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一滞。
里面有块干草垛。
上面躺着个人。
虽然只能看见些许衣角,但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是,是她吗?
他不敢往里面去。
希望是她。
又担心,那个人不是他。
站着一会儿,小路子往里去了。
“主子!”小路子跑出来,语气里满是欣喜:“是……”
冷封先跑了进去。
小路子的声音继续传出来:“是张家三公子!”
张泽易同样是失踪状态。
目前找到的人,只有韩治,在一堆尸体当中,他被人翻出来,当时还有一口气,但由于失血过多,大夫说凶多吉少,可他硬是撑了好几日,好不容易醒过来,只说了句对不起成乾就再次昏睡过去。
陈总侍带着人继续寻找。
拼接了一部分尸首,里面并无张泽易、张五黑,以及柳微的部分。
没想到他们在这里竟然碰见了张泽易。
李砚得知是张泽易,就在原地坐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冷封为他查看伤情,当时的他,情况糟糕,而且一样是昏迷状态。
将人带回汴州医治。
三日后。
张泽易才睁开了眼。
他睁开眼时,有些恍惚,耳旁是听不懂的“呜呜啊啊”,一个脑袋凑了过来,他瞧着有些眼熟。
想了好久,认出这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刚来汴州时,他救了这个孩子,后面忙,他倒是不知道这个孩子去了哪里。
没想到,几张饼子的恩情,反而是救了他自己。
他才支撑着坐起来,李砚出现在他面前。
“她在哪里?”
张泽易一愣,太子怎么在这里。
他口中的“她”,难道说的是柳微?
他发着愣,一旁的小路子低声道:“主子,先让大夫为他看看。”
李砚走近两步:“柳微在哪里?”
“微微……微微……”他心里有许多疑问,不过,他也在思索着自己的记忆,那日的记忆瞬间涌出,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胡乱指着一处:“水,给我水。”
小路子捧来水壶。
张泽易拿起水壶就往嘴里灌,喝得急,呛了好一阵,等恢复过来,一双眼打量一遍四周:“微微在哪里?”
“我在问你。”
他见太子紧紧皱着眉。
他这才想起来应该起来行礼,一动,一腿撕裂的疼痛:“啊……”
“回话。”
两个字像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一样。
张泽易心里一阵烦躁:“你问我,我问谁去?当时她没去山上,留在了府衙里,后面我们遭遇埋伏,老张就说她有危险,我不知道老张去了哪里,但他一定是回去找她了!他们,他们不见了吗?他们去了哪里,微微有没有危险?老张那么厉害,不会让她出事的,除非……汴州府衙是出事了吗?”
张泽易一双眼盯着太子。
他自己的心也是咯噔一跳。
没人回复他。
他却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再加速,他想要去找柳微,可是,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小路子道:“张三公子,你且歇着吧,大夫说你要是修养不当,你的腿得落下顽疾。”
张泽易站不起来,却是一把抓住小路子:“汴州府衙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目前为止,没有人能够真正回答。
府衙原本的衙役等人,尸首都尚未找全,柳微、张五黑两人的踪迹更是不得而知。
唯一找到且清醒的只有张泽易。
见到这样情况的张泽易,李砚心中是说不出的失落,升起的希望就是上升到空气中的气泡,绽放着五彩斑斓,徒然破碎,气泡消失不见,而他一整颗心往下沉,海草拽住了他的脚踝,将他不断往下拉扯。
李砚胸口闷得慌。
忽然吸了一大口气,紧着就是被自己呛到。
“……你说啊,府衙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他们人在哪里?”
张泽易的声音越来越大。
将李砚拉回出水面。
他看向一侧,张泽易正使劲儿摇晃着小路子,后者没法挣脱开,快给他摇吐了,整张脸难看得要命。
“张泽易。”李砚沉声道:“她失踪了。”
张泽易的枪口转移了方向:“为什么说她失踪?”
李砚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所有的突破口,只能在张泽易这里,毕竟,连府衙的少尹林少彤都已经遇害。
“你说,她当时没有去双鸭山?”
“没去啊!还好她没去,当时那个情况……”张泽易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陷入了回忆,又突然说道:“汴州府衙有个失踪的少尹,叫什么来着,周达成,对,就是周达成,他带人围剿了我们,上百人,简直就是陷阱!”
“周达成?”
“你肯定不知道他,早在我们来汴州的时候,就……”
李砚打断他:“你先说那日的情形。”
张泽易把他知道的都说了一遍,如何保护实验田,如何回到府衙,又如何去了双鸭山,再怎样碰见了周达成,再后面的事情,他的记忆比较模糊,也不记得如何杀出重围,更不记得他为什么会在那个山洞之中。
等他说完,却是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府衙发生了什么。”他坐在矮榻上,昂着头,望着站在窗前的李砚。
“得到的消息是,那伙悍匪杀到了府衙,里面的人无一幸免,包括林少彤。”
“可是……没有找到,起码,没有找到她,还有老张他们二人的……是不是?”他自言自语续道:“那就说明他们当时躲了起来,只要没找到,就不能说明……是不是?”
李砚艰难的点了下头:“你说得是。”
“没对,你们查城门守卫那边的了吗?”
李砚一愣,只听得张泽易继续说着。
“府衙当时有四十号人,我喊了三十来个壮汉,跟着一起上山,将近八十个,就是为了将那十几个悍匪一网打尽,但是,当时对方有上百人,还有凭空而出的周达成,这件事根本就是早有预谋,应该是针对我来的。”
“可是,他们哪里来的勇气,敢冲进府衙?要进府衙,就得先进城门。前面没有粮食的时候,我们担心城内百姓都跑了,特意修整了城门,城门的看守也是专门调整过,不管是东门还是西门,都不可能轻易进来一伙悍匪。除非,他们长了翅膀,跟蝗虫一样能飞进来,要么,就是有人里应外合,所有守卫都给他们干掉了!”
陈总侍在这时来了。
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守卫那边一切正常。”
这的确是他们忽略掉的一个问题。
“这说明那是另外一伙人,他们早就乔装进城。府衙内是否有财务丢失,你们查了吗?”
陈总侍看向李砚:“我去核对账册清点。”
“当时在山上见到那么多人,老张第一反应就是有诈,他马上要回府衙,但是根本来不及,能杀出重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微微原本要跟我们一起去,出门的时候,脚踝给门槛绊了一跤,当时就给肿了,她也是……”张泽易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带着几分哽咽:“她担心我,才让老张跟着一起,不然的话……她,她就不会出事了……”
张泽易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随后将脸埋进手中。
李砚听见这些话,只觉得烦躁,用柳微的话说,那叫一个毛焦火辣。
他将张五黑从死牢里放出来,是为了什么?
她居然担心他。
张五黑也是……
屋子里一片寂静。
谁都不敢吭声,小路子只是在一旁站着,见着他们一人低着头,一人埋着头。
他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张泽易忽然抬起头来:“查周达成,赶紧把那孙子找出来!”
这是唯一且十分重要的线索。
没有之一。
可在此时,陈总侍又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一个用白布包裹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张泽易一把拿过去。
打开一看。
他就坐了回去。
陈总侍道:“府衙堂院有口水井,里面有血腥味,打捞了几天,找到一把匕首。”
两人都知道——这是属于柳微的匕首。
而此时的柳微,正被晃得连连作呕。
很想吐,前面也是吐了好一阵,现在却是吐不出来了,因为肚子里空空如也。
“你不会是怀上了吧?那些怀有身孕的女子,我瞧着都是像你这样的。”
说话这人,一脸嫌弃。
她对着他狠狠“呸”一声:“你才怀孕!”
对面的男子蹲下,一边“嘿嘿”笑,一边摇头:“只可惜我是个男儿身。”
“李独眼,你给我滚远点,等,等一下,你回来,你把我弄这船上做什么?你不是说是,来还我钱的?这船开了好多天,我看是越开越远,我们到底是要去哪里?”
“我是还你钱的。”说着,李独眼跺跺脚。
“啥意思?”
“你的钱都在这里。”
“敢情,你借去的钱,都用在这艘船上面了?”
“不然呢?”
“然后了?”
“什么然后?”
“你把我和老张弄这艘船上做什么?”
李独眼先清了清嗓子,模样浓重宣布道:“邀请你作为这艘船的船长,带领我们征服星辰大海!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什么呀!你哪里听来的鬼话,赶紧送我们回去!”
“小柳,你可不许学那无情郎,欢愉之后,拂袖而去。为了救你,老子险些死在汴州府衙,搭进去三十来个兄弟的事情就不说了,不带你上船,后面追杀你那一串,怎么能甩得掉?你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好几波人要杀你,对了,我还顺带着给你捡到那黑子,你不好好感谢我,对着你的大恩人囔囔什么?”
上船的时候,她就差点挂了。
要不是有李独眼,的的确确,她早一命呜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该是失血过多,但她偏偏扛了过来。
她“唉”一声,往船舱里去,希望张五黑也能有这样的好运——能够早点醒过来。
“烙饼,烙饼,新出锅的黄金烙嘞——”
吆喝声随着饼摊前腾腾热气上升,相隔二十来步的距离,也能一眼找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有人一路小跑着,还没到那摊位前,就伸出五根手指;“来五张大饼!”
“好勒!”说话的是个十四五的少年,小麦色的肤色,黝黑的眼眸,以及一头小羊毛卷的短发,他的手背是酱油色,掌心则是白白净净的,少年将五个烙饼叠在一起给她。
饼子热乎着,大家都是直接用手拿,她却是急忙喊道:“老张,老张!”
一只更加黝黑的大手,一把接住了五张大饼子。
拿着饼,张五黑就往嘴里送。
对面的少年瞧见粗壮的张五黑,目光落在他脸上如蜈蚣一样的刀疤,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五张饼子不是小钱。
他要如何拿回五张饼子的钱?
一旁的柳微紧忙回身找人,
“老李,给钱。”她赶紧把李独眼喊过来。
李老六慢吞吞走过来,瞥她一眼:“吃得了五张大饼吗?”
付过钱,李老六才接着说道:“回海这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就这几张破饼子了,赶紧吃,吃了赶紧走。”
柳微一只手给布缠着挂在脖子上,仅一只手能动弹,她拿眼瞪李老六:“你懂什么啊?你……”
“你你你,你闭嘴。”李老六拿起一张饼子,掰碎了些,往她嘴里喂,动作是粗暴了些,最后的动作却是轻柔的,他一边抱怨着:“自从下了船,你这嘴就没停过,不是吃,就是叽里呱啦一通念叨,我的耳朵都要长茧了!要是这样一路到长安,我俩耳朵都能石化!”
“那你还去长安不?”
“怎么不去?敢抢老子的船,老子非弄死他们不!”他哼哼几声,续道:“就让他们把老子的船拉到长安去,这叫什么,免费的劳动力。”
“你不怕他们半路上把那些个宝物倒手卖了?”
李老六冷笑:“那些水匪是薛家人,他们一定会将一整艘船拉到长安。”
李老六说得信誓旦旦,柳微不置可否,只是吃着自己的黄金烙饼。
在城内随意溜达了一圈,她倒是发现些“奇怪”的地方。
一座中型县城,在富阳的西南方向。
整个西北靠边境地区,最好的城市就是富阳,没有之一,其余城镇皆是“黄土结构”,土墙,土屋,满是尘土的路面。
而在这里,她发现一条铺着长条石的路面。
铺有石头的这条街,附近都是商铺,极其热闹,刚才卖烙饼的摊位就在街口位置,此外,街上几间铺子,还能看见长安建筑的影子。
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处——《兰陵书局》。
书局已经开到了回海?
脚步都带着几分雀跃。
入眼就是一排排书架,上面堆满了线装书,记忆瞬间翻涌而出,在长安的往昔,一幕幕跳到眼前。
“客人,你需要些什么?”
她随手拿起一本《长安志》:“就这个。”
拿着杂事出去,还没来得及翻开,旁人的对话传进她耳中。
“走啊,今日搞活动,买一送一!”
“你说的可是那‘天下第一绝’?哎呀,等等我,我回家捎个大碗!”
回海城内一处院子。
侍女打扮的女子匆忙跑回内院,边跑着边喊着:“夫人,夫人!”
瞧见的人纷纷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却见侍女面上并无惶恐。
主屋的门帘给人掀开:“竹桃,何事如此慌张?”
帘子后露出一女子的小脸。
果真是巴掌大的脸,下巴一处带着个弯弯的小尖,那就是夜空中的皎月,再配上那白皙的皮肤,仿佛是羊脂玉雕刻而出的玉美人。
已然是精致的五官,偏偏还拥有一双黑得透亮的眸子,有人说这叫黑珍珠,海里独一无二的宝贝。
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阿郎怎么了?”
一院子侍女都竖起耳朵来。
掀开帘子的嬷嬷却是挥手:“全都下去。”
屋子里就三人。
曲悠然不肯坐下:“究竟出了何事,你倒是快说。”
侍女还喘着大气。
旁边的嬷嬷先问道:“郎君又去见了那胡姬?”
嬷嬷如此问道,曲悠然眼色暗沉。
侍女竹桃连连摆手:“不,不是的。夫人,我在街上,看见,看见了个人。”
“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转得过来?办事慌里慌张,只是瞧见个人,就能急成这样,没出息!”
嬷嬷叱责着,曲悠然倒是倒了杯水:“先吃口水,你慢慢说,你到底看见了谁?”
得知不是跟那胡姬有关,曲悠然一点都不着急。
左右不过是瞧见些熟人,最多跟长安那边有关,或者是富阳那边的。
提起长安,曲悠然心中五味杂陈。
她当初随张泽易来回海,日子一晃就是四年多,远离长安也好,就没人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是已经四年多,她一直没能再见到阿母。
曲父镇守边疆,来时还想着能去见见父亲,只可惜阿父不同意,她从未去过富阳。
好在她二弟时不时来看望她,带给她阿母写去的信件。
曲悠然心不在焉想着以前的事情。
竹桃的话,却如同丢进湖里的飞石,溅起大片的水花。
“夫人,我在街上看见个男人,很壮实,很黝黑,跟一堵墙一样,郎君以前喊他老张。”
“老张?”曲悠然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说的可是那个跟在永泰县主身旁的老张?你有没有看错,当真是他?”
竹桃一个劲儿点头:“夫人,我没看错,一定是他,我记得清清楚楚,只不过现在的他,脸上有很长一道疤!”
“人在哪里,你快带我去!”
“人就在……”
嬷嬷打断她的话:“夫人,老老奴带人去一趟即可,你还是留在院子里,郎君说了,近来不安生,你还是少上街的好。”
“可是……”曲悠然看着竹桃:“你看见永泰县主了吗?”
竹桃想了半天:“没看见县主,只看见了老张。”
曲悠然咬了咬唇,提起自己的裙角:“走,你带我去看看。”
“夫人,郎君要是知道了……”
“永泰县主也是我的朋友。我要是真找到了他们,他感谢我还来不及。”
转眼已然过了五年。
永泰县主的事情,因为张泽易当时作为监察御史去了东城、汴州一带,曲悠然知道具体情形,张泽易侥幸逃脱一截,永泰县主却是连着“失踪”了五个年头。
说是“失踪”,实际上,所有人认为她早已离开尘世间,否者,她为什么不出现?
皇帝盛怒,派兵清剿汴州、魏州之间所有山匪,至今,那个地方都十分太平,也多亏得五年前的实验田和那什么肥料,汴州田地里的农作物长势喜人,借鉴汴魏两州的作法,蝗灾压制住,第二年的情况有大的改善。
据曲悠然所知,那伙洗劫汴州府衙的悍匪当中,或许有黎家的痕迹,事后一年,包括东北等地的黎家人,黎老夫人的娘家人,接二连三被查出贪污受贿等事,黎家算被连根拔起,如今,仅剩一个黎家二公子,黎奕霄在苦苦支撑。
黎奕霄行事作风同黎宥谦实在是不同,后者名字里带个“谦”字,却同谦逊不搭边,为人高调,行事放荡,谁都不放在眼中。
而黎奕霄还能在朝中任职,可能也跟黎夫人有关。
毕竟,黎夫人是慈宁太妃的侄女。
可在前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没人敢传,但她从母亲那里得知些消息,慈宁太妃有谋反之心,多年前春猎时的事情,随之爆出,当时,慈宁太妃找人刺杀太子。
事情最终如何解决,外人自然是不知,曲悠然只知后面再有什么宴席之类,再看不见慈宁太妃的身影,至于贤王,说法是这样的,慈宁太妃身体不好,贤王亲自去西南一带为她找灵药。
这药一找都快两年。
曲悠然想着长安那边的事情,脚下跟着竹桃移动,等她回过神来,三人已经来到热闹的路口。
她往一侧望了望,特意铺出一条石板路来的街名为“同舟路”,张泽易说这是风雨同舟的意思。
“夫人,就是在这里。”竹桃指着那卖烙饼的摊位。
曲悠然走到摊位前:“小哥,请问下,早些时候,是否有一位壮士来这里买饼,他长得较为高大,壮实,肤色较为黝黑,你是否还有印象?”
被问话的少年先是一愣。
他从未见过如何貌美的女子,一看就是画本子里江南水乡的美人,见她盯着自己看,少年不由得脸红:“你是不是说,这里有道疤那个?”
少年指着自己的脸颊。
曲悠然略微疑惑,人是稍稍黑了些,可她不记得张五黑脸上有什么疤痕,不过竹桃先前是说有,她便点点头。
“来,他来过。”
“他往哪里去了?”
少年往同舟路一指:“那边,往里面去了,瞧着像是外地人。”
曲悠然道谢,正要往那边去,又倒回来对着他笑:“他身旁可否有个女子?”
少年点头:“有的,好像手有什么问题,这样挂着,有个绳子挂在脖子上。”
听见少年的话,曲悠然内心满是欣喜,却因着最后一句而难受——难道,永泰县主跟张泽易一样,也在那场灾难中落下了顽疾?
如果真是如此,这倒是可以解释她不出现的原因。
永泰县主可能伤得极重。
莫名,曲悠然想起曾经,尚在长安时,有一日她早起外出,碰见坐在永泰县主府的太子殿下。
从未听说两人有什么交情,更想不明白太子为何坐在那里,且神情落寞,更多的是无奈、挫败等等,作为女子,她想到一种可能性。
但她又根本不敢去想。
就在曲悠然分神的时候,一行人正往同舟路去。
“公子,咱们还是先回富阳吧,回海这样的小地方实在是没什么意思的,这里根本配不上公子你……”
“烦!你给我滚远点,要不是看在你舅爷的份上,本公子早将你剁碎喂我的六宝!”
侍从瞥一眼旁边人牵着的豹子,不由得伸手抹去额头的汗。
他哪里想劝说他们公子,出门前,舅爷吩咐过千万别让公子惹事,不然,回去一定没好果子吃。
好在回海这边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他们赶紧走才是,可千万别碰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县丞那边也说了,这回海县令是个脑壳硬的,混起来,根本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而且,他经常出现在同舟路上,侍从念着一定不能让他们撞上。
“来之前,我听说这回海的同舟路有意思,有什么意思,不就是铺了一条石板路吗?果真是穷乡僻壤,铺条路,就是富丽堂皇了?”
侍从紧着附和:“那可不是?小地方的人没什么见识,哪里能跟咱们富阳相比,小的就担心耽误公子的时间,富阳还有大把的胡姬等着公子的宠幸。”
男子觉得侍从说得没错,正要转身往回走,反正,他只是出来避避风头,已经过去好几日,富阳的事情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
就在转身的瞬间,一股诱人的香气钻进鼻子里。
不远处是个烙饼摊。
这位曾公子吃过山珍海味,不知为什么,就是偏好一口黄金烙饼,顺着香味望过去,只是多看了一眼,曾公子就愣住了。
回海是个穷地方没错,可穷地方为什么会有如此美貌的小娘子?
这不应该啊。
富阳位于西北要塞,商贸发达,其中不乏胡姬馆,胡姬模样、身形同中原女子不同,她们大多热情奔放,让人流连忘返,但江南水乡的美人,又是另一种独特的风味。
烙饼摊位前的女子。
拥有江南女子的柔情,眉宇间,似又有西北女子的风情,仅仅一眼,立即捕获了曾公子的芳心。
看了眼身旁的豹子,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朝着侍从努嘴:“去。”
侍从明白他的意思,也注意到那位貌美的女子,按理说,如此美貌的女子,自然不是普通人,瞧她那一身衣裳,侍从就觉得碰上了麻烦。
“去啊!”曾公子直接给侍从一脚。
侍女只好拉过牵着豹子的绳子,往烙饼摊位去,心中却在默念,赶紧跑,赶紧跑……
摊位那边的女子正在沉思,想起过去的种种,没能发现周围的异样,直到听见竹桃一声尖叫。
“啊——不,不要过来!”
曲悠然一转身,也是一惊,一只豹子正往竹桃身上扑。
第550章 铁头县令
竹桃比曲悠然大一岁,相差一两岁,心理年龄实际是差不多的,两人又是自幼一起长大,曲悠然将她看作姊妹,见到一只豹子,她心里也是害怕的,尽管害怕,下一瞬,她还是对着豹子吼道:“走开,走——”
豹子哪里听得懂人话。
曲悠然往旁边扫了眼,见到烙饼摊位上有个铁烙,冒着热气的铁烙,本是用来戳烧火的木柴,当即,她一把拿起那铁烙。
可就在此时,豹子似乎预知到危险,扭头就往曲悠然身上扑,而身后原本拉着绳子的侍从,根本来不及反应。
瞬间的功夫,曲悠然正去拿铁烙,竹桃往地上倒,豹子改变方向往一旁扑,豹子已经露出尖利的钩爪,侍从对着豹子喊着口令:“停下,停下!”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这种“英雄救美”的法子,不是第一次上演,豹子、侍从,还是曾公子本人,全驾轻就熟,侍从拉不住突然失控的豹子,豹子会扑向一个女子,但根本不会伤害对方,只是扑一扑,训豹师从小就教过,除非发出“咬”的口令,豹子才会咬上去,豹子要是真失控,他们哪里敢养豹子玩?
等豹子扑上去,曾公子便出现,上演一出完美的戏码,只为获取美人芳心,不管当时是否能获取,起码他会护送美人归家。
曾公子就喜欢这个。
然而,曲悠然拿起冒着热气的烙铁,倒是惊着了豹子。
一时间,曾公子有些犹豫,还要不要救美了?
万一伤着自己,倒是不划算,瞧豹子扑下去的位置,至少会抓烂女子的脸庞,如此娇花,就此凋零,他还有几分不舍。
刹那间。
“嗖——”
一道声音撕裂空气。
带着一股子怒火,杀向混乱中央。
只听得豹子口中一道哀嚎,仓皇逃离原本所在的位置,跑出十几米来,豹子却是步伐渐缓,忽然倒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与此,手里拿着烙铁的曲悠然,怔然在地,她只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灼热的液体。
愣愣一抹,脸颊上的是血。
就在先前,一支箭呼啸而来,不偏不倚,射中豹子的脖颈。
曲悠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有人已经大步走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一遍。
“谁的豹子?谁的!”
“耳聋了是不是?”张泽易一脚踹在侍从打扮的男子身上,大吼道:“说话!”
侍从瘫倒在地,哪里敢说话,只是拿眼往不远处看去。
张泽易顺着那视线就找到了豹子的主人:“你谁啊!”
他横眉竖眼盯着对面的男子看,一步步往前走:“再让我问一遍,你就直接滚去县衙牢房!”
曾旭东却是盯着张泽易一条腿看,懒洋洋回答道:“你谁啊?”
“你还敢问我?我没见过你,你到底是谁,敢在回海街上遛豹!”
“我还没见过你,你到底又是谁?”
“我先问的你,你要不要脸,跟我问一样的话!”张泽易一挥手:“来人,把他给我带回去!”
曾旭东一点不怕,眼带鄙夷看着他的腿:“一个跛子,在这耀武扬威什么?我可认识你们县丞,识相的,赶紧给我赔礼道歉,还要赔我精心养大的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