与她没关系!可如果这庄子成了她的呢?而府里下人的管治权也归她呢?这麻烦是不是也变成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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