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放心。”宋婉儿开开心心的应话。
这一厢,宋婉儿拉着谷秀娘的手,二人一道向丁芍药福一礼,尔后,二人一道离去。
离开内宅主院,二人去花园子赏景。有丫鬟仆妇跟随着,宋婉儿引着谷秀娘去了莲塘中心的小亭子。
有水一方,莲花盛开。水天各色,自是美景。
在小亭子里,宋婉儿唤了丫鬟们送茶点。一切妥当后,她又打发走侍候的丫鬟们。
“去,你们去莲塘边等着。这小亭子里就留了我和秀娘妹妹赏景。”宋婉儿指使话道。
随在宋婉儿身边的丫鬟仆妇们应下自家姑娘的吩咐。一一见礼,一道告退。
谷秀娘领来的几个丫鬟不多舌。不过,几人的目光还是落一回自家姑娘身上。
谷秀娘摆摆手,她笑道:“便依婉儿姐姐之语,莲花、莲香、莲心、莲雨,你四人退下吧。”
这四人跟着谷秀娘从渭河县一道来了神京城,算是旧人。
来到神京城后,她爹谷大顺给添补上更多的丫鬟仆妇名额。
谷家宅第,东院之内,谷秀娘的身边有二位教导规矩的老嬷嬷。另还有大丫鬟八人,小丫鬟十六人,粗使与仆妇八人。
就算是这些侍候的下人们轮守当值,真等着谷秀娘出行时,她的身边也可谓浩浩荡荡,被人簇拥,不会给坏心眼的趁了半分心思使绊子。
此时此地,莲花几个丫鬟见着姑娘吩咐,一一应话,一道福礼后也告退去莲塘边候着。
小亭子里余下谷秀娘和宋婉儿二人。谷秀娘的目光落在宋婉儿身上,这会儿的宋婉儿热情的招待了谷秀娘。
“嫂嫂家的厨子不错,这点心闻着香,吃着味儿更好。秀娘妹妹,你不妨也尝尝。”宋婉儿热心的替谷秀娘夹一块小点心。
话说,在渭河县的谷家时,谷秀娘吃点心的机会很少。
因为在这一个世道里,糖挺精贵。
莫说是糖,这等甜滋滋的好东西。平民人家更多吃着粗粮过日子。便是做点心的好细粮,在省着过日子的普通人家里同样属于精贵的好粮食。
“……”谷秀娘没动小筷子,没尝点心。她的目光瞧着宋婉儿。
“怎么了?”宋婉儿抚摸一下自己的脸颊,她问道:“可是哪不妥当。”
“嗯。”应一声,谷秀娘轻轻摇头,她说道:“不是呢。”
瞧着谷秀娘的态度,宋婉儿笑了。
宋婉儿搁下小筷子,她仔细的打量一番谷秀娘。她笑道:“我的热忱吓着秀娘妹妹。”
“无缘的好,又太突然。我总觉得有一点违和。特别是婉儿姐姐瞧我的眼神,您双眸里的审视太多了。”谷秀娘开门见山的说道。
“本来这话,我不当讲。这般讲了也容易伤人体面。奈何我信感觉,我相信婉儿姐姐是一个好人,我就想真心的跟婉儿姐姐做了闺中好友。”谷秀娘先给宋婉儿发一张好人卡。
二人算得绕弯的亲戚,往后还要来往。真有问题就摆开讲。讲得通,往后就好好相处。讲不通,往后就应该避着些。
真是遮遮掩掩做了场面假戏,谷秀娘觉得太可笑。又不是闹宅斗宫斗,没那等必要的。
“秀娘妹妹真有趣。”宋婉儿捂嘴一笑。
笑罢后,宋婉儿收敛笑容。她正色回道:“那我直言,不讲假话。也免得浪费了秀娘妹妹的一番美意。”
“秀娘妹妹,你可知晓着就差一些呢,我就会要成为费邑侯世子的嫡妻人选。”宋婉儿问道。
“……”谷秀娘万万想不到,吃瓜吃着自家身上。
“不曾听着这等消息。”谷秀娘实话实说。
“只是……”谷秀娘瞧一眼宋婉儿,又道:“若是宋家有意,应该早些联络,早些定下才对。”
“既然没有定下婚约,便是说明事情不成,不成之事,再议岂不是容易伤了宋家体面。婉儿姐姐的一席话,我可以当没有听过。”谷秀娘话语里轻轻一点,点到即止。
“秀娘妹妹,你真有趣。”宋婉儿捂嘴笑。
“不瞒你呢,原来我不知道这一桩婚事时,东方暻,东方玄高如何,我没入眼。”宋婉儿的目光一直瞧着谷秀娘,又道:“等着知晓这一桩婚事错过,我忽然才注意到东方暻,就好像突然察觉了东方玄高人不坏。”
“秀娘妹妹,你可会认为我这人性子太坏?不是自个的才觉着好。就像这点心,没人争抢时又觉着味淡,不那么味美了。”宋婉儿指着石桌上的那几小碟子点心问话道。
“……”谷秀娘能说什么。她只想着宋婉儿的性子太别扭。一点不像她的容貌一般美得明艳艳,又光彩,又照人。
这姑娘心生嫉妒,还是嫉妒的莫名其妙。只是好在啊,宋婉儿似乎也知道自个的缺点在哪。她还会谨记“克制”二字如何写,能光想不行动。
渭河县,河口村。
刘家最近不太平,就像走路总踩上狗屎一样的不行好运。
刘氏一族的族长家。
族长请族老们议事。这商量的内容便是刘暌母子的去留。
“族中遭祸,根子应在刘暌母子身上。上头递话,让族里全部做了聪明人,别干蠢事。唉。”刘族长叹息一声。
对于族里的大事小事,族老们也关心。
明面暗面的打压,上上下下,族里族外,那些不顺心的事情多了后,又有人递话下来。莫说刘族长觉得闹心,族老们一样闹心。
各家遇着不好事,甭管自家,还是亲家,这坏事遇多了,在众人眼中就消耗着家财家运。特别是关系上族里老小后,族长和族老们都要三思。
“费邑侯府摆明了不消气。唉。”
“能怎么办,当然是从了贵人的话,还能别扭着不办。”
“就是,依我看,这刘暌母子就是祸根头。还是早早打发的好。”
“……”族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各有想法,各有意见。
“不太妥当?”刘族长面有难色。
“刘暌是刘氏一族的子孙,因着他爹义山不让费邑侯府待见。唉,这也不能怨刘暌,他一小儿有什么错处。”刘族长还想揽了族人心。也不想干什么狼心狗肺的事情。
刘族长左右为难。
族老们也是面面相觑,有人提议,说道:“要不族里出面,花一笔钱财买下义山留下来的宅子和田地。让刘暌母子拿着钱财去投奔何家。都说娘舅一家亲,何家可是刘暌的亲娘舅,刘暌母子带着一注大财去投奔,这样就好说好听。”
“对。”族老里,年岁最长的说道:“刘氏一族的宅子田地没有便宜外姓人的道理。至于这浮财嘛,刘氏一族仁义,不贪不占。也由得何氏一族拿了钱财好好的抚养刘暌长大。”
刘族长一听这一番话,他心动了。
钱财,不过浮财,漂浮在水面上。对于农人而言,宅子田地才是祖祖辈辈的命根子。
第11章
长水校尉府的赏荷宴正式召开时,宋婉儿是东道主的做派。她热情的给谷秀娘介绍相熟圈子里的好友。
宋氏一族是士族,不算一流,亦是二流。至少在谷秀娘了解的资料里如此。
有宋婉儿的帮衬,来做客的小娘子们都要脸,大家伙客客气气的打一个招呼。虽然嘛,谷秀娘没有结交上几人,但是呢,混一个脸熟却是绰绰有余。
赏荷宴。
除了欣赏长水校尉府的各色莲花。有种于莲塘的莲花,有种于小池假山上的莲花,亦有种于各种景致雅趣的瓷器里的碗莲。
粉的,白的,红的,紫的,各色各样的莲花,样样各有风情万种。
处处不同,样样不一。
让谷秀娘长见识的同时,亦是瞧了一番神京城闺秀们的雅趣。
吟诗做赋,尚是随意。摘了莲花,簪花而戴,更是让各家小娘子得着乐子。
谷秀娘瞧着这一切,她好像融于其中,又貌似隔于其外。
“秀娘妹妹,你怎么落远远的。”宋婉儿凑在谷秀娘的身边,还小声的咬着话音问道。
“初来神京城怕露怯,我便学一学神京城的风物人情。想着先认识了旁人风流,且不急着摆弄自个浅薄。如此这般,倒是让婉儿姐姐见笑了。”谷秀娘客气回话道。
听着谷秀娘的回话,宋婉儿捂嘴笑一回。
赏荷宴,不止赏荷。也是让一些自许高雅的士族千金们出一出风头。
谁赋文做得好?谁簪花更灵巧?总要比上一比,挑了更胜一筹的人物。
闺中千金,谁扬美名,在这等场合里出了风头自然就会赞誉无数。
当然想出风头,除着自身出众,还要有家世背景。若不然的话,不止容易被人挑刺,更容易被人背刺。毕竟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挑了风头最容易,想开花结好果子,那就不是容易事情。
多大的碗,食多少饭。这里头有哪些的门门道道?各自如何站位,就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赏荷宴,谷秀娘就想让未来的大姑姐留一个好印象。就算不好,也别太差。
待赏荷宴结束时,谷秀娘随大流一起告辞。
这一日,长水校尉府的赏荷宴。谷秀娘来一趟,送过礼,结识几人,待宴会散场后,辞别离去。
长水校尉府,内宅主院。
丁芍药一一送走客人后,她的目光落在屋中小坐的小姑子身上。丁芍药笑问道:“四妹妹跟秀娘相处如何?”
“嫂嫂放心,秀娘妹妹为人风趣,我二人相处的很好。”宋婉儿苑尔一笑,坦然回话道。
这一厢的丁芍药听着小姑子宋婉儿夸了未来的弟妹谷秀娘。
那一厢的谷秀娘是离开长水校尉府。
在临街道要转弯儿时。谷秀娘乘坐的马车停下来。
马车外面,此时传来一道让谷秀娘略微熟悉的声音。
“谷家妹妹。”马车外面,有人唤话。
马车之内,谷秀娘听到这声音,她伸手掀开车窗帘子。不出所料,谷秀娘瞧见外面唤话之人,乃是熟人,就是她的未来夫婿东方暻。
“玄高哥哥。”谷秀娘唤一声。
“我识得谷叔父家的马车配饰,果然呢,没认错。”东方暻笑一回。
“谷家妹妹,恰巧呢,我有一份薄礼想赠你。遇上了,便请妹妹莫要推辞。”话罢,东方暻从窗口递了一个小匣子。
谷秀娘瞧一眼东方暻,她没有拒绝这一份礼物。
“谢谢玄高哥哥。”
“谷家妹妹,你不打开看看吗?”东方暻试探着问道。
听罢这话,谷秀娘打开小匣子。只见里面摆着五福娃娃。每一个憨态可掬,瞧着模样可爱,就很惹人喜欢。
“谷家妹妹,你喜欢吗?这是我亲自画的模样,亦亲自挑的烧瓷匠人让其制作出来。”东方暻替自己表功。
“福娃娃很有趣。”谷秀娘抬头,眉眼弯弯,唇畔含笑。她轻轻颔首,又道:“谢谢玄高哥哥。您的心意,我很喜欢。”
礼薄情份重。
东方暻这一位未来夫婿会乐意讨好人。这等被讨好的感觉让谷秀娘心里暖暖的。
大周皇朝,孟秋,夷则之月,月末。
三书六聘,姻缘大事。东方暻和谷秀娘的婚事已经敲定。一切按世俗的规矩进展。
合八字,相吉日。东方相安和谷大顺二位做长辈的敲定一切。
待今年的季秋,无射之月,东方暻和谷秀娘就会正式成婚。
成婚吉日想瞅着一天一天的靠近。
谷家宅子,东院之内,谷秀娘在给自个绣了嫁衣。入目之内,大片大片的火红颜色,金银线织的吉祥纹案,一切很漂亮,亦很动人。
渭河县,河口村。
刘暌年少,他对于大人们烦恼的事情不太懂。刘妻懂得,越是懂得,她越想抹眼泪。除了哭,刘妻没有旁的主张与办法。
瞧着又抹眼泪的妹妹,何屠夫心烦。
刘妻哭一场后,她小心翼翼的说道:“兄长,宅子田地是暌儿他爹留给孩子的,一旦卖了,暌儿长大,他如何安生立命。屋无一间,地无一垄,难啊。”
“妹妹,你既归家,必要再嫁。你让暌儿守什么?他一小儿,他能守得住宅子田地吗?”何屠夫反问道。
刘妻不敢应答。
良久后,何屠夫一声叹息。刘妻又道:“那我不嫁,我一辈子就守了暌儿。这不成吗?”
“不成。”何屠夫给出答案。
何屠夫不会讲真话,真话难听。因为有县中大户瞧上妹妹。何家已经跟对方说定。
妹妹再嫁,在何屠夫眼中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得更改。毕竟妹妹守寡的话,那不是让何家招惹了仇人。
结怨这等事情,何家不想,更没必要。
大周皇朝,仲秋,南吕之月。
月圆人圆,这等佳节。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承平帝开恩,他赏诸人厚赐。尔后,承平帝对身边的谷大顺说道:“大伴说说,这等佳节,朕愿与民同乐。你瞧如何?”
“善,大善。陛下仁心,海内天下,俱感恩呐。”谷大顺自是跟天子一心,天子说什么,他赞同什么。
“大伴这话说得好,朕爱听。既如此,大伴去安排一下,朕打算微服出宫。”承平帝来了兴致。
若是朝臣,必劝阻一番。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什么白龙鱼服,把天子安危置于何处?
奈何此时的垂拱殿内,没朝臣,全内臣。谷大顺不会扫了天子兴致。
谷大顺躬声应诺,马上去安排天子微服出行一事。
应该安排护驾的侍卫不能少。暗中的谍探更不能少。不说把天子护得密不透风。至少应该赶走的危险,谷大顺不敢小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天子有万一,谷大顺头顶吃饭的家伙不保。不止他,便是沾一点干系的人,人人都得人头落地,小命不保。
当然了,为着安危就反驳掉天子的兴致。想法子劝天子待宫廷内苑,不要出去溜达?
这等事情谷大顺不会做。
因为一旦做了,只会惹来天子憎恶。谁让这等事情朝臣们做的太多,国舅做的太多。天子起了逆返心思。
做为天家奴才,谷大顺的立身根本在皇权。他没得立场劝。
真劝,让天子不爽了。那谷大顺很可能就要给新人让位。
刑余之人做诤臣,不合规矩。吃力不讨好,更会被人骂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谷大顺不傻,立场站了,那就一站到底。半途更改门庭,只有一个结果,左右都不是人。
承平十年,中秋。
神京城的市井里,天上银河,地上星河。点点灯光,在此时此刻映衬着神京城的绕城之河,美丽又梦幻,似天上人间。
长街夜景,人流如织。红尘烟火,最是迷人。
顺着人流,刘朔停在一处摊贩前。伸手一取,他与一位少女的手碰上,轻轻一碰,赶紧分开。
原来二人一同伸手,都想拿取了同一个年兽面具。
“你喜欢,你拿吧。”少女说道。
刘朔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不知道是星光,是月光,还是点亮了一整条长街的灯光。
在灯下,刘朔望着少女,越是瞧,越觉得少女真好看。
噗通噗通。
刘朔察觉了心跳声的加速。或许这便是少年心思,一见钟情。
明明就是长街一面。少女客气知礼,又是微微疏离。
少女不曾再拿面具,她匆匆离开。刘朔的目光却是想追寻。
奈何一夜繁华,在灯水阑珊处,刘朔追丢了少女的身影。
天子犯相思。
谷大顺把一切瞧在眼中。他不多语,他只是暗中施了手势。尔后,自会有人去查清楚一切,是否人为,是否巧合?
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过去一晚,昨个相遇的少女声音如黄俪,婉转动听,至今还让承平帝记着。
“陛下。”谷大顺做为天子近臣,还是自称的头号心腹。这等贴心人办事,有时候不需要天子多言就要办妥当。
事事要天子吩咐一声才会老实的动弹一下。那不是贴心人,那是木头桩子。
“大伴,何事?”承平帝问道。
谷大顺躬身见礼,他态度恭敬的递上一份资料,道:“启禀陛下,奴才多事,让人查了昨个在市井里巧遇上陛下的小娘子。”
“这是小娘子的家世背景。据暗线禀报,昨个的相遇,纯粹就意外,没人胆敢窥视陛下行踪。”谷大顺有一点老鸨的潜力。
一般二般的人物,谷大顺肯定不会暗戳戳的荐给天子。
奈何这一回查到的小娘子不同,谷大顺一瞧对方的家世背景。他就觉得应该给这一位小娘子一个天大的机会,助其一步登天,青云直上。
“宋家小娘子。”承平帝看过谷大顺递上来的资料后,他沉默片刻。
谷大顺查的很清楚,小娘子姓宋,闺名婉儿。宋氏一族的长房嫡女,长水校尉宋诚的妹妹。
拐弯儿的算一算,往后谷大顺跟宋婉儿还能算亲戚。
既然是一个利益圈子里的人物,免不得你提携,我提携,大家伙都是均沾好处。
“大伴你说,朕纳之,又如何?”承平帝是问话吗?不是。
谷大顺是天子跟前的体面人。他的利益跟天子一致,自然是想天子所想,急天子所急。
谷大顺回道:“陛下,得您垂青,这是宋家小娘子的天大福份。”
承平十年,中秋刚过。
神京城,内城,谷氏宅第,东院之内。
谷秀娘忙碌了一回绣嫁衣之事。尔后,歇歇手,歇歇眼。
丫鬟莲香禀话,道:“姑娘,大人回府了。”
“爹回来了。”谷秀娘起身,道:“我去给爹请安。”话罢,谷秀娘领着丫鬟去前院。
前院书房,谷秀娘一进屋向她爹谷大顺行礼问安。
谷大顺笑道:“好闺女,坐。”
瞧着她爹指了旁边的位置,谷秀娘应一声,随即就走上前,尔后,亲自给她爹跟前半空的茶盏斟八分满,此时方才落坐。
喝着闺女倒的茶汤。谷大顺美美的品一品。
茶喝了,谷大顺搁下茶盏。他的目光落在谷秀娘身上,他问道:“好闺女,听说你跟宋家小娘子走得近,关系颇不错?”
“嗯。”谷秀娘轻轻颔首,她回道:“便如此。爹问此事,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女儿的话吗?”
见她爹突然关心自个结交小姐妹的事情。谷秀娘忍不住关心一回,她爹在意的重点在哪?
“一家人不说二样话,爹不瞒你,宋家小娘子是好风凭借力,一旦得了大造化,必将一飞冲天,往后不可限量。”谷大顺给闺女提点一下。
“大造化。”谷秀娘呢喃这三字。
“莫不成……”话至此,谷秀娘指一指屋顶,又指一指皇宫方向。
“爹,女儿猜测的对吗?”谷秀娘问道。谷大顺不回话,只是轻轻点头。
“爹放心,我懂了。”谷秀娘回道。
承平十年,季秋,无射月。
长水校尉宋诚的嫡妹宋婉儿入宫伴驾,颇得圣恩,被天子晋封为正二品昭仪,列为九嫔之首。
同月,谷秀娘的婚期越来越近。
神京城,内城,一处繁华的大酒楼上。
临近婚期,东方暻近日跟一些好友来往时,也颇是受领了一番好友们的美意。
这不,一众人在大酒楼里吃些酒,听些曲。
待众人有醉意后,便是准备散伙了,各归各府,各回各家。
从大酒楼出来,东方暻身上有些酒意。就在他被小厮与侍卫簇拥着,不准备骑马,准备坐马车回府时。
有人冲到东方暻的不远处,一靠近些,不等侍卫们阻拦,来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她跪着,她哭喊,大声道: “求世子救命,求世子救命……”
来人是一位妇人,她容貌清秀,她哭喊着,如泣如述,如黄鹂哀鸣。让旁人听着为之动容。
东方暻伸手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头疼。
这会儿的周围聚拢上来一些看戏之辈。内城的大酒楼,吃酒宾客颇多。来来往往,各有身份。这些人都要脸。
如今东方暻被人看好戏,他心情不好。面上还得端着架子,耐心与人说话。
“这般跪着,求我无用。你有含冤事,当去求衙门。”对于这一个又跪拜又哭嚷的妇人,东方暻不认识。
“世子,求求您,救一救您的兄弟刘暌。刘暌跟您一个生父,都是刘义山的儿子。”妇人喊破东方暻的另一重身份。
东方暻打量着妇人,他大概心头有数。奈何这里不是继续问话的地方。
东方暻摆摆手,他跟身边的亲信小厮使一个眼色。
瞧着东方暻身边的小厮走上前。妇人不避开,她只是继续磕头,继续喊话。嚷嚷的场面更加闹腾腾。
一时之间,东方暻更头疼。
这会儿的东方暻不理会妇人,他在小厮与护卫的陪同下先离开。至于妇人那儿,有东方暻的下人去递话,让妇人闭嘴,让其跟着离开。
几千里之外,渭河县,何宅。
何屠夫很生气,妹妹不告而别。人去哪?寻不着。
“老大,如今怎么办?”何父跟何屠夫问话道。
“爹,大户开罪不得。如今没有法子,那就让大囡替她姑出嫁。”何屠夫拿定主意,一口咬定的回道。
哪怕女儿要嫁的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登头。指不定哪一天呢,老登头一睡不醒,两腿一蹬,两眼一闭,人就没了。
那又如何?在何屠夫眼中,为着荣华富贵,一个妹妹他能舍了,一个亲闺女他一样能舍了。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费邑侯东方相安一回府,他就听着府里发生的新鲜事。
其时不回府,在外头东方相安已经听着风声。
宦官这一条路不好走,看着天子近臣,好像威风八面,实则危如累卵。万一哪一天,哪一步走错,便可能万劫不复。
前院书房。
东方相安跟儿子东方暻问道:“玄高,你领了人回府,如今什么情况?”
东方暻一五一十的把他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一遍。
“刘暌丢了,刘暌他娘求过渭河县里所有能求的人。甭管娘家亲人,还是刘氏一族,又或衙门官吏,始终不得其法,刘暌一直寻不回。”东方暻说一说事情起因。
“于是刘暌他娘偷偷拿了一些细软钱财,千里迢迢赶来神京城,来央求费邑侯府寻人。至于在大酒楼门口堵人,也是这一个妇人的心机,她为了把事情闹大,以此掀起舆论涛涛,让我不得不出面揽事上身。”东方暻又说一回刘妻的小心思。
“你怎么想的?”东方相安问儿子。
“……”东方暻的眼中有嘲讽之意。他道:“刘暌他娘闹一场,瞧见的人太多。爹,如今的这局面,儿子想推脱,怕也不成了。”
以东方暻的了解,费邑侯府怎么也算体面人家。当然要讲体面。
有些事情不上秤,那就无所谓。一旦闹得沸沸扬扬,想装聋作哑,那就行不通。
“再说刘暌一介小儿,也算无辜之辈。儿就当做一回善事。”东方暻回话道。
“罢,事情闹出来,总归得解决。依玄高之意,便这样办吧。”东方相安同意了,他任由儿子决断。
“爹,还有一事。”东方暻的脸上有为难之色。
“刘暌他娘闹得满城风雨。关于刘暌守孝一事,儿怕万一,万一真有人查了。如今儿左右为难。爹,我与谷家妹妹的婚事,您瞧,要延后吗?”东方暻问道。
按礼仪论,东方暻不姓刘,他姓东方,他要守孝,还得守了他爹东方相安的孝。
就如今东方相安身体康健,瞧着寿数还长。
奈何刘义山是刘暻的生父。哪怕过继,万一被人扣了字眼,没有把柄,也能制造把柄。毕竟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东方暻的寻问,东方相安听罢,他忍不住感慨一回,说道:“延后吧,此事我去跟你谷叔父提了。”
神京城,内城,谷氏宅第。
东方相安来一趟,谷大顺热忱待客。
“东方兄长,请吃茶。”
“谷兄弟,你也请。”
二人客套一番后,东方相安说出来意。他道:“谷兄弟消息灵通,关于费邑侯府的热闹,想必也有所耳闻。”
“听过只言片语。我是不信,也不当真。”谷大顺回道。
“哈哈哈……”东方相安笑一场。笑罢,收敛笑容。
东方相安再道:“谷兄弟,既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未必全真,也不全假。”
东方相安不隐瞒,他把事情一一讲一回。
谷大顺听罢,他问道:“兄长登门,就想商量玄高和秀娘的婚期。这准备延后了?”
“此为不得已,还请谷兄弟原谅。”东方相安起身,对着谷大顺躬身一礼。
谷大顺忙起身,他搀扶起东方相安,说道:“兄长,这大礼,受不起,受不起。”
“您快请,先落坐。咱有事,这边慢慢商量。”谷大顺客气的说道。
东方相安和谷大顺再度落坐。关于婚期延后,二人没有异议。做为宦官,他们都是小心谨慎之辈。
为着不让人拿了把柄,延后便延后,真不是大事。
当然,等着东方相安告辞。谷大顺见着闺女后,他又是另一番说词。
谷宅,东院,谷大顺亲自去瞧一回闺女绣的嫁衣。他感慨说道:“莫奈何,莫奈何。”
“好闺女,你这婚事要延后,一旦耽搁了年岁。爹怕啊,怕你熬成老闺女,怕让人在背后说了闲言碎语。可不答应,唉。”谷大顺是满脸为难,感慨一叹。
第13章
谷秀娘的心里不觉得太遗憾。晚一点成婚,在更合适的年岁里生养了自个的小娃娃。仔细想一想,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前世与今生,上一辈子的长大了是十八岁。这一辈子的长大了是及笄之年,年十五岁。
细究一下,差别三岁。问微妙的原由,便是世道不同。或者说,这一个世道里普通一点的人家,当打之年,顶门立户的在十三岁或十四岁时候成家了,立业了,也算普普通通,好似平平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