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温禾安眼睛有点睁不开,她擦擦带血的泪珠,坦然?低声说:“我的第?八感在?这里没用。”
不是没什么用。是完全没用。
李逾不信,还要再问?什么,就听她问?:“你用了第?八感,三天之内还能再用吗?”
李逾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哼哼出声:“吞大量丹药就可?以。”
温禾安指了指远处的穆勒,轻声说:“人你带走,天黑之前出发?去琅州,可?以吗?”
李逾觉得自己是白担心了,他手掌还发?着抖,勉强恢复点力气后气得笑了两声,一句话不想多说,抓着穆勒当即甩出一道挪移灵宝消失在?了小世界中。
温禾安手脚都软,浑身都痛,找了块山石慢吞吞坐上去,捂着酸涩难忍的眼睛休息了会?。等?丹药发?挥作?用,经脉中抽干的灵力有所恢复,才看向小世界某一个方向。
感应到战斗彻底结束,小世界被破坏得太厉害,现在?很有灵性地牢牢锁住了自身,带着她在?秘境中漫无目的地晃荡,撷取力量。
但窥影石还在?。
她发?丝和?睫毛上都挂着汗珠,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眼睛里满是没有恢复的红血丝,模样有些狼狈,袖片上沁了血水,仍带着难以忽视的危险之意,声音里透着沙沙的哑,有点干涩。
“好了。”她用灵力遮住窥影石,心头大石落下,说:“是我赢了。”
“别看了。”
不知道在?和?谁说话,乍一听,甚至透着丝难言的柔和?。
小世界外,鸦雀静默,许多人还没从“穆勒居然?真的栽在?了温禾安手中”这件事带来?的震撼中抽身,现在?彻底被这两句话唤醒了,霎时间压抑的抽气声和?议论声传开。
他们在?想。
这四个人,不过百岁出头,现在?究竟走到哪一步了。
九洞十窟陷入格格不入的静默中。别人不认识李逾,自家人还能不认识吗。
他们充当着哑巴人,谁也不吭声,希望注意力集中在?温禾安身上,能把这件事快速揭过去。
巫久伸手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扭头看向闻人悦和?闻人杪,压低声音,狐狸眼里充斥着神异的色彩,话语中的骄傲与炫耀之色藏也藏不住:“我说什么来?着,我是不是一直和?你们说。你们见过第?二个这么厉害,还这么好脾气的人吗?”
闻人悦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温禾安好脾气还能打,跟他有个屁的关系,他有什么好骄傲的。
百里外的桃花林,陆屿然?收回镜面,他看向商淮,原地起了个空间裂隙,说:“你带队往前走,我去一趟。”
第73章
商淮猝不及防, 望着出现在空间裂隙有些傻眼,心想不是,去一趟是什么意?思, 秘境深处真正强大的传承有限, 丢一座少一座,丢的可都是他陆屿然的机缘。
如?是想着,他摆了几?下手,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不是,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没?什么事,二少主身上带了伤药, 罗青山调制的,恢复不会慢。”
“小世界力量殆尽后会藏起来, 现在到处飘, 这附近多少个小世界,一个个找?”
“再说……现在外面都是人!”
有能力, 有雄心一进秘境就直往深处奔的, 那在九州上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是熟面孔。本?来温禾安修为恢复的事就有不少人猜到巫山头?上了, 那会猜就猜了,就当?巫山膈应一回那两家,也不怕。
但今时不同?往日, 穆勒现在是被温禾安重伤带走了!穆勒是天都重臣,不知替天都做了多少事,知道多少秘密, 他本?身也是天都有望晋入圣者?的热门人选,后续温流光再出点什么事, 天都这次肯定要疯。
巫山最好不要和这事扯上任何一点关系。
他说的,陆屿然怎会想不到,他踏进空间裂隙中,侧脸线条尤为清冷锋锐,只吐出几?个字:“知道。我尽快回。”
靠在裂隙中的灵流中,他忍不住抬手抵了下颈侧,指腹轻擦。
他要去看一看。
经历一场这样的战斗,他怕温禾安妖化发作。
随着小世界消失在眼前,周围一众唏嘘不已,慢慢散开。看热闹归看热闹,秘境之中,肯定机缘大过一切,队伍四散后,很快传出了或远或近争斗怒喝声响。
秘境长大了嘴,吐出大量机缘的同?时,也露出了残忍冷酷的一面,开始收割吞噬生命了。
温禾安服用?了丹药,但因为耗损太大,短时间内身上提不起什么劲,抬手抚脸的动作都慢一拍。捉了穆勒,心中那根一直以来绷得极紧的弦渐渐松弛下来,让她?感觉到久违的喜悦与轻松,身体一时靠在石头?上不太想动。
小世界藏了起来,到处挪动位置,这正合温禾安的意?。在身体状态没?有休整好之前,她?不想出去,在破坏完温流光的双感之前,也分不出心神考虑什么机缘传承,所以接下来两天的任务唯有好好休息。
她?很想闭着眼睛睡个天昏地暗。
但四方镜一直在闪。
她?倾身,勾住四方镜,发现林十鸢和凌枝都给她?发过消息。
林十鸢从她?围困穆勒开始就发问号,打完后好像也接受了,跟她?说了下现在外面的情况,让她?自己?留意?。末了还煞有其事的说原本?不分上下的四人,现在根据各种分析,她?排进前二,估计打完温流光就能登顶。
温禾安看得好笑,扫到凌枝的消息。
她?在后面追着追着,突然听?到了前面温禾安和天都打起来了的消息,心下诧异,边问她?怎么不给个信,这么快就出手了,边立马赶路,赶到一半知道她?没?打温流光,打的是穆勒。
等?她?赶到小世界门外的时候,战斗刚好结束,小世界直接不见?了,就问她?在哪里,让她?发个方位。
最后估计她?状态不好,干脆撂下句:【算了,我自己?找,等?着。】
陆屿然也发了消息过来。
【在哪里。】
温禾安盯着消息看了会,问:【你要过来?】
【嗯。】
她?想了想,朝镜面中注入气息,那边很快也传了气息过来。但小世界移动较快,没?有规律可言,一连两次都是陆屿然到了,发现小世界不在。
温禾安用?了清尘术洗了一身的血,又掐诀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给他发消息:【我出去找你吧。】
实际上,她?有些迟疑,陆屿然现在最稳妥的做法是不见?她?。
“不用?。”
这次回答她?的四方镜,而是道被山风送来的霜冷声线。小世界被锁定了位置,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生生从外撕碎,像张被火焰点燃的纸般扭曲着裂开道一人通行的缝隙,陆屿然握着四方镜踏进来。
温禾安坐在块巨石上,看着他从远走近,双足轻晃,眼神专注。
陆屿然走到跟前,看了看她?的眼睛,
什么也没?说,弯腰,掌心落在她?脑后,用?了点力扣着,一掌贴在她?脸颊上,指节在她?下巴处寻到面具的暗扣。随着“吧嗒”一声脆响,面具在他手中脱落。
两腮因为骤烈的打斗现出一种别样的红润,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痕迹。
温禾安意?识到什么,唇畔微扬,手指触了触左脸,问:“你担心它啊?”
“有点。”
陆屿然手里拿着她?的面具,说:“来看看。”
不看一眼,不放心。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温禾安格外配合,但也有短暂的一霎,陷入微妙的恍惚中。
她?小心翼翼守着这个秘密好几?十年,数不清多少次梦见?妖化被发现而在睡梦中猛然转醒,从不敢让第二个人知道,所以也没?有想象过,有一天有人赶过来,不是为了揭发追杀她?,而是要确认她?没?事。
她?看看陆屿然,又看看面具,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确定脸上没?事,陆屿然眸光一转,视线落在她?裹藏在黑色面料下的手臂,肩胛和腰腹上,半晌,朝她?左臂伸手。
最后穆勒的那一道灭魂刀,斩在了她?的左臂和肩胛上。
温禾安慢慢抬起左手,将手指放进他掌心中,被陆屿然低眸握住,雪意?浓重的灵力旋即大量涌入她?的身体。灵力滋养不比丹药来得见?效,但架不住他毫无保留,处于恢复中的肩胛骨与左臂骨上传来的痛意?有所消减。
“陆屿然。”她?轻轻喊他。
陆屿然应了声,抬眼看她?。
巫山帝嗣不管出现在谁的话语中,都是最不好接近的存在,外面人说他被架得太高,再冷淡都掩不住其下俾睨狂傲的意?味,温禾安倒是没?这么觉得,只是确实也没?想到,和他在一起,会是这样的感觉。
她?眨了下眼,与他对视,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他如?墨的眼瞳里,低声问:“你刚才看了吗?”
“看了。”
她?笑了下,语调轻平,又有点像炫耀:“厉害吗?”
陆屿然一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他掌心里搭着的五根手指里有两根还断着,知道这是打斗时必经的过程,仍然不可抑制皱眉。她?的强大毋庸置疑,但这是他的道侣,他肯定还是觉得……心疼更多一点。
他起先没?说话,见?她?盯着他不眨眼,嗯了一声,眼下覆着团深郁的阴影,忍了忍,声音透冷:“第八感没?出,跟天都有关?”
温禾安摇摇头?,诚实说:“不是。”
陆屿然脸色稍霁,没?再说什么,温禾安以为他会接着问下去,但并没?有。
过了一会,温禾安估摸着外面的情势,见?他的四方镜开始闪动,轻声说:“秘境中的机缘夺一件少一件,你回去吧,巫山都等?着你呢。”
不出意?料,商淮现在已经在拍额头?骂人了。
陆屿然松开手,转动灵戒,将它取下放进她?掌心中。
温禾安起先还含笑,诧异,看着那枚样式简单的灵戒,清眸流盼:“我自己?有,而且你已经给过我一个了。”
“拿着。”
温禾安眼尾略略翘起一点弧度,也不多说,五指合拢,将掌心中的灵戒攒起来,螓首:“好。那我收下了。”
她?坐在石头?上,好像完成了一桩心里的大事,眼睛眯得像只打盹的猫,浑身上下都透着点懒意?。
陆屿然说了声走了,脚步才动,又停驻在原地,皱眉,看着她?的眼睛,清声道:“温禾安,要说的,都和你说过了。”
温禾安回望他,神情很是认真。
他以冰冷的指节触了触她?还没?完全平复的脸腮,话语中的意?思明显得叫人无从退却:“温流光闭关的地方,我记住了。”
“你们?打的时候。我也在。”
温禾安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天夜里的那句话。
——“撑不住了,就回头?,看我一眼。”
她?不是不谙世事,能够想象得到,这样的决定,对背负着巫山继任者?身份的人来说,对陆屿然来说,何等?艰难,为这样的决定,又大概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自信能完全承受自己?的计划,不需要依靠任何外力。
但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破例的待遇。
她?能感受到。
陆屿然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喜欢她?一点。
温禾安眼中的笑意?如?泉水般掬起来,漾开,水珠迸溅出无数晶莹,朝陆屿然嗯了声,在他转身的时候,又伸手拽住那片绛红色宽袖,力道不轻不重。
他侧首看过来。
她?收着那段袖片,越收越紧,陆屿然低眸看着她?的手指,顺着这力道停在石头?跟前,用?眼神问她?怎么了。一掀眼,却见?她?倾身过来,伸出两条手臂,亲密至极地环了上来。
陆屿然拥着身上骤然拥上来的重量,她?脸颊很热,贴着他,从左边换到右边,满足地低低叹了声,才推他一下,道:“你走吧。”
要不怎么说她?坏呢。
陆屿然将她?捞出来,看了看,清凉的唇瓣贴了下她?的眼睛,感受蝶翼振翅般的颤动,扣着她?手臂的力道紧了紧,才松开。
下一刻,雷霆之力肆虐撕开秘境,他一步踏出去,循着位置去找巫山队伍。
骤然离开已经是顶在风口浪尖上,他确实没?法停留太久。
凌枝游荡着找小世界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她?形单影只,身边一个人也没?,长得实在显小,说话都透着股涉世未深的稚气,好几?只跟她?打了罩面的队伍都投来狐疑或担忧的目光。
耐心彻底告罄是在六七支队伍发现同?一个传承的时候,凌枝蝎尾辫在身后晃了又晃,挤进人群中,迎来众人警惕的眼神。
巫久才因为传承与闻人兄妹表演了出大变活脸,现在转过头?见?她?,以为她?又来问路,不由放低声音说:“妹妹,小世界消失,连四方镜定位都不准,你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谁也没?法让消失的小世界现身呐。”
“谁是妹妹。”凌枝冷冷地说,小脸绷得更紧,看着聚成一堆的人道:“让开。”
巫久摸了摸鼻子?。
却见?凌枝面无表情揭开了手上的兔毛手套,双手倏的压在半空中,霎时间,天地变色,飞沙走石,连传承里闹得不可开交的动静都变得安静。
无数道视线顿时扫过来,透着玉石般细腻光泽的手指根根笔直,刹那间操控了方圆百里所有无形之气,他们?抬眼望去,发现虚虚实实的小世界在眼前晃过,那些枯竭了的也现出了踪迹。
凌枝已经锁定了其中一道,闪身消失在原地。
目睹这一幕的人面面相觑,闻人悦看向巫久和自己?哥哥,皱眉问:“这又是哪来的人?是什么本?事?”
巫久更懵,讪讪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才说没?人能让小世界现身。”
就被小姑娘隔空甩了个巴掌。
这次秘境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藏龙卧虎的,真让人害怕。
凌枝踏进小世界后,一眼发现了温禾安。
她?足尖轻点,几?步走到她?跟前,见?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发现她?状态比自己?想象中奄奄一息的破碎样子?好很多,气息萎靡归萎靡,但已经趋于稳定,正在慢慢好转。
心情看上去也不错,一见?她?便拍拍身边的位置,笑吟吟地唤:“阿枝。”
凌枝眉梢微挑,慢腾腾爬上那块石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和袖子?,没?敢抵着她?的肩,开口问:“你没?事吧?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了被温禾安团在掌心中颠来倒去的灵戒,她?吸了吸鼻子?,认真感应了下,眼神在悄然间变幻,立马忘了自己?上句关心的话,开始谴责她?:“你前段时间还跟我哭穷。你明明很有钱。”
温禾安正色:“我没?钱。”
凌枝眼神胶着在她?的灵戒上,看上去有点馋,笃定道:“你在炫耀。”
温禾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灵戒,有些啼笑皆非,将它往空中抛了下,接住,含着笑道:“陆屿然来过了。”
凌枝有点惊讶:“这是他给的?”
温禾安点点头?。
凌枝的表情转换为直白?的羡慕,她?指了指灵戒,一语道破:“圣者?之器都给了。真大方。”
她?转向温禾安,小脸皱成一团,很是为她?发愁:“他好像是要跟你来真的,这以后,怎么办。”
第74章
小世界中满目疮痍, 连风中都夹杂着崩碎的尘土气息,温禾安怔了下,握着灵戒将灵力探进
灵戒里堆着成团成团的灵石, 有十几个灌着灵液, 里面?封着天材地宝的琉璃瓶子,然而最显眼的,是一张卷轴。
她将卷轴取出来,放在掌心中,它用特殊的秘法叩着, 缩得?只?剩存许长,卷身系着根细细的红绸, 乍一看平平无奇,然而沉下心看几眼?后, 便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灵压密密渗出来。
托着卷轴的几根手指上很快凝出一层霜。
温禾安看了一会, 猜出了卷轴的身份:“雪钓图?”
“好?像是吧。”凌枝凑过来,与她额头贴着额头, 盯着那?根红绸看了好?一会, 撇撇嘴,说:“圣者之器本来就少嘛。就那?几家里藏着一道两道的, 雪钓图是唯一流传出来,所有人都知道归属的。”
温禾安抿了下唇。
因为?形成条件极为?苛刻,圣者之器比圣者更为?稀少, 需得?圣者生前与本命灵器极为?契合,临死前被灵器机缘巧合强留了一段力量,经过百年蕴养才得?以成型。
这天地间圣者数量数都数得?出来, 且一旦成圣,寿数长达千年, 每陨落一位,都意味着一个家族实力地位的衰退,因而圣者陨落前,就算留下圣者之器,也是为?家族而留,几乎没有外传的可能。
圣者之器可以抵挡住圣者的全力一击,是目前所知所有术法?器物里防御反攻能力最强的宝物,是真正?的护身符。
通常被家族赐予最寄予厚望的年轻苗子。
但雪钓图并不属于巫山。
它被陆屿然从秘境中带出来,是他的独有之物。
之所有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当时陆屿然为?了取图,强行碎了秘境中最大的传承,几乎横挑了在场所有蠢蠢欲动的天骄。作?为?他少有出手的画面?,当时还有水晶石影像流出来,被大家拿着逐段逐段地分?析。
凌枝小声嘀咕:“喔。是不是你?最近太张狂,他怕天都圣者会对你?出手,所以把雪钓图送给你?了?”
温禾安诧异之后,这会眼?睛弯起来,轻声反驳她:“我不张狂。”
凌枝跟这卷小小的图大眼?对小眼?,才要说一声有钱还大方的男人还是有些魅力的,半晌,想到些什?么,一扭头,脸腮鼓了鼓,问她:“天都给你?圣者之器没?”
温禾安摇头,抓着卷轴看,说:“没给,不过我知道温流光有。”
凌枝盘腿坐起来,问:“那?你?自己有吗?”
温禾安螓首,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好?笑,没瞒她:“自然有。”
凌枝霎时面?无表情,有点酸,但是板正?着小脸竭力控制着不要那?么明显,觉得?好?烦,怎么好?像人人都能逮到圣者之器,就她逮不到。她是运气太差,还是手法?不对。
“阿枝。”温禾安和?她挨得?很近,抓着卷轴翻过来,倒过去,动作?慢悠悠,明明身上还有很多伤,抬眼?时却能看出一点纯粹的开心:“虽然我有,但陆屿然给我,我还挺喜欢的。”
凌枝露出一种?你?究竟在说什?么荒唐话的神情。
这谁能不喜欢?
温禾安手掌撑在石头表面?,看看恢复湛蓝色泽的天穹,有些惬意地闭了闭眼?。她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做的事?,即便竭力规避,这些事?或多或少会与巫山立场相悖,她不要求有人违背身份站在她这边,但也不接受任何人以任何身份阻止她。
好?在,并没有人阻止她。
她扭头看向凌枝,问:“你?跟你?师兄呢?究竟什?么情况,把你?烦成那?样。”
说起这个,凌枝郁闷有好?一阵了,这次出来,除了想看温流光倒大霉,还存了点出来玩一阵,向温禾安取经的意思,她苦闷地揪了下自己的辫子,说:“我说得?很清楚了,他倒也没有再说我是妹妹了,但我总觉得?相处起来和?平时没多大区别。”
她歪了下头,认真道:“我觉得?他在哄我。”
“我师兄要是跟我犟,我也可以强硬一点,但他现在温温柔柔的,我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凌枝拍了拍自己纯白的袖边,看向温禾安,满眼?希冀:“你?教教我。”
温禾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轻声确认:“什?么?”
凌枝又说了一遍。
温禾安慢慢卸了手掌上的力,任由自己舒展身躯,蜷在石头上,没一会,凌枝有样学样地拥着裙边也躺下来,苹果般圆润的小脸慢吞吞挤过来,散着热气,贴着她的脸颊,眼?睛黑白分?明:“你?教我。”
温禾安忍不住遮了遮她的眼?睛:“我不会。”
凌枝眼?睛一眨不眨,不为?所动。
温禾安觉得?有点好?笑,轻声跟她打商量:“但我可以教你?怎么让商淮给你?做糕点吃。”
须臾,凌枝不情不愿地动了动睫毛。
秘境之内,这两天有几支队伍渐渐往秘境深处探,巫山和?王庭赫然在其列,在温禾安与穆勒交手后的第三天,陆屿然与江无双站在高高的山崖上,两两相望,一个嘴角噙着笑,风度翩翩,一个一如既往的孤高,不沾人气。
那?是一座极其古老的传承,藏得?隐秘,传承的主?人大抵有些心高气傲,只?看得?上厉害的,特意放出了一丝气息勾他们过来,真等两支队伍撞上了,却大门紧闭,无所动作?,大有种?让他们争强斗胜,谁赢了传承便归谁的意思。
秘境中的传承很喜欢搞这一出。
江无双对陆屿然尤其顾忌。
天生剑骨让他自信自己绝不会输给任何人,可说实在的,他们这辈年轻人,再优秀,天生剑骨与天生双感哪一个没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但不论是他,还是温家那?两位,又有谁没有被“帝嗣”之名莫名压过?
剑修天生不服输,爱挑战,江无双最为?年轻气盛的时候,生出过无数次和?陆屿然一决高下,打个天翻地覆的念头,但在知道族中圣者的状况后,隐忍就战胜了冲动。
他不是怕输给陆屿然,而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坏了计划,也怕伫立在巫山之上的那?座神殿。
他尽量避免与陆屿然正?面?冲突,即便面?对着传承这种?诱惑,也很是和?气,伸出手掌含笑朝陆屿然做了个“请便”的动作?,问:“老规矩,谁先来。”
真正?有实力的队伍和?个人不会被传承牵着鼻子走,说打就打,秘境中太容易出意外了,两支队伍缠到最后被传承一口吞下的都有。
因此每次秘境中出现这种?强强对决的情况,都会默认采取几方前后出手,从两边扯开传承,同时进去,最后究竟由谁得?到,各凭运气。
江无双也就是做个客气的样子,说完,见陆屿然衣袂猎动,眼?瞳中雷弧一闪而过,天穹之上,猛的扯出道骤亮的闪电,像利剑刺出,将天幕从中斩断。狂卷的乌云之中,蓝紫色雷霆聚集,若隐若现,闪动着妖异的色泽。
江无双心头不由得?一凛,继而是说不出的躁意。
又是雷术。
巫山雷术高深莫测,不容小觑,可他想看见陆屿然别的手段,他的第八感,或是……真正?出自神殿的大杀招。
江无双手掌握在腰间剑柄上,剑眉压低,动鞘,抽剑,动作?快到极致,剑芒并未完全出来,只?露出半截雪白的剑光。在剑光出现的一瞬间,他身体里的骨骼似乎都跟着在共鸣,震颤,这种?奇特的感应让剑光锋锐到极致,足可劈山裂地。
就在雷术与剑光同时抵达传承两端时,雷术被一道浩大又纯正?的力量挡下,陆屿然眼?仁第一次沉下来。
这绝不是这座传承能有的力量。
他最先感应到什?么,抽身往身后地域看去。
偌大的秘境之中,风云变幻,巫山与王庭的队伍最接近秘境的中心,因此也是他们最先察觉到来自地面?的细微震颤,站在此地的都是长老执事?,实力不俗,他们很快顺着陆屿然的视线看向身后。
很快,整座秘境之中,成千上万人忍不住抬头。
只?见六座巨大的传承之地被笼在更为?庞大的光圈中沉浮,像六座架起在天穹之上的小型城池。而被六座传承之地包围在
正?中心的光团,像颗硕大圆润的明珠,时明时灭,在白昼天光中,吐露清辉,如众星捧月般被拱推于主?位。
那?种?传承之力。
超越了圣者。
有足足半刻钟,所有的队伍都惊疑不定地辨认着什?么,陷入死水般的幽静之中。在长辈们面?面?相觑着点头对视之后,才嗡的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浪潮,他们望着那?些沉浮的光晕,说什?么的都有,视线隐晦交织中,“帝主?”被提及的次数最多。
从进秘境开始,一直莫名其妙搅在一起的九洞十窟,闻人家和?素家也陷入交头接耳的议论中。
寒山门门主?见状,脸绷得?死紧,脑子里的一根弦啪的断了,他立马拿出四方镜找李逾,发现发出的消息跟石沉大海似的,根本没有回信。
于是又从灵戒里抓出灵符,传音石,一个个擦亮,点燃。
发现怎么都联系不上人之后,他胡子往上一翘,深深吸了口气,去拍巫久的手臂,说:“李逾人呢?让他别躲了,现在就回来。”
巫久脑袋里还懵着,反应过来后看着自家师叔十八般手段齐齐用出也找不到人,心想我找人不也是用四方镜吗,李逾要是连自己师父都不理,哪会理自己,但还是乖乖问了。
问过之后收起镜子,猫着腰凑到闻人兄妹和?素瑶光身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秘境中心的那?几道光团,数了又数,仍忍不住跟他们确认:“我没看错吧。这是几道?是几道?一共七道吗?”
“没错。”闻人悦翘了翘唇,美目流转,声音里不难听出点激动的意味:“传言帝主?在世时,用人或是封赏,就从不看出身,我原本以为?……原来是真的。”
历任修士,有强有弱,无不呈现出百花齐放之势,但若论惨,论憋屈,他们这一届,他们这些人绝对是榜上有名。
他们天资也高,修为?从来不敢懈怠,也曾铆足劲往死里逼过自己,可帝嗣,天都双姝,天生剑骨,这四个人从崭露头角,开启第一战开始,就没有过败绩。他们就像是四座大山,走到哪,就压到哪,任凭他们这群人不上不下,被压得?要死要活,痛苦不堪,永远够不上他们的步伐。
就连传说中的天授旨和?帝源归属,好?像也一直在三家之中,这四人中打转,成为?他们内定的囊中之物,没有其他人的半点份。
可现在帝主?却给出了七座传承。
除去那?四位。
也还剩三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