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才发现,他?之?前所说全然出自真心。他?是?真喜欢小弟弟或小妹妹,并且已经在默默守护他?们了。
这一刻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比郝如月骤然得知自己遇喜还要强烈。
“是?,朕忘了,现在看不出男女。”康熙差点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转而想起?自己刚才诊脉的结果,“皇后的脉象朕是?初诊,滑脉并不稳定,可有什么妨碍?”
胡院政闻言看了夏太?医一眼?,没想到?初诊居然是?皇上,还被皇上摸出了滑脉,可真够夏太?医喝上一壶的。
皇上话音未落,果然见夏太?医跪下请罪。
胡院政老得走路都费劲了,这些年只想退休,可不愿自己的接班人折在这件事上:“皇上圣明,皇后早年身体亏空太?多,不易受孕,且脉象一直不是?很强健。这回遇喜,算算日子应该在两个月左右,时间尚短。皇后娘娘受孕之?后一直困倦,活动?量减少,脉象虽然比从前平稳,但滑脉并不明显。”
停下缓口气?,继续说:“皇上天纵英才,对?药理和诊脉都有涉猎,想来也是?扶脉之?后不敢确定,这才传了老臣与夏太?医过?来。老臣斗胆猜测,皇上诊出滑脉应是?偶然。”
拍完马屁,还不忘迎合一下皇上此时喜悦的心情:“这个偶然也是?皇上与皇后腹中孩子的缘分。”
夏太?医诊不出来就是?没缘分。
皇后腹中是?皇上的孩子,夏太?医一点也不想要这个缘分,很快附和道:“是?微臣福薄命浅!”
把?两个唯物主义的医者硬生生逼成了唯心主义,郝如月也是?不忍:“皇上,这几日臣妾总是?犯困,有时候夏太?医过?来,臣妾还睡着。”
不是?夏太?医不尽心,而是?他?没机会尽心。
康熙还沉浸在胡院政的马屁中,觉得夏太?医诊了那么多次平安脉都诊不出来,他?一出手就被他?摸到?了,可见皇后腹中孩子是?有大?福气?的,而且与他?缘分匪浅。
毕竟这么多孩子出生,都是?太?医首诊,只有皇后这一胎是?他?第一个摸出的滑脉。
冥冥中,一切都是?天意,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这样说来,夏太?医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即日起?,准胡院政告老,由夏太?医接任院政之?职。”
胡院政没想到?幸福来得这样快,都不用人扶了,自己跪下谢恩。
夏太?医整个人都懵了,就好像马上要秋后问斩,忽然被人告知朝廷大?赦天下。他?不但被赦免,还升官了。
最后夏太?医,不,现在已经是?夏院政了,还是?被胡院政扯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慌忙跪下谢恩。
就在胡太?医笑得见牙不见眼?,把?以后的退休生活都规划好了的时候,听皇上又道:“朕把?皇后腹中的嫡子交给二位了,望二位尽心尽力,保皇后母子平安。”
胡太?医才自己站起?来,又被人扶着颤巍巍跪下了:啊?他?不是?退休了吗?怎么还有他?的事?
皇上言出法随,皇上说是?嫡子,将来若生出个公主,夏院政跪着都没起?来:这个官非升不可吗?
郝如月瞧着皇上忒不讲理,两个太?医也忒可怜,转头问皇上:“若臣妾没生出嫡子,只生了公主,皇上当如何?”
胡太?医&夏院政:皇后娘娘圣明!
康熙一摆手:“朕有预感,准是?个嫡子。”
“……”
郝如月追问:“万一呢?皇上就不喜欢了?”
他?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喜欢,康熙看向皇后:“你生的,朕都喜欢。”
屋中所有人,包括太?子:好肉麻。
额娘不是?后宫第一个遇喜的妃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汗阿玛心中应该有数。
太?子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刚才与汗阿玛正面硬刚,他?腿都是?软的。
这会儿尘埃落定,已经很晚了,太?子带头离开,胡太?医和夏院政也相互搀扶跟着走了。
众人散去,郝如月按规矩提醒:“臣妾遇喜,皇上是?不是?应该查一查彤史?”
查过?彤史,才算过?了明路。
康熙命人拿来彤史,随手翻了翻便吩咐记档。郝如月身为皇后,也不是?第一次见彤史,却是?第一次见皇上这样敷衍地翻看。
等人走后,郝如月问:“皇上可看清楚了,是?哪一次怀上的?”
彤史上记载了后宫妃嫔侍寝的时间,一旦妃嫔有孕,翻阅彤史并记档,便算过?了明路,也就是?皇上认下了自己的种。
另外?彤史还有一个作用,便是?估算预产期。
古代没有精密仪器进行准确估算,只是?太?医通过?诊脉来进行人工预估,多多少少会有些偏差。
不是?郝如月信不过?太?医,主要是?她?两辈子初次有孕,心中忐忑,凡事都想亲力亲为,生怕出现差池。
毕竟后世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更不要说没有剖宫产的古代了,搞不好就是?地府单程游。
太?子还未成年,自己的好日子也才刚开始,郝如月可不想像上辈子那样,功败垂成。
这一世,她?要稳稳地走,一步一个脚印,把?每个脚印都踩实。
刚才翻阅彤史,康熙只是?随手一翻,看都没看:“不必看彤史,朕相信皇后。”
在他?的精心呵护之?下,皇后身边别?说男人,连太?监都不敢靠近。
郝如月苦笑:“……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想估算一下预产期。”
康熙大?包大?揽:“这个好办,明日朕亲自估算,算完告诉你。”
梳洗完,躺在床上,大?约下午睡得太?多,郝如月破天荒失眠了,这才想起?自己应承太?后的事还没办。
她?小心翼翼翻了个身,面对?皇上,抛砖引玉:“臣妾算着,这个孩子应该是?去冬狩的路上有的,是?在马车里那一次。”
只是?那次的具体日期,她?记不得了。
不过?不要紧,彤史上都记着呢。
她?用这个话题作为开头,目的不是?推算产期,而是?引出冬狩,从而顺势将话题引到?苏迪雅身上。
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差人问过?顾问行,皇上对?苏迪雅厌恶至极,连太?皇太?后和太?后求情都不好使。
郝如月对?此也没把?握,只不过?从前承了太?后诸多照拂,太?后难得求到?自己一回,她?没办法拒绝。
康熙也没睡,这段时间忙到?不分昼夜,身体很累,脑子却停不下来。
皇后有孕,他?本来不该宿在坤宁宫,尤其是?在身体极度压抑,渴望释放的时候。
可皇后腹中怀着他?的骨肉,都这个时辰了,他?该留下给皇后暖被窝,顺便安抚皇后第一次遇喜的紧张情绪。
当暖过?被窝,将皇后搂在怀中,抚上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康熙就后悔了。
怀里搂着?人,脑子说?老夫老妻了,不至于吧,身体却诚实地起了反应。
康熙放开郝如月,轻轻翻过身说:“不早了,睡吧。”
在围场的时候,如月总是困倦,回宫之后也是一样,康熙以为她很快就会睡着。
然?而并没?有。
人不但没睡,还旧事重提,引诱他。
好吧,对方只是在预估产期,是他情难自?禁被引诱了。
这时候,他装睡吧,也许如月以为他睡着?了,很快也会睡去?。
结果对方锲而不舍,从身后贴上来:“皇上,你睡着?了吗?”
触碰到?她玲珑的曲线,再听她讲到?这个孩子的缘起?,康熙闭了闭眼?。
闭上眼?,眼?前全是那夜在龙撵上的情景。
深夜,马车,互相依偎,亲吻,深入浅出,节奏韵律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时候他忽然?理解了商纣王,什么朝政,什么社稷,什么黎民百姓,他连最热衷的冬狩都不想去?了。
彼时彼刻,他只想要?酒池肉林,在摘星楼上与她抵死缠绵。
“皇上,你还好吧,为什么不说?话啊?”郝如月心里装着?事,认真观察起?身边这个男人,听见他呼吸一紧,深深吸气,又轻轻吐出,哪里有半点睡着?的样子。
他没?睡,为什么不说?话?而且他刚才的呼吸频率,让郝如月莫名想起?了穿越前被各种仪器包围的爷爷。
不会是心梗或中风了吧?
历史中的康熙皇帝还算长寿啊,怎会这样?
郝如月心中一阵狂喜,太子要?提前继位了吗?她要?当太后了?可想到?太子今年才七岁,又惆怅起?来。
康熙八岁登基,从儿皇帝到?假亲政,再到?真亲政手握天下,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磋磨。
而辅佐康熙的太皇太后,六十出头的时候头发已然?花白,听说?还是染的,不然?便是满头白发了。
反观一直躲在太皇太后羽翼下的太后,今年四十几?岁,鬓角都不曾染霜。
就在郝如月开始替皇上想托孤大臣时候,被人捉住了手腕,往被中探去?,郝如月:这男人不能要?了!
嫁给一个生殖能力?很强的男人该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想着?太后的托付,郝如月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满足他。
索性这男人大约憋了很久,持续时间并没?有平时长,可郝如月还是手酸到?差点抽筋。
欺负完孕妇,还得孕妇忍着?羞耻叫水,明天这事传出去?,太皇太后又该有话说?了。
不过?郝如月也不怕,她肚里有货,大不了装肚子疼。
丁香端水进来的时候一脸哀怨,轻声问郝如月要?不要?传太医,郝如月说?自?己没?事,让她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洗过?重新躺下,郝如月学聪明了,贴墙睡,离皇上远远的。
康熙气笑了,起?身将?她抱过?来,与她头抵着?头说?:“今日朕……以后不会了。”
趁着?皇上心有愧疚,郝如月把太后所求说?了,最后道:“苏迪雅在围场做下那样的事,她罪有应得。臣妾并不是为了她求情,而是为了还太后的人情,保全太皇太后和太后的颜面。”
康熙闻言蹙眉:“苏迪雅谋害皇子,理应当场杖杀。朕正是为了保全太皇太后和太后的颜面,才将?她接回皇宫囚禁。可她仍旧不知悔改,整日咒骂,甚至诅咒你……她该死!”
不知为何,郝如月心里暖暖的,感觉靠在这个男人怀中很踏实,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趴在男人耳边说?了。
康熙莞尔,拿脑门轻轻撞她一下:“真是个促狭鬼!”
翌日,郝如月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丁香走进来说?:“娘娘,慈宁宫派人来传话,太皇太后让您过?去?一趟。”
郝如月缓缓起?身,由着?丁香伺候更衣:“慈宁宫的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丁香一边给郝如月系衣服上的盘扣,一边说?:“约摸早朝开始的时候,人就到?了,但不是很急。听说?娘娘睡着?,便没?惊动,说?让娘娘用?过?早膳再去?。”
上回慈宁宫传郝如月过?去?三堂会审,也是在早朝皇上不得空的时候,这回还是如此。
算起?来,今日应该是胡太医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平安脉的日子,大约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消息。
之所以传她过?去?,郝如月猜应该是因为昨夜皇上留宿,还叫了水的缘故。
说?她是促狭鬼,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害人精。
不过?这回慈宁宫倒是一改往日的强势,走起?了怀柔路线,许她睡到?日上三竿,用?过?早膳再去?。
自?打从围场回来,郝如月总是犯困,早晨起?不来,皇上便将?妃嫔们请安的时间往后挪了一个时辰。
说?是晨昏定省,每天开完早会,都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派人去?各宫走一趟,就说?太皇太后叫我过?去?说?话,免了今日的请安。”更衣梳洗之后,郝如月坐在膳桌上说?。
丁香应是吩咐下去?。
郝如月收拾停当准备动身的时候,梁九功来了:“皇后娘娘,皇上听说?太皇太后传了娘娘过?去?说?话,特意让奴才陪娘娘走一趟。”
还知道派个人来保护她,不过?郝如月不需要?:“早朝结束了?”
梁九功点头哈腰:“没?有,今日事多,早朝恐怕要?开到?中午。皇上若是得空,来的就不止奴才了。”
郝如月扶着?芍药的手往外走:“早朝还没?结束你就过?来了,谁在皇上身边伺候呢?”
梁九功追出去?:“是顾问行。娘娘治好了他的脸,也能在人前露面了。”
偶尔接一下梁九功肩上的担子,从此顾问行再也不羡慕梁九功了,甚至还有点同情他。
虽是冬日,天气倒是不错,郝如月决定不坐软轿,步行去?慈宁宫:“你回吧,皇上问起?就说?我可以,不必记挂。”
且不说?她怀着?龙胎,身娇体贵,单是太皇太后有事求她,郝如月就什么都不怕。
估摸着?太皇太后叫她过?去?,不过?是因为昨夜的事,说?她两句。
想起?她昨夜给皇上出的主意,郝如月顿时觉得长辈说?她,她听着?就是。
梁九功奉命而来,哪敢回去?:“皇后娘娘,您就让奴才跟着?吧,回头皇上问起?,又该说?奴才不懂事了。”
郝如月无所谓,带着?一行人去?往慈宁宫。
这一路,梁九功忙前忙后,又是吩咐软轿跟着?,又是亲自?给郝如月更换手炉。还带人跑到?郝如月前面去?探路,看看路有没?有不平的地方,但凡有不平或滑脚,就让人看着?,防止皇后娘娘踩上去?。
芍药忍不住在郝如月耳边笑道:“没?想到?梁总管还有这样殷勤周到?的一面。”
梁九功从来只听命于皇上,对上哪位妃嫔,哪怕是仁孝皇后,都是淡淡的,礼貌而疏离。
生怕与谁走得太近,遭皇上猜忌。
今日见他这样上蹿下跳,芍药都有些不习惯了。
郝如月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闻言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到?了慈宁宫,郝如月给太皇太后行礼,太皇太后瞧见梁九功都来了,哂笑一声:“皇上是真没?把你当外人呐。”
说?完叫起?,赐座。
郝如月在宫女?搬来的交椅上坐稳才道:“帝后一体,让太皇太后见笑了。”
太皇太后眼?角一抽,总感觉皇后在内涵她,但她没?证据。
好啊,揣上龙胎胆儿都肥了,太皇太后沉下脸:“我听说?怎么着?,昨天晚上皇上明知你怀胎不到?三个月,居然?在坤宁宫留宿,半夜还叫了水?”
就知道是因为这个,郝如月在心里骂了好几?遍害人精才开口:“其实叫水的方法有很多,太皇太后多虑了。”
太皇太后闻言倒没?多虑而是脸绿了。不得不说?,继后与皇上很是般配,说?起?这等没?羞没?臊的话来,眼?都不眨一下。
反正孩子是皇上和皇后的,他们都不担心,自?己瞎操个什么心。
梁九功影子似的候在殿中,亲眼?目睹了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在太皇太后面前,太后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皇后是真勇啊,说?话滴水不漏,但仔细一想贼气人。
自?己这一趟怕是白来了。
太皇太后看向苏麻喇姑,苏麻喇姑会意吩咐人把赏赐端上来。见太皇太后绿着?脸不说?话,她就笑吟吟对皇后说?:“太皇太后今早听胡太医说?皇后娘娘遇喜了,别提多高兴了……”
听见太皇太后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苏麻喇姑腹诽,明明就是这样,还不让人说?。
早起?胡太医来给太皇太后请平安脉,见面就给太皇太后道贺,说?皇后遇喜了。
当时太皇太后就笑了,说?皇上有福气,皇后也是个有福的。
问过?龙胎的情况,和皇后的身体,太皇太后等不及诊平安脉,转头吩咐苏麻喇姑准备赏赐。
然?后拉着?胡太医选药材,给皇后补身体,什么老山参,老灵芝,眼?也不眨一下地往外掏。
确定之后,苏麻喇姑亲自?点数了一下,比仁孝皇后怀太子时的赏赐只多不少。
若不是派人去?打听的时候,听说?昨夜皇上留宿坤宁宫,半夜还叫了水,太皇太后也不会生气。
皇后入主中宫之后,哪怕多年不孕,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照样一日重似一日。
为了皇后,皇上甚至拆了乾清宫后头的围房。
这一点,太皇太后是很认可的。皇上有中宫皇后,还有东西六宫的妃嫔,实在没?必要?再留一圈野花在旁边,白白糟蹋身体。
如今皇后遇喜,皇上早晨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还说?要?大赦天下,减免赋税。
太皇太后提醒皇上,太子是储君,皇上再如何爱重皇后,再如何疼爱皇后生的孩子,也要?按规矩来,不能越过?储君去?。
皇上慎重考虑,点头,取消了大赦天下,只减免赋税。
大约减免赋税,有助于增加人口,太皇太后才没?反对。
当时苏麻喇姑就在想,皇后只是遇喜,皇上就要?减免赋税,若将?来诞下嫡子,除了大赦天下,恐怕没?有更隆重的庆祝了。
皇上爱重皇后,看重皇后腹中的孩子,也愿意为了皇后和她腹中的孩子迁就太皇太后,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苏麻喇姑也希望能借着?这个契机,将?太皇太后和皇上祖孙俩拉回到?从前相亲相爱的岁月。
哪知道太皇太后把给皇后的赏赐都准备好了,却一上来只顾着?教训皇后,简直让苏麻喇姑一个头两个大。
有些话太皇太后拉不下脸来说?,就由她说?,奈何她说?也不行。
苏麻喇姑听见太皇太后的咳嗽声,不得不稍微收敛了一下笑容,再不敢说?太皇太后有多高兴,只尽职尽责地给皇后介绍起?了那些赏赐。
郝如月知道自?己遇喜,太皇太后肯定会给赏赐,却没?想到?给得这样快,还这样多。
既然?给了这么多赏赐,为什么非要?来一个欲扬先抑呢?
刚刚还剑拔弩张,现在看见这么多赏赐,郝如月有点懵,一时竟不知该说?点什么了。
好在她感觉无语,太皇太后却有话要?说?:“太后把那件事跟你说?了么?”
达尔汗亲王是个好的,可他的大妃和女?儿做下的那些事,太皇太后都羞于启齿。
年纪大了,心反而越来越软,放在从前苏迪雅的坟头草都长出来了。可当太皇太后听说?皇上要?对苏迪雅动手的时候,心中忽然?生出不忍。
于是拉着?太后一起?为她求情,只求皇上放苏迪雅一条生路,把她送回科尔沁。
别在皇宫丢人现眼?。
太后跟着?去?了冬狩,大约是被气狠了,竟然?不愿为苏迪雅求情。
最后还是被太皇太后压着?,才不得不跟去?了。
然?而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皇上堵了回来。
皇上占理,且理由充分?。从律法到?人情,全都照顾到?了,让人听了心悦诚服,很难说?出求情的话来。
可苏迪雅到?底是科尔沁的郡主,太皇太后娘家的晚辈,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皇宫,传出好说?不好听。
不仅达尔汗亲王脸上无光,太皇太后也觉得丢人。
况且苏迪雅为何被囚,皇上并未对外说?明,恐怕连皇上也要?被人扣上薄情寡恩的大帽子。
得不偿失。
于是太皇太后又压着?太后,把这件事托付给了皇后。
太后曾经照拂过?皇后和太子,皇后若有良心,便该知道报答。
原来还有那件事的报酬,郝如月在心里给太皇太后的赏赐打了一个对折:“说?过?了。请太皇太后放心,苏迪雅性命无碍,很快就能回去?了。”
至于怎么回去?,郝如月不敢说?,怕太皇太后拿龙头拐杖打她。
这么快?太皇太后审视般地眯起?眼?。
据她所知,皇后也是昨夜才见到?皇上。之后又是遇喜,又是传太医,又是留宿,又是叫水,忙得不亦乐乎,没?想到?她还能抽空把苏迪雅的事说?了。
最最关键的是,她成功说?服了皇上。
此时皇后神情笃定,就差拍胸脯保证,看来不似作伪。
而以皇后不吃亏的性格,并没?在她面前吐苦水卖乖,可见说?服皇上对皇后来说?很容易。
也许,只是一句话的事。
太皇太后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是忌惮,还是嫉妒了。
如果太宗在时,她没?有因为忽然?出现的海兰珠而疏远太宗,也能像皇后这样想尽办法拢住太宗的心,她和先帝是不是就不会被太宗冷淡那么多年了。
反正海兰珠的孩子没?了,而她的福临还在,她为什么要?一直冷着?太宗,让自?己和孩子过?苦日子呢?
看看现在皇后和太子的风光,再想想当年自?己与先帝的艰难,太皇太后竟然?有些后悔了。
即便后来,她利用?多尔衮把先帝托上皇位,先帝脸上的笑容反而不如从前多了。
那时候仿佛只有董鄂妃能走进先帝的心,后来董鄂妃病逝,先帝也跟着?去?了。
她以为那段不堪的岁月,是老天爷对她和先帝的磨炼,结果走出来的只有她自?己。
先帝临死前都不愿见她,她也满心失望地没?去?见先帝最后一面,权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
如果能回到?她生福临那年,她相信自?己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先帝病逝后,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玄烨身上,玄烨并没?让她失望。八岁登基,十四岁擒鳌拜亲政,二十七岁平三藩,然?后一鼓作气准备收台湾。
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奈何他们祖孙俩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携手走过?风风雨雨,到?头来却落得一个貌合神离。
她与先帝和当今都是至亲骨肉,却不如皇后和太子这对继母子感情深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许苏麻喇姑经常劝自?己的那些话是对的,皇上长大了,该放手的就要?放手。
罢了,她年近古稀,还能活多久。
只要?帝后齐心,皇子们能够平安长大,爱新觉罗家不至后继无人,她便是死了,到?地下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皇上的事,她不管了,皇后的事,她也不管了,都随他们去?吧。
后宫一派和谐,难得前朝也是。
今日早朝,朝臣们全都明显地察觉到?,皇上心情好,心情极好。好到?听明相和图相吵架都听得津津有味,唇角就没?压下去?过?。
往日御门听政,皇上总是板着?一张脸。刚平了三藩,又要?商议收台湾,全都是花钱的事,皇上能高兴才怪。
而今天,早朝议题没?变,皇上却变了。
“皇上,朝廷才平三藩,不管是军队还是民生都亟需休养,实在不宜为了弹丸之地,再起?狼烟。”明党有人站出来说?。
早朝才开始,火药味就很浓了。
“皇上,台湾弹丸之地,孤悬海外,应以招抚、绥靖为主,不宜大动干戈。”又一明党出班启奏。
没?错,当年力?主撤藩的明珠,现在对收台湾持反对意见。
说?起?明珠的发迹史,就不得不提平三藩了。
八年前,皇上要?撤藩,以索额图为首的索党,坚决反对,主张和平谈判,等熬死吴三桂,再考虑撤藩。
索相如日中天的时候,明珠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连内阁都进不去?。
怎奈明珠善于体察圣心,知道皇上铁了心要?撤藩,便顶着?索党的巨大压力?,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并且舌灿莲花,主动与索党周旋。
一番周旋下来,明珠跻身内阁,渐渐有了拥护者。
索相权倾一时,明珠简在帝心,从此朝堂上就没?消停过?。
平三藩打了八年,索相和明相吵了六年半,最后以索相落败作结。
忽然?没?了对手的明珠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图海取代?索额图,并且继承了一部分?索党党徒,形成图党。
于是围绕收台湾这事,明党和图党吵得不可开交,朝堂再现两党博弈。
让明党接连两人出班,简直是图党的耻辱。就在明党第三人打算站出来的时候,图党已然?有人说?话了:“皇上,《左传》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朝廷之兵,多数都在南边,不如趁势拿下台湾!”
此时说?话这人,正是从前的索党中人。平三藩时,索党主和,他便主和。现而今,加入图党,图党主战,他亦主战。
人嘴两张皮,怎么说?怎么是。
不等明党反扑,图党又有人站出来:“从皇上御极开始,朝廷九次招抚台湾,都被郑经以各种荒谬的理由拒绝。现郑经暴毙,正是一统天下的绝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二比二战平。
明珠和图海一左一右站在乾清门的台阶之下,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鼻孔朝天。正要?亲自?下场,忽然?听皇上问:“李光地,无定河什么时候能变成永定河?”
此时李光地因治水有功,早已升任工部侍郎,仍旧主管河道。
李光地没?想到?皇上会在这时候点自?己的名字,赶紧出班:“回皇上的话,臣已有对策,今年夏天便可给无定河套上笼头。”
至于变成永定河,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李光地是福建人,而收台湾的奏疏便是福建官员提报上来的。皇上这时候点名李光地,也算是另一种表态了。
明珠靠揣摩圣心起?家,按理说?皇上都表态了,他就不该站出来反对。
可他没?有,仍旧硬着?头皮上:“皇上,天下苦战久矣,合该休养生息!”
话音未落,图海站出来说?:“皇上,前明郑氏割据台湾多年,但凡朝廷有战事,他们必然?要?掺和进来,与反贼勾结。此贼不除,终留后患!”
朝议与党争,在明珠和图海出班之后进入白热化?。
“你们冷不冷?”康熙插进一句话之后吩咐梁九功,“争来争去?也没?个完,你去?,让大膳房熬点姜汤送过?来。”
说?着?又把梁九功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
朝臣们:啊?不能下班?还要?喝姜汤吗?
昨天是怎么散朝的,所有人都还记得。就是等到?明相和图相亲自?下场吵架,皇上烦了,站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