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家时是幺女,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论出身和容貌,她?自然没办法与贵妃身边的人比较,但她?背后有靠山。
她?背后的靠山,莫说贵妃,便是整个佟家也比不?得。
于是一时没忍住,对大阿哥说:“奴婢有话说与爷听,不?足为外人道。”
大阿哥挑了挑眉,挥手屏退了屋里服侍的:“爷就给你一个机会,说吧。”
听完宫女带进来的话,大阿哥眼珠转了转:“就凭你?爷不?信。”
那宫女当场就急了,从袖中摸出一张字条拿给大阿哥。大阿哥展开一看,摇头:“并非明相亲笔。”
那宫女额上冒汗:“宫里有线人,奴婢带爷去见?线人。”
大阿哥摆手:“何必那样麻烦。你传话出去,就说爷明日在八仙楼请明相喝酒,让他务必赏光。”
宫女点头,兀自安排去了。
原来对面的是明相啊。大阿哥并不?知道明珠之前两次联络过惠妃,透露出想要联手的意思,都被惠妃卖了,只以为这是明珠对自己?的第一次试探。
此?时大阿哥已然知道自己?不?是贵妃的儿子,不?管是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来说。
他的生母是惠妃,而惠妃是明珠的堂侄女。
惠妃是宫里仅次于皇后和贵妃的存在,若她?与明珠联手,实力?足以超过皇后和赫舍里家长房。
而他占着皇长子的位置,又是亲王,自小与太子一起被汗阿玛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是所有皇子当中唯一能与太子掰手腕的存在。
难怪明珠会盯上他。
当年索额图帮着汗阿玛扳倒鳌拜,勉强算是从龙之功,三房还曾经煊赫一时,索额图更?是权倾天?下。
若明珠将他拱上皇位,那才是从龙之功,而且是全?功,到时候自己?要怎样谢他?
据大阿哥所知,明珠刚进内阁的时候还算老实,可那时候他与太子微服出宫,就听说了官场上的一句顺口溜“想升官,找索三,要问事,找明珠”。
那时候明珠正管着兵部。
可等?索额图倒台,轮到他管吏部的时候,便是升官和问事都得找明珠了。
干一样活,得双份钱,难怪纳兰家装穷都掩饰不?住财大气粗。
明珠如此?贪婪,若自己?当真与他联手,瞎猫碰死耗子坐上龙椅,不?交出半壁江山给他,怕是填不?平对方的胃口。
况且那句官场顺口溜,连坊间的酒楼都在传,他和太子都听说了,汗阿玛又怎会不?知道!
不?过是索额图刚倒,索党分崩离析,图海才升任保和殿大学士,有些压不?住明珠,不?好动他罢了。
以上这些不?是大阿哥一个人想出来的,而是他与太子共同讨论的结果?。
明珠蹦跶不?了几?天?了。
跟这样的人合作?,除非他疯了。
即便他和太子对明珠的判断有误,汗阿玛留着明珠还有用,不?会这么快对付他,大阿哥也不?想跟着蹚浑水。
做皇帝太累,看汗阿玛就知道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他毕生的愿望就是做一个驰骋疆场的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威震天?下。
如果?郝如月有读心术,能听见?大阿哥心中所想,多半会说,看吧,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就是这么有想法,根本不?需要用皇位来证明自己?。
宫女自去传话,大阿哥则溜到毓庆宫见了太子一面,然后太子去了坤宁宫。
“额娘,事涉前朝,儿子觉得该禀报汗阿玛一声。”
郝如月听了太子的话表示支持,但她?也有自己的顾虑:“皇上对明珠的态度,谁也拿不准。这?事你不要出?面,交给我?。”
索额图回京之后续了弦,浑身伤病再也折腾不起了,一直在家养病。虽然有功有赏,却没有再受重用,很难东山再起。
相比历史上权倾一时,后来被饿死在宗人府,郝如月觉得?索额图这?个结局还不错。
索额图彻底倒了,图海半路接班,倒是整合了一些人。奈何图海打仗是一把好手,搞政治玩人心根本?不是明珠的对手,用他牵制明珠很吃力。
按照帝王心术来推算,明珠一家独大,难免被削。
可三藩才平,又对台湾用兵,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而?明珠确实有些才能?。
历史上的对台方?略,和主帅人选,都与明珠有些关系。
特殊时期,即便皇上要削明珠,也不会?现在削,或者说不会?削得?像索额图那样惨。
毕竟明珠只是造了她?的谣,挑拨一下关系,并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个度在哪里,还得?问过皇上才知道。
翌日,康熙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用午膳,顺便看看两个宝贝女儿。
郝如月记得?她?刚遇喜的时候,皇上一口一个嫡子,吓得?胡太医差点把白胡子捋秃了,夏院政更惨,听说早早将寿材都准备好了。
到了显怀的时候,皇上又说女儿也很好,先开花后结果,这?才挽救了两个太医的胡子和头发。
等孩子当真生下来,皇上抱在怀中稀罕得?不行,当场改口,还是女儿好,女儿比儿子更贴心。
“你看她?们?,长得?不一样就算了,性子也不一样。”此时小六和小七已?经七个多月了,两个孩子都学会?了爬行,此时正围绕在皇上身边。
一个坐得?端正,低头蹙眉观察皇上的手,活像个老学究。另一个到处乱窜,把皇上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洗劫一空,藏起来慢慢玩,堪比悍匪。
康熙忙活了小半日,眼睛累心更累,就喜欢坐没坐相地歪在坤宁宫西?暖阁的大炕上,被两个女儿环绕。
“小六,不许抠汗阿玛的手。”
郝如月出?声提醒,小六抬头看看她?,朝皇上怀中爬去。
康熙以为她?想让自己抱,结果想多了,小六只是抄近道爬到另一边去看他的另一手。
小六看了一会?儿,又要上手研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放弃手,又去研究皇上的肚子。
康熙的痒痒肉都长在了肚子上,让小六一摸就想笑,索性一把将人抄抱在怀中,用胡茬扎她?的小脸。
被扎的那一个若是小七,她?早大声叫喊了,企图用声震法阻止汗阿玛的“暴行”。
小六喜静,不爱叫喊,被扎了只是咯咯咯地笑,然后低头认真研究皇上的下巴和胡茬,似乎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就在小六研究胡茬的功夫,小七已?经顺利解开了皇上挂在腰间玉佩,郝如月不得?不再次提醒:“小七,把玉佩还回去。”
小七抱着玉佩,委屈巴巴。康熙抬手将她?也捞进怀中,小七又利索地把皇上大拇指上套的扳指摘了下来。
郝如月:“皇上,你再惯她?,将来变成女飞贼可怎么?好?”
康熙终于实现左拥右抱,正美呢,这?会?儿听皇后说他的女儿是飞贼,当场就不乐意了:“朕的公主想要什么?没有,何必去偷?”
正说着,连辫穗上的金坠子都被人解开顺走了,康熙:“……咱们?小七爱财,喜欢就抢,明着抢!”
“……”
梁九功站在门口,听皇上炫耀自己这?对双生女儿,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有一回,洋人献上不少好东西?,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把东西?都送去坤宁宫,六公主就喜欢这?些新奇的玩意儿。”
见洋人似乎有些不满,皇上哼笑:“别看朕的六公主年纪小,等她?长大了就是你们?常说的那个什么?……科学家。”
满朝文武:“……”
洋人心实,信以为真,问皇上六公主今年多大,还想跟六公主当面交流来着。结果听皇上说五个月,已?经可以自己坐的时候,梁九功分明看到洋人的脸都绿了。
还有一回,皇上心血来潮自己带人去私库里找东西?,看见那些布灵布灵的,忽然笑了,对身边的随从说:“要是把七公主抱来,估计能?把这?里搬空。”
找来找去都不满意,最后让人装了一小箱金元宝送去坤宁宫给七公主玩。
别的公主的玩具,不是布做的就是木头做的,只有六公主和七公主例外。
六公主的玩具是西?洋的怀表、座钟和“千里目”……据说好像还有一把没装子弹的手枪。
七公主的玩具更实在,除了黄金就是宝石,还得?是大块头,小的怕七公主吃进嘴里。
各地官员都听说皇上极溺爱这?对双生公主,甚至超过了太子,过年进贡的东西?里还有这?两位小公主的一份儿。
因为六公主和七公主都喜欢广东送来的七宝机关盒,在任上趴了整整十年的广东巡抚居然升了官。
六公主还好,始终安安静静的,只是喜欢新鲜事物?,爱钻研,并不会?祸害人。
七公主则是爱财如命,雁过拔毛。就像皇上说的,喜欢就抢,明抢,不给就手段百出?,而?且极会?看人脸色。
这?会?儿听丁香说七公主把皇上的辫穗都抢了,梁九功还能?说什么?:霸气,七公主真是霸气!
早上梳头的时候,他就委婉地提醒过皇上,中午要去坤宁宫的话,绑个和田玉的坠子兴许能?躲过一劫。结果皇上偏选了一个赤金的,擎等着被七公主抢呢。
郝如月看见皇上的辫穗都被小七抢了,也是无语,忙上炕给皇上重新编了辫子,命人取来一个玉坠,套了明黄色的辫穗,给皇上的辫子重新装饰好。
小七只喜欢黄白之物?,对素净的玉啊,琉璃啊什么?的都不感兴趣。她?很快被皇上明黄的辫穗吸引了目光,但看了一眼那只小小的玉坠,有点嫌弃地移开视线,继续低头玩手里的金坠子了。
金坠子也有穗,倒不怕她?误吞。
给皇上装饰完辫子,手腕忽然被人拉住,郝如月:“……”
眼前这?一幕丁香可太熟悉了,很快带着人出?去,只在走之前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两个小公主一并抱走。
可两个小公主一个趴在皇上怀里研究皇上的下巴……好吧,现在已?经研究到脖子那里了,另一个坐在皇上腿边摩挲金坠子,以现在这?样的情形,很难抱走。
转眼屋里的人都走了,郝如月脸飞红霞,示意皇上松手,两个女儿还在呢。
七个多月了,就因为太医说了一句皇后的身体此前亏空太多,如今生下双生子,恐怕要好好保养,三年内不宜再生。
避子汤寒凉,他心疼皇后,皇后却是半点不知道心疼他。
七个多月了,手都不让碰一下。
康熙不管,摸到手,总要抱一抱的。
两个女儿还小,应该不懂这?些。眼见四下无人,郝如月索性脱鞋上炕,轻轻靠在皇上臂弯里,听他温声软语说:“皇后,这?么?多年过去,朕终于见到回头钱了。”
郝如月:好吧,就知道不能?心软。
“什么?回头钱?”她?不解。
皇上咬着耳朵给她?解释:“咱们?夫妻这?么?多年,朕把私库的钥匙都给你了,你却只给过朕这?样一个小玉坠。”
郝如月:“……”
之前她?出?钱给百姓种?痘,她?出?钱赈灾,她?出?钱修河堤,哪一样不是为朝廷分忧,哪一样要他还过钱?
再说那私库,里面的东西?很多都是带戳的,只能?在宫里流通。她?不过拿出?来给小七玩,省得?小七出?去拦路抢劫,等小七玩够都会?还的。
她?的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皇上的恩典,她?有借有还。再说小七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女儿,她?都没喊冤,他还委屈上了。
“皇上,做人要讲良心,臣妾这?么?多年为朝廷……”
话说一半,被人打断:“你也说是为了朝廷。朝廷和百姓都会?感激你,只苦了朕一人。”
郝如月:“……”
偷换概念,道德绑架,这?天?聊不下去了。余光瞥见小六打了一个呵欠,就地趴在皇上怀里,好像要睡着了。
大约是双生的缘故,小六用脑过度打起了瞌睡,小七看见小六打呵欠,她?也打了一个,手里握着金疙瘩,靠在皇上腿边摇摇欲坠。
察觉到女儿们?的困倦,康熙这?才松开了郝如月的手,坐起身抱紧怀中软软的小六,轻轻拍着。
眼睛却盯着小七,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抱了这?个就抱不了那个。
小六越长越像皇上,也与皇上更亲,难免皇上多疼她?些。
郝如月抱起摇摇欲坠的小七,小七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唇角轻轻翘起,又转头看了小六一眼,挣扎着要过去。
郝如月无法只得?重新靠过去,靠在皇上肩头,让两个小家伙离得?近些。
双生女儿很快感受到了彼此,沉沉睡去。
郝如月要喊乳母,康熙不让:“小七爱闹觉,这?才刚睡下,等睡沉了再抱走。”
第113章 旧账
台湾那边的战事一起?,皇上忙得不可开交,郝如月反而不确定要不要说明珠的事了。
不过?一想到老狐狸要动她的娃,郝如月心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总想给老狐狸一点教训。于是把明珠越过?惠妃,派人直接接触大阿哥的事说了。
康熙听完都惊了一下。
台湾战端一开,朝臣们全都忙到脚打后脑勺,所有时间被榨干,明珠居然还有时间结交皇子。
扳倒索额图,他以为他给明珠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没想到人家压根儿不怕。
想结交大阿哥就去结交,路子多得很,为什么偏要造皇后的谣!
这回若是?不剁了他的爪子,难保还有下回。
大阿哥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可再深厚的感情,也架不住总有人挑拨。
大阿哥还未成年,没有妻妾,没有岳家,身边服侍的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可靠人。再加上惠妃还算安分,只一个明珠偶尔跳出来挑拨挑拨,大阿哥还能扛得住。
等?到成年之后,大阿哥身边的人只会更?多更?杂。以明珠的长袖善舞,保不齐就会有人沦陷。
都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再好的孩子恐怕也经不起?挑拨了。
只是?眼下战端才开,虽然明珠从?前?被迫主和,可对台战略和主帅人选都是?他提出来的。
名将施琅也是?明珠举荐的,这个时候动他,恐怕于战事不利。
见皇上微微眯眼,郝如月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可她也知道皇上的顾虑,了解皇上的脾气,于是?贴心给皇上出主意:“明珠高才,留着还有用处,皇上不如挑点小毛病敲打敲打,让他收心。”
康熙苦笑,也没瞒郝如月:“之前?的敲打还不够多吗?”
从?清除暗桩,到容若外放,再到朝堂上的各种暗示,有索额图这个对手在的时候,明珠被敲打了还算老实。等?索额图一倒,明党一家独大,虽然有图党牵制,可图海老了,精力不济,搞政治玩人这一块也不如明珠,很快便被反压。
如今在朝堂上,能够压制明珠的,就只剩下皇上自?己了。
郝如月不是?很清楚前?朝的事,就自?己知道的说:“皇上还记得臣妾之前?查过?内务府的帐吗?”
康熙把自?己从?愁绪中拔出来,转头?看她:“记得,怎么了?”
明珠早些年是?管过?内务府,可皇后那时候查账他特意交代过?,只给皇后查近一年的,怕把皇后累着。
“皇上,臣妾说了,您可不能生气,也别治噶禄的罪。”郝如月查账查上瘾,陆陆续续把内务府的帐全都翻了一遍。
康熙一听就知道噶禄多半是?让皇后给诓了,可他当时也没把话说死,只说怕皇后累着,不许给皇后看太多账簿。
皇后自?己要看,噶禄当然不敢拦。
且噶禄过?来说事的时候,好像提过?一嘴,说皇后还查了以前?的账簿。
内务府的账簿浩如烟海,便是?户部安排专班来查,也要查上很久。皇后只有两只手,一双眼睛,还要管着后宫诸事,能看多少。
他知道了,并没管。
噶禄见他不管,估计也不敢管了。
“可是?看出了什么差池?”明珠管内务府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月封后才几?年,康熙不信她查账已经查到了那几?年。
内务府历年的账簿都已平账,且经过?户部专班检查,应该不会有大的纰漏。
翻旧账确实是?个敲打人的好办法,康熙记性好,上朝怼人的时候偶尔也会用到。
可对面的毕竟是?明珠,内阁大学士第一人,吏部尚书,如果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过?失,很没必要拿到朝堂上说事。
郝如月点头?:“这些年臣妾抽空把皇上登基之后,内务府所有账目全都翻了一遍,发现明珠管着内务府的时候纰漏颇多。”
历年都会平账,账本自?然看不出什么,可郝如月不仅看账本,还看凭证。
不仅对照当年的账本和凭证,还擅长数据分析,将历年数据都拎出来横向对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一对比就对比出伤害来了。
当时她没有针对明珠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发现了明珠在任上的两宗罪。
其一,吃空饷,即凭空捏造人头?,冒领例银。
这一条账本和凭证都看不出来,是?郝如月翻看小选名册,和各宫领用记录时,横向对比数据发现的。
该宗罪始于明珠高升之前?,也就是?他管着内务府的最后一年。
郝如月纯属好奇计算了一下冒领金额,狠狠震惊。
要不怎么说内务府是?肥差呢!
其二,是?卖官鬻爵。说卖官鬻爵可能严重点,就是?将内务府的差事划分成三六九等?,明码标价。除了皇上指定的,其他都可以有偿调动。
这一条与上一条相关,是?郝如月深挖原因时分析出来的,也是?明珠在任上最后两年做下的。
其他零零碎碎还有一些,都是?由以上两条引发的小问题。
查账也不能白查,郝如月把查到的问题全部记录在册,并且标注了相关依据,也就是?档案名称或编号。
内务府的账簿做得相当漂亮,档案管理?也很不错,一本在手查阅起?来非常方便。
查完之后,郝如月并没声张。当时她要对付的人是?索额图,没空搭理?明珠。现在明珠自?己撞上来,造她的谣,撩拨她的娃,就别怪她翻他的旧账了。
康熙听郝如月说完,比刚刚听说明珠有时间造谣皇后,私下结交皇子还惊讶。
忽然感觉身边藏龙卧虎,先?是?出现了明珠这个时间管理?大师,现在又是?皇后这个人形算盘,康熙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卷,还得加倍努力。
说完这一番话,小六和小七全都睡沉了,郝如月唤了各自?的乳母过?来将人抱走。
之后郝如月拉着皇上去看她的小账本。康熙手握账本,深觉这旧账翻得好,翻得及时。
明党是?康熙一手扶植起?来的,明珠的发家史?他再清楚不过?。
前?期漫天撒钱,收买人心,中期捡索额图的弃子,吃剩饭,等?索额图倒下,招兵买马,扩充队伍。
除了中期不用钱,哪一个阶段不是?花钱如流水。
明珠家祖上曾经煊赫,只不过?被多尔衮坑过?之后没落了,他本人也是?从?基层干起?,一路挤进内阁。
那些年他看重明珠,利用明珠牵制索额图,猜到对方的钱多半来路不正?,却?也没有深究。
做大事不拘小节。
如今明珠做大,开始有了索额图指点江山的架势,康熙忽然觉得大事要做,小节也是?要顾的。
于是?明相收到大阿哥的邀请,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赴约,人就在早朝上被御史?弹劾了。
更?加离奇的是?,御史?弹劾他的两宗罪并不是?现在发生的,而是?十几?年前?他在内务府任职期间的旧事。
索额图倒台之后,明珠并不想做什么内阁第一人,他认为那些都是?虚的,只有简在帝心才最实在。
奈何?皇上选中牵制他的图海不给力,几?个回合下来,输得一败涂地,让他不想出头?都难。
都说权力迷人眼,明珠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架不住整天被人吹捧,竟把他吹得飘飘欲仙,差点忘记自?己是?谁了。
吃空饷,卖官鬻爵,虽然查出来的都是?旧事,但他在吏部尚书任上也没少做。
皇上天纵英才,就他这点小伎俩,还敢在鲁班门前?耍大斧,多半被皇上发现了什么。
也是?他运气好,正?赶上朝廷对台湾用兵,皇上要用他,且自?己也足够好用,否则恐怕就不是?翻旧账这么简单了。
御史?弹劾的两宗罪,每一宗都正?好敲打在明珠心里最虚的地方。他咬咬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全部认下,痛哭流涕说自?己那时候年少无知,请皇上降罪,并且自?请免除吏部尚书之职。
吏部乃六部之首,他心里中纵然不舍,可皇上把吃空饷和卖官鬻爵两宗大罪都摆到明面上说了,他必须壮士断腕,尽快把自?己剥离出来。
若这时候贪权,死活不放手,他的下场并不会比索额图好到哪里去。
索额图回京之后,明珠去拜访过?他。索额图比明珠还要小几?岁,被调去南边的时候,头?发只是?花白,再回来竟然全白了。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比明珠老了十岁不止,已然是?一副老翁的模样了。
索额图见到他,眼中没有往日的防备,反而真诚笑道:“端范兄,咱们斗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你赢了。”
当时的明珠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见老冤家低头?认输,心中不禁一阵暗爽。
然而老冤家就是?老冤家,索额图面甜心苦,又怎会让他如意:“你赢了我?,是?因为你背后有皇上的支持。可我?倒了,你就成了我?,你说皇上还会继续扶植你吗?”
那会儿明珠在天上飘着,哪里听得进去,只当是?索额图咒他,拂袖而去。
现在看来竟是?一针见血,一语成谶。
朝堂上,皇上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只免去了他的吏部尚书之职,并没做过?多打压。
散朝之后,坐上自?家的马车,明珠才捂住心口,一阵一阵地出虚汗。
离开皇宫,听心腹随从?道:“老爷,大阿哥已经在八仙楼等?您了。”
明珠脱力般靠在车壁上,虚弱道:“回府。”
其实见过?索额图,被他泼了冷水之后。明珠晕乎乎的脑子就有点清醒了。只是?很多局早已布下,很多人已然投入进去,命运的齿轮开转动,想收手都不能了。
出头?的椽子先?烂,明珠想过?无数种被皇上打压的可能,唯独没想过?皇上会翻旧账。
角度刁钻,证据确凿,看似是?翻旧账,却?每一下都敲在他最虚的地方。
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只能跪地请罪。
平三藩,紧接着收台湾,明珠不信皇上每天觉都不够睡,居然还有闲心去翻内务府的陈芝麻烂谷子。
越想越不对劲儿,于是?派人去查。这一查不要紧,直接给他整懵了。
查账的果然不是?皇上,而是?……皇后!
皇后一个深宫妇人,在家的时候顶多学学记账算账,认识几?个字就不错,真能看懂内务府复杂的账簿么?
答案是?肯定的。
皇后查账整个内务府的人都知道。
明珠坐在炕上,敲着桌边,想不通皇后为什么要查他。
当初得罪皇后的是?索额图,他从?来作壁上观,并没跟着掺和过?。
与惠妃两次联络,两次失败,也从?未触及到皇后的利益。
就算这回他越过?惠妃,为了搭上大阿哥,造了皇后的谣,让皇后知道了。内务府的账簿浩如烟海,皇后便是?神?仙下凡,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搜集到如此翔实的证据。
便是?皇后真有这本事,内务府办事是?个什么效率,他还能不知道么。
死也要死个明白,于是?再次派人去查,结果更?令人震惊。
皇后查账并不是?针对他的,而是?把皇上登基之后,内务府的所有帐全都查了一遍,并且做了记录。
皇后要查,皇上就真给她这个权力,明珠以手扶额,从?前?还是?小看了那个女人。
内务府是?什么地方,那是?皇亲国戚扎堆的历练场,也是?皇上培养亲信的所在。
但凡管过?内务府的,现在不是?六部高官就是?封疆大吏。
皇后这哪里是?查账,分明是?揪住了一堆大员的小辫子,以后谁敢阴她,随时可以拿来用。
明珠不相信,谁管过?内务府没有贪墨,以他的谨慎都被皇后抓住了把柄,更?不要说别人了。
从?前?有人说扳倒索额图有皇后的功劳,明珠还以为是?皇后给皇上吹了枕头?风,毕竟是?个女人,除了吹枕头?风还能做什么。
如今细想倒也未必。
拜访过?索额图之后,明珠可不想步他的后尘。
索额图被皇上踢到南方平叛,至少还是?陆战。现在收台湾那可是?海战,而他连最起?码的游泳都不会。
去了就是?一个死。
至于大阿哥那边,他也暂时收了心思。
人留在大阿哥身边就好,也不算白忙活。
与此同?时,大阿哥正?在处置那两个宫女。
今天被明珠放了鸽子,大阿哥很不开心,回去便寻了错处,将那个宫女原路退回,并把宫女的情况与惠妃说了。
惠妃震惊,明珠还真是?无孔不入,当即打消了自?己给大阿哥选人的念头?。
惠妃这边都退了,贵妃送来的也没留。
贵妃听说了惠妃的遭遇,也听说了明珠的遭遇,并不确定自?己送给大阿哥的那个宫女身上是?否夹带了私货。
因为给大阿哥身边塞人,堂堂明相都丢了吏部尚书的官帽,她也该避避嫌疑才是?。
大阿哥那边的消息是?太子带过?来的,同?时郝如月也交换了一个消息给太子。
自?打有了两个小妹妹,太子每天无论多忙,都会过?来给郝如月请安。
郝如月当面打趣他:“从?前?也不见你来得这样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