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by青铜穗
青铜穗  发于:2024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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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搜别说那些被截去的绸缎财物了,就是她跟了傅筠之后还与昔年当外室时认得的男人勾扯的证据都找了出来。
傅真马不停蹄地回了府,傅夫人早就迎出门来了,母女俩早上才相见,如今不过短短一日,便皆不由得相扑入怀,劫后余生般痛哭了一场。
尤其是傅夫人,她才从前番的悲苦中抽离出来,今日又遭了这一惊吓,整个人绷了一日的弦彻底松散,抓着傅真的手再也不敢放开。直到再三问过确实没有落下什么了不得的伤,傅夫人才放下心来。
傅真将已经答应了杜三夫人退婚之事告之,傅夫人也没有丝毫迟疑就点了头:“我原本就没有拿这婚约要挟杜家之意,只不过盼着他们有点担当。
“如今弄成了这样,高低都无所谓了,改日我便亲自登门,把这事给做个了结。”
傅真道:“多谢母亲不怪我擅作主张。”
“说什么傻话?”傅夫人抚着她的脸叹气,眼泪又出来了,“比起你的安危,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就算真找不到好夫婿,我就金屋银屋养你一辈子,又有何妨?!”
傅真抹着眼泪笑了:“正是,好日子还等着咱们呢!”
这里说了一回话,外头来人说傅筠已经在山下接到了傅柔,正已经往回赶了,傅夫人便催促傅真:“先去梳洗梳洗,然后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整日都没进食,还受了这么一番折腾,身子可扛不住。
“等他们到家,这次我得好好跟他们算个总账,就先不陪你去了,我让金珠跟着你。”
傅夫人说着唤来金珠,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去侍候。
随后一面打发人去请大夫回来给傅真看看伤病,和探傅筠他们几时到府。一面回访打开箱笼,将当初接手这宅子的所有文书,全部都拿了出来。

傅真虽然精神还很充沛,但体力却着实有些撑不住了。
趁着傅筠他们还没到府,她得赶紧先养养神。
回到怡心堂,迎面就见碧玺哭得泪人似的跪在地上,两边脸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
她围着转了半圈,弯腰哟了一声:“这是谁打的?这下手可比我还狠。”
碧玺哇地一声哭起来:“姑娘!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把杜三夫人出事的消息告诉您!要是不说您就不会下去,您不下去,就不会上二姑娘的当,不上二姑娘的当,就不会吃这些苦头!
“奴婢方才赏了自己十个巴掌,先给您出出气!您先吃饭,吃了饭再接着打!”
傅真扬唇半蹲在旁边,瞅着她说:“我得谢谢你及时告诉我,你要是不告诉我,那他们的诡计就得逞了。他们会把这事栽赃到母亲和我的头上,因为母亲没去,那杜家一定会怀疑母亲有诈。
“哪怕我们没有任何理由绑人,这也会成为杜家心里一根拔不去的刺。就算最后傅柔嫁不成杜家,我们在官眷圈子里也成了异类。虽然吃了些苦,但我倒宁愿这么当面捅破,至少不会存有误会了。”
碧玺怔怔地抬起头:“那姑娘不怪我吗?”
“这件事不怪,要怪的是另一件事。”傅真站起来,接了紫嫣匆匆传上来的乳羹喝了一口,说道:“你心眼儿还是太浅,像今儿这样的事,在禀报我之前,应该把马车的特点都记下来,同时让人立刻追上去,掌握住路线,然后再来禀我。
“你该知道,人不出事才是最重要的,如此我就是慢了一步,却缩小了追踪范围,能够更准确的把人找到。”
碧玺面红耳赤:“奴婢知错了。”
傅真睨她:“起来吧。以后要长进。”
碧玺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宽容,当下热泪夺眶而出,伏倒在地:“奴婢谢姑娘不罚之恩!奴婢晓得了,以后定会长脑子的!”
傅真步入里屋沐浴:“把日前你们查到的所有证据都找出来放到桌上,我出来后要看。”
傅家的下人当然达不到为梁宁所用的标准,碧玺胜在忠心,即使应对世事稚嫩了点,也情有可原,可以调教的。
裴瞻率人拿了傅柔他们下山,半道上就遇见了傅筠与杜谡。
傅筠被杜谡一路骂得跟孙子似的,却纹丝不敢吭声。
自打知道柳氏和傅柔闯下这么大个祸,他先是在傅夫人面前跟孙子似的,又在杜谡面前跟孙子似的,第一次见到像裴瞻这样的大人物,竟然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面对裴瞻冷到透骨的鄙夷的眼,傅筠后槽牙已近磨碎,一路上不知怎么过来的,直到进了城门,看到杜家人马在前方停下来,他才回过神来。
杜谡阴寒着脸坐在马上:“傅大人,今夜我无暇深究此事,待明日我再登门贵府,还望傅大人届时给我个合理的说法!”
说完他掉转马头,二话不说率人远去。
傅筠一张脸连番被踩,早就麻了,待人走后,也自率着人马回府。
半路上他打发人去请大夫,以便能赶来看看傅柔这伤——总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吧!
进家门的时候天已大黑,往常这个时候前院都没什么动静了,今夜却是灯火通明,门下站着的护院都是些生面孔,傅筠已经来不及过问这些是哪来的人了,让人把傅柔他们抬入屋后,便就入了二门。
门下却有黎淮在此等待:“老爷,太太在正堂里等候。”
傅筠喉头发紧,回道:“我先去荣福堂看看老太太。”
“老爷,老太太就在正堂。还有,柳姨娘也在。老爷还有什么人想见,在下可以一并请过去。”
傅筠一阵肝颤:“她们为何会在在那里?!”
黎淮直视着他:“自然是太太请去的。老爷,你也请吧。”
说完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把挎在腰上的剑挪了挪。
傅筠膝盖骨发软,不知怎么就跨过了门坎……
到了正堂,傅夫人面沉如水坐在上首,她的左下首坐着脸色青寒的傅老夫人。
傅筠才出现在门口,傅老夫人就腾地蹿上来:“你可回来了!你看看她,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婆母?竟然自个儿堂而皇之坐在上首,让我坐下首!”
傅筠看她一眼,咬牙拂袖,来到堂中,声音发虚地问傅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傅夫人一个字废话没说,只将手上当初办理这宅子的文书扔到他脚下:“老太太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你帮她看看,这宅子是谁办下来的?上头落款写的谁的名字?”
傅筠噎住。
傅老夫人还精神得很呢,一听这话便蹿上去:“写谁的名字有何相干?你可是我们傅家的人!就算写了你们的名字,那也是我们傅家的!你还想爬到我头上不成?!”
傅老夫人早恨着傅夫人与傅真,而苦无机会发作,昨夜被柳氏傅柔伙同齐嬷嬷挑拨成功,于早上对傅夫人来了那么一出,她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怕是听说柳氏二人的真正目的是要谋害傅真,还绑了杜三夫人,她也觉得没什么!
因为她是傅家辈份最高的人,而且傅筠是她儿子,这府里上下谁敢不听她儿子的?她儿子又岂敢不听她的?她才不怕!
“你也别动不动就把傅家人的牌子抬出来,”傅老夫人话音刚落,傅夫人目光就睃了过去,“你活了五十岁,当中就有十六年是靠我这个儿媳妇养的。
“这十几年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用我的,花我的钱花习惯了,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吗?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张口闭口我是你们傅家人,傅家有什么了不起?这个傅家人,我稀罕过吗?我当了你十六年的衣食父母,就算爬到你头上,又有什么爬不得?
“今夜把你们叫到这里来,你莫非以为我是要对你三跪九叩继续孝敬你?”
傅夫人一声冷笑,把手畔一张文书又丢到了傅筠脚下:“签了这张和离书,我再与你算剩下的账!”

傅筠有点慌了。
他下意识捡起了地上的文书,脱口说道:“你简直胡闹!你我有儿有女,你不在傅家相夫教子,去往何处?”
纸上白纸黑字,把断绝夫妻关系的意愿写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年来,傅家怎么对待傅夫人的,傅筠心里门清,可傅夫人从未提过合离之事,这也助长了他的胆量,认为她绝对不会想离开傅家,也认为她一个弱女子不敢走出傅家。
但如果这次她也只是虚张声势,怎么会写出如此决绝的文书来?
而且她还拿出了这样一番阵仗!
傅筠抬眼看着端坐在上首的傅夫人,只见她完全不同平日的温婉顺从,此刻俨然是个手腕老练的当家夫人,坐在上方,周身皆是威严。
傅筠心里愈加惶恐,其实早在回来的路上,他就预料到会有一番风雨,这次柳氏她们实在是干的太过分了,上次他就警告过她们,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她不但又冲傅真下手,而且还把杜三夫人也拖下了水来!
她们要是不想活了,尽管去死,别拖着他呀!
因此傅柔即便伤成那样,他也只是回府后才让人去请大夫,保住她不死而已。
今日他亲眼看到杜三夫人是傅真救下来的,那么这件事情他无论如何还得联合傅夫人母女才能摆平杜家,所以他也没打算替柳氏他们求情。
可他万万没想到,傅夫人竟然劈头就给他了一份合离书!
他怎么能和离?
他们要是和离了,傅家怎么办?
他的前程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不由分说扑了上去:“你撒火也得有个度!夫妻这么多年了,说散就能散吗?!……”
“傅大人止步!要是敢冲撞我们太太,我们可不客气!”
傅筠还没到达傅夫人座前,站在傅夫人身后的张成杨彤已经嗖地蹿出来挡在了他身前。
两个人如同一座山,瞬间将近在咫尺的傅夫人,如隔在了山海之外。
“你这个贱人!”
傅老夫人尖着嗓子上去,指着傅夫人鼻子:“你一个商家女嫁到我们傅家,是修了八辈子的福!要不是凭那点家底,你哪来的福气当官太太?
“如今倒跟我们算起账来了!你要滚便滚,别挡着我儿子另娶个大家闺秀!”
傅夫人当即一声冷笑。
傅筠则气得冲他老娘一声大吼:“您给我闭嘴!一边儿呆着去!”
傅老夫人愣了!
她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一句,也没有违逆过她一次!
他竟然让她闭嘴?!
“你这个不孝子!你要反吗?!”
傅老夫人甩了傅筠一句响亮的耳光,以更尖锐的声音指着傅夫人骂起来:“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祸水!你搞得我们母子反目,我傅家真是,真是家门不幸!”
傅夫人双目如电:“的确是家门不幸,但傅家的不幸是从你开始!
“如果不是你上梁不正,又岂会养出这么个下梁歪的儿子?!
“哪个顾体面的婆婆,会容许儿子在外头养外室?生一堆庶子庶女?哪一个知廉耻的婆婆,会接受一个柳氏这样的破烂货进门?又有哪一个有脑子清白的祖母,会放着嫡出的孙女不管不顾,却把那来路不正的庶女当正统?!
“你还有脸动辄就拿‘傅家人’来拿捏我,殊不知这个傅家人,我不想当了!
“傅筠,这些年我为你们傅家,为你,都忍的够多了,你若还是个人,便痛快地了结了此事!”
说到末尾她啪的拍起了桌子,桌上杯盏跳起来,傅筠母子也跟着震跳了一下。
傅筠咬牙:“我知今日柳氏她们惹怒了你,你是打是罚,我也由你便!你却拿着和离二字来要挟我做甚?!”
“听你这个意思,我要打罚柳氏,还得经你同意同意?”傅夫人冷笑,“既然不肯和离,那来人啊!即刻把柳氏拖去万花楼给卖了!”
“你——”
“我可是当家主母,难道卖一个侍妾还做不得主?”傅筠才开了个口,傅夫人的眼刀已经射了过去。而与此同时,原先由傅筠花十两银子请回来的泰山馆的两个徒孙应声走进来,拖着一早就被丢在角落里的柳氏往外走。
柳氏尖声大喊:“老爷救我!”
傅筠急得转圈,连自己请来的两个护卫如何竟听了傅夫人的使唤也顾不上管了,只管冲上前:“家丑不可外扬,杜家还在等着给说法呢!柳氏是有罪,你打也打了,还要罚便罚,她已经为我们傅家生了三个儿女,你若将她送去万花楼,将来那三个儿女就不要名声了吗?!”
“那三个儿女关我何事?”傅夫人冷笑着,望着他又道:“他们又关你何事?”
傅筠听到这里倏然一顿:“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夫人便又从茶几上那一大堆的纸张中间抽出了几张丢给他,顺带还有两个男人用的荷包扇套之类,也丢到了他脚下!
“这是今日从柳氏屋里搜出来的,你看看这些可是你的东西?如果不是你的,那我就劝你好好想想,一个为你生过了三个儿女的女人,为什么手头会有这些东西?
“它们是哪来的?何时来的?又是怎么来的?以及,为什么到现在还留在她的身边?”
傅筠在这一串的问话里,脸皮一点点变白了,又变紫了,他缓慢的转向地下,身子渐渐开始颤抖!
这些话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在刮着他的脸,那纸张上的字迹,还有荷包套套的款式花纹,每一个都是那么陌生,却每一个都能看出来跟它完全不相干的使用痕迹!
傅夫人什么意思,他还能听不出来吗?!
他突然间转向柳氏:“她说的都是真的?这些东西是你的?”
柳氏打从看到傅夫人丢出这堆东西时起,就已晒糠似地在颤抖,她拼命的摇着头:“不是,不是……”
“那为什么这上面有你常用的胭脂香?”
“是她陷害我!”
柳氏嘶哑着嗓子指向傅夫人:“是她栽赃!”
傅夫人朝着门外击了两下巴掌:“把人带进来!”
说完她又看向柳氏冷笑:“你怕是忘了我已经跟你交手六年,怎么会猜不到你会抵赖?
“趁着人手足够,我就以这荷包上的绣工,还有你留下的那个不明不白的地址为线索,找到了这么个人。”
说完她转向傅筠:“人早就已经在外头等待了,也已经招过供了。现在,我让他们当着你的面,好好地叙叙旧!”

第95章 他们真的是你的孩子!
傅筠倏地掉转身子,只见随着傅夫人话音落下,门外的两名护院便押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对上傅筠的目光,他就立刻低下了头!
傅夫人道:“让他抬起头来!给傅大人和柳姨娘看看,都认不认识?”
男人略高身材,被揪起来的脸倒是浓眉大眼,只是带着浑身猥亵之气,让人看了皱眉。
他听到这声“柳氏”即朝着地上的柳氏看去,而后就又下意识地低下头来。
傅夫人道:“十年前就在江陵认得的老相好了,四年前到京师来做买卖,又在南城重续了前缘,不会不认识吧?这么久的情份了,今日得见,不好好说说话?”
男人身子一滑,当即跪倒在地!
傅筠箭步冲上去抓起他的衣襟,当下嗓门都扯破了:“原来是你!”
接而他猛扇了一巴掌给他,又转向地下全然瘫软了的柳氏:“你竟然跟他有勾扯?!你这个贱人!”
柳氏惨叫着扑在地上:“我仅与他见过几面,没你想的那种事!”
“没我想的那种事,那你为什么会收到他的东西?为什么会背着我私下与他见面?!”
柳氏答不上话来,捂着脸看看他,忽然呜呜的哭了,伸手去拽他的衣角:“老爷!我们都十几年的情分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我一心一意全都是你,你怎么反而信宁氏而不信我?”
“当然是因为我有证据啊。”傅夫人又甩出来几页纸,“这是他刚刚招出的供词,还画了押,你要不要当场对对质?要是冤枉了你,咱们就去衙门告他,一定给你洗清冤屈可好?”
柳氏夺过地上的供辞就要撕,被傅筠一把推开她抢过来了。怒目扫视了几眼,他蓦地转身对向那男人:“这可是你写的字,画的押?!”
男人连连磕了几个头:“傅兄饶命,傅兄饶命!看在你我相识了多年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傅筠气得一脚踹在他当胸:“你还有脸跟我提相识多年?相识多年就是让你来撬我的墙角!来人,给我打死这对奸夫淫妇!”
他声音几乎震破屋顶,屋里屋外却没有一个人应声。
他这才意识到,这里所有人竟然都只听傅夫人一人使唤!
但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承受这样的背叛?柳氏说跟了他十几年,难道他不是对柳氏专宠了十几年吗?
他为了这个贱人,放弃了原配妻子,罔顾了嫡出的儿女,结果他却还是没改风骚的本性,竟然跟他从前在江陵时米铺的生意伙伴勾搭上了!
那可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啊!
而且中间还分隔两地!
他们竟然到如今还有联络!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分,使你这么忘不掉他,是不是柔姐儿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种?!”
傅筠扣着柳氏的肩膀,撕破了喉咙般的在她耳边怒吼!
“不是!根本没有这回事!”如果说刚才柳氏还有心思想着怎么狡辩,听到这句话,她整个人都慌了!
她十指颤抖地抓着傅筠的胳膊:“他们都是你的儿女!绝对不可能是别人的!你不要听她挑拨!她们真的是你的!……”
“你还在狡辩!”傅筠伸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直打得她口鼻流血,“你敢说他的话是假的吗?敢跟我去告他吗?”
柳氏眼泪一汪一汪地流出来。
傅筠直起身,踉跄着走到屋中,扬声朝着门外喊道:“外头还有我的人吗?有的话给我进来!”
门廊下一片安静,片刻之后,才有府里的管事郑福畏畏怯怯地走进来:“老爷,小的在!”
傅筠指着外头:“去把柳氏生的那几个杂种,都给我拖出去!还有这个贱人——”他指着柳氏和那个男人:“帮我打断他们两腿,也拖出去!”
“老爷!”
柳氏凄厉地爬到他脚下:“老爷!老爷,他们真的是您的孩子!”
“你觉得我会信吗?”
傅筠踹开她,又冲着呆愣在一旁的郑福:“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郑福连忙称是,走到庑廊下招来了几个人,一波人去拖柳氏的三个儿女,一拨人走进来左右架住了柳氏。
柳氏死命地挣扎,口中叫喊着:“他们真的是您的儿女!妾身不敢说谎啊老爷!
“你说过无数次,妾身所生的儿女才是你真正的儿女!没有了他们,将来谁还会孝敬你?!……”
她怎么也敌不过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很快就被拖出了门坎。
凄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除了柳氏的,还有她那三个儿女,包括才刚刚接受了大夫诊治的手脚已断的傅柔。
直到这些声音都渐渐地隐在夜色里,傅筠才从门下转身,看着端坐在上首,一直满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傅夫人。
那是他当初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妻子,无数个夜晚,他与她近在咫尺,但眼下这一刻,傅筠却觉得与她相隔着千万里。
他咬牙道:“柳氏已经让我给收拾了,你应该能消消气了吧?”
“谁告诉你,这就算是收拾了她?”傅夫人寒下脸来,“她是今日这起绑架案的罪魁祸首!她胆大包天,竟然敢朝朝廷命妇下手,你傅筠有几个胆子?竟然敢把她放走?你是打算让整个傅家都陪你遭殃吗?!”
傅筠怔住,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傅夫人当即下令:“去看柳氏的腿按老爷的吩咐给打断了没有?若是已经打断了,就把柳氏给我拖回来!先绑到柴房,待明日在押去杜府请赔罪!
“杜家要是愿意饶她,那我就放她走,要是不愿意饶她,我就等杜家收拾完他再交给老爷。杜家若是要她的命,那我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你想被她拖入泥沼,那是你的事!休想把我们娘仨给拖下去!
“不但是柳氏,还有她——”
傅夫人说到这里又指向了下方的傅老夫人:“她也是合谋者之一,她也得去!”
“什么?!”
正因为这番变故而胆战心惊的傅老夫人跳了起来,“你还要拿我的罪?!”

第96章 原来有钱真的行!(二更求票)
“你和柳氏同流合污,不拿你拿谁?今夜请你来此,难道你以为我是叫你过来喝茶的?”
傅夫人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目光扫向傅筠:“官场之间的规矩,你比我还明白,你这个礼部主事之位,还是真儿帮你求到手的,你好好想想,是要保住这官位前途,还是要成全你这份孝心?!”
傅老夫人一下子懵了!
她这个意思可再明白不过了!
她是在让傅筠从官位前途和他的老母亲之间做选择啊!
她气得扑了上去:“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妇人!你好毒辣的手段,竟然如此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
“老太太!”
傅老夫人的举动自然有张成杨彤在前应对,傅夫人纹丝不动坐在远处,将手边的账簿啪地摔到傅老夫人的怀里:“十六年前我嫁到傅家来的嫁妆单子还在此,这么些年你们从我手上占去的财物我也都一笔笔地记着,皆有存根。
“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做,眼下,就先把这笔账给我平了!别耽误我断绝与你们的关系之后,还要多忍耐你们再此留上几刻!”
傅老夫人尖叫:“你娘家都死绝了,离开傅家你能去哪儿?!你还想走?你哪儿都别想去!”
傅夫人眼一横:“老太太一定是失心疯了!来人,把她给我按回座上!”
她话音还没落下,张成杨彤就一左一右押着傅老夫人坐回了椅子上!
傅老夫人纵然气得大骂,但二人身形如此之魁梧高壮,她又焉能奈何得了?
傅筠又急又怒,蹿上前道:“你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在这里逞什么威风?!”
“过去你们在我面前逞了那么多年威风,我才逞这么一次,你们就受不了了?”
傅夫人沉着脸站起来:“过去我不计较,是想着牺牲点钱财就能落个安宁,也没什么大不了。
“什么烂人破事儿比得上我女儿的命重要?我做善事施舍叫花子,不也要散财么?
“我早就说过,你们不要打我女儿的主意,不要动她!上次傅柔动歪心思我也警告过你傅筠,但你不听,就只能承受所有的后果!
“这些废话我也懒得跟你说了。账目我已经清清清楚楚白的记着,你是自己对呢?还是我上交给衙门,请衙门的人来帮我对?
“你要是自己对我给你一个时辰,要是我上交给衙门,那就天亮后顺天府衙门见!”
傅夫人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巨大的石头,沉沉地压在傅家母子的身上!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被他们以儿女为要挟死死拿捏住的傅夫人,竟有一天会如此不慌不忙地将他们一步步往泥沼里面踩!
这所有的账目,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如果他们能够掏钱出来平了这笔账,当然是不算什么大事。
可若不掏或者掏不出来,让她给闹到顺天府去,那绝对也会判他们赔钱!而且很可能还要当场判离,那这笑话可就闹出全京城了!
傅筠后槽牙都快磨碎了,一双眼睛如同刀子般的扎向了傅夫人:“你够狠!夫妻一场,你竟然如此不留余地!”
“你还记得我与你是夫妻?”傅夫人笑出了声来,齿缝里吐出来的话语带着彻骨冷意,“原来在你们傅家,妻子是应该被那样对待的!在你们傅家,做人是有两套不标准的!傅筠,你到底是有多厚颜无耻,才能在今时今日,还能跟我吐出夫妻一场四个字?!”
傅筠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想起了多年之前,在江陵的大街上见到傅夫人的时候。
江陵最出名的小姐,就是皇商宁泊池的独生女儿。她不但长得美若天仙,而且从小就跟着父母亲,执掌家业,打理生意。
傅筠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他们家的绸缎铺门前,当时他们家遇到了一起纠纷,对方欺负宁泊池不在家中,登门闹事。正是当时身为宁家少当家的她出面,凭着一身胆识和气魄把一众财大气粗的商贾成功拿捏住了。
傅家家底当时和宁家相比天差地别,他承认当时百般的奉承宁泊池,是觊觎他的家业,但也至少有一半的因由,是因为宁家小姐本身。
自从嫁到傅家之后,她温婉贤淑,从来不摆架子,在公婆面前谦恭温顺,就连傅老夫人想尽办法给她小鞋穿,她也从来不说什么。
再后来生下傅真,竟然是个那样的病躯,她全副精力都放在女儿身上,为了不让他们母子嫌弃傅真,她更是处处隐忍,就为了顺着他们的意,好让女儿在这个家里过得舒坦一点。
如此时日一久,都让人忘记了她曾经是能独挡一面的宁家少当家!
柳氏临走前那番话还回荡在傅筠的耳边,他忽然间打了个哆嗦!
柳氏说的没错,他嫡出的两个儿女,根本就不可能会孝敬他!
因为他们的母亲是如此出众,她能为了自己的女儿而将偌大的家业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这本身就需一份果敢的心肠!更何况与此同时,她也并没有忘记照管它的家产!
你看他们姐弟这些年没有他这个父亲过问,他们不也都过得好好的吗?!
都说傅真早就要死了,结果她还是活到了现在!而且还越活越精神!……
“你真的,真的要和离?”
问出了这句话后,他自己也是一惊!这么多年他都吃定傅夫人没有胆量离开他,离开傅家,可如今他竟然开始害怕起了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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