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顶门打开的瞬间,有不少灰尘簌簌落下;徐颂声低头躲了躲,从周澄午肩膀上跳下来。
她刚站稳,周澄午就贴上来,拨弄她的头发,帮她捡走头发上沾到的一些灰屑。
当徐颂声还是小女孩的时候,爬上阁楼还需要接住梯子。
但现在她已经长大,只需要踩着周澄午,不用梯子也能爬上去了。
阁楼还是老样子,和徐颂声离开那会比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除去靠墙的柜子上积了很多灰尘。
回家第一天并不是去上坟的好日子,她先和周澄午一起打扫了阁楼。
阁楼以外的地方,徐颂声就懒得打扫了。
反正也不会在这里久住,打扫了也没有意义。
徐颂声对这栋房子最大的期待,就是开发商突然看中这块地皮然后给她发短信让她签下拆迁同意书。
周澄午打扫的时候,热情一直很高。
毕竟以前他都是在远处暗暗的看,现在却可以自己站在这间阁楼里。
阁楼位置不大,塞下两人一狗后甚至还显得有点拥挤。
反正也没有下雨,徐颂声干脆把屋顶的天窗打开。
狗腿顺着柜子爬出天窗,在屋顶上摇着尾巴走来走去。
徐颂声把新买的被褥铺到地板上。
阁楼这种地方当然不会有床,她都是打地铺睡的。
地铺的位置正对天窗,在这里学习也不容易被赌鬼大伯打扰。所以小时候的徐颂声并不觉得这个阁楼不好。
收拾完阁楼,外面也正好到了晚霞漫天的时候。
狗腿在院子和一楼的客厅里跑来跑去。
徐颂声则带着周澄午出去买晚饭吃。她没打算做饭,要做饭的话就要打扫厨房,太麻烦了,徐颂声本来就不爱打扫。
这次出门不用拎行李,也没有狗腿要牵。
周澄午两手空空,理所当然牵上徐颂声的手。他好奇的左顾右盼,但脚步始终没有比徐颂声快,总是围绕在徐颂声左右。
徐颂声倒也没拒绝,随便他牵。
暮色照得空气微微发热,街道上也有其他行人,都是很普通的在生活的人。
这个点出来两人逛街的,不是夫妻就是小情侣,手挽手肩并肩,很亲昵的靠着,好像不怕热,好像皮肤贴着皮肤就会凉快。
周澄午左看右看,打量那些人,然后一转头看见徐颂声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她在看手机大众点评,搜近距离又不容易踩雷的饭店。
周澄午小心翼翼靠近,手臂贴上徐颂声长袖外套。
徐颂声侧过头,问他:“吃菠萝饭吗?这家评价很好,吃完还能打包剩菜,拿回去喂狗腿。”
周澄午点头:“好。”
他其实根本没有在看徐颂声的手机屏幕,只是在看徐颂声拿手机的手。
徐颂声不常运动,吃饭也算不上多么健康,所以体型偏向于削瘦——手腕微微内折时,一截腕骨明显的凸出。
周澄午想到了今天下午,徐颂声踩着他的肩膀去开天顶门。
她那么轻,踩上去也没什么重量,不及周澄午平时负重训练的三分之一。
她的脚腕也和手腕一样,细瘦的,没什么肉,手掌攥上去,不刻意收紧的话,还会留下许多余地。
周澄午觉得很新奇,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真的伸出手去攥住她脚腕了。
细瘦脆弱,像一截中空的透白瓷器。
光好像能从那截骨头里透下来一样。
周澄午感觉有点蠢蠢欲动,脑子里自然而然冒出很多肮脏下流的片段。
但他又能抬起头,坦然担忧,十分纯粹的望着徐颂声——于是逃过一劫,没有被察觉,出去吃饭时,还能继续牵徐颂声的手。“颂颂——”
他趴到徐颂声肩膀上,脑袋蹭着她脖颈。
徐颂声被蹭得莫名其妙,用手推了推周澄午额头:“不要贴这么近,好热,牵手还不够吗?”
周澄午不情不愿的撒开她肩膀,重新又牵住她的手。
周澄午:“颂颂,其他Alpha和Omega都是坏种,骗子,你别和他们玩。”
他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并且毫无缘由,徐颂声无语:“你又发什么神经?”
周澄午嘟嘟囔囔:“因为颂颂太善良了!我是担心颂颂被别人骗,所以才这样和颂颂说的。”
徐颂声:“你也是Alpha吧?”
周澄午理直气壮:“我和别的Alpha不一样啊。”
徐颂声想了想,点头:“你确实不太一样,感觉你的发情期很好度过,理智也完全没有丧失过的样子。”
“对啊对啊,”周澄午点头,自卖自夸,同时拉踩一下其他人,“所以说除了我之外,哪里有Alpha和Omega是好人啊?一到发情期都是没有理智满脑子肮脏下流想法的野兽!”
周澄午突如其来的告诫,徐颂声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她早早预设了周澄午精神上的问题,只要他不突然反咬自己一口,那么不管他做出什么,徐颂声都已经觉得可以接受了。
菠萝饭的餐厅还提供甜点和酒,徐颂声不喝酒,但是点了店里人气颇高的燕麦香草冰淇淋。
以及四份菠萝饭。
周澄午吃东西总是吃得很香。
Alpha的身体消耗速度远高于Omega和beta,这也就导致了他们需要摄入大量的食物。
但单纯吃得很多和吃得很香其实是两个概念,周澄午吃东西的时候会让人觉得那个东西很好吃自己也想尝一尝味道。
至少徐颂声是这么想的。
因为周澄午吃得很香,所以她误以为菠萝饭其实很好吃。
第一勺子下去的时候差点吐了,完全是因为想到自己付了钱所以才勉强咽下去——徐颂声握着勺子神色微妙,目光往前看向坐在自己对面,吃饭吃得很香的周澄午。
徐颂声:“这个真的好吃吗?”
周澄午回答:“其实一般般。”
他腮帮子鼓鼓的,有点像仓鼠,仔细嚼了两口食物后,又补充道:“也没有很好吃,如果和我做的饭对比,其实是有点难吃的。”
徐颂声:“……那你还吃?”
周澄午:“点都点了。”
“……”
徐颂声以为自己对待食物已经足够应付,但现在看来还是周澄午更胜一筹。
她忍不住问:“教廷……教堂的食堂很难吃吗?”
周澄午:“比这个好吃。”
徐颂声不问了。
她把这种东西归咎于天赋,觉得周澄午可能就是很有吃东西的天赋,就跟他做饭一样。
徐颂声经常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做饭,少年掂起盐巴往里撒的时候,眼睛根本就没有看盐巴。
她分不清‘少许’和‘适量’,但这件事情对周澄午来说就好像很简单。
因为实在不好吃,也不明白大众点评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好评。
徐颂声让服务生把剩下的三份菠萝饭打包,结账的时候老板来了。
老板是个漂亮的Omega,身上有很好闻的气味。
气味可能是香水味,因为徐颂声看见她戴抑制环了。戴了抑制环的Omega,信息素气味不会这么明显。
但确实长得很漂亮,光看脸的话就能判断出信息素等级肯定不低。
漂亮的老板眼眸一弯笑意亲切,帮忙打包好食物后又拎出一盒切好的苹果作为赠品,言辞诚恳的再三要求徐颂声给个好评。
现在徐颂声知道那些好评大部分是怎么来的了。
她抱着赠送的苹果走出饭店,除了冰淇淋之外什么都没有吃,肚子还有点饿。
于是打开地图搜索了最近的24小时炸鸡店——这世界上有句没有名人说过的名句叫做:没有人能把奥尔良鸡肉做得难吃。
点了全家桶后两人随便找了个空位入座。
刚好赶上放学的时间点,店里穿着校服的学生,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大多还带着作业,点了汉堡和可乐之后就开始写作业。
等汉堡来要排队,在全家桶还没上菜之前,徐颂声先把装苹果的塑料盒给打开了。
用的居然是新鲜苹果,被切成一排很可爱的兔子。
徐颂声有点意外:“切得好漂亮。”
周澄午立刻补充道:“这种形状而已,我也会切!”
徐颂声:“人家老板很漂亮啊。”
周澄午:“难道我不漂亮吗?”
他反问的语气酸溜溜的。
徐颂声抬眼看他,他神色已经有了几分气闷。
徐颂声不禁觉得好笑,“我只是单纯觉得她好看而已。”
周澄午很不服气:“我也好看啊!”
这句话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周澄午确实好看。从他走进店里坐下开始,就连附近的中学生都在偷看他侧脸。
徐颂声:“嗯……你也好看。”
周澄午:“你回答得好勉强,难道姐姐觉得她比我好看吗?”
遇到这种非常不满意的回答时,周澄午就无师自通又开始喊徐颂声姐姐。
就算是生气,语气里面也莫名透露出几分矫揉造作——俗称绿茶。
徐颂声沉默片刻,开口:“我能问一下你喊我姐姐的契机都是什么吗?”
周澄午单手托着自己气鼓鼓的脸:“你猜。”
徐颂声:“我不猜。”
周澄午:“你是不是觉得那个Omega比我漂亮比我可爱?”
徐颂声无语:“没有的事。”
周澄午磨了磨后槽牙:“我就知道Omega没有几个好东西!”
徐颂声:“……”
好在这时候他们点的全家桶上来了。
徐颂声久违的吃到汉堡和炸鸡,味道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就连加了糖的蛋挞口味都没有丝毫改变和创新。
唯一发生变化的似乎只有来往的客人,和后台的老板与厨师而已。
配方固定的预制菜一直很稳定。
因为是和周澄午一起吃饭,看着吃得很香的人吃饭,自己胃口也不自觉的变好了许多,所以徐颂声今天晚饭吃得比平时多。
等他们吃完的时候,店里的学生基本上都还在,没有几个走。
看着学生们辛苦写作业的样子,徐颂声在心里感叹一句真用功啊。随即在路过的时候,瞥了眼他们的作业本。
一页八道题,错了六道。
徐颂声:“……”
她把目光移开,若无其事的跟周澄午牵着手离开汉堡店。
外面天色暗了,太阳已经完全西沉,道路两边的路灯都亮起。只不过路灯的光芒不太亮,看得出来灯泡质量很差。
还有零星几盏直接是坏的。
这里不种花树,道路两边生长的都是银杏木,碧绿重叠的扇形叶子在地面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夜晚的风也带有一丝丝的凉意,不像白天那样热气逼人。
从树叶阴影的间隙中零零散散落下来的昏黄光斑,像被剪碎的金箔,落到徐颂声发顶和肩头。
她脚步既不太快也不太慢,始终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范围。
走过回家那条街道时,临街不知道谁家用外置音箱在放歌,声音很大。
放的是首很舒缓的曲子——徐颂声中学的时候,学校每天早上昨晚早操,还要跳社交舞,背景音乐就是这支曲子。
她抬起头找了找声音的来源,来源没找到,却看见了月亮。
这段街道两边没有栽种行道树,于是行人抬头便能看见夜空,星月。
月亮的微光照亮每一块地砖,角落沿着台阶边沿往下流淌的污水发出细小的水流声。
徐颂声踩着地砖,脚步渐渐轻快。
一种久违的肌肉记忆苏醒,她轻快的跳了两下,转个圈,转身看向周澄午——徐颂声问:“你会社交舞吗?”
周澄午歪了歪头,那张漂亮的脸上浮起些许困惑。
徐颂声向他伸出一只手,欠身做了个邀请的姿态。
月光照着她的眼睫,照得她睫毛尖尖在闪光,像挂着星星的碎片。
周澄午有些失神,恍惚了片刻,手已经搭上去。
搭上去的手很快就被握住,随即十指相扣,徐颂声脚步轻快贴近,一只手搭上周澄午的腰。
因为身高和体型的差距,在贴近的一瞬间徐颂声就放弃了糊弄周澄午去跳女步的想法。
她努力了,但实在揽不住周澄午的腰,身高不匹配就是这点很让人苦恼。
倒是周澄午,反应很快,眼睛眨一眨,就意识到了徐颂声要做什么。
并没有生涩,反倒是很熟练,一手揽住女孩纤细的腰肢,一手掂起徐颂声掌心。
徐颂声有点意外:“这不是会跳吗?”
周澄午扬了扬半边眉毛,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神色:“教廷里面有宫廷礼节课。”
徐颂声:“是吗?那你应该会比我跳得好,我只有在高中的时候学过一点点,而且现在也快忘光……唔。”
久远的肌肉记忆并不可靠,徐颂声稍微一分神就跳错了,踩到周澄午的脚,没站稳,摔进他怀里。
但他却很稳的接住了徐颂声,原本用于跳舞的搭腰扶手姿势,此刻倒是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拥抱。
月光照亮街道,地面被拉长的影子,少年的身影完全吞噬了徐颂声的影子。
她眨了眨眼,迟疑几秒,却没有推开周澄午,而是轻轻保住了周澄午的背,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胛骨。
因为这次徐颂声的手掌就贴在周澄午后背上,所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的感觉到,周澄午后背骤然绷紧的肌肉。
她用手掌心紧贴着周澄午的后肩膀,“社交舞练习的话,需要舞伴呢。你们也是和同学一起练习的吗?”
周澄午眼睫抖了抖,“嗯……和同级生练习的。”
徐颂声:“是吗?那真好。我高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和我搭档练习社交舞的同学,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不是不小心摔倒,就是被二楼掉下来的花盆砸到。”
“最后只剩下老师愿意跟我一起练习,但没多久那个老师就被卷进信息素案件里不幸去世了。”
贴着周澄午后肩膀的手——属于年轻女性的手,细长而微凉的手指,缓慢往上移动,最后抓住了他的发尾,往后扯。
他顺着那并不强势的力道仰起头,眼睛竭力下垂才能从视角边缘看见徐颂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月光照到她脸上,无度数眼镜片微微折射光芒。
头发被扯带来细微的痛,偏偏徐颂声手腕贴着他后脖颈。
Alpha对外界感知最敏锐的地方,紧贴着女孩手腕内侧过于柔软的皮肤,连带着她的每一次脉搏跳动,他的腺体都能捕捉到。
徐颂声仰头望向周澄午,声音平静:“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奇怪。”
“虽然我不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但应该也没有霉运到那个地步。怎么看都是那些人运气不好,才会遇到倒霉的事情。”
“再不然,就是有人在暗中使绊子,才会这样的吧?”
这种猜测,是在跳舞的时候,突然从徐颂声脑海中冒出来的。
她的中学生活非常平淡,学社交舞时频频出事的舞伴,是她静如一潭死水的中学时期,唯一带有奇幻色彩的事情。
虽然徐颂声的理智告诉她——她念中学的时候,周澄午甚至第二性别都还没分化。
那时候前任教皇也还好好活着,在帝都生活的周澄午根本不可能和自己有任何的交集。
但不知为何,那种微妙的怀疑,却始终在她心头缭绕不散。
被她抓着头发的周澄午缓慢眨了眨眼,回答:“那肯定是因为他们运气太差,怎么可能会和颂颂有关系。”
徐颂声:“只是因为他们运气太差吗?”
周澄午肯定回答:“当然。”
抓在他后脑勺的手缓慢松开,仿佛是安抚一般揉了揉他的脑袋。
但随着徐颂声松开他的头发,人也脱离了他的怀抱。
怀里骤然空了下来,周澄午本能的,手去追逐徐颂声的手,然后握住。
街道上回荡的音乐已经接近尾声,音调变得和缓。
徐颂声高二。
下学期的时候,学校里开始组织学习交际舞——不是那种贵族晚会上比较正式的交际舞,是比较简单的类型,很多年轻人举办的聚会上都会跳。
那会儿已经有很多人分化出了第二性别,所以跳交际舞是按照第二性别来的。
Alpha和Alpha跳,Omega和Omega跳,beta抽签,抽中谁都可以。
反正beta不会被信息素影响发情,自身也不会散发信息素。
徐颂声抽中的第一个舞伴,是同伴的Alpha。
徐颂声平时和他交集不多,因为这位程同学住在没有污水流淌的,马路面是柏油的高级小区里。他们放学如果同时走出校门的话,回家时就得走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练习时间定在早操结束后那段休息时间,每天半个小时。
学生们与自己的搭档面对面排队,老师会先给他们做示范,然后再看他们跳得对不对。
徐颂声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在记舞步这点上也学得很快。
但是她的舞伴显然就没有那么聪明,总是时不时踩到她的鞋子。
虽然徐颂声的鞋子原本就因为穿了很久而有点破旧。
但程同学的数次踩踏显然令它雪上加霜。
男孩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压低声音跟徐颂声说对不起——徐颂声摇头,只回答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才怪。
明天就去申请换一个舞伴。
徐颂声低头看着自己又被踩了一脚的鞋子,眉梢微微抽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踩回去的欲望。
没有踩回去不是因为她多么善良,而是因为她舞伴脚上那双鞋子印着很昂贵的logo——感觉是她弱智大伯一周的赌费。
但不等徐颂声向老师申请换舞伴,第二天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换了一个。
那位程同学昨天放学的时候踩空台阶,不小心摔骨折了。
徐颂声感到诧异,但又觉得这样很好。
不用自己去找老师——莫名其妙的有点心想事成的感觉。
但很快徐颂声就发觉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不出两天,她的新舞伴也失足摔下楼梯,把脚给扭到了。
巧合的是,徐颂声同样不怎么喜欢这位新舞伴。
和老是踩到自己鞋子的程同学相比,这位新舞伴确实在跳舞方面要高明很多。
老师说过她是校舞蹈队的。
但她太过于努力和挑剔,总想拽着徐颂声在学校组织的这张应付了事的舞台上跳出令所有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徐颂声觉得配合她很累,委婉建议她换一个舞伴。
结果第二天新舞伴就扭到了脚。
紧接着第三位第四位——
徐颂声连着换了五位舞伴,但对方不是扭到脚就是摔骨折,连受伤的方式都十分的相同。
因为有前面五位舞伴的前车之鉴,后面就没有人再愿意做徐颂声的舞伴了。
年级里开始流传一些毫无根据的谣言,说只要成为徐颂声的舞伴就是不幸的开始。谣言散播得非常快,以至于让人想找出源头都很困难。
总而言之,最后徐颂声陷入了没有舞伴这样一个尴尬的情况。
好在那时候负责他们班的交际舞老师人很好,自愿来给徐颂声当舞伴。
她们的交际舞老师,是一位年轻俊美的Omega男性,很受班级上小姑娘的欢迎——因为他自愿给徐颂声做舞伴,给徐颂声招来了很多同班女生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徐颂声并没有很高兴。
她不喜欢那位老师紧贴在自己后腰的手,不喜欢他故作迁就时弯腰靠着自己耳朵说话的声音。
Omega作为第二性别,在认知里面更偏向于女性。
这也就导致交际舞老师有时候跟女孩子们表现得过度亲密时,很多尚未分化的女孩子们根本不会反感。
“老师是个Omega啊!就和我的姐姐一样嘛!”——这是大家的反应。
徐颂声在这种时候从来不会反驳大众的意见。
本来不爱说话就已经足够不合群了,没有必要在观点上强求一致。
但她也实在无法将交际舞老师当做‘姐姐’看待。
说实话,托她那位赌鬼大伯的福,徐颂声也不是没有见过男性Omega强迫女性Omega的戏码。
尤其是在那位交际舞老师时不时就要掏出相机来对她们拍照时——徐颂声对他的反感不动声色的达到了顶峰。
她平时挺喜欢拍照,但只喜欢自己去拍,而不喜欢别人拍自己。
但是徐颂声没有借口换掉这个舞伴。
对方是交际舞老师,又是个Omega。
而且把他换掉之后,徐颂声就真的没有舞伴了。
不过很快徐颂声就不需要苦恼这个问题了——因为在第二周,那位交际舞老师就死于一场信息素混乱的街头暴力意外之中。
那位老师死后,学校很快就叫停了社交舞的活动。
早操结束后的那半小时又变成了自由活动时间,徐颂声的生活归于平静。她不知道的是,那位社交舞老师的死亡并非一场意外。
在徐颂声,社交舞老师,以及学校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总盘旋不去的家伙在窥探着徐颂声。
同类总能最快发现同类,所以在社交舞老师第一次教导女孩子们跳舞时,坐在居民区房间里,用望远镜窥望的周澄午就意识到了一点。
这个家伙……
是那种喜欢未分化少女的变态唉。
太好分辨——毕竟他在教廷长大,什么类型的变态都遇到过,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分辨系统。
周澄午没有立刻动手。
因为他不在意,借有职位之便满足自己私欲的人周澄午见过太多,除了徐颂声以外的人他都不在乎。
真正对那家伙生出杀意,是在他成为徐颂声舞伴,把手掌搭到徐颂声腰上的那一瞬间起。
周澄午捏坏了自己的望远镜。
即使如此也无法平息自己的心情,腺体里的神经突突乱跳,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窜出来——Alpha对于自己领地被侵/犯时本能的攻击欲/望变得旺盛。
他跟踪那名社交舞老师回家。
青年的出租房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干净整洁的生活区,另外一部分是完全没有外部光线的暗房。
他在这里洗照片,然后把洗好的照片用木夹子夹到红绳上。
照片上青春正好的少女们,被放大了手臂,指尖,大腿,脖颈微抬时衣领翻开露出的一部分锁骨。
青年夹照片是按照自己的身高来设置的高度,刚好在比他略高一些的,一抬头就能欣赏到的位置。
而这个位置对周澄午而言是在脸颊的部分。
他穿过那些悬挂照片的红线,胶片冰冷又略有点黏糊的质感拂过周澄午脸颊。
视线所及,是饱满漂亮的皮肤,线条优美的锁骨和脖颈。
那些少女的照片在暗房中闪烁着微光,这里的光线一如照片主人的心思一样灰暗下流。
水声潺潺回响,细弱迂回。
房间隔音效果一般,所以周澄午先将一部分照片捏成团,塞住了青年的嘴巴。
在被堵上嘴巴之前他拼命地求饶,道歉,反复追问那些照片里是不是有周澄午的妹妹——姐姐——或者女朋友。
无论他说什么,周澄午都不会回答。
暗房的光极暗,少年微垂眼睫,容貌是变态生平所见过最为漂亮圣洁的脸——
但他动起手来,却显然是一个恶魔。
他开口跟变态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先挖掉眼睛吧,因为你的眼睛最先看见颂颂。”
“然后砍断手臂,用它按下相机的时候很方便吧?触碰女孩的腰也很方便吧?”
“舌头也要挖掉,因为说了很恶心的话。”
暗房里慢慢充斥满血液腥甜的气味,将水池也染成淡淡的红色。
周澄午拧开水龙头洗手,黑色的衣服即使溅到了血也根本看不出来。
他心情一般般,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坏。
平时杀了人的话其实周澄午都会心情很好,但他实在讨厌虐杀——即使折磨的是一个变态,周澄午也不会感到丝毫开心。
洗干净手后,周澄午在那间挂满照片的暗房里放了一把火。
所有的照片都在火焰中被焚烧殆尽。
周澄午没有取走里面的任何一张照片,哪怕是那些少数的,徐颂声的照片,周澄午也没有取走。
照片这种东西,对于周澄午而言,又哪里比得上真正活着的徐颂声呢?
他不需要一张方寸大小的胶片去记录下徐颂声的容貌。
对于过于强大的Alpha而言——即使现在还在窥探期,他也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想,就能到徐颂声身边去,占据牵住她手的位置。
所以没有必要像那些自知无望的废物的一样,只敢留下照片满足自己。
正如现在,眼下。
他牵着二十岁的徐颂声,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徐颂声刚才的质问,丝毫没有让他生气或者反感。那只是一些小事,即使被徐颂声抓了头发,他顶多也就是在心里骂一骂徐颂声曾经的舞伴,却绝对不会觉得徐颂声抓他头发有什么错。
回到家,狗腿老远就小跑着迎接了出来。
把打包好的食物倒给它时,徐颂声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菠萝饭倒给狗腿——因为真的很难吃。
但是转念一想,虽然很难吃,但是周澄午也吃得很开心呀!
这样想着,徐颂声便又改变主意,将菠萝饭倒给了狗腿。
狗腿倒是真的不挑食,吃两口鸡腿又吃两口菠萝饭。
徐颂声忍不住摸摸它的狗头,“好乖好乖。”
身侧忽然投下一片阴影——徐颂声手还搭在狗腿头上,转头看见周澄午在她身边蹲着,神色有些郁结。
徐颂声:“怎么了?”
周澄午瞥她一眼,又把脸扭开,“我也吃菠萝饭了啊?为什么我没有奖励!”
徐颂声不打算惯着他,道:“好好吃饭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周澄午指着狗腿:“那它为什么可以被摸摸头?”
徐颂声:“它是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