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嫔没想到?皇上素了这么久,憋着一肚子雨露,居然会因为荣宪的央求,当真宿在了景阳宫。
荣嫔怀着龙胎,自然无法侍寝,可也不愿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固宠机会,于是非常有眼色地安排了一个清秀的宫女去给皇上洗脚。
她记得皇上曾经宠幸过一个洗脚婢,喜欢的不得了,连升几级封为贵人,还赐了封号僖。
后来僖贵人与安答应和?敬答应撕起来,几乎同归于尽,死后还被追封为嫔,极尽哀荣。
荣嫔不指望身边能飞出金凤凰,只希望在自己?有孕时?找个人固宠,让皇上不要?忘了她。
结果?一晚上过去,皇上守身如玉,洗脚婢还是洗脚婢。
翌日晨会,一众“小干白菜”集体变身“小白菜干”,比昨天还蔫吧。
昨天她们?还能怨天怨地,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今天彻底哑火。
皇上并没被谁霸占,也不是不进后宫,只是想不起她们?罢了。
识大体,顾大局,有胸怀,不会拈酸吃醋,对比太皇太后手把手交的皇后准则,第一次考核,太后给郝如月打满分。
皇帝行为上的偏颇,皇后只需尽到?提醒的义务,至于皇帝改不改,会怎样改,那?都是皇帝的事,皇后无权过问。
比如先帝专宠董鄂妃,她委婉地提醒过,先帝依然我行我素,太皇太后便没有责怪她这个皇后无能,还反过来安慰她。
太后的目光掠过一众“小白菜干”,满意地看向郝如月:“你做的很好。”
转头就开始刺激其?他人:“后宫主位空悬颇多,不用?我说,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缓了口气又?道?:“如今宫里人少,你们?还有机会。若再不努力?,等到?来年大选,那?才?是哭都找不着调呢。”
太后凭借一己?之力?,成功打破了后宫难得的岁月静好,新一轮争宠花式上演。
第一拨深受其?害的便是乾清宫的守门侍卫了。
“如月,这几日后宫出了什么事?一天有好几拨人提着食盒跑来求见皇上。”常泰烦不胜烦,私下约郝如月见面商量对策。
郝如月给出的建议是:“一律按宫规处置,该怎么办怎么办。皇上重规矩,你们?按规矩办事总不会出错。”
“乾清门不是谁都能进的,我们?自然要?拦下。”常泰挠挠脑袋,很是烦恼,“可她们?都准备了荷包,谁去拦便往谁手里塞。”
荷包里全是银锞子,沉甸甸的。
郝如月失笑:“她们?给,你们?就收啊,收下之后仍然要?拦。除非皇上召见,一律不许进门,时?间长了,就没人再给你们?塞荷包了。”
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常泰瞪眼:“能行吗?”
郝如月点?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不行的。”
于是没过几日,乾清门安静下来,又?轮到?乾清宫的太监收荷包了。
乾清宫的太监都是人精,可比守门侍卫精明多了,面对荷包来者不拒,收下却不肯办事,危机自动解除,人人都发了一笔小财。
“皇上还是不肯进后宫么?”这一番折腾下来,到?底惊动了太皇太后。
苏麻喇姑谨慎回答:“太后已然过问此事,皇上去过钟粹宫和?景阳宫。”
太皇太后冷笑:“通贵人才?失了儿子,一直病着,荣嫔怀着孩子,都显怀了,如何侍寝?”
玩得一手好障眼法。
苏麻喇姑走过去给太皇太后倒茶:“东西六宫的事,左右有太后和?贵妃呢,总不会出岔子。”
太皇太后与皇上祖孙之间的关?系才?缓了没几日,苏麻喇姑真不想再回到?从?前的水深火热之中。
太皇太后瞥她一眼:“打量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要?总是想着躲懒。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她都没管过六宫事,如今让她出面代管六宫,她能管什么?”
从?前有她压着,没让那?女人进宫,皇上还能做到?爱重皇后,雨露均沾,积极为皇室开枝散叶。
后来皇上翅膀硬了,非要?将那?个女人留在宫中,现在可好,连后宫都不进了。
当初若不是太后一直帮着皇上,跟她作对,后宫又?岂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还有贵妃……”
提到?贵妃,太皇太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贵妃出身好,又?是皇上嫡亲的表妹,本来就是继后的最佳人选。可皇上说了一大堆道?理,硬是给压到?了皇贵妃。”
“皇贵妃摄六宫事,生下皇子便可册立为后。”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声音愈冷:“可咱们?的皇上呢,根本不碰人家。这回又?因为天花之事,将皇贵妃降为贵妃。贵妃无宠又?无子,封后是没指望了。”
这回宫里闹天花,并非贵妃之过,在太皇太后看来,完全是小选时?间提前造成的。
小选本来定在第二年春天,所有准备工作都还没有铺开。
就因为皇上的偏爱太明显,让后宫妃嫔将矛头指向了那?个女人,皇上便将小选提前到?了当年秋天,然后从?小选里挑出三个倒霉蛋宠幸了,给那?个女人挡枪。
小选一下提前半年,仓促之中这才?让前明余孽钻了空子,贵妃因此被降了位份,简直比窦娥还冤。
“到?底是年纪小了些,把情爱看得过于重了。”想到?贵妃不得宠的原因,太皇太后又?是一阵唏嘘。
贵妃现在的遭遇,与她当年何其?相似。
当年她先进宫,在太宗身边伺候,也曾经有过一段柔情蜜意的岁月。
然而随着海兰珠的到?来,太宗眼中再也容不下旁人。她备受冷落,心灰意冷,觉得这辈子一眼看到?头了。
是大福晋哲哲将她点?醒,告诉她男女之间最牢固的关?系并非情爱,而是利益。
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她想办法怀上了孩子。也正是这个孩子,让她笑到?了最后。
当她成为太后,甚至太皇太后的时?候,海兰珠的坟头草都不知长多高?了。
她也曾试图扮演大福晋的角色,想要?点?醒贵妃,可贵妃到?底不是她。
即使贵妃听懂了她的话,仍旧放不下皇上,也放不下身段去跟别的女人争宠。
与贵妃相比,赫舍里如月似乎更像她。
都是千年的狐狸,太皇太后一眼便看出,赫舍里如月并不像皇上喜欢她那?样喜欢皇上。
她是天生的猎手,并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便悟出了后宫生存之道?。
太宗皇帝宠爱海兰珠,是双向奔赴,至少得到?了海兰珠全部的爱,而皇上明显是单相思。
没人比太皇太后更明白,单相思对男人来说才?是最致命的吸引,当年她正是凭借这一点?,把摄政王多尔衮玩弄于股掌之间。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可在多尔衮面前,她还是要?虚与委蛇的,而赫舍里如月明显没有这个顾忌,任凭皇上如何试探,就是不肯交出自己?的真心。
莫说真心,皇上连她的身体都还未得到?。
永远吊着男人的胃口,让男人处于饥饿状态,因渴望得到?满足,而受尽摆布。
如果?赫舍里如月像董鄂妃后来那?样温顺懂事,太皇太后也许会成全皇上。毕竟她年纪大了,还能活几年,不想再做恶人。
可当她看清对方更像自己?的时?候,太皇太后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一阵恶寒。
当年太宗宠爱海兰珠,先帝宠爱董鄂妃,都没到?为对方守身如玉的程度,后宫仍然陆续有孩子出生。
即便她不得宠,且与海兰珠不对付,都给太宗生了孩子。
倒是多尔衮,为了她守身如玉,直到?坠马病死,都没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想到?玄烨很有可能会变成第二个多尔衮,太皇太后深深吸气,吩咐下去:“明日传钮祜禄氏大福晋入宫说话。”
没时?间等贵妃想明白了,她得赶紧找个明白人进宫拨乱反正。
上三旗贵族人家倒是不少,可能出继后的并不多,掰着手指头算,也就三家,赫舍里家、佟家和?钮祜禄家。
赫舍里家是太子的外家,又?有索额图这个权臣,最先出局。
佟家已然送进来一个糊涂的贵妃,断断没有再送人的道?理,便是想送,太皇太后也不打算要?了。
佟家人都太清高?,调教起来费劲。
最后只剩钮祜禄家了。
太皇太后养过一个钮祜禄家的姑娘,人虽然不是很聪明,胜在足够听话。
上一回是她大意了,没想明白,这一次绝不会重蹈覆辙。
且钮祜禄家嫡出的女儿多,年龄从?大到?小都有,这一回太皇太后打算选个年龄大些的。年龄大,阅历多,更容易说通道?理。
太后听说太皇太后招了钮祜禄家的女眷进宫,何尝不知道?太皇太后想做什么,心中也是一阵无语。
几年前赫舍里如月确实不够稳重,说话做事也轻佻些,与太皇太后心里的皇后标准相去甚远。那?时?候不光太皇太后反对,她也是不赞成的。
所以当皇上求到?她面前时?,她装傻充愣给糊弄过去了。
可人总有长大的那?一天。经过几年历练,这姑娘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浴火重生,变得越来越好了。
几乎与太皇太后心里的皇后标准重合。反正她用?那?套标准考验了两回,两回都是满分。
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最佳继后人选摆在眼前,太皇太后为什么非要?拂逆皇上的心意,舍近求远呢?
这一回太后当真看不懂了。
太后猜不出太皇太后的心思,却能猜出皇上的,因为皇上的心思本来就是司马昭之心。
可惜她能猜到?,后宫众妃嫔也能猜到?,只有当事人被蒙在鼓里。
太后私下试探过好几回,赫舍里如月虽然浴火重生,离皇后的标准越来越近,如今做的也都是皇后分内,她却仿佛失去了曾经的斗志。
对坤宁宫,对皇上曾经许诺给她的大院子完全没有兴趣。
太皇太后那?边动作不断,皇上从?前还能稳坐钓鱼台,用?直钩钓鱼,期待愿者上钩,现在也有些坐不住了。
皇上坐不住了却不肯明说,就这么拧巴着,太后猜他是近乡情怯。
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喊了自己?这么多年皇额娘,也孝顺了自己?这么多年,哪怕心里怕极了太皇太后,太后还是决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帮帮皇上。
于是在众妃嫔请安过后,太后笑呵呵与她们?闲话家常:“昨儿个钮祜禄家的大福晋带着三姑娘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你们?都听说了吧?”
投下这一枚重磅炸弹,太后看向众妃嫔。贵妃诧异抬眸,荣嫔和?惠嫔对视一眼,荣嫔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肚子,惠嫔看向如月。
如月抿唇垂眸。
其?他低位庶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接话,脸上或多或少都现出了对未来的惶恐。
太后满意地收回目光:“说不定再过些时?日,你们?便不必日日来慈仁宫请安,我也能颐养天年了。”
贵妃垂下眼眸,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平静。荣嫔和?惠嫔都看向如月,如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仿佛比刚来时?还要?闲适。
太后微微蹙眉,这招已经是她压箱底的了,成与不成全看皇上和?如月之间的情分了。
散会之后,荣嫔和?惠嫔从?两边包抄,架着郝如月就近去了惠嫔住的延禧宫。
进屋之后将服侍的全部屏退,一个不留,惠嫔先说:“如月,太后这是给你报信儿呢,你怎么半点?都不着急呀!”
荣嫔烦躁地抚了一下肚子,又?抚了一下:“之前那?一个钮祜禄氏是怎么没的,你比我们?清楚,你就不怕未来的继后报复你?”
郝如月当然怕,可她怕的不是有人报复自己?,而是怕将来继后生下嫡子,会将太子当成眼中钉。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了后妈的孩子可能连根草都不如。
太子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是大清未来的储君,继后明着不敢做什么,暗地里有钮祜禄家帮忙,可能比前明余孽更可怕。
便是皇上看重太子,继后投鼠忌器不敢拿太子怎样,也架不住有人天天在枕边吹风。
后宫里的妃嫔都要?在继后手底下讨生活,继后针对太子,便会有人迎风接屁,鞍前马后。
不管是高?端的捧杀,还是低端的诋毁,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太子只有一张嘴,而对方有无数张嘴,天知道?皇上会不会被动摇。
要?不俗话怎么说,有后妈就有后爹呢。
册立继后这事放在从?前,郝如月多半会抱着吃瓜的心态看待,毕竟康熙克妻,继后上位也活不了多久。
命都保不住,哪有心情对付太子。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郝如月掐指一算,短短两年时?间宫里已经“没”了一个钮祜禄氏,同时?倒下了一个皇贵妃佟佳氏,按照康熙克妻的顺序,果?然又?轮到?了钮祜禄家。
“钮祜禄家嫡出的三姑娘是大福晋最小的女儿,听说很有些才?气,也会交际,经常陪着大福晋出入各种宴会。”
惠嫔的声音从?侧面印证了郝如月的猜想,历史的轨迹再次与现实重合。这回太皇太后选中的正是历史上十阿哥的生母,大清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死后有独立谥号的贵妃。
更为难得的是,温僖贵妃成功活到?了五十四岁,并没有像众多前浪一样,死在了生头胎的沙滩上。
而温僖贵妃最后失宠,也与她长袖善舞,结交朝臣有关?。
历史上太子身后站着赫舍里家,站着权臣索额图,而且温僖贵妃只是贵妃,哪怕生了儿子也不是嫡出,钮祜禄家想做点?什么都得掂量掂量。
可这一世,赫舍里家分了家,三房与长房很不和?睦。索额图提前被明珠分权,是否还愿意站在太子身后,也未可知。
在郝如月的一力?操持下,太子身后只有皇上,再无外家支持。
从?长远看,这样做虽然能让皇上安心,也能让皇上越发怜惜太子,从?而多加照拂,可在眼下却是一种冒险。
从?进宫开始,郝如月一直低调隐忍,人若犯我,还先要?礼让三分,便是向太皇太后示好的意思。
就算太皇太后不领情,偶尔刁难,郝如月也都忍了。
佟佳氏是皇上的表妹,虽然有些傲气,人品还是过硬的。
如果?继后是她,郝如月半点?不担心。
按照历史的发展轨迹,有贵妃佟佳氏在一日,继后之位便没有温僖贵妃什么事,佟半朝的女儿怎么可能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自以为把什么都算计到?了,没成想岔子会出在了慈宁宫。
更让人意外的是,太皇太后不但想让钮祜禄家的女儿进宫,还想将她赶出宫去。
就在钮祜禄家女眷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几天后,郝如月在慈仁宫见到?了额娘和?大嫂。
“如月,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太后屏退了屋里服侍的,只留了郝如月和?赫舍里家女眷说话,“太皇太后有意给你指婚,男方是钮祜禄家大福晋的幼子,说起来也算门当户对。”
也不知为何,这回太皇太后非常着急,只见了钮祜禄家三姑娘一面,便将人留在身边,亲自教导。
此前两位继后人选,都走了这个流程,太皇太后重开皇后培训班,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懂。
看来第三个继后候选人仍旧出在钮祜禄家。
太皇太后忙着继后的岗前培训,无暇分身,便将太后叫到?身边,告诉她自己?要?给如月指婚,男方也是钮祜禄家的,让太后得空传了赫舍里家长房女眷进宫说话。
太后平白得了这个差事,急得火上房,皇上过来请安的时?候便将此事说了,问皇上的意思。
皇上只是垂着眼,让太后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办就是,最后道?:“她若想出宫嫁人,便都随她。她若不愿,自然会想办法留下。”
太后忽然就懂了,于是当真如太皇太后所说传召赫舍里家长房女眷进宫,与她们?说起了太皇太后要?给如月指婚的事。
“钮祜禄家的嫡幺子今年才?十一吧,比如月小十岁,这、这……”大福晋这了半天,都没敢说一句不是。
毕竟是太皇太后指婚,天大的恩典,即便再不满意,也只有磕头谢恩的份儿。
婆母都只敢说这,佟佳氏根本没资格置喙,只敢在心里埋怨皇上刻薄寡恩,让如月进宫照顾太子,却始终不肯给名?分。
如今要?册立新后,便借着太皇太后的手,将人随随便便给打发了。
时?也运也命也,若当年如月不曾进宫,不曾遇见皇上,以赫舍里家煊赫的门第,和?如月名?动京城的美貌,满京城的世家公子还不是随便挑。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再难转圜,如今居然沦落到?要?给钮祜禄家做童养媳的地步。
嫁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男人,佟佳氏只觉眼圈发热,都不敢看小姑子了。
见赫舍里家两婆媳全都红了眼圈,要?不是怕在宫里失仪,恐怕早就抱头痛哭了,可当事人却格外冷静。
太后觉得火候不够,还得再扇扇风:“年纪上差十岁,倒也……倒也不算什么,男子十一可以娶亲了。可我听人说钮祜禄家的这个嫡幺子是大福晋四十几岁才?怀上的,老蚌怀珠,又?是早产,落生之后身体一直不好。”
上三旗人家虽多,大姓就那?么几个,到?处都是转折亲,谁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想瞒都瞒不住。
钮祜禄家嫡幺子是怎么回事,大福晋和?佟佳氏都知道?。只不过太皇太后要?给如月指婚,皇上袖手旁观,基本属于板上钉钉。
她们?不敢在婚前,再给如月泼冷水,很怕她会撑不住,像从?前那?样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来。
婆媳俩心照不宣,可听太后将此事说出,郝如月还没怎样,大福晋第一个以帕掩面,哭出了声:“我苦命的女儿啊,都是额娘无能,额娘护不住你呀!”
佟佳氏也忍不住泪目,拉着郝如月的手说:“如月别怕,若是……若是姑爷没了,我去钮祜禄家接你,咱们?还在一块儿过。”
用?帕子狠狠按了按眼角,哽咽道?:“咱们?家有钱,哥哥嫂子养你一辈子,让阿林给你当儿子。”
阿林是佟佳氏的次子,郝如月在家时?哄过他赚积分,与她很亲。
太后看向郝如月,却见她只是红了眼圈,并未落泪,于是对照着太皇太后定下的皇后标准,又?给她打了一个满分。
郝如月深深吸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轻轻拍了拍佟佳氏的手,又?看向大福晋:“额娘,大嫂,你们?放心,皇上会护着我,我不会嫁到?钮祜禄家去的。”
不提皇上还好,让她这一提,佟佳氏也绷不住了,瞬间哭成泪人。
都什么时?候了,如月心里还是只有皇上!
指望着皇上为她遮风挡雨,却不想风雨原本都是皇上给的!
大福晋哭了,佟佳氏哭了,太后却笑了,还得努力?忍着,别被人发现了,委实辛苦。
送走大福晋和佟佳氏,郝如月便去找了顾问行。
自从用了郝如?月的药,顾问行脸上的麻坑果然浅了许多,皇上看他顺眼,也会派一些露脸的差事让他做。
顾问?行治好了脸,仿佛解除了某种封印,人变得阳光许多,连带着差事都越办越顺。
他心?里感激郝如?月,只恨没有机会回报,这会儿见郝如?月求他,自然不会拒绝:“皇上今晚恐怕有些忙,不过你求见的话……我去试试吧。”
顾问?行是乾清宫大总管,活动范围一般在乾清宫,不像梁九功日日随侍在皇上身边,知道的远比顾问?行多多了。
要是梁九功听说郝如?月今夜求见皇上,估计能跪下给她磕一个。
南方战事向好,京城里的“朱三?太子”也被抓了,虽然临近年关,皇上却一点都?不忙。之所以每天熬鹰似的熬到半夜三?更,看着好像在忙,其实是在等人。
然而慈宁宫那?边都?折腾好几天了,太后也给后宫妃嫔开了好几个早会,都?不见有人求见。
明明同住乾清宫,一个住正?殿,一个住偏殿,每天因为太子都?能见上几面,可就是谁都?不说正?事。
眼瞧着钮祜禄家的三?姑娘都?进了宫,皇上再不出面,心?上的姑娘就要被太皇太后指婚到钮祜禄家,嫁给那?个小病秧子了。
梁九功都?替皇上着急,可皇上仍旧作壁上观,只不过这几日爱动肝火,看谁都?不顺眼,乾清宫的差事越发难办。
此时皇上正?在练字,练完楷书练行书,练完行书练瘦金,就快把一个静字写?出花来的时候,顾问?行进来禀报:“皇上,赫舍里女官求见。”
正?在屏息凝神装家具的梁九功默默擦了一把汗,心?说终于有人绷不住了,要是再绷下去,皇上没事,他恐怕要断了。
“人呢?”皇上用瘦金体写?完一个静字才问?,头都?没抬。
顾问?行:“……”求见皇上不得提前预约吗?
约上了才能见,一切以皇上的时间为准。
“人、人在偏殿,奴才这就……”顾问?行直接被皇上问?懵了,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顾问?行最近治好了脸,也得了一些露面讨巧的差事,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梁九功真不想抢他的功劳,奈何同行不给力,总是体会不到皇上的心?情。
“皇上,眼看就要用晚膳了,不如?传太子和赫舍里女官过来陪您用膳?”梁九功给顾问?行偷偷使?眼色,见同行更懵了,只得自己上。
康熙这会儿又写?完了一个静字,搁下笔说:“也好。”
梁九功眼珠一转,又问?:“皇上,今天御膳房有烤羊腿,让赫舍里女官陪您喝两盅?”
最后一个静字写?得最好,很?有瘦金体的气?韵,康熙满意地看着这个字:“她是个有量的,爱喝烧酒,上最烈的玉泉酒。”
梁九功应是,心?领神会,便是赫舍里女官不情愿,皇上恐怕也要办正?事了。
晚膳摆好,郝如?月领着太子走进暖阁,太子不是第一回 陪皇上用膳,却是第一回在暖阁的炕上吃。
郝如?月也不是第一回 陪皇上用膳,却是第一回没穿官服,脱去棉斗篷,里面破天荒穿了一身粉白?色百蝶穿花的旗装。
几年过去,头发也长了,今日没梳蒙古的辫子头,而是自梳了小两把头,头上难得戴着珠花,插着步摇。
原主身材极好,四肢纤纤,腰细如?柳,可该长肉的地方也是半点不含糊,白?幼瘦只占白?瘦。
粉白?色百蝶穿花旗装,配上清宫特有的花盆底,走起路来好似风摆柳。
即便自带一段风流,头上的赤金海棠花步摇只是轻晃,豆儿大的翡翠耳坠也只是轻晃,在灯烛映照之下,显得清贵又矜持,雍容而不俗气?。
脸上略施粉黛,薄点胭脂,更衬得肌肤瓷白?细腻。
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弯腰给太子脱靴时,尽显曲线玲珑。最喜抬手时腕间那?抹碧色,细看正?是初见那?日,太皇太后赏给她的翡翠镯。
仲春四月,海誓山盟,往事如?烟,在眼圈掠过。
索性人没变,心?也没变。
“你今日……好像不同了?”康熙将太子抱坐在身边,当?着满屋子服侍的,毫不避讳地打量郝如?月,眸中流露出惊艳之色。
郝如?月抚过鬓边,巧笑?嫣然:“宫里的人都?称臣一声姑姑,早就该自梳了。”
宫里的姑姑一辈子不嫁人,可到了年纪便要将头发自己梳成妇人的模样。
“你这样很?好,可你不是姑姑,你是朕的……御前女官。”康熙始终注视着郝如?月的一举一动,看不够似的。
这顿晚膳摆得有些迟,平日这个时辰太子都?吃饱了:“汗阿玛,小姨,我饿了。”
话音未落,小肚子传出咕噜噜一串响,把康熙和郝如?月都?逗乐了。
屋中旖旎之气?散去,很?快进入食不言阶段。太子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康熙将太子抱着哄睡了才交给乳母,郝如?月吩咐乳母将太子抱回偏殿睡。
等乳母将太子抱回走,差不多安置好了,康熙才想起什?么似的:“今日保成该随朕睡。”
太子被乳母抱走,便有宫人往屋里搬酒,郝如?月望着身后炕上整整齐齐摆放的四坛烈酒,抬眸看康熙:“等会儿皇上醉了,如?何照顾太子?”
说着取过一坛,也不往酒壶里倒,直接倒入青花瓷大酒杯中,将其中一杯推给康熙,自己举起面前的酒杯:“臣敬皇上。”
康熙也举起酒杯:“今夜一醉方休。”
说是一醉方休,皇上却不许郝如?月喝醉,只喝到微醺的时候便将人抱起,轻轻放在了龙床上。
今日郝如?月求见,很?快便得到了回音,让她带着太子去陪皇上用晚膳。
她求的人是顾问?行,来回话的却是梁九功,梁九功意味深长地说:“赫舍里女官,皇上还在批阅奏折,恐怕要晚些摆膳,该准备的您先准备着。”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于是郝如?月将太子交给乳母,让她先喂太子吃点水果垫垫肚子,自己则跑到浴房焚香沐浴。
“皇上,臣想洗个澡。”其实她已经洗过澡了,可这会儿躺在龙床上,心?里忽然有些紧张。
说来好笑?,郝如?月并?非白?纸一张,她的初夜留在了美国。
那?个男人是她在华尔街工作时的顶头上司,是她的上司,也是她的伯乐和人生导师,不管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上,都?帮了她许多。
他用丰沛的感情滋润了她早已干涸的心?,因为喜欢,所有没有拒绝,却在横冲直撞的疼痛中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礼。
事后,虽然很?疼,她还是选择了忍耐。
她天真的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白?纸,在荷尔蒙的冲击下才乱了章法,并?不是不珍惜。
可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每次都?是这样,她才觉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