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转头看她,声音依旧懒懒:“哦?原来是你做的媒。”
僖妃一脸遗憾:“可惜她侍寝了,再无法出宫。”
皇上不以为然地笑笑:“门当户对,品貌相当,倒是一桩好亲事。”
僖妃眼睛“唰”地亮了:“皇上若能允准,臣妾自?会与娘家说项,将来必会善待于她。”
结果?下一秒,皇上忽然翻脸:“僖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僖妃自?知失言,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得?羞了,手脚并用跪在床上请罪。
大约听见了里?头的动?静,侍寝太监在外头例行公事地问:“皇上,留不留?”
皇上起身,冷冷丢下一句“不留”便走了。
僖妃听见“不留”两个字,额上沁出了汗,她还?没侍寝呢怎么就不留了?然而接下来被?抬到偏殿之后?的一番折磨,更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浑浑噩噩被?抬回长春宫,这里?显然还?没收拾好。
谁都没想到僖妃第一次承宠,又极得?皇上和太皇太后?看重,还?能大半夜被?打包送回来。
当看清僖妃脸上豆儿大的汗珠时,太皇太后?指给僖妃的老嬷嬷就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僖妃是太皇太后?属意的继后?人选,与皇上说好了的,等僖妃诞下皇子,便将她立为继后?。
皇上嘴上答应得?痛快,转头就让人揉了僖妃的肚子,把什么都揉出去了。
这样一来,如何能受孕生子?
“娘娘在乾清宫可是喝过避子汤了?”为了印证心中所?想,老嬷嬷压低声音问。
不等僖妃回答,负责押运的顾问行已然道:“僖妃在侍寝的时候冲撞了皇上,皇上念在遏必隆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便没有?治僖妃大不敬之罪,只以御前失仪,将僖妃贬为僖嫔。”
“什么?!”僖嫔强撑着坐起来,身上的红被?滑落都没觉察,亏得?身边宫女眼疾手快,才没在人前出丑。
顾问行别开眼,怕僖嫔没听清楚,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僖嫔这才落下泪来。
送顾问行出去的时候,老嬷嬷塞了荷包过去,向他打听僖嫔到底说了什么惹怒皇上。
想起自?己在门外听到的,顾问行将荷包推回:“这个小主自?己最清楚,嬷嬷不如去问她吧。”
当初皇上默许钮祜禄家将“死人”从景阳宫接走,便是看在已故的遏必隆大人面上,和钮祜禄家对朝廷的一片忠心。
今日召僖嫔侍寝也是如此,这便是用后?宫平衡前朝的道理了。
谁知这位僖嫔娘娘居然蹬鼻子上脸,想把刚刚侍寝的赫舍里?女官也接到她娘家去,就是自?己找死了。
自?作?孽不可活,这事他可不敢沾。
荷包都送不出去,可见皇上发了多大的火,老嬷嬷无法只得?将人送走,回去问僖嫔。
起初僖嫔只是哭,问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哭累了,才说出真话,老嬷嬷一听就知道没救了。
在宫里?混久了的,谁不知道赫舍里?家二姑娘是皇上的逆鳞,谁碰谁倒霉。
钮祜禄家已然在这上头折了一个姑娘,僖嫔怎么还?敢!
除了钮祜禄家的姑娘,再往后?数,还?有?曾经的安贵人、敬贵人、僖嫔……
不对呀,从前宫里?有?过一个僖嫔,坟头草都多高了,皇上怎么又封了一个僖嫔?
是不是浑忘了?
不可能,皇上记性极好,所?以……就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老嬷嬷也不敢管了,胡乱安慰僖嫔几句便回了屋。只等明日去慈宁宫交差,向太皇太后?求个恩典,赶紧出宫养老。
昨夜太皇太后?做了一夜噩梦,早晨起来便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用过早膳听说自?己派给僖妃使唤的老嬷嬷有?事求见,眉头便蹙了起来。
听完老嬷嬷的禀报,太皇太后?差点?把手上的一百零八颗佛珠扯断,生平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看男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当年太宗皇帝薨逝,豪格与多尔衮对皇位虎视眈眈,她在两人当中果?断地选择了多尔衮,然后?踩在多尔衮的肩膀上,托福临上位。
福临二十四岁没了,玄烨继位,她又力排众议默许鳌拜专权,这才又一次携孤儿寡母度过难关。
回首从前,她看男人的眼光有?多准,看女人就有?多糟糕。
当年在选秀的时候,福临一眼便看上了董鄂氏。可那时候大清才入关不久,很需要蒙古的支持,于是她选了自?己的侄女做皇后?。
她知道福临对董鄂氏的心思,也怕自?己的侄女进宫受到冷落,索性狠心将董鄂氏指给了博果?尔。
博果?尔与福临一起长大,两人意气相投,关系很好。
谁知福临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连最好的兄弟也不要了,罔顾礼法召董鄂氏进宫做下不伦的丑事。
博果?尔得?知闯到乾清宫找董鄂氏,之后?没过几日忽然暴毙了。
博果?尔尸骨未寒,福临便迫不及待地将董鄂氏接进宫封了妃。
这回轮到玄烨,她害怕玄烨重蹈先?帝的覆辙,再一次棒打鸳鸯。
难道又错了?
太皇太后?闭眼半天,将佛珠放在身边,听老嬷嬷说想要出宫荣养,便挥挥手让她退下,算是准了。
“苏麻喇姑,你去告诉太后?,就说赫舍里?如月已然侍寝,让太后?做主给她一个名分?。”
想了想又道:“给个一宫主位吧。”
就是嫔位的意思。
见太皇太后?终于想通了,苏麻喇姑长长吐出一口气,欢欢喜喜去慈仁宫报信。
此时慈仁宫的早会刚刚结束,因荣嫔有?孕,太后?免了荣嫔早起请安,荣嫔便托了惠嫔带着三格格到后?殿陪太子玩耍。
因为宫里?闹天花,各宫都在关禁闭,两个小孩子孤独了太久,这会儿有?了玩伴,很快便玩到了一起。
惠嫔和郝如月在旁边看着,一边看孩子,一边闲聊,惠嫔朝郝如月眨眨眼:“听说你侍寝了?”
郝如月苦笑,惠嫔便用胳膊肘拐了拐她:“皇上说没说给什么位份?”
郝如月不说话,惠嫔自?己猜:“怎么也要封妃了吧?”
本来立后?也是有?可能的,怎奈太皇太后?又从钮祜禄家挑了一个姑娘,这事就不好说了。
毕竟赫舍里?家出过一位皇后?,为了平衡前朝势力,赫舍里?家想要再出一个皇后?恐怕有?些难度。
不过此前皇上都让如月协理六宫了,给个妃位应该不难。
见如月仍旧不搭腔,惠嫔睁大眼睛:“不会要立后?吧?”
“越说越离谱了。”郝如月是真不想提,“皇上什么都没说。”
“哦……啊?”惠嫔眼睛比刚才瞪得?还?大,“不能吧,便是宫女侍寝,隔日都能得?一个答应或者官女子什么的,更何况是你?”
感觉自?己说话有?些刺心了,惠嫔转而给郝如月出主意:“许是皇上忘了,不然想办法提醒一下?”
郝如月摊手:“提醒过了。”
“这也太不公平了!”惠嫔替郝如月抱不平,“新来的那个钮祜禄氏还?未侍寝便封了僖妃。”
说起这个封号,惠嫔又笑了:“僖字固然好,可上一个用过的人早没了,挨得?又近,多少?有?些不吉利。”
继而安慰郝如月:“正好错过这个封号,等皇上想起你来说不定能有?个更好的。”
郝如月接受了她的善意,只是笑笑,其实她的目标是皇后?。
送走惠嫔和三格格,太子也被?保姆哄睡,郝如月终于有?时间坐下来想一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正如惠嫔所?说,便是普通宫女被?临幸,只要不是太糟糕,都能捞到一个官女子或者答应。赶上皇上高兴,直接封常在也不是没有?。
前天晚上侍寝的时候,她可没有?忸怩,完全是老司机与老司机之间的巅峰对决。只不过闹得?太晚折腾得?太凶,她有?些体力不支,这才掉了链子。
难道是她太过热情,像个情场老手,让皇上觉得?不够矜持?
郝如月托腮摇头,在床上皇上是个典型的闷骚金牛男,嘴上说着喜欢矜持的女人,被?人握住命门的时候也是心脏狂跳,掌握主动?之后?花样更是一套接一套。
事后?对她爱不释手,睡觉都要抱着。
完全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脑中一帧一帧回放皇上脸上的表情,就在郝如月快要放弃的时候,画面忽然定格。
停留在皇上居高临下看她,脸上笑容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困了就再睡一会儿吧。”
当时她心里?就是一咯噔:梦里?都有?是吗?
不对,要往前倒。于是往前倒了一帧,皇上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那时候还?是笑着的,笑意直达眼底。
然后?她耍了个心眼,逼出几滴眼泪回答:“皇上,臣梦见堆秀山了,梦见皇上与臣站在堆秀山上俯瞰皇宫。”
几乎同时,皇上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换成标准的帝王脸,居高临下看她。
那时候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当然是为了提醒皇上兑现之前的承诺,立她为继后?。
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里?。
是因为她揭了皇上的短,还?是因为她暴露了自?己野心,而皇上不喜欢有?野心的女人。
也许,两者都有?。
郝如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拿起茶杯又放下。
罢了,不能一击必胜,那便曲线救国。
所?以当太后?对她说起太皇太后?的意思时,郝如月收敛锋芒,学别人腼腆一笑,低着头说全凭太后?做主。
然太后?一向就不是个能做主的,尤其郝如月情况特殊。
找过郝如月,太后?又派人去禀报皇上,紧接着又找到郝如月,一脸惭愧地说:“早知皇上不肯给,我便不让人去问了。”
其实太后?是觉得?嫔位有?些低了,想让皇上抬到妃位,谁知皇上连嫔位也不肯给,只说再等等,也不知要等什么。
好好好,曲线救国也行不通是吧。
男人心,海底针,郝如月又被?扎了手。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坏消息之后?还?有?好消息,太后?告诉她:“皇上这几日脾气怪得?很,一会儿风一会儿雨,僖妃昨日才封了妃位,夜里?第一回 侍寝就冲撞了皇上,已然降妃为嫔了。”
郝如月: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第59章 双标
前天她为什么要求见皇上,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阻止仇人之妹当?上皇后,想要取而代之,减少继后对太子的威胁。
妃位有子便有机会封后,但嫔位绝无可能。
如今警报解除,郝如月无事一身轻,连自己被白嫖这事都能坦然接受了。
其实也?不算白嫖,睡过皇上她就?安全了,除非她自己想走,谁也别想再把她打包送出宫去。
大约是那碗药膳起?了作用,快到用晚膳的时候,顾问行过来说皇上想太子了,请太子过去乾清宫陪皇上用膳。
郝如月吩咐人给太子换衣裳,太子转头问她:“小姨,你跟我一起?去吗?”
郝如月笑着朝他摆摆手:“你去吧,注意餐桌礼仪,别惹皇上生气。”
皇上这时候让太子过去用膳,多半会留宿,她正好休息一晚上。
况且太后都说皇上最近脾气怪,一会儿风一会儿雨,连太皇太后属意的钮祜禄氏都降妃为?嫔了,她才?不要去堵枪眼。
这时候恐怕只有三头身的太子能给皇上解颐了。
结果等?郝如月用过晚膳,正跟松佳嬷嬷她们商量小年夜吃什么的时候,梁九功忽然来了,苦着脸对她说:“太子想小姨了,皇上让您过去呢。”
郝如月以为?出了什么事,随着梁九功匆匆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太子用过晚膳已然在偏殿安置了,只有皇上在等?她。
行礼过后,皇上指着炕桌上的酒壶:“要不要喝一杯?”
郝如月抬眸:“多谢皇上。臣晚上要照顾太子,不能喝酒。”
皇上看了她一眼,哼笑:“前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能一样吗?前天晚上她有所求……郝如月自觉摸到了一点真相,于是走过去给皇上斟酒:“前天晚上是臣孟浪了。”
对方羞答答的,好似一朵半开的蔷薇,随着斟酒的动作低头,白腻的脖颈上还留着暧昧过的红痕。
皇上摆手,屏退屋里服侍的,这才?捉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进怀中:“不会,朕很喜欢。”
郝如月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果然是个闷骚男。
排除一个选项。
把皇上的心思当?成一道?选择题来解,郝如月集中精神,带入第二个选项。
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半靠在康熙怀中:“皇上,臣那夜梦见?了堆秀山,还梦见?了姐姐。”
睁眼说瞎话?:“臣告诉姐姐臣爱慕皇上,求姐姐原谅。姐姐哭了,臣也?哭了,姐姐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她仰起?头:“皇上,您说姐姐会原谅臣么?”
皇上喝了一口酒,环着她腰的手臂松了松:“皇后最是贤良,她明?白朕的心,自然不会怨你。”
郝如月垂眸,也?不是因为?揭短,排除第二个选项。
那么……就?只剩一个野心了。
这个选项有些?敏感,不太容易带入,郝如月又换了一个姿势,再?抬眸酒杯送到唇边,正是皇上才?用过的那一只。
虽然身上都被他亲过了,体无完肤。可他们还没接过吻,共用一只酒杯郝如月多少有些?不习惯,奈何题没做完,只得硬着头皮喝了。
喝完就?有了主意:“皇上,太后说臣侍寝了,要给臣一个嫔位,臣心中很是欢喜。”
皇上半天没接话?,只是一口一口喝着酒,快喝完的时候还不忘喂她一口,好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嫔位就?把你高兴成这样,真是出息了。”
说完喂酒给她喝,郝如月顺从?饮下:“那皇上是答应了?”
皇上倾身倒酒:“不给。”
白嫖可耻!郝如月心里吐槽,嘴上却道?:“也?好,这辈子能陪在皇上身边,臣很知?足。”
不能再?多了,再?多说一个字都要吐了。
这回皇上没有先喝,倒好酒便喂给她:“是么,你十四岁的时候都敢问朕要坤宁宫,如今不想要了?”
想要就?能给吗,嫔位都如此吝啬,坤宁宫……她现在是不敢想了。
郝如月勉强笑了笑,并没接话?。
翌日?醒来皇上已经走了,郝如月是被太子的哭闹声惊醒的。坐起?来问怎么了,便见?太子一阵风似的卷进来,扑到她怀里哭:“小姨是不是不要保成了?”
郝如月一惊,忙将他抱起?来问怎么了,太子将脸埋进她颈窝,哽咽着说:“保成要小姨抱着睡,可小姨总喜欢跟汗阿玛睡,还不是不要保成了?小姨……小姨只要汗阿玛,不要保成了!”
说着越发委屈起?来,眼泪鼻涕蹭了郝如月一脖子,脖子那里……还留着少儿不宜的痕迹。郝如月忙把太子拉开,腾出手将寝衣的领子往上扯了扯,这才?抱住小萝卜头,对他说:“保成,过了年你便是三岁的大孩子了,要学会自己睡。”
宫里的孩子三、四岁启蒙,正式告别幼儿阶段。大阿哥已经有了自己的师傅,每天跟着师傅背诵清宫儿童启蒙读物?三百千,即《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
上一回大阿哥得空过来玩,郝如月惊讶地发现大阿哥脸上的奶膘都要瘦没了。问过才?知?道?启蒙根本不是上幼儿园,而是跳过幼儿园,直接上小学。
而且启蒙不止是读书,生活作息也?有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不许乳母陪睡。
乳母和值夜宫女?一样,搬了小榻睡在里间床边。
那会儿正忙小选,惠嫔也?来她这里抱怨过一回,说大阿哥被乳母抱着睡惯了,忽然让他一个人睡,半夜时常惊醒哭闹,导致早起?提不起?精神,上课打瞌睡。被皇上撞见?好几回,还因此罚写了大字。
那时候郝如月的关注点在学业上,心疼大阿哥没上幼儿园直接上小学,这会儿才?觉得一个人睡可能也?是考验。
大阿哥是亲王,皇上对他尚且严格要求,若换成太子,郝如月忽然觉得有必要提前调整一下太子的作息。
那么第一步便是分床睡。
万事开头难,太子对分床十分抗拒。
自打落生他便一直跟着郝如月睡,偶尔到乾清宫陪汗阿玛,也?是皇上抱着他睡,他连乳母都不想要,忽然让他一个人睡,自然又哭又闹。
直到这时郝如月才?见?识到了皇上的双标,他一边要求大阿哥一个人睡,随大阿哥哭哑了嗓子也?要严格执行分床,转过头就?来破坏她和太子的分床计划。
郝如月费了一天口舌,答应了无数个条件,才?终于在晚上与太子分开睡。
她躺在床边的榻上,拉着太子的小手一边给他打气,一边哄睡:“保成真勇敢,保成是小姨见?过最勇敢的孩子。”
太子睁着大眼睛问她:“哥哥一个人睡的时候害怕吗?”
郝如月放缓声音:“大阿哥一个人睡的时候不但害怕还哭了鼻子,保成才?不会哭鼻子,对不对?”
太子乖巧点头,学着她说过的话?:“小姨就?睡在床边,保成不害怕,保成不哭。”
结果郝如月不知?不觉把自己哄睡了,太子蒙着被子吓得直流眼泪,却硬是忍着没哭出声来,结果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睛肿成了核桃。
郝如月赶紧命人煮了鸡蛋来,剥了皮给太子敷眼睛,太子敷着眼睛反过来安慰郝如月:“小姨,保成一个人睡也?害怕,可保成忍着没哭。哥哥哭鼻子,保成没哭。”
是没哭,就?是眼睛肿了,这样口是心非、争强好胜也?不知?随了谁。
过程虽然艰辛,好歹结果是好的,太子哭肿了眼睛,却也?接受了分床睡。
原本一切都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谁知?皇上下朝之后过来了,一看便看见?了太子还未消肿的眼睛,问郝如月出了什么事。
郝如月便把分床睡的事说了,太子也?自豪地告诉皇上,他一个人睡没哭,他很勇敢。
“那眼睛是怎么回事?”皇上抱起?太子问。
太子眼珠一转:“蚊子咬的。”
皇上又问:“冬天哪儿来的蚊子?”
还吓唬太子:“欺君是大罪。”
太子垂下眼睫,带着哭腔说一个人睡觉害怕,晚上哭了,并且越说越伤心。
皇上将太子抱紧了些?,抬眸对郝如月说:“太子还小,不用这么早分床,还是安排人夜间陪睡吧。”
得,一天一夜努力白费,太子也?白哭了。郝如月对上皇上的眼:“太子明?年就?三岁了,越晚分床越难分开,太子启蒙之后皇上是不打算让他一个人睡吗?”
记得惠嫔跟她抱怨时曾说过这一点,小孩子越早分床越好分,越晚越难,还说大阿哥就?是分晚了,连着哭了好几天。
事实证明?,惠嫔说的没错,太子第一个晚上便没哭闹,也?许今夜就?能安稳睡去了,可让皇上这一搅和,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皇上沉着脸并不接话?,哄好太子才?道?:“便是要一个人睡,也?不能让孩子把眼睛都哭肿了。”
惠嫔说大阿哥第一次分床睡,可不止把眼睛哭肿了,哭闹到后半夜,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皇上这样心疼。
反而因为?在课堂上打瞌睡,被罚了写大字。
怎么轮到太子,一起?都变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每一步的成长都有一个过程,有时候难免需要大人硬起?心肠。
就?如大阿哥学走路。
大阿哥嫌累懒得走,总想让人抱着,噶禄家伺候的人不敢违背小主子的意愿,导致所有人都以为?大阿哥天生不良于行,害惠嫔白流了多少眼泪。
等?将人接回宫,皇上硬起?心肠让人放开大阿哥,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大阿哥会走路,而且走得很稳。
分床也?是一个道?理,甚至比学走路安全多了。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大人心肠不够硬,或者意见?相左,带来的结果可能是:“汗阿玛,保成以后都能跟小姨一起?睡吗?保成一个人睡害怕,晚上哭了好久,眼睛都肿了。”
皇上摇头:“保成长大了,不能再?跟小姨一起?睡,不过可以跟乳母睡。”
郝如月以手扶额,宠孩子不是这样宠的。
以康熙这样双标的做法,历史上的太子胤礽只是骄横跋扈,贪财好色,那都得归功于仁孝皇后的基因好了。
太子是储君,天生享有最好的资源,如果再?加上皇帝毫无底线的偏宠,过分将他与其他兄弟区别对待,那么只会让太子越发目中无人,觉得别人对自己好,捧着自己都是应该的。
当?然这个“别人”,也?包括他的君父,康熙皇帝。
其实小时候还好,太子年纪小,对皇上没有威胁,皇帝正值壮年,也?不会觉得太子是个威胁。
可太子总有长大的那一天。
太子长大了,皇上相应变老了,于是太子觉得皇上挡了自己的路,皇上也?认为?太子想要取而代之。
矛盾就?此产生,并且随着太子一天天长大,皇上一天天衰老,愈演愈烈。
发展到最后,不是儿子干掉老子,便是老子干掉儿子。
如果只是一对父子的角力也?还好,可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那些?被太子欺压,被皇上双标对待的皇子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很能打的。
于是在父子对决当?中,还掺杂着党争和各种算计,阴谋阳谋无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最后胤礽没反都算孝顺了,康熙没杀胤礽,只是将他圈禁到死,也?算是个慈父了。
别看孩子小的时候父慈子孝,等?到将来绝对鸡飞狗跳。
“汗阿玛不让保成跟小姨睡,是不是自己想跟小姨睡?”太子忽然抽冷子问。
郝如月再?次扶额,上回真不该让小家伙进屋。
康熙破天荒被儿子问到哑口无言,因为?他确实是这样想的,缓了一下才?淡声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居然没有否认,当?着孩子的面这样说合适吗,郝如月只恨自己一时词穷,没立刻接上话?。
哪里有个地缝让她钻一钻。
皇上陪着太子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皇上前脚才?走,噶禄后脚到了,他是带人来给郝如月送年俸的。
宫里妃嫔的年俸一般是年前发,皇上苦了谁,也?不会苦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而女?官的俸禄却要等?到年后,皇上开笔之后,随着前朝的官员们一起?发。
“今年这么早就?发年俸了?”郝如月有些?诧异。
据她所知?,连年征战国库并不富裕,为?了保证南边的军需,去年连仁孝皇后的山陵都停建了。
还是赫舍里家长房出钱出力,才?算将山陵建成,让皇后入土为?安。
因为?大阿哥的关系,噶禄一直对郝如月心存感激,内务府对慈仁宫后殿那也?是极为?上心。不管郝如月有什么奇思妙想,噶禄都会亲自督办,上山下海也?要想办法完成。
今天一早儿,皇上忽然让他给赫舍里女?官送年俸,噶禄也?是一惊,女?官的年俸不都是年后才?发吗,今年怎么提前了。
转念一想,深觉其中大有缘故,之后果然见?皇上改了数目。
听说赫舍里女?官侍寝了,皇上虽然没有给位份,先把年俸给了也?是有的。
毕竟皇上金口玉言,要为?仁孝皇后守制三年,三年内不大选,不大封。
可当?他看清年俸数目时,眼睛都瞪圆了,顿时感觉自己这两年多的巴结讨好全都没有白费。
郝如月听?噶禄说完,第一反应是算错了:“正一品女官的年俸居然?有两?千两??”
清宫没有专职女官,只能对比后宫妃嫔,皇后年俸才只有一千两,而她这个女官的年俸居然比皇后的多出一倍。
她何德何能?
噶禄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圣旨没颁下,他也不?好乱说,只得道:“宫里没有专职女官,更没有正一品女官,无从比较。年俸是皇上定的,女官若有异议,不?妨去问?皇上。”
送走噶禄,郝如月又问松佳嬷嬷,松佳嬷嬷看过数目,心中也有猜测。
噶禄肯定知道一点什么,他都不?敢明言,松佳嬷嬷觉得还是等等再说。毕竟不?是小事,可不?要猜错了,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于是摇头说不?知。
用过晚膳,顾问?行过来传话,皇上传郝如月侍寝。
郝如月:破案了,是加班费。
从前她是正三品女官,跟嫔位一样每年拿二百两?银子年俸的时?候,统共伺候过皇上两?回,只陪酒,每回皇上都管一顿晚饭。
宫里闹过天花之后,她帮着太后协理六宫连跳两?级,晋升正一品女官,品阶与皇贵妃相当,年俸应该是八百两?。
可皇上不?按规矩出牌,直接给了两?千两?。如今传她侍寝,连饭都不?管了,这多出来的一千二百两?不?是加班费还能是什么。
郝如月手?握羊绒清洗和去疤痕两?项专利,有赫舍里家长房每年给的分?红,其实并不?缺钱。
可不?管是赫舍里家长房的前途和生意,还是太子,都离不?开皇上的照拂,所以哪怕不?缺钱,她也要欢欢喜喜谢主隆恩,拿钱办事。
她问?顾问?行:“我是在这里沐浴,还是去乾清宫?”
皇上传召侍寝,自然?要按流程走,沐浴熏香,赤条条裹了红被子抬到乾清宫,然?后从床尾爬上龙床,等待临幸。
顾问?行一听?就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赶紧纠正:“皇上今儿心情不?好,晚膳都没用,说是传召侍寝,我估摸着多半是想找人说说话。”
临近年关,天太冷了,郝如月也不?想脱光光只裹一床被子进乾清宫,然?后没有任何交流地做那事。
哪怕皇上颜值在线,身?材在线,器大?活好,还倒贴钱,也差点意思。
于是郝如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顾问?行去了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