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华歌by浅色线条
浅色线条  发于:2024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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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做到的?”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就,就你说的,凭感觉。”
这种“感觉”天赋,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个是孙小猴。
年纪小小,已然展现出了销售精英的潜力。
不止是潜力,他真能做到。
收服小弟方面,他也很厉害——这实际上是一种管理才能。
孙小猴是一个有自己独立思想的孩子。
此外,他的动手能力还很强,可以说是她见过动手能力最强的一个,前提是足够的领悟能力。
最初的长条凳,然后是小洞天的木牌小机关,再到后面学堂的许多东西。
以及她面前的改良升级的印刷版。
给仨孩子放了三天假,每人买了一只烧鸡,她就待在造纸坊了。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
耐心细致的研究“纸”。
印刷用的纸,需要比现在市面上适合手写的纸,更加的耐用,具有韧性,一定厚度,光泽度,洁净度都得有一定要求,既然做了,就得做好,而且她知道其实不用花传统工艺那么长的时间。
《天工开物》里记载的造纸术,大概要三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
等材料自然法浸泡,再蒸煮等等,时间自然是长,人工干预就能大大加快速度。
除了竹子,她还往里面加了芦苇、黄葛、桑皮。
“青烟蔓长条,缭绕几百尺。”
李白写了这样的诗句来比喻葛麻,葛麻夏天穿着凉快。
葛麻在这个时候基本退出了纺织历史舞台。
葛布已不是主流,价钱自然便宜。
调整比例,一点点试。
“东家!快看!”
许安颤抖着嗓音,捧着一张纸跑到她面前。
展开纸。
抖了抖。
再小心的捏着两端,像扯面条那样,许安扯了扯纸。
“成了,真成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只是接过纸,拇指跟食指撮了下:“还不行。”
“还……不行?这已经是最有韧性的纸了!前几次的纸太厚,没韧性,稍稍一拉就得碎,这……我撕给你看!”
盯着手中的纸,她继续反思。
做实验。
就是不停的尝试。
许安认为已经是成功了,但她觉得还差那么点。
不够韧。
不够平整。
有杂质,不够白。
她就在造纸坊这样待了两个月。
转眼就是“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时候。
海酱都已经交了一批出去,陈志诚刚带人回来,还没进造纸坊,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哈哈”大笑。
这样“笑”的人也没谁了。
“小柳,小柳,你这是……成了?”陈志诚嘘声问道。
她正往外走:“陈师傅,回来了!”
陈志诚递了个包裹过来:“给你带的新鲜玩意儿。”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话那么说着,她一边打开手里的包裹,一边示意陈志诚往外走:“走,兄弟们辛苦啦,晚上我请客下馆子。”
“我让兄弟们回去歇着了。再说了,你这每日花不少,用不着再……”
“你们是该好好歇几日,过不了几日就要上东洲、江州去几趟了。”
“纸弄成了?”
她笑着点头。
陈志诚是纳闷的神情:“其实这纸也不错了,我是个粗人没错,可我问了好些个读书人,他们说还成,我不明白,干嘛还要倒腾?”
“咱们是印刷书,不是手抄的卷轴,学子们看看成,可要做点笔记,容易沁墨,实际使用感不好的,既然做了,肯定要做好,以前的还不算合格。”
陈志诚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个粗人。”
想要将印刷书推出去,给学子们更多选择,特别是寒门学子,必须解决源头问题——纸。
印刷书才能在应该产生的时代前存活下来。
回去好好吃一顿,休息一晚,第二天继续开干,去年四月连着下了好几场雨,保不准今年的天气,只好抓紧时间,撸起袖子加油干。
造纸就几个步骤。
第一,原材料浸泡,《天工开物》里说要泡百日。
第二,将泡完的东西蒸煮。
第三,捣蒜泥那样捯饬捯饬。
第四,用特制的工具,筛子一样的过滤出纤维物,将其晒干。
第五,将一张张纸烤一下。
抓紧时间造纸。
抓紧时间排版。
抓紧时间印刷。
月刊停了一个月,进行了改版,等到时候新发,大家会看到很大的改变。
她正忙乎,管不了流言蜚语,当“将进酒”前挂出停刊一月的告示时,立即有人说:“哦豁,又要关门大吉了!”
“桃夭”关门的事情被当做笑话。
人生还起起伏伏,何况商行,哪里有几个常胜将军。
目前的主营收入是“将进酒”,而它的前身是“小洞天”,提到小洞天,自然会想起月刊《小洞天》。
《小洞天》停刊,意味着出了问题。
哪里有问题?
大概率联想到的就是没钱了。
淮安人都知道这柳掌柜“不正常”,有食铺就好好捯饬食铺,仗着有几分才气,非要整个书刊,整就整呗,还非要自己印书,好家伙,那可是个烧钱的行当!
自个儿印书不成,她还得自己造纸!
“哈哈哈……我就说吧,她不行,早晚得自己把自己玩死!哈哈哈!哥几个,咱们赌一把,赌那将进酒何时关门!”
大多数人认为她不正常。
当芳草看见越来越多的书,一车车,往露桥巷院子里搬的时候,她瞅着柳微也不正常了。
“你说……姐……是不是这里?”
芳草蹲在一屋子书前,苦着脸。
一旁的孙小猴也盯着那些个书:“往日里的月刊也没那么多啊,她肯定是……”
“是怎么了?”
孙小猴缩着脖子,看了眼左右,低声跟芳草说道:“中邪了!”

第350章 打击报复,那只是顺带着
芳草可不在乎读书人有没有钱买纸,有没有钱借书——用她那“中邪”了的老姐原话:“寒门学子的读书成本太高!”
她只是瞅着“将进酒”的钱,给一袋子一袋子拿出,最终换成了一本本“破书”。
左手进,右手出。
有啥用啊?
又不挣钱的买卖。
芳草是真心觉得“肉疼”。
而如今的柳微,那叫一个魔怔。
倒腾出了说是改良版的纸,紧着,就让人不分昼夜的印书。
不停刊一月?
印那么多书咋整啊?
芳草正挠头,洪婶子跟她说:“有人来收钱。”
“她又花钱啦?”
等柳微回来,芳草手叉腰,拿眼凶狠狠瞪着她:“咱这月可白干了,不光这月,还有上个月,上上个月!那一屋子书,我就不问了,你在学府路又盘个铺子是什么意思啊?”
“收钱的来得那么快?你给了吗?”
“还没。”
“明日给了吧,咱说话得讲信用。”
芳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洪震武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东家,陈师傅派人把东西送来了。”
“老李做的那些呢?”
“我今下午去问了,我们要得急,还得再等个几日。”
“几日啊?”
“这……我再去问问。”
“你问问,催着点,着急回钱。”
洪震武赶紧跑出去了。
“姐,你刚才说什么,回钱?”
“你就只听钱。”
“我不光听,还看,天天盯着那屋里一堆纸钱!”
芳草气鼓鼓跺脚,瞪她一眼就走了。
“小草妹儿!”她赶快拉住她:“老李那边交货的时候要给钱。”
“谁是老李?”
“就是……”
不等她说完,芳草就走人了:“没钱。”
芳草已视她为货真价实的“败家子”。
第二天天不亮,芳草就走了——还在跟她赌气。
她呢,也不解释。
等芳草瞅着进账了,自然就不气了。
“芳儿姐还在气头上?”
“你昨晚没在,可是没瞧见那脸色,脸黑得跟那墨汁一样。”
孙小猴直乐呵:“到时候可要给她一个大惊喜!”
“小猴,这件事就咱们几个人知道,你可别给我掉链子!”
“放心!”孙小猴直拍胸脯:“稳当当!”
“走,咱们去新铺子。”
“好勒!”孙小猴蹦跶着,路过路口的“将进酒”,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后喘着气说道:“我……我怕芳姐瞧见我。”
“你那么怕你芳儿姐哦?”
“你……她跟你置气,回头知道咱俩一伙,保准把账算我头上,那日,那一屋子书,要不是我死死拦着,她铁定一把火给烧了!你说……”
没几步就到新铺子。
靠近几间书院的地方,原本是个吃茶的地方,不算大,不算小,长条状,刚好有铺子空出来,比较干净清爽,价格稍高,但重要的是在书院汇集的地方。
学府路上有官学,淮安书院,对面是象山书院和淮阳书院,再斜对角就是鸿文馆,而铺子恰好是在鸿文馆和淮安书院之间,占地不够,只有一层,倒也够用了。
没像“将进酒”那样装修,只是稍微收拾了下。
其实,新铺子是必须得盘的。
因为这是一个新产业啊。
纸质提高了,印刷也提升了,能印出那么多书,应该如何销售呢?
那日碰见伏义才,他提到那么一句“书肆”,真是给了她灵感。
书肆,也就是书店,卖书,同时租书。
学子们以低于书价许多的价格,租一本书,拿回去手抄,誊抄以后再还回来。
通过贾掌柜,可以看出,这一行并不是那么好做,能存活下来,一是靠地理优势,二是打价格战,三是书的多少,他们店铺里的书,没有想象中的多,因为来价高。
“价格战”也只能同行之间暗自较量。
文掌柜说了:“淮安城内许多书肆都有伏家的身影。”
总而言之。
这业务实际上非常适合她。
不过不是这个时候的书肆,而是后面的书店。
“咱们这可是大大报复了伏家一把!”
“那可不是!”
孙小猴和大勇一个劲儿嘚瑟,小黑跟着笑,贾碧云走到她身旁。
“怎么?”
“东家,这一册,到时卖多少个钱?”
她比了个数。
贾碧云露出钦佩的神情:“你是个活菩萨。”
“啥啊!”她哭笑不得:“我是为了赚钱,供你们这群小崽子吃饭!”
“咱们可真能吃。”
“给我干活去,赶紧干活!”
主要是赚钱。
顺带着,打击报复下牛气哄哄伏义才。
只是一下下咯。
这事儿干得很低调,没找工人,就孙小猴几个帮忙着组装定制书架,开业当日凌晨,洪震武带着人把露桥巷院子里的书运送到学府路。
安安静静开个业。
五月初四,这日清晨,“将进酒”外换了告示——“《小洞天》月刊已恢复发行,请至淮安书院旁书坊。”
“什么地方?”
“今朝书坊。”
“咱学府路上什么时候有个今朝书坊?”
此时的另一侧。
“公子起了吗?”
“去去去,一旁去!扰了公子清梦,到时候怪罪下来,有你好果子吃!”
“这……这出事了啊!”
管事挑眉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学府路上开了一家书坊。”
管事瞥他一眼:“滚滚滚,不就是一家书坊。”
“不是的……公子让我盯着姓柳那个女人,是她,她新开了一家书坊。”
“不就是一家书坊?这女人也真是执拗,造纸不行,现在还开书坊,非得跟咱们杠上!她怕是不知道淮安城里的书坊,都在咱们伏家手里,她这书坊开不了几日。”
“可……”
“可什么?”
“她这书坊瞧着不大同。”
“砰——”
突然那么一声。
什么东西砸到门上。
门外俩人都给吓了一跳。
“谁特娘在外面!统统给老子滚!”
管事和报信的两人赶紧走了。
五月初四。
一大清早,学府路上就热闹起来,不光是几间书院的学子们,还有这路上的商户们,纷纷讨论起新开的书坊来。
“这柳掌柜果真是有两下。”
瞅着几人聚在一起说话,一男子凑上去:“什么情况?”
“高掌柜,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怎么回事?”
几人马上转向来人。
有人说道:“这不是高山斋的高掌柜?”
前面说话那人拢着手,一面摇头叹气:“高掌柜,往后,你这生意怕是不好做咯!”

淮安城内最热闹的街道有三条。
其一,金满楼所在的春森路,多酒馆和食铺,其二,以前桃夭所在的梨花路,以女性用品居多,绣花坊,衣帽肆,首饰行等,其三,自然是府衙所在的学府路,前面所述的铺子都有,更多是关于文化产业店铺,文房四宝,墨匣子,笔筒子,印章等,坟典书肆定然少不了。
而高掌柜就是一家文具店的老板。
高掌柜不解:“我听闻似是新支了个书坊,怎么,跟我这口子有关系?”
“高掌柜你去瞧瞧,心里头就一清二楚咯!”
有人却连连摆手:“现在搁那儿是人山人海,你怕是挤不进去,晚点再说吧!”
高掌柜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往自己铺子里去,过了门不进,继续往前走。
到嘴边的一句“那新开的书坊在哪儿”,给眼前人挤人的场景吞了回去。
人确实是多。
超乎了想象。
没辙,柳掌柜只好让人拉了红绸带子,请排队,人一批一批往里进。
铺子只有那么大。
来看热闹的却有那么多。
没关系,越热闹,说明这广告效应越好。
“什么声儿?”
吵杂声越过淮安书院,传进了隔壁的府衙。
杨管事却是憋着笑:“新开了家铺子。”
“你这面上几分笑……一家什么铺子?”
“书坊。”
顾凯芝吃了口茶,忽然给呛了两下:“咳咳……咳咳咳!”
“慢着点。”
顾凯芝捋了把下巴:“柳掌柜新开的食铺?噢,你说了是书坊。”
“今日凌晨时分,有人拉了几车子书来,就是送到这书坊,早些时候我去瞧了,全是印刷出来的册子,跟以前那月刊用的纸不同。”说着,杨管事从衣袖里抽出一卷来:“没想到她真造出了纸。”
顾凯芝拧着眉接过一册子卷起来的书。
摸了摸封页。
仔细摩挲。
快速翻过这一册子书。
“这……她花了多久时日?”
“回府尹,她在造纸坊待了两月有余,要这详细的日子就说不好。去年,造纸坊就有人进出,后面她不是出去了一趟,也不知是不是找新的造纸法子去了。”
顾凯芝迅速起身,拿着那册子书,往书案那头去。
吹了吹,翻过一看,嘴中就是一声:“咦?”
“如何?”
顾凯芝扶额:“实在可惜……是名女子。”
柳微正在“可惜”。
可惜没有瓜子。
看着眼前排起的长队,不由得想起去年小洞天外排队吃套餐的场景,美味的鸭血粉丝和蟹黄包……没对,这是前年的事儿啊。
一转眼,她竟然已经来了第三年。
初来时在东洲,经丽河去了南浔,和小草妹被土匪打劫,从此跟孙家三兄弟结伴而行,来了淮安,桃夭茶,小洞天,洗涤皂……年底去了黔中道,转至富州,下半年去了西北……
来这里碰见了许多有趣的人。
“姐?”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悠。
她回过神来,见到的是芳草。
“这人也太多了吧,会不会有影响……”芳草望了眼不远处的府衙。
“快开堂了。”话音那么一落,有学子说该上课了,队伍后面几人赶紧离开,不多时,人就少了大半,就连里面捧着书的人,不得不放下印书。
学子们纷纷回了各自书院。
留下的人就是五花八门了。
她跟芳草站在外面,听见有人喊“文掌柜”。
“文掌柜如今是发达了!”
柜台后的文掌柜朝那人作揖:“我就是个管事。”
“只是个管事?”
“许掌柜,咱们东家在那儿呢。”
那人顺着文管事所指方向,看了眼,呵呵两声埋着头走了。
文管事走到她面前:“城南书肆的老许。”
“消息挺快。”
“他是伏家的远房亲戚。”
她“嗯”了一声,看了眼匾额——今朝书坊:“我先回食铺了。”
芳草不肯走,石头和洪震武都在书坊待着。
晚饭的时候,芳草还没回来,孙小猴来跟她说:“芳儿姐真真是个财迷,那一双眼都钻进了钱眼子里去咯!喊她回来吃饭,非不肯,这不,只好我给她送去,石头哥跟着也不好回来,真是麻烦……”
孙小猴嘴上抱怨,一边屁颠屁颠走了。
孙小猴刚走,远处一个小点越来越近。
凑近了。
见着一张春光灿烂的笑脸。
“蔡兄!”
蔡戌则“嘿嘿”直笑,双手抱拳:“恭喜恭喜!恭喜柳掌柜啊!”
“刚回来?吃了吗?”
“刚回了趟府衙,就念着口这儿的鲤鱼跳龙门!”
蔡戌则最近不在淮安,说来赶巧,他回来这天正好是今朝书坊开业。
“我前面去书坊的时候,还有不少学子,你瞧,我也来了一册子《小狐仙》,这册子有意思,翻看几页,立即掏出了铜钱。话又说回来,柳掌柜,你是蔡某所识之内人,最懂生财之道者,又其中文采最为丰富者。”
“谬赞。”
“蔡某人佩服。”蔡戌则举起杯来:“敬你一杯,来,再来一杯,我蔡某人还没见过那么大的书架子,真是给我开了眼界……”
有人说,今朝书坊挤了学府路上文具店的生意。
有人说,今朝书坊挤了书肆的买卖。
赶明儿,周胜回来,还得说她这要影响他卖茶的业务。
众说纷纭,是,也不是。
新开的今朝书坊,主营业务——卖书,书不租,只卖,全是印刷版线装书。
除了月刊《小洞天》,还有短小的绘本,以及印刷版的各类经典书籍。
“抄书多费时?有那功夫,我可多看好几册子《小狐仙》了!”
“且是真心不贵,你这价,柳掌柜,不是我说啊,真可以再提高些,高个五成都无妨啊!”
“特别是那些个经典名作,我去楼上看了眼,竟然……竟然还有张阁老的注释版,你是这个,了不得啊……”
“你这人心思多,活络,真……我,蔡,蔡某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来,柳掌柜,由我蔡某人再敬你一杯……”
蔡戌则喝多了。
晃晃悠悠站起来,絮絮叨叨说半天,忽然来了句:“可你不讲义气啊!柳掌柜……你怎么,怎么不带着蔡某人一起发财啊!我这……没走几日啊……”

大好机会就这样……从眼前过,真不能伸手抓一把吗?
蔡戌则去今朝书坊的时候,算不得人多,他一过去,就被敞开的店铺里的布置所吸引。
其他店铺都要关一半门,生怕同行看见自己铺子里卖什么,柳掌柜的店铺从来都敞开着,生怕路过的人不往里瞅上一眼。
又一个成功吸引他注意的铺子。
一眼望去就是那一排大大的书架。
晃眼一看,尤为壮观。
每一位读书人,应大多都有一个幻想——拥有一座书山,家中有数不尽的藏书,诗词歌赋,天文地理,赏阅天下奇观,看尽人生百态……今朝书坊把想象搬到了现实眼前,尽管不属于自己,但忍不住想要走近了看上一看。
一人半高的书架,满当当全是书册。
比起卷轴,这柳掌柜所称的“线装书”,看起来就更为震撼。
四个书架交错排放。
书架的四周还有竹编蒲团垫子。
看累了还能坐下歇歇?
刚那么想着,一股清香飘至鼻尖,转向左侧,柜台旁有处茶室。
脚步移向那柜台,台子后墙紧贴着一排排木板子,上面搁着一支支小瓶。
而靠外一侧,支了个小黑板子,一看他就忍不住笑了,店铺里的物件,有什么,多少价,板子上竟写得一清二楚。
还有细笔?
转身再往里看,才发现柜台内侧有笔墨纸砚等物。
他不由得点头。
买了书,顺带着,不就带管笔走?好吃一口茶的,还能顺带着捎一瓶清香怡人茶。
“郎君可要瞧瞧咱们的画本子?”
“画本子?”
管事微笑着指向门口的小黑板,其中一列,写着新添画本《小狐仙》和《桃花峪》。
“很有意思的画本,这里有试看的本子,你先翻看翻看?”
一个小册子由管事双手递到面前。
蔡戌则接着,随手一翻,再那么一翻,立即问道:“后面的呢?”
“后续自然是在这里。”
一册包装完整的书册呈现眼前。
不用迟疑,蔡戌则立马掏钱买了一册子。
比起书架上的那些,称为画本子的小册子,页数要少不少,价格也要贵不少,可里面竟然是一幅幅图画,配得少许文字,光是开头两页,故事就已引人入胜。
比起手画本,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他知道这是印刷出来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价格比手画、手抄要便宜很多很多。
在常规书肆、书坊,一月的租书钱,就能在这里买上几册子印刷出来的线装书。
那月刊《小洞天》的价钱可以算得上便宜。
小黑板上还写了,请结算稿酬的学子今后去今朝书坊。
看完一圈闹热,此时的蔡戌则心情复杂。
十分复杂。
既兴奋,又害怕。
他为淮安读书人感到高兴,从今往后,他们可以花更少的时间在抄书上,更少的钱财在书卷上,能够阅读更多的书卷,说得俗气些,那省下的钱,能够让他们吃饱些,能够支撑起去外省赶考,哪一样都是很好很好的……
转念,他又为柳掌柜感到担忧。
把画本子揣进衣袖里,他先去找柳掌柜聊一聊,再回去跟顾公说说这实际情况——他应许是大力支持将线装书运送到其他地去,这可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事。
蔡戌则却在“将进酒”喝得晕晕乎乎。
杨管事来喊走了柳微。
“杨管事吃了吗?我让厨房给你备一份。”
“多谢柳掌柜。”他压低声儿:“柳掌柜还是先跟我去吧。”
跟着杨管事去了府衙,从后门进,径直往顾凯芝的书房去。
才进院子,就看见顾凯芝背对着她,双手背在身后,仰着脖子往天。
月亮给云朵遮住了半边。
“顾公。”杨管事退出院子。
就剩他俩。
她看了眼月亮,对着顾凯芝的后背作揖:“顾公安好。”
“你看这月。”
顾凯芝没回身,她起身跟着望月。
气氛有些不太对。
没说话。
直到顾凯芝再次开口:“你太急躁了。”
“为何?”
顾凯芝转身,看了她一眼,抬步,走了几步,院子里角落有一口水缸。
她跟着往那边走了几步。
“小柳啊,缸子仅这般大小,水满则溢。”
“顾公,其实……缸子不止这般大,不破不立。”
“你……”顾凯芝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抬起手来:“你回去吧。”
“顾公,你是觉得线装书不好吗?轻便,小巧,价钱也不高,学子们可以……”
顾凯芝“唉”了一声,随即说道:“我晓得。”
她的眉心挤出了个“川”字。
出了府衙,往隔壁书坊去。
芳草、石头和洪震武都在那里,文管事也在,芳草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孙小猴说是刚走回学堂。
文管事说:“今日开张,生意真是好,我本身还担心笔墨等物无人问津,咱们的东西不比他家便宜,可大家伙看见有满额赠送,倒是出了不少笔墨。东家,你这个满额赠送可真是妙!”
“稿酬的事情,有学子来问吗?”
“晚些时候,已有学子来结算稿酬,当即买了几册子线装本回去。”
“文管事辛苦了,看着时间关门吧。”
“东家……”文管事走近了些,压低声音:“你瞧着面色不大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休息好。”
“你近日可是劳累,那你早些歇息。东家,今日生意好,可要延长些时辰?”
“不,时辰到了就关铺子。”
抬头看了看月亮。
在想顾凯芝的话。
她着急了?
水满则溢?
难不成这伏家跟府衙有关系?
印刷版的线装书,对于读书人来说,肯定是一件大好事,对于同城以租书为主营业务的同行书坊,定然是一件坏事,租书的钱就够买书,谁还租书?
租书行业会受巨大冲击。
她是动了他们的蛋糕。
这也是自然规律——优胜劣汰。
的确是不破不立。
顾凯芝的话也在提醒她——从另一个层面,她这盘子不够大,当盘子足够大,超过原有的那些租书书坊,这件事就能翻转到铜板的对面。
深吸一口气。
还得撸起袖子加油干。
趁着红。
打灯笼。
今朝书坊反响热烈,柳掌柜宣布下半月在城南再开一家书坊,方便学子们购书,同时邀请大家积极投稿。

一书生打扮的男子被人拦住。
书生看了看同窗,抹一把额头的汗,悄声说道:“周兄,先别说那么多,你快跟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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