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青铜穗  发于:2024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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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言之有理。”
傅真气稍平,又想起来:“你下手重吗?回头不会出人命吧?”
“不会。”裴瞻道,“我没挑要命的地方打。”只是让那王八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罢了。不过后来又傅真又加了火候,那半个月能不能下地,实在不好说了。
这时,他又道:“他们竟然这样恶心我,还好你来的及时,为我出了气。”
傅真却听得耳朵刺挠:“你说话怎么突然娘们唧唧的?”
平日那身钢筋铁骨呢?
当初对她横眉冷对时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呢?
都跑哪儿去了?
裴瞻漫不经心地道:“娘们唧唧有什么不好?我觉得挺好的。你不喜欢吗?”
傅真翻了个白眼。
裴瞻心情颇好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只可惜这么暖的春风,怎么也融不进我的手心里。”
傅真瞅他:“说人话!”
裴瞻把手举了举:“略疼。”

傅真梗直脖子将他从头看到脚:“打个渣渣能把你手打疼?”
裴瞻拉长声:“他骨头软,但嘴硬!”
那倒也是!……
傅真瞄着这只手,随后抓起来:“那让我好好瞅瞅,伤哪儿了?”
小伙子的手可不像小姑娘那般白嫩啊!这手虎口处还有薄茧,但却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剪得十分整齐干净,品相还不赖!
傅真揉了两下,放回去:“没事了,真疼的话回去再擦点药吧。”
伤个屁啊!
连点油皮都没蹭掉,十来个杨蘸都不能让他揍得伤了自己的毫毛,这能把手打疼?
她要真信就有鬼了。
不过傅真也懂!男人嘛,打了渣渣当然觉得自己表现好,想找个人显摆显摆。
小样儿!
看在认识他这么久,最近终于有了点笑容的份上,傅真配合配合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像如今这样,比起小时候那么沉闷古板可有趣多了,值得鼓励。要不然傅真可真不爱带他玩儿!
裴瞻抚着被摸过的右手,说道:“谁帮我擦?”
傅真斜眼睨他:“从前谁帮你擦?”
裴瞻绷了会儿,“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傅真收回目光。
还顺杆子往上爬,想让她亲自上手给他擦药?
惯的他咧……
两口子进了大将军府,傅真提醒裴瞻:“你快打发人去看看阿礼他们去章家如何了?回头让他们来家一趟。”
说完她就直接进门,边走边问前来迎门的紫嫣:“老爷太太在哪儿呢?”
裴瞻留下来打发完了郭颂,又吩咐他:“去把荣王世子挨了打的事往外宣扬宣扬。”
郭颂瞄了眼他,称是。
裴夫人在做点心。
最近她去万宾楼吃了几次饭,被那里淮扬厨子所惊艳,于是从宁夫人那儿得了几份菜谱,回来研究起了美食。
裴昱为了支持她发展厨艺,还亲手给她砌了个小灶。
当然此事让裴瞻知道后,必不可少被丢下了几声冷笑。
不过谁在乎呢?他就是嫉妒!
这边厢正一个搓面团一个烧着火,恩恩爱爱郎情妾意,丫鬟就奔进来了:“老爷,太太!少夫人和将军回来了,正往这边来呢!”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到裴瞻出现裴昱就头疼。“那荣王府邀请人作客,难道连饭都不管吗?!”
“那没准儿。”裴夫人道:“他们家人多啊,荣王光侧妃和庶子女就一大堆!拢吧收吧到一起,都够占领个山头的了,荣王那不得算计着过日子?”
说完她把面团放下,迎出去两步。
这还没到门口呢,傅真就箭一般冲了进来:“母亲,父亲!大事不好,我闯祸了!”
裴夫人愣道:“闯啥祸啊?吓成这样。”
“我把荣王世子给打了!”
夫妻俩相觑一眼,同时道:“你打那傻子干嘛?”
“我忍不住啊,他要给将军枕头边塞美人!”
“什么?!”
夫妻俩顿时都支楞了起来!“给谁塞人?”
“给将军啊!您儿子,我才成亲几天的丈夫!”傅真从灶台下拖了张板凳坐下,顺手从簸箕里捞了个热乎乎的肉馅饼,“我们去了荣王府后,没说几句话那世子妃就把我支开,然后荣王世子趁机塞了个女子给将军!
“他还给将军出馊主意,说不让我知道,回头悄悄给将军把人送到府来!
“他连那女子的卖身契都改好了,就在这儿!您二位瞧瞧,这可不是我瞎说!”
说着她把卖身契塞到他们俩手上。
临出荣王府前放的话她可不是随便说说!
荣王父子为了掩盖白玉胡同的杀人案,杀了那么多人灭口,面上却装得人畜无害,关键是这些事情,至今没有一个人晓得!
裴昱他们也都还蒙在鼓里!
而荣王隔三差五还拉扯着裴昱吃饭喝酒,谁知道他们背地里安的什么心?
这帮渣滓,没一个好东西!
从前傅真还是宁家女,裴瞻也算是局外人,也就不必惊动裴昱他们。
可如今向荣王府下手已势在必行,那么就算拿不到他杀人犯案的证据,也无论如何不能让裴昱他们有机会被蒙蔽!
今儿杨蘸自己找上门来,倒省得她另外再挑时间找理由了,正好可以把荣王父子的假面撕破让他们俩瞧瞧!
裴夫人望着这卖身契,气的花枝乱颤:“瞻儿呢?人他要了?!”
“那倒没有!”傅真道,“将军把荣王世子给打了,我气不过,也把他给打了。
“可是荣王妃倒生气了,她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大不了,是人之常情,她还怪我不识好歹不领情,把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我觉着我身为大将军府的少夫人,那怎么着也不能犯怂,丢了咱们老裴家的脸面啊!
“于是我也骂了回去。
“可荣王他护短,他觉得我不该骂,还逼着将军收拾我!
“我怕得不得了,就赶紧跑回来了。”
裴昱提着火钳一蹿而起:“这个老混账!他妄想搅和我们老裴家,老子不去找他算账就不错了,他哪来的道理护短!”
说完他冲傅真道:“打了就打了,怕什么?咱们老裴家没怕过事儿!
“就你这般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就是打他几拳,不跟挠痒痒似的?又伤得了哪里?
“他个窝囊废,倒还矫情上了!”
“母亲,那世子妃还威胁我!”傅真咬了一口饼,又转向裴夫人,“她把我支开之后,就让我好好巴结她,帮她把他哥哥章士诚弄到咱们裴家手下任职,要不然以后有应酬什么的,她就不带我玩儿!”
傅真话刚说完,就听咚地一声,裴夫人一记小粉拳把手下面团砸了个稀扁:“他们要上天了是不是?咱们老裴家的人,稀罕她带着玩儿?她失心疯了吧!”
裴昱也手指发颤地指上了傅真:“丫头,你告诉爹,你说的这些可都属实?!”
“当然属实!”这时裴瞻从门外走进来接住了话头,“她还没说全呢!一进门,荣王妃就话里话外的挤兑她,瞧不起她!她都忍了。
“也就是看她这么好欺负,后面才敢干出这不要脸的事儿来!”
裴瞻说着,斜眼把他们一瞧,鼻子里冷哼:“看你们以后还跟他们家来往!”

他亲家母又是什么样的人?!
她们那可是二话不说,宁可当商户,也要把傅筠那个渣男给踢飞的主儿!
这家伙,要是裴瞻真被算计上了,儿媳妇跑了,他们老裴家也别想消停了!
不过他还未得及发话让人备马,裴夫人这边已经气得脸上的粉都炸开了!
“天吶!
“她禇氏凭什么瞧不起我们家的人?要论身份,她也不过是个小将领的女儿!
“朝中这些开国之臣,有几个是风光家世出身?
“她有那好家世,好出身,有那傲骨,她会给大她十来岁的荣王那老头当续弦?
“当初放着那么多未婚的将领她不嫁,偏偏挑中个鳏夫,还不是因为荣王是皇上的堂兄?
“她连原配都不是!
“她凭什么瞧不起我三媒六聘风光大娶进来的儿媳妇?
“这臭不要脸的!
“既然男人三妻四妾是人之常情,那她从娘家费劲巴拉的找个禇钰回来养着干什么?
“她既然容得下三妻四妾庶子女,她还用得着争什么宠?!
“来人!
“摆轿!
“我要去荣王府!”
说罢她将围裙扯下,气冲冲地走出门。
裴昱追上她:“些许小事,何须夫人出手?待为夫出马,去砸了他们家便是!”
说完他便将火钳一丢,龙形虎步地出去了!
荣王府这边,杨蘸先被裴瞻揍了个半死,后来傅真又补了一顿,他就彻底趴地下不能动了!
章氏赶紧喊人来把他抬回屋,又喊人来治,整个东路这边便闹腾起来。
这么多年来,荣王虽然确实是有意跟几大将军府维系着交情,所以平日不但刻意放下架子,而且还总让儿女与各家多多往来。
可今日万没想到杨蘸两夫妻会将他带入这等难堪的境地,他贵为大周唯一的亲王,却被傅真一个小辈指着鼻子臭骂,心里头这口气如何能消?
都是这逆子!
本是要拉杨蘸他们俩去书房训话的,看杨蘸被打成这样,一腔怒气又化成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怕宫里问起来,自然也不敢请太医,外头找来的大夫。
等大夫一走,他刚要去床前将训斥二人,这边厢却又说护国大将军来了!
“大将军领着一大路人马朝着咱们王府这边冲过来了!看那架势好像是要踏平了我们王府!”
守门的侍卫吓得气都喘不匀了!
荣王少不得又得先撇下这边,喊上荣王妃一道前去应对。
荣王妃被傅真那样一顿劈脸臭骂,人都快气昏厥过去!
方才她对她傅真做什么了?她何曾做过了什么?!
她竟然如此不把自己这堂堂王妃放在眼里!
照她的脾气当场就该让人将她捉住押进宫狠狠告上裴家一状的,却架不住这是裴瞻的媳妇!
而且裴瞻竟然还那么护着她!
她都不明白裴瞻一个平西将军为何要稀罕这么个毫无教养的死丫头!
荣王叫她同去接待找上门来的裴昱,她就咬牙冲着章氏吼道:“你也给我出来!”
她气恨的是傅真,当然也不会忘了这是谁给她招来的破事儿!
这个篓子是章氏他们捅的,绝不能放过!
章氏心里头也气呢。
她气谁?
气杨蘸啊!
什么废物?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察言观色都不会!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人家没说要人就先给了卖身契,这不落下了活把柄在人手上了?
这不就让他们逮着机会借题发挥了?
小的打完人跑了,老的又寻上门来了!
合着车轮战啊他们这是!
加上经过傅真的提点,荣王妃是暗中打章士诚的人嫌疑最大,章氏此刻便也没咽下这口气去:“母妃也不必冲着我撒火,我们这么着不也是为了王府?
“咱们家空有这亲王的名头,挂着朝中几个看似风光的官职,却又没有掌到什么有用的实权。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不拉拢几个大权在握的重臣,来日宫里嫌我们碍眼,降个什么罪下来,不是连个替我们说话的人都没有?
“难道你们往日跟裴家往来,父王时不时以叙旧为名寻几位大将军小聚,不都是这个原因?
“事办好了也不曾见母妃赞上几句,办砸了便全成我们的不是了!”
荣王妃咬牙瞪眼,啪地一个巴掌过去:“如今是凭谁都能在我面前这么放肆了吗?!”
旁边荣王听得章氏这句“最是无情帝王家”却是不由恍惚了一下,直到荣王妃拍出去的巴掌声才把他唤回神来!
他喝道:“还吵什么?都随我出去!”
说完拂袖走了。
荣王妃瞪完章氏,也出去了。
章氏捂着脸,气得咬着后槽牙,只恨不得把荣王妃后背瞪出两个窟窿才罢休!
荣王刚出前门,就差点被一路滔滔而来的马蹄声震聋了耳朵!
承运门一开,只见他们王府门前的偌大前坪里,护国大将军裴昱刚刚好率着一队青衣护卫跨马而到!
那家伙!
嗒嗒的铁蹄声简直把他们家琉璃瓦上的灰土都给震落了不少!
“裴老弟……”
“你给我闭嘴!谁是你老弟?!”
四旬出头的裴昱一袭玄衣手提长戟,寒霜覆面高坐于马上,不像是造访王府,倒像是杀到了敌将的巢穴!
他怒眼一瞪就朝荣王冷哼了出来:“你父子今日欺我子媳,妄图毁了我裴家,怕是欺我裴家无人?!”
这些年裴昱天天围着媳妇儿转,荣王都快忘了他特么还能提枪!
他勉力将蹿到了喉咙口的心而咽下去:“你有话好好说!不过是个误会,又不是说不清楚,你这是干什么?”
“谁有那功夫耐烦跟你好好说?”
裴昱说着枪尖一挑,立刻便将他门墙之上的琉璃瓦打落了一片!
“你个老混账!我儿媳才过门几天?你家那小混账就专干这缺德带冒烟的事儿来祸害我裴家!
“来人,给我把他们家这大门给砸了!叫他们干这丢人现眼的事儿,还要什么门楣?!”

身后一众青衣护卫得令,当即就冲上去砸起了王府门墙!
王府侍卫一拥而上,但他们也得有本事抵挡得住……
随后赶到的荣王妃看到这阵仗脸都青了!
仓惶大叫道:“快来人!裴家要造反了!快进宫禀报皇上!快!”
裴昱提枪望着她冷笑:“你们家不过一个亲王,是臣子!砸你们家的门墙算的哪门子造反?
“若我是造反,那你们是什么?!”
荣王妃噎得回不上话!
荣王后悔死了让她跟出来!
当下怒斥:“你们回去!”
说完大步走到裴昱马下,铁青脸道:“你们也闹腾够了吧?!些许小事,便在此大做文章,你是想跟本王断交不成?!”
“你说对了!”
裴昱白眼翻到了天上!“我裴昱今日就是来断交的!你给我听好了,我老裴家不与这种心术不正,无故祸害他人的人家结交!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与你谁也不认识谁!”
荣王气到牙齿咬的咯咯响!
而裴昱说完话后,王府门墙就传来哐哐几声巨响,只见护卫们已经轻车熟路地把墙捅出了一个大窟窿来!
这帮人从前攻城略地的事儿干的多了!捅个墙而已,确实费不了多少功夫……
傅真和裴瞻送走裴昱之后,正好就迎来了梁郅和程持礼。
两个人气喘吁吁冲进他们屋:“你们俩,在王府里头把杨蘸给打了?”
傅真满心等着他们去章家的消息,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知道这事儿了!
她道:“你们哪听说的?”
梁郅立刻连珠炮似的说起来:“外头街上都传得沸沸扬扬了,现如今到处都在说姓杨的不干人事儿,特意把你们俩诳到王府去羞辱了一顿!
“如今连街头乞儿都知道我们的大英雄被欺负了,个个把荣王府骂得要死,还问我们哪听说的?这我们还能不知道嘛!”
傅真哑口无言。
她是知道事情迟早会传开,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传开!
她不禁问:“外面还说什么?”
“还说裴叔气得不得了,带着人去把王府的门都给拆了!荣王气得要死呢,刚才叫王府侍卫跟裴叔的人打起来了!
“不过王府的人打不过,裴叔也没打算跟他们打,所以手下的护卫只守未攻,正一门心思的拆门墙!”
傅真暗道了一声佩服!老将出马,还真是一个顶俩!
程持礼实在忍不住:“到底怎么回事儿?之前也没说还有这一出啊!杨蘸那混账干啥了?”
傅真摩拳擦掌,便就把来龙去脉给说了。
梁郅还没听完就跳了起来:“这个混账东西!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帮裴叔一把!姓杨的混账王八蛋,他这是没把你平西将军夫人放在眼里!”
傅真赶忙拉住他:“行了行了,有你裴叔去就得了!再去人就过火了,让他们得了把柄,外头人也会说我们得理不饶人,反倒弄巧成拙。”
梁郅不得已坐下。
傅真给他添了茶,说道:“其实给将军枕边塞人倒还事小,要紧的是,他们其实是想把那女子安插到裴家当眼线!”
“……眼线?”梁郅来回的看起了他们俩。
“没错。”裴瞻点头,“我看了那卖身契,原先杨蘸买她的时候,是一年以前,也就是说他在荣王府待了有一年了。
“一年时间足够她被驯化。”
梁郅拍桌子:“他还真敢想!”
傅真道:“有什么不敢想的?那女子姿容其实十分不错,梨花带雨地瞅着将军,我见犹怜,还挺会来事儿。”
梁郅和程持礼听到这儿不约而同竖眉朝裴瞻瞅去。
裴瞻深吸气:“她哪里有瞅着我?你别胡说!”
“我就是在夸你做的好!”
傅真安抚的拍拍他的胳膊,然后道:“卖身契我也看到了,就是这么回事。姓杨的和章氏居心叵测!
“杨蘸之所以来这一出,肯定是之前成功过许多次,有经验了,他以为将军就算推辞,于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但如果将军接受了,那于他就有了大大的好处!
“眼线进了裴家,之后就一定会让杨蘸和章氏找到机会攻入,别的不说,我和将军是假夫妻这事还会瞒得住吗?”
傅真绝不会容忍他们存着这样的心思,好在裴瞻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俩人就顺势推动了裴家彻底与荣王府断掉往来。
裴昱跟荣王一翻脸,荣王府的人就别想有机会钻裴家的空子了!
“怪不得!”程持礼道,“我说怎么这半日的功夫就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了!这换成谁谁不恼?”
“但这个女子还是得要回来。”
傅真一句话差点没闪了裴瞻的腰!
他说道:“你想干什么?”
“让你负责啊!”傅真抻身,“卖身契在咱们手上,那已经是你的人,留到他们手上也会有后患的!
“若是他们指使这人干点什么坏事,到时候让我们裴家背锅怎么办?
“所以不能让她留在荣王府。
“再怎么着,这卖身契上的主家也得改掉!”
裴瞻望她良久,沉气道:“以后说话,别大喘气。”
吓死他了都。
瞅见对面二人正两眼碌碌地盯着他瞧,他就道:“既然你们来了,那这事交给你们去办。”
梁程二人梗起脖子:“是你的人,凭什么让我们去办?!”
“因为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任务了。”裴瞻睨着他们,“裴家与荣王府已经断交了,难道你们几家还要跟他们来往?你们不趁此机会都跟家里提个醒?”
程持礼嘶了一声:“说的对呀!跟他们维持和气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既然已经撕开了口子,那倒不如从现在起,想办法把他们的假面撕破给世人看!”
傅真点头:“何家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不逼着他们现出原形,他们还会在暗中图谋的。
“何家再不好,实力也摆在那,绝不能任他们为徐胤所用。
“他们想拉拢大臣,我们就是不要让他们如愿!”
听到这里,梁郅忽道:“你们知道我俩今儿这趟差事办的怎么样吗?”
傅真正想知道这个呢!“快说,章士诚如何?”

梁郅道:“我估摸着,那天夜里打章士诚的不是徐胤的人。”
傅真虽有推论,但还是问:“这话怎么说?”
“首先,打他的人抡的是棍棒,徐胤真要打他不会使这种招数吧?然后,你知道章士诚跟何群英的矛盾是为什么越来越深的吗?”
梁郅便清了下嗓子,接着往下:“章士诚前段时间新纳了房小妾,出事那天夜里,他是听从这小妾的撺掇出门的,而且那天的路线也是小妾提议给他的,后来就偏偏在那里出了事。
“章大麻子还没觉出问题,我们当时就问了问那小妾的来历,出了章家顺藤摸瓜一查,发现那小妾的娘家母亲,跟永平府上一个婆子结了干亲!”
章大麻子遇险这段来由傅真已从章氏那里听过,但听到末尾她也不禁顿住:“你的意思是,那小妾是永平的人?”
“不,这个婆子原先是荣王妃身边的人。”梁郅深深望着她。“你觉得徐胤会用荣王府的人来办这种事吗?所以,下手的人是荣王妃才对。”
徐胤当然不会用荣王府的人来办事。
从目前迹象看来,徐胤在荣王府人面前也还在维持着他重情重义的假面,这种祸害章氏亲哥哥的事他怎么会用荣王妃出来的人?
再者还是那句话,他要行事,完全不必如此迂回。
“所以说,其实是荣王妃藏在背后激化了章士诚与何群英的矛盾。而且,章大麻子去欺负何群英的侍妾,也是他新纳的这个妾挑唆的。
“当然这都是章大麻子自己说出来的,但他如今被这个妾迷得鬼迷心窍,至今没有怀疑她。”
就章士诚那脑子,看不出来也不奇怪。
这家伙对下三滥的玩意儿驾轻就熟,但一遇到女人投怀送抱,就走不动道,多少年了都没变。
傅真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我猜也是荣王妃,所以先前章氏想拿捏我的时候,我就直接跟她挑明了,她只怕也摸到了几分,接下来就让她自己去闹吧。
“现在是何家这边,既然何群英没有疯到逮着章大麻子死咬不放,那我们就得赶紧想个什么办法让何群英他爹看清楚徐胤的为人。
“能够阻止何群英与徐胤来往的,只有他爹何焕。”
徐胤送了这么大个人情给何群英,这如何能令傅真安心?
何焕如今掌着京畿大营三个卫所,这要是何家彻底倒向了徐胤,那就麻烦大了。
她得赶紧杜绝这个隐患,不能让白眼狼还当着梁宁的面,占到何家这个便宜!
但这显然有难度……
程持礼道:“何家如今跟我们这几家来往都不多,何焕更是与我父亲以及裴叔他们都不曾往来了,顶多他们家几个子弟偶尔在一起碰个面。碰面也不曾建立深交。
“而徐胤身为朝中重臣,又受皇上所宠信,这种情况下跟他说姓徐的是个居心叵测之人,根本就不可能。”
谁说不是呢?
要不是这般棘手,傅真何须拖到今日还不去办?
她抬头深吸气,这时候瞧见郭颂在前方庑廊下踱来踱去,便喊了他过来:“你是不是有事?”
郭颂颌首:“回少夫人,老爷回来了。”
傅真“噢”了一声,这才想起她这位“公公”去替她讨公道砸人门墙,如今凯旋,她不得赶紧过去卖个乖递杯茶什么的?
当下嘱梁郅他们先坐着,自己麻溜起身。
郭颂却又赶上她脚步道:“少夫人不急着去,老爷一回来就直接去寻太太了,这会儿太太正给老爷温汤沏茶呢。”
那她确实是多余了。
傅真脚步一折,又问道:“那老爷此去什么情形,你知道吗?”
“属下正有话要禀少夫人,”郭颂抱了个拳,接着道:“老爷把王府门墙砸了个洞就回来了,荣王很跳脚——”
“真砸了?”程持礼讶。
梁郅拍他:“你别打岔!”说完问:“然后呢?他教子无方他还有意见,裴叔把他削了吗?”
“那不能!”郭颂道,“老爷把墙砸出洞来,不知是谁传进了宫中。近来春暖花开的,皇上龙体不是好多了么,听说正与娘娘在御花园考察惠王的功课,接到奏报后就下旨传了荣王进宫。
“如今眼目下,荣王只怕进午门了。”
在座几个人互视起来,傅真道:“皇上没传咱们?”
“眼下还不曾。”郭颂上前了一步,“荣王府如今可热闹了,老爷走后,据说荣王妃气得找上了世子妃,打没打,没人看着,但是世子妃的人却是当场把章父请过去了。
“永平郡主随后也让人去请徐侍郎,但徐侍郎明明在家呆着,有人亲眼看到他下了朝就回府了的,他却没去。
“后来荣王进了宫,就剩荣王妃与永平郡主对付章家父女了。
“只怕闹得挺凶,因为连他们家世孙都由人给带出门玩了。”
傅真听着疑惑:“这么大好的给自己挣脸面的机会,徐胤为何不去?”
郭颂摇头:“属下不知。”
这种内幕,他身为外人当然不会知道,能打听到这么些消息已经算不错了。
傅真便不再问。
正要让他去宫门口打听打听荣王进宫情况,他却又说道:“属下虽然不知徐侍郎为何没去,但却听到了这么一件事儿,说是前番永平郡主要撤掉禇钰那边的太医,是因为徐侍郎吃醋,怪永平郡主跟禇钰走得太近。”
“他吃醋?”傅真真是听到了再好笑不过的笑话。“他一个满脑子权欲算计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永平拈酸吃醋?
“对他来说,天下女人只分两种,一种对他来说有帮助的,一种是没帮助的,永平也信了啊?”
郭颂点头:“她信了。那日他们似乎吵了一架,然后永平郡主就立刻让人把太医请走了。”
傅真疑惑:“这消息你怎么知道的?可靠吗?”
郭颂琢磨了一下:“属下认为是可靠的。因为这是给褚钰医伤的林太医亲口说的。
“林太医上回被永平郡主的人赶走,今日刚好又被得知了消息的皇上派遣去王府给世子看伤。可林太医不太愿意办这趟差,在王府外头磨蹭的时候,他背着人在那发牢骚,让属下听到了。
“他说那些皇亲贵戚一天到晚没事干,因为拈酸吃醋就把他喊过来赶过去的,连个传话的下人都能对他颐指气使,他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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