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简直就是昨天的复刻,怎么皇上没?走,还赏了姜汤?
梁九功走后,争论仍在继续,一直到?他带着?姜汤回来。
明珠接过?内侍递来的姜汤,吹了吹,喝下一口,白皙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没?加糖,又热又辣。
若不是怕在御前失仪,他真想吐出来。
但姜汤是皇上赏的,谁敢不喝完。明珠一咬牙一闭眼?,仰头饮尽,这才将?碗还给内侍。
早朝只有开始的时间,没?有结束的时间,什么时候说?完什么时候散。
再加上这段时间都是大事,且两党分?歧很大,争论起?来没?完没?了,根本停不下来。
早晨用?膳的时候,明珠连水都很少喝,生怕上朝的时候内急。
这会儿说?了太多话,嗓子都冒烟了,再灌下一碗热辣滚烫的姜汤,明珠轻咳一声,发现自?己失声了。
偷眼?看图海,也是满脸通红,额上都见了汗。
再看其他人,除了国仗噶布喇,都好不到?哪里去?。
康熙满意地看着?下面,抬抬手说?:“怎么了?继续啊。”
朝臣们:“……”
回到?家中,明珠牛饮了两大碗凉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觉罗氏问他怎么了,明珠苦笑着?把今日早朝的事说?了,觉罗氏不解:“明知皇上要?收台湾,你为何非唱反调?”
忘记自?己是怎么发达的了?
明珠费力?地哑着?嗓子说?:“我也不想啊,奈何被图海抢了先!索额图倒台,皇上故意把图海换回来牵制我。图海赞成收台湾,我必须反对,而且要?坚决反对。若我与图海站在一边,你猜皇上会怎样想?”
所以这个反派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不仅是觉罗氏,很多明党的人同样不理解。
除此以外,收台湾可不是打下来就完了,还得出人出钱地治理,其中利弊他作为内阁大学士有责任提醒皇上。
但愿他这一番苦心,皇上能懂。
就在明珠跟觉罗氏吐槽时,图海也在安抚自?己的人。
图党的中坚力量是原来的索党,还有一些武将。有仗打,武将自?然欢喜,但原来的索党大多都是上三旗的贵族,他们保守惯了,总觉得现在就很?好,没必要掏空国库去打仗。
朝廷招抚台湾都招抚那么多年,郑经死了,接着派人去招抚呗,为什么非要打仗?
撤藩的时候,他们就是主?和派。甚至在皇上一锤定音之后,南边战场推进不顺时,他们还会站出来给皇上出主?意,打不过就议和吧。
至少能保住现有的利益。
在叛军打到湖南的时候,他们还提出过?与吴三桂划江而治的想法。
三藩的封地本来就是朝廷给的,三藩反叛,朝廷有实力平叛自?是应该。且三藩的封地虽然不是什么鱼米之乡,矿产倒也不少,拿回来很?有必要。
可台湾不过?打弹丸之地,与内陆相隔海峡,打起仗来又要组建水军,又要建造海船,还要与极擅海战的前明郑家打擂台,怎么算都得不偿失。
做了半辈子的主?和派,忽然要跟着图海主?战,他们一时半会儿角色都转换不过?来。
最可笑的是,明党从前主?战,现在主?和,两边因?为收台湾的事?掐起来,经常吵着吵着就互换阵营,不知所谓。
图海喝下一碗不加糖的浓姜水,嘴辣心苦。
当初福建那边写奏疏鼓捣皇上收台湾的时候,他就不赞成。
平三藩说?起来简单,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有多?难。
八年,那可是八年啊,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弹指一挥间。
皇上把明珠和他一起留下,将奏疏拿给他们传阅,当时他站得靠前一些,奏疏便先?传到他手上。
对上皇上殷切的目光,图海知道皇上有野心,想要收台湾,一统天下。
他能说?什么,他敢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表示支持。
明珠与他互为牵制,他赞成,明珠只能反对。
两人当天就在皇上面前吵了一架。
在南书房与明珠吵完,回去还得跟自?己的党徒们吵架。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收台湾的好处,不得已用自?己高贵的出身和朝中的威望,才算把这些八旗老爷们的反对情绪压下。
再加上与明党的党争势同水火,图海和他的图党稀里糊涂就从原来的主?和派变成了现在的主?战派。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变态,每天上朝都非常割裂。
脑子里想着,收台湾有什么用,嘴上却在罗列收台湾之后的一二三四五条好处。
还得时刻提醒自?己,你?是主?战派,不能被明党的人带乱了节奏。
大膳房管着后宫的吃喝,郝如?月很?快知道了无糖姜汤的事?,笑着问皇上:“臣妾的阿玛最不爱喝姜糖水,嫌辣,他也有份不成?”
本来噶布喇世袭罔替的一等公是虚衔,不必上朝议事?,便是议事?也是充人头,根本说?不出多?少建设性意见。
奈何皇上非要抬举,准他上朝充人头。噶布喇还特别愿意旁听,说?比待在家中有意思?多?了,郝如?月就随他去了。
康熙隔着小几握住郝如?月的手:“你?怀着朕的嫡子,如?此?辛苦,朕可舍不得迫害国丈。独国丈那一碗是加了糖的。”
“臣妾谢主?隆恩。”郝如?月边笑边说?。
加了糖,阿玛也不爱喝,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更为难的恐怕还是明相和图相吧,把原来的主?和派硬逼成主?战派,然后利用党争再将原来的主?战派倒逼成主?和派。
大清的根本是八旗,八旗说?了算的都集中在上三旗。上三旗联起手来,皇上也要忌惮三分。
所以撤藩时,代表上三旗的索党反对,皇上才要故意打压索党,扶明珠上位,坐视他吸纳党徒,与索党对抗。
便是撤藩的圣旨颁下,当南边战场不顺利的时候,索额图还敢站出来建议朝廷与叛军议和。
在任何时代,既得利者永远是阻碍新?生?事?物发展的罪魁。
郝如?月可以想见,当时康熙的处境有多?艰难,远不是后人简简单单用一个“力排众议”就能形容的。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康熙绝不允许上三旗主?和。于是非常巧妙地利用党争将代表上三旗的图党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船上,替他冲锋陷阵。
明珠是靠着揣摩圣心上台的,皇上能送他上去,自?然也能拉他下来,根本不足为虑。
皇上想要一统天下的意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郝如?月猜明珠主?和,多?半也不是真想主?和。
他是为了党争而党争,又为了党争被迫主?和。
历史?上,康熙皇帝收台湾与平三藩时一样,后世之人同样用了“力排众议”来形容。
只不过?平三藩时的力排众议,排的只是索党的议,到了收台湾时却是与整个朝堂为敌。
那时候索党还在,明党也在,不知为何两边竟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全都反对。
不同的是,索党认为台湾无用,明党主?张招抚或绥靖。
当时支持皇上武统的人少之又少,李光地算一个,剩下的都是福建那边的官员了。
这一世,因?为有郝如?月这只小蝴蝶在,索党被她一翅膀扇没了。图海却因?为回春仙藤支撑到了现在,没有回家养病,更不会病死在这个冬天。
由他接替了索额图的位置。
与明珠一样,图海也是皇上亲手扶植起来的,且立足未稳,凡事?只能靠着皇上。
他没有索额图叔国仗的身份,更没有索额图对索党的绝对掌控,这才能形成皇上想要的两党相争的局面。
“容若在扬州待了几年了?”康熙的声音将郝如?月从两党相争中拉回现实。
迎面撞上送命题,郝如?月仿佛看见皇上自?己给自?己准备了一大缸醋,只要她说?出正确数字,随时都能把醋一饮而尽。
被扬州学政坑了这么多?回,她再不注意就是个棒槌:“臣妾记不得了。”
果然康熙厌蠢,却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有五年了吧。”
郝如?月愉快地决定,以后但凡涉及扬州学政的问题,一律当成设问。
她只是笑笑,不置可否,皇上就自?顾自?道:“听说?他现在儿女双全了,还都是嫡出的。”
说?着倾身过?来,摸了摸郝如?月的肚子:“那两个孩子也是可怜见的,长这么大都没回过?老宅,也没给玛法和玛姆请过?安。”
他只是把容若外放扬州,可没说?不许回家,是明珠一家矫枉过?正了:“等皇后诞下嫡子,普天同庆,就让他回来吧,总在外面飘着也不是事?儿。”
明珠这些年对容若的冷处理,和他在收台湾这件事?上敏锐的观察力,以及甘心做反派的精神?,让康熙非常满意。
皇上每回提到龙胎都说?是嫡子,每回都吓得两位太医脸色发白?,郝如?月提醒过?几次也不管用,索性随便他说?去了。
几日后,前朝和后宫各发生?了一件小事?。
康熙当面告诉明珠,他打算把容若从扬州调回来,调去翰林院做编修,著书立说?。
明珠就知道皇上懂他,当即跪下,叩谢皇恩。
与此?同时,科尔沁的苏迪雅郡主?并没有封慧妃,而是被皇上封了“送子仙女”给打发回去了。
“一个黄花大闺女封送子仙女,皇上是怎么想出来的?”荣妃进宫最久,越发看不懂皇上了。
惠妃听说?之后按着眼角给她解释:“她来了,皇后就怀上了,可不是送子仙女么?”
德嫔曾跟去冬狩,知道的内情比荣妃和惠妃都多?:“这位郡主?在围场的时候,当着很?多?人的面,嘲笑皇后不好生?养。这个封号是她应得的。”
苏迪雅被人从景阳宫放出来的时候,德嫔去看过?,人已经疯了。
她也算报了仇。
太后听说?送子仙女荣誉称号的时候,人正在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看见太皇太后脸都绿了,用龙头拐杖在地上狠狠杵了一下,她只是唇角抽了抽。
先?帝在时,不喜欢元后,也不喜欢她,直接导致中宫无子。可把 太皇太后愁死了,那段时间没少划拉科尔沁的姑娘进宫。
结果先?帝一个都瞧不上,一门心思?宠着董鄂妃。
太皇太后无法,只留了一个慧妃在身边,其他姑娘全都给了封号打发回家了。
所以皇上这样做,有先?例可循,并不算唐突。
“送子仙女……苏麻喇姑,把皇后给我叫来。”太皇太后握着龙头拐杖的手都痒了。
远在坤宁宫的郝如?月浑然不觉,可她肚子里的龙胎仿佛提前预感到了什么,轻轻翻了一个身,脸朝里,屁股朝外。
郝如?月吓了一跳:“动了!”
然后又把屋里服侍的都吓了一跳:“娘娘,什么动了?”
郝如?月摸摸才满四个月已然早早显怀的肚子:“龙胎动了!”
上个月底,皇上轻松力排众议,决定收台湾。
这波操作没有遇到任何阻力,明珠欣然接受党争的暂时失败,只在朝堂上建议了几句,便全心全意投入到了一统天下的大计当中。
干起活儿来比图海还要卖力。
图海本来就是主?战一方,如?今尘埃落定,也勉强接受了这个大计。
图党诸人一看,怎么着,明党比他们还积极,哪怕是为了争一口气,也不能被落败的明党给比下去。
于是角色对调,从前是图海拖着党众走,现在是党众拖着图海走,慢一点都不行。
大局已定,朝廷上下一心,早朝省心又省力,康熙下朝都比平时早了。
照例先?去检查太子和大阿哥的功课,还有三阿哥与四阿哥的启蒙,然后才来坤宁宫看皇后,顺便留下陪皇后用午膳。
每天如?此?,风雨无阻。
今天一进门就听说?龙胎动了,凑过?去摸两下,没动静:“是不是睡着了?”
郝如?月两辈子第一次怀孕,也不确定:“就刚刚动了一下,可能睡着了,也可能是懒的。”
莫名想起四阿哥学爬行时,皇上嫌弃的表情:“若是个懒的,皇上可不许嫌。”
康熙蜜汁自?信:“朕勤政,皇后贤德,咱们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个懒的?”
这回没说?嫡子,郝如?月还有些不习惯:“皇上怎么不说?嫡子了?”
康熙朝她温和一笑:“宫里皇子够多?了,公主?却少,皇后这一胎若是个公主?也好,先?开花后结果。”
本来康熙朝的公主?不少,只是从前出生?的大多?都夭折了。
她住进坤宁宫之后,皇上没提她也懒得操办,宫里大选小选全停。再加上她前些年一直没有怀孕,皇上几乎把所有雨露都留在了坤宁宫,就连最能生?的德嫔也只生?了两个儿子。
公主?更是少之又少,目前只有两个公主?,一个是荣妃生?的三格格,一个是布嫔生?的五格格。
如?果可以,郝如?月这一胎很?想生?个女儿,一来女儿更贴心,二来想看康熙变成女儿奴,三来康熙朝没有嫡公主?,公主?越少越珍贵。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一胎生?儿子,正好排行第九。
总感觉不吉利。
不过?她心中所想,皇上肯定不知道。之所以这样说?,多?半是想告诉她生?男生?女都一样,怕给她太大压力。
“儿臣倒是觉得弟弟好,弟弟长大了可以为汗阿玛分忧。”太子走进来说?。
太子从小在坤宁宫长大,郝如?月吩咐过?,太子过?来不必通传。
皇上过?来是要通传的,奈何皇上每回过?来都不让通传,所以这对父子总是神?出鬼没的。
皇上说?女儿少,所以女儿是个宝,太子说?弟弟好,弟弟长大可以分忧解劳。
郝如?月知道,皇上这样说?,是怕给她太大压力,而太子这样说?,是表明立场,即便她生?下嫡子,也不会忌惮弟弟,会好好保护弟弟。
郝如?月心中滚烫,眼圈也有些发热,难为她身边的两个男人这样体贴,说?话做事?都懂得照顾她的感受。
恰在此?时,松佳嬷嬷面色凝重地走进来说?:“皇后娘娘,慈宁宫派人传话,说?太皇太后让您过?去说?话。”
康熙看了一眼郝如?月旗装下微微隆起的小腹,沉下脸说?:“朕陪你?去。”
太子蹙起眉头:“儿臣也去,正好陪老祖宗用午膳。”
苏迪雅才被送走,太皇太后就传皇后过?去问话,康熙大约猜到了太皇太后会说?些什么。
太子虽然不知缘故,只看这个时间,和太皇太后往日对额娘的态度,也知道额娘过?去多?半没好事?。
郝如?月说?不用,抬手抚了抚肚子:“我有护身符,太皇太后不会拿我怎样。”
送子仙女荣誉称号确实有点损,但太皇太后是什么人,还没老糊涂到因?为一个娘家不成器的晚辈,为难怀着龙胎的皇后。
孰轻孰重,太皇太后心里必然有杆秤,这时候叫她过?去,不过?是唠叨两句。
她听着就好。
谁知皇上和太子坚持要陪她去,郝如?月没办法只得一拖二了。
太皇太后显然没想到皇上这么早就下了朝,更没想到太子也有时间过?来。当着这两人的面,尤其是太子的面,太皇太后实在羞于提起苏迪雅。
不提苏迪雅,她传皇后过?来,总要寻个由头或者说?法,于是垂眼去看皇后的肚子,慈和地问:“我记着才到四个月,怎么就显怀了?”
太后坐着也尴尬,见太皇太后没说?苏迪雅,而是说?起了皇后的肚子,这才跟着看过?去:“是啊,皇后穿得这样宽松,肚子却比别的妇人怀胎四月时大不少。”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太皇太后先?开口:“会不会是双胎?”
郝如?月闻言心中一跳,原主?和仁孝皇后就是双胎,原主?的身体确实有这个基因?。
如?果是双胎,她更希望是两个女儿了。
荣妃生?的三格格,和布嫔生?的五格格都大了,多?半与她肚里这两个玩不到一块。
若当真是双胎反而好了,两个小姑娘正好是个伴,就好像原主?和仁孝皇后那样。
穿越前,郝如?月是家中独女,哥哥比她大十几岁,母亲生?她时已经四十岁了,从小她就觉得很?孤单。
哪怕后来有了嫂子,因?为年龄差有代沟,很?多?话题都说?不到一起去。
而且她生?女儿,不会对太子构成威胁,也省心。
郝如?月相信太子,即便她当真生?下嫡子,太子也不会忌惮。可太子现在不是光杆司令,毓庆宫设了詹事?府,詹事?府里的人不少,太子不忌惮,那些人也不忌惮么。
以皇上如?今对她的宠爱,一旦她生?下嫡子,不管太子是否忌惮,都对他构成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贞观年间,李承乾、李泰和李治都是长孙皇后所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就连长孙皇后这样睿智的女人,都不能避免兄弟反目,更何况是她。
李承乾和李泰还是亲兄弟,而她肚里的龙胎与太子到底隔着一层肚皮。
即便因?为她身体的缘故,多?年无所出,导致太子与这一胎的年龄差大了一些。奈何康熙是个长寿的皇帝,莫说?这点年龄差,到了康熙晚年便是十四阿哥都有夺嫡的能力了。
正在郝如?月分析利弊,祈祷双胎都是女儿的时候,康熙垂下眼睑。
当年仁孝皇后只生?了一胎便血崩没了,如?月肚里的若是双胎,岂不更危险!
只要想一想如?月也可能……心好像都不会跳了。
他很?后悔,早知如?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他宁可不要嫡子。
他们有保成,有这些儿女就够了!
太子到底年纪小,城府不够,闻言当场白?了脸,忍不住去看皇上、太皇太后和太后脸上的神?情。
都说?双胎不吉,不管是男是女,抑或是龙凤胎,都不是很?吉利。
有些人家生?了双胎,必要溺死一个,或者两个都不要。
之前怀疑皇后遇喜,太子搞懂了一些食材的药性,知道孕妇的食谱里应该有什么不该有什么。
除此?以外,女子怀孕期间的禁忌,太子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后来皇后被太医诊出果然遇喜,太子又着意打听了一点孕产妇护理常识,及有关禁忌。
其中便有双胎不吉之说?。
也不知汗阿玛、皇玛姆和老祖宗是否在乎这些。若如?民间有些人家那样在乎,额娘肚子里的小弟弟或小妹妹就有危险了。
此?时,见汗阿玛垂着眼,太子心里就是一个激灵,糟糕,汗阿玛垂眼代表不高兴。
再看皇玛姆,平时总是笑着的一张脸这会儿笑纹都没了。
老祖宗还好,只是拄着龙头拐杖,沉默不语。
屋中静极,落针可闻,压抑到太子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他轻轻走到额娘身边,抱着额娘说?:“额娘,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保成的亲弟弟亲妹妹。别人不喜欢他们,保成喜欢。别人不要他们,保成要。保成的毓庆宫可大了,莫说?额娘只生?两个,便是多?生?几个也住得下。”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表态。
有他在,谁也别想伤害额娘腹中的孩子!
虽然太子八岁了,已然出阁读书理应避嫌,可在郝如?月眼中,他还是个孩子。
郝如?月摸摸太子的头:“好,额娘有保成这句话,什么都不怕了。”
康熙怕太子压到皇后的肚子,刚要上手拎他,就听太子惊叫一声:“动了!额娘的肚子在动!”
然后就被他慈爱的汗阿玛给拎走了,换成汗阿玛摸额娘的肚子:“怎么又不动了?”
康熙不承认自?己运气差,可摸了半天都没动静。
郝如?月抚着肚子笑:“她们更喜欢保成呢。”
这时候谁也确定不了是男是女,郝如?月姑且认为是两个女儿。
太子被拎走了也不生?气,再次好脾气地凑上来,果然又摸到了肚子的动静,轮到皇上,又不动了。
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太后眼圈发热。如?果不是当年被太皇太后选中入宫做了皇后,她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有自?己的家。
太皇太后想到的,却是几十年前她刚怀上先?帝那会儿,太宗的心都在海兰珠身上。听说?她怀孕了,太宗只是过?来打了一个照面,赏了点东西就走了。
从慈宁宫出来,皇上传了夏院政和胡太医过?来问话:“皇后的胎才满四个月就显怀了,是不是双胎?”
胡太医退居二线,只能夏院政顶上了:“回皇上的话,这个诊脉诊不出来,倒是可以找个有经验的女医或者稳婆看看。”
太医到底是男人,请平安脉时都不敢抬头看贵人们的脸,又怎敢一直盯着皇后的肚子看。
且旗装宽松,看也看不真切,更不能上手去摸。
当晚,内务府送来两个有经验的稳婆。稳婆看过?皇后的肚子,又上手轻轻地摸了摸,只说?看着像,也不敢确定。
“皇后娘娘四肢纤细,腰肢也细,小腹隆起难免比旁人显怀。”一个稳婆给出判断。
另一个稳婆小心翼翼补充:“也有天生?大骨架的胎儿,看起来像是双生?。”
民间说?双生?子不吉利,宫里倒是没有这个说?法,可从她们的职业角度讲,双生?子生?产时的风险是单胎的一倍。
如?果可以选,她们宁愿接生?大骨架的胎儿,或者臀位的,也不想给双生?子接生?。
搞不好就是一尸三命,她们俩九族加起来都不够赔的。
稳婆在郝如?月心里顶多?算是助产士,她的胎必然要交给真正的医者来管。
刚得知自?己遇喜时,郝如?月便让娘家帮着去寻女医了。要熟手,懂医理,有家学渊源者优先?,最重要的一条是胆子大,胆小的不要。
佟佳氏闻言睁大眼睛:“医者都是越小心越好,娘娘为何非要胆子大的?”
天底下最胆小的医者都在太医院,小病能说?成大病,没病也能看出三分病,没有十成把握根本不敢开口。
其实郝如?月是想找懂侧切术的女医,以免胎儿过?大,或者她在生?产时脱力,令孩子和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古代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毁,女子生?产都是硬生?,撕裂伤都是小事?,难产憋死孩子,甚至一尸两命的也不少见。
远的不说?,只说?历史?上康熙的前两位皇后,孝诚仁皇后和孝昭仁皇后都是难产薨逝的。
这一世郝如?月是继后,说?不害怕是假的:“非常之时,总要用些非常之法。大嫂不必细问,只管去寻便是。”
侧切在古代委实匪夷所思?,她敢说?佟佳氏恐怕也不敢找,在皇后身上动刀子,活腻了才敢这样做吧。
除了不可损毁身体的观念之外,侧切还有一种潜在的威胁,现代叫破伤风,古代叫七日风。
即身体受外伤之后,七日内发起高热,几乎无药可医,只能靠免疫力硬扛。
扛不过?去也是一个死。
索性药膳空间里有专治破伤风的灵药,虽然价格昂贵,郝如?月在宫里带过?这么多?娃,攒了不少积分,兑换起来不费力气。
还有多?年之前为救仁孝皇后兑换的鸡血草,当时并不敢确定药性,只用了多?半瓶,另外少半瓶浓缩液仍旧存储在空间中,刚好自?用。
划掉破伤风,划掉大出血,郝如?月养胎也养得十分仔细。哪怕她前几个月几乎没有孕吐,在保证营养的前提下,人为地减少了碳水的摄入,保持合理体重。
别的妃嫔在孕期节食,是为了产后恢复,能够尽快侍寝,继续生?孩子。
比如?荣妃和德嫔,这两个康熙朝最能生?的女人,她们除了容易受孕之外,最大的秘诀便是孕期为了保持身材,不敢吃太多?。
目的确实不纯,胜在结果是好的。
而郝如?月节食只是在保证营养的前提下,减少了过?多?碳水的摄入,主?要是怕胎儿太大,导致难产。
手握鸡血草浓缩液,并不惧怕难产带来的大出血,可孩子怎么办,在宫内憋太久也会窒息。
现在她怀胎四个月,已然显怀,不是胎儿骨架大,就是双胎。具体是哪种情况,只能在生?产那日开盲盒了。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需要侧切术的加持,所以女医忽然变得重要起来。
第109章 孕期
赫舍里家长房此时的生意遍天下,在民间寻找个?把女医不是问题,郝如月很快进行了?第?一轮面试。
这?一轮面试,共有三位女医,都有十几年的接生经验,家中三代行医,每个人都是当地出了名的女医,且每个人接生都有自己的绝活。
硬性条件方面,赫舍里家长房不知过了多少遍筛子,最后一轮还?请胡太医亲自把关。
只胆子大这?一条,不好评判,不得已才请皇后娘娘过目。
郝如月一次性见了?三个?,问题也很简单,谁懂侧切术。
把三人全都听懵了?,果然没人懂,就?换了?一个?问题:“谁敢在产房里动刀?”
皇后娘娘表情严肃,已经很吓人了?,之后又?是刀又?是切的,立刻吓退了?两个?。
郝如月指着仍旧站在原地的那一个?:“你留下。”
这?位女医姓寡,人生得清汤寡水,性格也很寡王。若不是她的医术和名气在三人中是最高的,早在海选的时候淘汰了?。
等屋中只剩下郝如月和这?位寡大夫,她才开口问:“你懂产道侧切?”
寡大夫也不回答,张嘴便把侧切术的全过?程讲了?一遍,最后不答反问:“此法不合规矩,且有些凶险,皇后娘娘敢用么??”
寡大夫在江南行医,客户多是高官或者富商,却一次都没用过?侧切术。
偶尔技痒,便会?免费接一些穷苦百姓家,或者小商人家妾室难产的差事?,交换条件是使用侧切术。
即便如此,寡大夫也会?被要求保密,好像侧切术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