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嫁妆比起她出嫁塞外的姐姐们,有增无减。
那抬嫁妆的队伍蔓延整条街头,往往轿子都入了下条街了,嫁妆都还没过完。
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如意出嫁后不久,康熙给太子胤礽重新挑选太监,选中了高三变、贾应选、赵国士几人。
他在谕中如此写到:
用太监不过取其当差勤谨老实,寡言稳重。
即如梁九功人甚伶俐,凡有差遣,朕尚时加防范。
今看毓庆宫内俱是少年首领,并无有年纪之人。
高三变虽言语钝拙,而办事诚实;贾应选、赵国士谨慎老实,可以当得首领,送与皇太子去。
十月,太后六十万寿。
宫中早就大操大办的准备起来。
康熙去请安的时候,太后和他说了个事儿。
“我今年六十大寿,想让阖宫上下都沾沾我的喜气儿。我寻思着,这宫中很久没有大封过,要不趁此机会,大封一次。”
康熙对这后宫之事,由来没有那般上心,闻言也只是点头。
太后问他:“皇上打算晋哪些人。”
康熙想了想,道:“自温僖贵妃故去后,这后宫尽皆妃位。考虑众妃家世,不如晋如今的佟佳氏为贵妃。”
太后点头:“如意嫁入佟家,给佟佳氏晋封,也指望他们能好好待如意。”
“都是自家人,哪敢待如意不好。”
康熙想了想,又道:“如今只老八生母一个嫔,不如再晋个嫔。”
他道:“去年进的瓜尔佳氏,性子活泼,颇招我喜欢,不如就她吧。”
他又想回来:“魏氏生育皇嗣颇为辛苦,却家世低微,封妃不合宜。”
太后看着他,他心里那点想法,她怎么会不清楚。说什么却家世低微,封妃不合宜。无外乎就是没那么喜欢,不愿意罢了。
不过,魏氏向来不声不响,她这儿也没什么印象。
不封便不封吧。
康熙道:“趁此机会,给她办个正式的册封礼吧。”
康熙斟酌道:“入宫多年的妃嫔,也可以往上晋一晋。”
太后满意道:“可。”
康熙思忖道:“原本的妃位和嫔位,虽然不动,但也赏赐些许,为皇额娘贺。”
太后道:“也好。”
太后想了想道:“有些禁足的,未曾犯过大错,也就饶过她们吧。”
康熙答应后,叫人下去办了。
太后万寿节当日。
众人齐贺。
康熙制万寿无疆赋,并奉佛像,珊瑚,自鸣钟,洋镜,东珠,珊瑚、金珀、御风石,念珠,皮裘,羽缎,哆罗呢,沈、檀、芸、降诸香,犀玉、玛瑙、赩、漆诸器,宋、元、明名画,金银、币帛;又令膳房数米万粒,号“万国玉粒饭”,及肴馔、果品以献。
后宫众人亦各有所献。
命妇及宗室女,尽皆入宫庆贺。乃至王公大臣,贝子贝勒,亦入宫庆贺。
如意亦入宫,带来一副万寿图。
乌玛禄呈上手抄经二十本,并一副万福图。
太后喜上眉梢,很是满意。
拉着如意有说不完的话。
大寿过后,太后将如意留在宫中住了几日。
太后关心道:“佟家的小子没有待你不好吧。”
“他同孙女相敬如宾,待我很是尊重。”
太后点头道:“男子对女子的宠、爱,不过是一时兴起,如同待小猫小狗。今日爱之,明日弃之。唯这尊重,才是万不可得。”
“你乃至大清的公主,万不可做出有失身份的事。不可低声下气,曲意逢迎。”太后教导她,“这世间没有任何男子值得你这样做。”
如意点头,骄矜自持:“孙女知道,自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若有失,便会让整个大清蒙羞。”
太后满意的看着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孙女。
太后又问她:“你底下的奴才如何。”
“她们也自是很好。”如意笑道,“跟在皇祖母身边,孙女自然知道如何用人,断不会叫她们爬到孙女头上来。”
“那就好。”太后欣慰的望着她。
回了佟府。
舜安颜听说她回来,连忙来接。
两人入座,说了会儿话,舜安颜才离开。
如意歇下。
舜安颜回了自己屋,才阴鸷道:“好大的架子。”
他出生时,正是佟家蒸蒸日上时。
他长大时,正是佟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时。
与佟家交好之人不计其数,谁不上赶着逢迎。
佟家被称为“佟半朝”便可知一二。
向来只有别人巴结他的,哪有他去巴结别人的。
纵然他爹告诉他,尚主是天大的荣幸。
但他还是感到了不悦。
出嫁前,他爹拍着他的肩告诉他:“你先忍一忍,佟家的荣华富贵可都在你身上。”
忆及至此,他沉着脸:“忍一忍,好,我就忍一忍。”
他冷笑道:“总不能让我忍一辈子吧。看她几时死。”
这些话,自然是不会让任何人听到的,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咽下受的气,垂首看书。
十二月十七日,同日册佟佳氏为贵妃,嫔魏氏为良嫔,瓜尔佳氏为和嫔。
嫔位以下,各晋一品。
原本的妃位与嫔位,尽皆大赏。
六宫上下,无不欢喜雀跃。
而有些被长期禁足的,此次晋封与她们无关。
永和宫中,自也是欢庆一片,众人脸上皆带着喜色。
王云锦如今有孕在身六月有余,为养胎,也只遣了人来道贺。
万琉哈柳烟倒是自个儿来了,和乌玛禄聊天,说道:“大家位份涨了,例份也多了,怪不得大家高兴。”
她念叨着:“德妃姐姐,王贵人妹妹,尹常在妹妹。”
乌玛禄逗她道:“万贵人同喜。”
万琉哈柳烟行礼:“同喜同喜。”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万琉哈柳烟才离开。
公元1701年,康熙四十年。
二月,康熙巡幸畿甸,携直郡王胤禔,太子胤礽、四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同行。
见近郊之所,田地之间,郁郁葱葱。
康熙问了如今皇庄的收成,又询问了众人手下各自皇庄的收成。
末了,康熙道:“等浑河挖掘好后,京城附近田地收成应该可以再涨一涨。”
他看见田间绿色,道:“老百姓能吃饱饭就好。”
众人皆夸赞道:“皇父仁爱。”
三月,康熙听说明朝奸宦魏忠贤还有一座墓地,而且经常有人祭祀,就立刻派人前去查看。
下臣来报,此事为真,康熙便下令捣毁魏忠贤之墓。
四月初八日,王云锦生下十八阿哥。
因去年宫中大封,康熙问讯也只遣人送了些赏赐去,并未晋王云锦的位份。
乌玛禄也遣人送了些贺礼去,并未多说什么。
时至五月,巡幸塞外。
因王云锦尚在坐月子,和嫔瓜尔佳氏传出有孕在身。
康熙带了两名今年刚入宫的,一为高在仪高答应,一为色赫图答应;此外还带了宜妃,以及十七阿哥胤礼生母陈百水陈贵人。
共四名妃子。
此外,还带了康熙同行者:携直郡王胤禔,太子胤礽、三贝勒胤祉、四贝勒胤禛、八贝勒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
太子既然出行,自然众皇子拱卫,只是,这里间也分了无数的队。
携直郡王胤禔和三贝勒胤祉骑马射箭品茶。
十五阿哥胤禑养在太子宫中,自然和太子胤礽十分亲近。
而十六阿哥胤禄与十五阿哥胤禑乃是同母所生,自然胤禑去哪儿,胤禄就去哪儿。
十三阿哥胤祥从来就跟他四哥胤禛感情极好。胤禛去哪儿,他都跟着。
有时候胤禛和太子胤礽商谈政务,胤祥跟去后,就带着十五、十六玩儿。
胤禵见胤禛心向十三,越发心中不悦,也懒得搭理自己的同母兄,只缠着自己的八哥胤禩,胤禩也不好丢下他。
有时候,几人凑堆。
大的聊政务,小的做游戏。
胤禵非得赢了胤礼不可。
可若是胤禵做过分了,胤禛便会说胤禵几句。
胤禵脾气直爽暴烈,被说几句后,便会怼胤禛,拂袖离开。
胤禩无法,只好追着胤禵而去。
今日便是如此。
胤禛看着胤禵离去的方向,胤祥劝他:“四哥,你快去看十四弟吧,我不要紧。”
胤禛收回目光,看着他嘴边的血迹,叮嘱他:“一会儿回去,我给你上药。”
胤禛拉着胤礼坐下。
太子胤礽打趣道:“老四你不去追你弟吗?老八可去了。要是以后,十四他心不向着你,向着老八,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他被惯得有几分不像话,让他受受打击也好。”胤禛笑道,“他现在年纪小,等他大了,就知道我为他好。”
胤禛看着胤祥,叹息摇头:“都是兄弟,他怎么就下手这么狠。”
“那就不知道了。”太子胤礽以茶遮唇,遮去笑意。
另一边儿,胤禩追回胤禵,看胤禵鞋都没脱的躺在床上。
他给他倒了杯水,走过去坐下,温和道:“四哥也是为你好,只是说话值了些。”
胤禵尚在气头上,冷哼道:“我就不明白了,到底十三是他弟,还是我是他弟。他没有一次是站在我这边的。”
胤禩不再说话,为他擦去汗:“我把水放你旁边看,你记得喝。”
胤禵抱着他的腰:“八哥,你做我哥吧。”
胤禩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得知此事的康熙并没有说话,仿佛此事就此揭过。
八月,出塞队伍回宫。
十月十八日,和嫔瓜尔佳氏,生皇十八女,不久即殇。
此后,瓜尔佳氏再未诞育过子嗣。
公元1702年,康熙四十一年。
正月二十八日,康熙巡幸五台山。
本次出巡,太子胤礽、四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随驾。
康熙笑道:“只带你们三出来也好,讨几分安宁。”
三人心中有所猜测,知晓是自己皇父在提点三人,口中只称是。
依旧入住于五台山的白云寺。
三人也是头回来,倒也觉着新奇,太子胤礽带着二人到处游览,观尽这五台山上的寺庙。
康熙倒是留在自己住处,翻看佛经,将《地藏经》翻了好几遍。看着里间的“因众生各各差别,是以分身度脱。或现男子身、或现女人身……”愣神。
他自去年南巡后,回宫查知,七情镯被自己皇父带走,便写信给皇父询问,迟迟未有回信。
因此才来五台山。
祈福倒是次要。
大清在他手上一点一点变得强大,靠的是他勤政为民,而非什么鬼神之说。
纵然一路走来,他也经历了几件鬼魅之事,但他到底对这些鬼神之说怀有几分疑心。
可惜,醒迟长老已经出门多日,归期未定。
皇父总是不愿见他。
自近二十年前的一别,他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皇父。
他连自己皇父面容都已记不清。
只他心中,到底憋着一口气。
他想要证明给他皇父看,皇父当年为了孝献皇后放弃他和他的生母,就是做错了。
他手持佛经,愣愣的发着呆。
三月初一日,醒迟长老仍然未归。
康熙摆驾回宫。
回去路上,巡视浑河、子牙河。
康熙在畅春园住了一段时日,于六月,避暑塞外。
康熙侍奉皇太后往热河行宫避暑。
太后向来喜爱如意,便将如意一块儿带上了。
此外,康熙还带上了太子胤礽、四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十六阿哥胤禄。
六月十二,康熙召集大臣和皇子们研习书法。
康熙不仅亲书大字对联当场展示,还邀请众人观赏四贝勒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书写的对联。
诸臣环视,无不欢跃钦服。
康熙见状笑道:“老四和十三阿哥由来善于书画,我心甚喜,是以,今日邀请众大臣与我同观。”
群臣山呼万岁。
大臣复又品鉴胤禛与胤祥的字。
康熙将一切看在眼中。
包括有几位大臣屡屡望向太子胤礽,亦被他尽收眼底。
他只是不动声色的笑着。
端的是父慈子孝。
六月三十日,如意中暑,康熙遣太医去治。
久治未愈。
七月初一,如意薨。
太后得知此事,当即晕了过去。
再醒来,康熙已候在身边伺候。
太后泪流满面:“都是我不好,我知她身子不好,还要她陪我出巡。”
太后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我想着……”
她哀哀的哭叫了起来,锤着自己的心口,她心痛至极。
如意,她的如意啊。
她那聪明伶俐,最是懂事乖巧不过的如意啊。
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她发了疯似的叫道:“贼老天,你要收人,不如把我收走,把我的如意还来。”
她掩面哭泣。
都是她的错,她只想着如意久留在紫禁城,好不易如意嫁人了,可以跟着她出来。
她想把那些好的都给如意。
哪知道送了她的命。
她久哀不已。
康熙陪着太后,也垂丧不已,沉默静坐。
他只早上用了膳,随后再也没吃任何东西。
等太后哭累睡下。
康熙才回到自己住处,沉默怔神。
扈从诸大臣奏曰:“皇上闻公主过世,太过哀痛,不曾用膳,臣等害怕圣躬太为劳累。”
康熙强忍悲痛,回复道:“公主乃已嫁之女,我尚可宽释。但她自幼乃皇太后抚养长大。忽值此变,皇太后伤悼不已,尚未进膳,我又有什么心思用膳呢。”
诸大臣复请。
康熙乃到皇太后住处拜见,皇太后已醒,康熙劝慰道:“如意一向孝顺,若是知道皇额娘为她薨逝而茶饭不思,定然难过。”
太后抹了抹眼泪,强行坐起来吃了半碗粥。
康熙又好眼宽慰:“皇额娘不必久哀,如意由来心善,若见我们如此,不知心里有多难过。”
太后无力答话,只挥手让康熙退下了。
康熙回到住处后,用膳完,吩咐领侍卫内大臣等、左右两翼各派大臣一员、侍卫十人、送公主柩回京。
如意死讯也跟着传回宫中,琉璃小心的候着乌玛禄。
乌玛禄笑了笑:“没事的。”
她坐在窗台前,仰首望天,半晌才回过头,看向琉璃。
她笑道:“她只是去了有长生的地方。”
“主子。”琉璃小小的叫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乌玛禄弯唇笑道:“没事的。”
乌玛禄的确没有事,行动举止,一如往常。
只是,话,越发的少了。
她长久的望着天,仿佛在看另一个国度。
随着如意棺柩到的,还有康熙的谕令,康熙下令,让礼部按固伦公主的丧葬办。
琉璃闻得此言后,告诉了乌玛禄。
琉璃道:“皇上下令给小主子固伦公主的丧葬礼,多看重小主子。”
“她乃太后亲手抚养,也是佟家尚的公主。”乌玛禄的话近乎刻薄,“他是得顾这个面子。”
琉璃小心翼翼的看着乌玛禄,没有说话。
乌玛禄没有说什么了,她只是垂目转动佛珠,为故人超度祈福。
故去的……人。
不久后,出塞避暑的队伍回来。
辛亥日,康熙命诸皇子及文武诸臣,送和硕温宪公主柩起行。
给足了体面。
直至入葬公主墓时,大段的祭文无不赞颂这位和硕温宪公主:“尔公主秀出紫微,祥开银汉,爰从襁褓即育慈闱。爱每笃于兴居,日无违于左右。弱龄受教,聪慧夙成,性自悦乎诗书,行每谐于箴史。谓诞膺夫景福冀永享,夫修龄作聘元舅之家,仰慰慈亲之恋……”
丧葬之后,太后没过几日,便一病不起,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只是浑身没有力气。
请太医诊过后,说太后得的是心病,得太后自个儿想开,平日里开着安神药和宁神汤一碗一碗的喝着。
康熙下令,让五贝勒胤祺多入宫行走,陪陪太后。
胤祺依言而行。
有胤祺陪着,太后的病渐渐好了些。
太后倚在床上,同他道:“你五妹妹去了。”
“孙儿知道。”胤祺握着太后的手,安慰道,“五妹妹向来体弱,这怨不得任何人。”
太后摇头,固执道:“这是皇祖母的错。”
她长久的看着胤祺:“你帮皇祖母一个忙好不好,好孩子。”
胤祺闻言点头:“皇祖母请吩咐。”
太后叹息着:“你四哥和你十四弟,都是你五妹妹同母的兄弟。以后他们要是遇到什么了。你能帮就帮。就当替皇祖母赎罪。”
胤祺忙道:“这不怪皇祖母。我一向同四哥感情颇深,若有什么,定然会帮助他二人的。还请皇祖母不要太过计挂此事,好好养身体才是正事。”
太后叹息着,也说不下去,只是静卧在床上发呆。
九月初五日,高在仪生下皇十九子胤禝。
九月十一,僖嫔赫舍里氏卒。
康熙下令辍朝二日祭悼,以嫔礼入葬。此外,没有别的哀悼。
三日后,康熙南巡,太子胤礽、四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随行。
因着如意的事,康熙这回南巡没有带嫔妃。
然而,当众人行至大运河边的德州时,太子胤礽重病不起。
伺候太子的宫人前来,说是太子口中不时念着阿保,又或是念着索额图大人的名字。
康熙居高临下的看着烧糊涂的胤礽,垂下眼,慢慢的笑道:“来人啊,入京请索额图索大人来侍疾。”
侍卫领命去请了索额图。
随后,索额图一直留在胤礽身边。
太子身边伺候的宫人或侍卫,时有来报。
说是索额图在胤礽昏睡时,和胤礽病中,多次念叨。
“大清天下乃太子您的,您如今病中,喂不进药,又该如何好起来。难道要将这大清天下送于他人之手吗?”
康熙听闻后,只叫人下去,并不说什么。
平日里,也只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处理完朝政后,不是外出骑射,就是留在屋中写字,练习书法。其间也与胤禛、胤祥多有交流,询问二人对政事的看法。
胤祥稍显稚嫩,胤禛所言回答,却让康熙频频点头。
康熙对胤禛很是满意:“如果这天下的大臣与皇子贝勒,都像你一样,这天下早就太平了。”
只他也曾颇为忧心的劝胤禛:“几个孩子里面,也只有你办事最让我放心。只是你性子太直太硬,像你额娘。我怕你过刚易折。”
胤禛只道:“太子身为储君,儿子乃人臣,人臣只要尽了人臣的本分就好。”
他带着几分乐观道:“太子也喜欢我这耿直的性子,说是儿子做自己就好。我同太子棠棣情深,万不至于落个过刚易折的下场。”
康熙呵道:“你倒有几分随你额娘。”
语罢,康熙敛神。
胤禛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闭嘴。
康熙挥手,让他下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康熙面无表情。
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侍奉左右的魏珠不声不响的换了茶杯,而后垂首侍立左右。
胤礽一病就是小半个月。
康熙给李煦的谕旨中写到:不意皇太子偶感风寒,病势甚危,幸而朕留心多方调理,以致痊愈。
康熙已无闲心南巡。
待胤礽病好之后,康熙带着众人回京,索额图亦随行。
回宫后,未过多久,徐常在于十月十四日卒。
康熙不曾上心,只让礼部按例去办。
公元1703年,康熙四十二年。
一月十八日,康熙第四次南巡,依旧由太子胤礽、四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随行。
南巡途中,京中传来消息,说是四贝勒府的格格李氏于二月十三日子时诞下其第三子。
康熙高兴,让人打了一个长命锁赏给胤禛。
他道:“虽不是你嫡子,但添丁进口,总是好事。”
太子胤礽和胤祥也送上了贺礼。
胤禛有心要拒了胤祥的贺礼,胤祥额娘早逝,年岁又小,并不阔绰,他怎好意思收。
胤祥故意装作懊恼模样,道:“四哥是瞧不起我么,不然怎的只拒我的。”
胤禛只好笑着摇头,收下胤祥送来的玉佩。
他逗胤祥:“以后,我得让他天天记得谢谢他十三叔。”
太子胤礽也逗道:“我呢。”
胤禛装聋作哑:“等东宫什么时候诞下嫡子,我这做四叔的,定然大操大办。”
太子胤礽指着他笑道:“老四你啊,没人比你更蔫儿坏了。”
胤禛笑道:“太子多心了,我乃老实人。”
太子哼道:“老实人,说自己老实的,往往都不老实。”
康熙见他们聊得正欢心,探究道:“你们在说什么。”
胤祥把事儿讲了。
康熙来了兴致:“你们以后打算做什么。”
太子道:“我自是要继承皇父,做个励精图治的圣君。”
胤禛摇头道:“儿子只想做个天下第一富贵闲人,无事就看书,讲经论道,与兄弟们相聚喝酒。”
胤禛又看向胤礽:“若太子需要我,我自是会殚精竭力。”
胤祥跟着胤禛道:“既然四哥是天下第一富贵闲人,那我便是天下第二富贵闲人,我要日日夜夜和四哥在一起。”
胤礽逗他:“你四哥和他福晋在一起,你也要跟着。”
胤祥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点头。
众人大笑起来。
康熙忍住笑道:“是该给咱们十三早日指门亲了。”
胤祥摸不着头脑,他没觉得自己哪儿说错了。
康熙拍了拍他肩,道:“没事,我会给你挑几个好姑娘的。”
末了,康熙又道:“你四哥倒是这么个性子,随德妃。”
众人都知道德妃不争不抢,闻言也不觉有异。
康熙又补了一句:“你额娘也曾这样说过,只指望你和十四当个富贵闲人。”
胤禛笑了笑。
几人说了会儿话,才各自散去。
几人南巡江浙一带,对治理黄河、淮河工程进行验收。
回到京城后不久,康熙留宿永和宫。
二人也没什么话可说,不过是各看各的书,偶有一两句询问,也就过了。
年少痴恋不舍,在岁月酝酿下,成了刻入骨中的纹路,早从皮肉上看不出什么,但若要他们分离,便是扒皮裂肉碎骨一样的疼。
他们早已融入彼此皮中肉中血中骨中,即便烧为灰烬,捏两个泥人儿,也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五月,康熙巡幸塞外,带了携直郡王胤禔,太子胤礽、四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
除此之外,亦有王公大臣。
然而出巡塞外,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饮用了不干净的水。
康熙开始上吐下泻,比之前更加严重,很快便起不来床了。
太医虽然开药,却并无用处。
私下里,随行的索额图同太子胤礽商量:“皇上眼见是活不成了,咱们还是准备准备吧。”
胤礽神色不定,最后捏拳道:“他是我皇父。”
一句话,不需要更多。
胤礽拂袖而去。
这话,自然被人呈报给了康熙,康熙点头,没说什么。
魏珠上报道:“奴才听闻从前翊坤宫阿哥病重,便是让西医瞧好的,还请皇上命西医来看一看吧。”
“去吧。”康熙这会儿说两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实在是疼痛难忍至极。
随行的外国传教士快速赶来,诊病后发现是痢疾,便建议使用奎宁。
然而,在大清,奎宁服用后的效果到底如何,还没有准确的结论。
何况,外国传教士呈上来的东西,他们又如何敢用!
万一是不知名的毒药呢?
他们还有一家老小,可背不起弑君之罪。
众人迟疑,不敢给康熙用,一时间也做不出个决定来。
众人面面相觑间,胤礽恼怒道:“你等大臣随侍皇上左右,却粗心大意,如今尚不肯为君主分忧,要你们何用!”
索额图等人闻言胤礽的指责,对视一眼后,索额图上前,当场服用奎宁,其他几人亦服下。
等了一炷香时间,见众人无恙,胤礽这才放心地将药推荐给康熙。
康熙将一切看在眼里,低头将药服下。
他虽对去年之事耿耿于怀,然而如今看来,太子还是那个太子,只是被索额图带坏了而已。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索额图,心中下了决定。
五月中旬,康熙一日,皮笑肉不笑道:“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也。”
随后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为由,下令将索额图幽禁。
太子胤礽闻讯赶来,为索额图求情。
胤礽道:“索额图舅舅一心为儿子考虑,一时间有什么话没说对,或有什么事没做好。是他的罪过。但是,请皇父看在儿子和过世皇额娘面上,饶过舅舅这一回吧。”
康熙斥责道:“不用再说,下去。”
“皇父!”
“滚下去。”康熙高声道,“来人,还不快将太子带下去。”
侍卫请来,围住胤礽,行礼道:“太子爷,请。”
胤礽固执的站着。
康熙冷声道:“拖下去。”
众侍卫围住胤礽,不知如何是好。
康熙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极为不悦。
在这样的对峙中,胤禛匆匆赶来,行礼后,拉着太子胤礽退下。
胤礽神色并不好看。
胤禛劝导:“太子,皇父正在气头上,此时求情,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如过些时日,我随你向皇父一起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