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如月与她并无怨仇,只是闹了一点小?误会,她便想毁了人家。这?些手段若用来争宠,以皇后之?尊迫害下?面的妃嫔,皇上的孩子还?能剩下?几个?
太皇太后几乎不敢往下?想,犯下?如此大罪,放她回家是不可能了:“送她去景阳宫,非召不得出。”
本来想说非死不得出,顾忌着遏必隆和钮祜禄家的面子,还?是改成了非召不得出。
除非皇上回心转意,景阳宫便是她的冷宫了。
钮祜禄氏被拖出慈宁宫的时候才从震惊中醒转,一路哭闹哀求着被人架去了景阳宫。
彼时荣贵人正在喝坐胎药,听见哭声问怎么回事,宫女把打探来的消息说了,荣贵人吓得掉了药碗,脸色煞白。
惠贵人也听见了哭声,问过是怎么回事,勾唇笑?道?:“我没?看错人,赫舍里?如月是个能成事的,大阿哥回宫的事,倒可以找她讨个主意。”
身边有宫女小?声提醒:“可是纳兰尚书与索相有些不和睦。”
惠贵人嗤笑?:“我管他呢!大阿哥是我亲生的,纳兰尚书不过是堂叔,谁能帮我把大阿哥接进?宫,谁才是我的恩人。”
这?事她曾几次求到这?位堂叔跟前,纳兰明?珠却总跟她打官腔,说什么宫里?太危险在宫里?养不活之?类的话,半点忙都不肯帮。
太子都能养在宫里?,大阿哥凭什么不行!
在宫外养得好也就罢了,可大阿哥两岁多了还?不会走路,若就此被皇上厌弃,还?让她怎么活!
后宫没?有主位娘娘,安贵人和敬贵人一同住在永和宫,偏永和宫就在景阳宫前面,日夜听着钮祜禄氏鬼哭狼嚎,两人只能靠抄佛经来获得内心片刻的宁静,快被逼疯了。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持续多久,在哭灵第三?日,遏必隆的福晋去了一趟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之?后便传出钮祜禄氏在景阳宫暴毙的消息。
安贵人抄完一遍佛经,扔下?毛笔,对敬贵人说:“原以为钮祜禄氏是把好刀,能冲在前头帮咱们披荆斩棘,谁知竟是个不中用的。”
敬贵人也有些惆怅:“不中用归不中用,奈何人家会投胎,身后有真心疼她的阿玛额娘,肯为了她花血本去求太皇太后。看吧,遏必隆明?日便会站在皇上那边,出人出钱对付反叛。”
三?藩反了,朝中再次分成三?派,一派主战,以兵部尚书纳兰明?珠为首,一派主和,以中堂索额图为首,还?有一派观望,为首的便是遏必隆。
这?个遏必隆历来便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鳌拜专权那段时间?,他站鳌拜,后来索尼与鳌拜掰手腕,遏必隆就成了中立派,等皇上出手清算鳌拜,遏必隆又倒向皇上,背刺鳌拜。
安贵人深有同感:“确实,不像咱们,什么都要靠自己。”
家里?送她们进?宫就是来争宠的,想通过裙带关系争取资源,奈何两人的肚子都不争气,初入后宫那几年,也没?少侍寝,结果颗粒无收。
她们生不出孩子,自然害怕别人比她们早生孩子,这?些年干了不少腌臜事。
也不知是皇上喜新厌旧,还?是老天爷看不过眼,最近这?一年两人都很不得宠,这?下?更是没?了指望。
安贵人因此信了佛,便与敬贵人商量金盆洗手,可见其他庶妃接连遇喜,眼睛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特别是皇后居然又生下?一个嫡子,便想着烧一烧钮祜禄氏的热灶,顺便来一招借刀杀人。
结果人没?杀成,刀先折了,还?平白惹了一身骚,又是被皇上瞪,又是被太皇太后瞪,差点暴露。
在后宫阴暗爬行这?么多年,两人还?是头一回遇上对手,也是头一回输得这?样?惨。
敬贵人阴恻恻与安贵人对视一眼,半天看向东面慈仁宫的方向,就不信她们两条地?头蛇还?压不住一个初来乍到的赫舍里?如月。
与此同时,郝如月这?边也得到了钮祜禄氏暴毙的消息,问是怎么死的,小?宫女说不知道?,问尸体如何处置,小?宫女说是钮祜禄家派车来接走的。
“奴婢还?听说,在此之?前,遏必隆大人的福晋曾经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过安,之?后人忽然就没?了,尸体当日便被拉出了宫。”小?宫女把打听来的都说了,口齿伶俐。
郝如月看向她:“你原先在哪里?当差?”
小?宫女拘谨地?笑?笑?:“回女官的话,奴婢原是浣衣局的宫女,后来有幸被苏麻喇姑挑中在慈宁宫当差,去年才被调到慈仁宫,太子搬来后奴婢又被调到后殿跑腿。”
“所以这?些消息是你从慈宁宫那边打听出来的?”郝如月不善地?眯了眯眼。
郝如月在慈仁宫一战成名,小?宫女自然知道?她的厉害,并不敢隐瞒,“噗通”跪下?:“不敢欺瞒女官,奴婢从前在慈宁宫犯了错,差点被打死,还?是皇后娘娘说情,才勉强保住小?命。”
说到此处哽咽:“奴婢这?条命都是皇后娘娘给的,只恨娘娘薨逝,无法报答。听说太子要搬来后殿,奴婢自请过来伺候!”
郝如月看向丁香,松佳嬷嬷被挖来之?前,后殿的宫人暂时由丁香代管。
丁香朝郝如月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印象,又提点那小?宫女:“娘娘为你求情,是因为你的姐姐在坤宁宫当差,见你有难,哭着跑来求了娘娘。娘娘念你们姐妹情深,这?才给你求了恩典。”
又说了小?宫女可能不知道?的:“你能从慈宁宫调到慈仁宫也是皇后娘娘一力促成。”
小?宫女泪如雨下?,磕头如捣蒜:“奴婢得娘娘如此大恩,今生愿当牛做马报答太子!”
原来是皇后生前积攒的善缘,郝如月让那小?宫女站起?来说话:“你以后叫夕颜,跑腿的事都交给你了。”
皇后爱花,坤宁宫的宫女以花为名,比如丁香、芍药都很常见,可这?夕颜是个什么。
见小?宫女和丁香都是一脸懵,郝如月解释道?:“夕颜就是喇叭花,我希望你发挥优势,尽快成长,早日成为太子在宫里?的耳报神。”
不管在哪朝哪代,情报工作都相当重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夕颜在这?方面有优势,还?可能有点天赋,没?过几日她便从慈宁宫打听来一个大新闻,皇上嫡亲的表妹佟佳氏要进?宫了。
与“已故”的钮祜禄氏一样?,佟佳氏进?宫先在慈宁宫接受皇后的岗前培训,等太皇太后考核完毕,再持证上岗。
铁打的康熙,流水的皇后,郝如月心中感慨:“佟佳氏今年多大?”
这?个夕颜也打听到了:“听说十六了。”
清朝前期都早婚,女子十二岁便可嫁人,可康熙重感情,要为皇后守制,虽然这?三?年并不耽误皇上雨露均沾,却硬是没?给后宫提拔。
相当于?白嫖。
也就是说,三?年后佟佳氏将取代钮祜禄氏成为康熙的第二任皇后,在别的庶妃羡慕到红眼病发作时,郝如月却有点同情她。
历史上,康熙这?位表妹入宫之?后能撑到第八个年头,还?能抽空抚养康熙的接班人雍正,全?靠钮祜禄氏在前边挡煞,佟佳氏只封了一个贵妃,距离皇后还?有两步台阶要走。
可在这?个世界,钮祜禄氏被郝如月斩于?马下?,佟佳氏入宫之?后将直面康熙。
据说这?位佟佳表妹的身体不怎么好,能不能活到第八年还?是个未知数。
反正不管怎样?,佟佳氏这?辈子提前做了皇后,就不太可能抚养雍正帝了。
皇后虽然是所有皇子的嫡母,却不能随便抱养孩子,一旦抱养便是嫡子。
是嫡子便有争夺储位的筹码。
以康熙对太子的宠爱,除非皇后生下?嫡子,不太可能人为给太子制造竞争对手。
而德妃除了会生孩子,对孩子的教育那是一塌糊涂,看老十四就知道?了。
所以佟佳氏进?宫送人头,对太子来说有益无害。
二十七天国丧结束,在太子的满月礼上,郝如月终于?见到了这?位佟佳表妹。
十六岁的小?姑娘,生得文静秀气,说话斯文有礼,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
可能是知道?了她的结局,也可能是她这?时候出现对太子有利,郝如月对佟佳氏非常友好,与当初的钮祜禄氏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别看佟佳氏自己还?是个孩子,放在现代社会只是中学生,她似乎很喜欢小?孩子,看见襁褓中的太子眼睛都亮了,有事没?事就跑来帮忙。
“佟佳氏又跑到慈仁宫去了?”
太皇太后连病带气,一场普通感冒,硬是熬了一个月才好利索,正准备好好培养佟佳氏,以免她再走钮祜禄氏的老路,出师未捷身先“死”,结果钮祜禄氏“死于?”慈仁宫,佟佳氏也总爱往那边跑。
苏麻喇姑给太皇太后倒上茶,笑?道?:“佟佳氏与钮祜禄氏不一样?,钮祜禄氏照顾太子是为了争宠,佟佳氏是真喜欢孩子。”
太皇太后何尝不知:“这?丫头心善,又喜欢孩子,我是怕她着了慈仁宫那位的道?儿。”
钮祜禄氏不是个蠢的,非但不蠢,还?很精明?,她都栽在赫舍里?如月手上了,善良的佟佳氏能是她的对手?
苏麻喇姑将茶壶递给旁边的小?宫女:“奴婢派人盯着呢,慈仁宫那位一反常态,对佟佳氏颇为友善,还?亲手教她给太子换尿布呢。”
说一反常态半点不夸张,赫舍里?如月护太子好像老母鸡护小?鸡仔,除了太后和皇上,谁去看太子都见不到人。
偏佟佳氏能见到,还?能留下?陪太子玩拨浪鼓呢。
未来继后人选不学御下?之?术,巴巴跑过去学换尿布,被人家当丫鬟使?唤还?乐此不疲。
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太皇太后只觉心累:“罢罢罢,以后只许她下?午过去,上午要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
刚满月的小?婴儿软得像面团,佟佳氏很想上手抱一抱,又不敢,郝如月便手把手教她:“托着头,托稳屁股,对对对,放松,胳膊别架着,这?样?你累,太子也累。”
佟佳氏好容易僵着胳膊抱稳了太子,低头看去,笑?道?:“如月姐姐,你看太子像谁?”
郝如月一直把养太子当成事业,还?真没?注意这?个,回答得很不走心:“像皇上?像皇后?”
除了像父母还?能像谁,佟佳氏却道?:“我瞧着太子长得更像姐姐。”
郝如月:“……”
像吗,郝如月拿来把镜照照自己,又看太子。
皇上是丹凤眼,皇后是杏仁眼,而原主是标准的桃花狐狸眼,有桃花眼的多情,也有狐狸眼的妩媚,太子却是多情的桃花眼,看起?来果然有点像原主。
原主与皇后是双生子,即便长得不像,也会有某些类似的基因。
外甥像舅的大有人在,像小?姨也不难理解。
郝如月笑?起?来:“果然更像我,可能是我日夜陪伴的缘故吧。”
“那朕以后也要常来,免得太子长得像个小?姑娘。”是皇上的声音。
第26章 偏爱
话音未落,梁九功撩起帘子,康熙迈步走进暖阁里间。佟佳氏小时候经常进宫,与康熙很?是熟络,喊了一声表哥才觉出不对,立刻改口喊皇上。
康熙看她一眼,只说了一句抱着太子不必多礼,又看郝如月。
郝如月这回?没有太子打掩护,只得恭恭敬敬行跪礼:“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膝盖才弯了弯,便被人拉起,手腕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和温暖的触感?,在盛夏的天?,感?觉有些热。
郝如月慌忙抽回?手,逃避似的往后退了两步,战术性吩咐上茶。
康熙没事儿人一样垂下手臂,转头问佟佳氏:“你总抱着太子累不累?”
佟佳氏说不累,康熙:“你不累,太子也累了。”
屋里没有别人,佟佳氏只会抱,不会放,便自然而?然地将太子抱给了郝如月。郝如月接过太子,心才安定下来。
谢天?谢地,道具总算回?来了。
原主这位姐夫看上去光风霁月,内心实在算不得清白,他对自己?很?客气,却总会弄些暧昧的小动作出来。
说他占便宜,也不见得,说自己?太敏感?,肯定不是,介于二者之间。
说照顾也行,说暧昧也行。
偏他做得光明磊落,风轻云淡,没办法?拒绝,还防不胜防。
“皇上来得不巧,太子困了,要睡了。”郝如月赶人。
他每次来太子不是该吃奶了,就是该睡觉了,佟佳氏过来太子就不困也不饿,这也太巧了。
是了,他给她的承诺没有兑现?,她心里有怨气,可太子也是他的儿子,还是唯一的嫡子,总不能不让他见吧。
他偏不走。
“出了满月的孩子不能总睡觉,抱过来给朕瞧瞧。”康熙说着走到?外间,坐在炕沿上。
到?底是人家的孩子,郝如月只得抱着太子朝外走去,见康熙伸出手臂来接,便将穿着小兔子连体衣的太子交给了他。
在交接的过程中,手不可避免地碰到?,郝如月心里又是一突,然后心跳加速,就是少女?怀春,小鹿乱撞的感?觉。
这回?她确定不是对方故意,而?是这具身体对他的触碰产生了反应。
康熙接过太子,低头亲了亲奶呼呼的小脸,俯身将他放在炕上,抬手捋着小兔子连体衣的耳朵,笑问:“这件衣服倒是别致,谁做的?”
鹅黄色的细棉布裁剪成?连体衣,背后耷拉着两只长长的耳朵,屁股后面缀着一只小绒球。
趴着像只小兔子,抱起来两只兔耳朵耷拉着,有风的时候一只挡脸,一只围脖子,非常实用。
躺平了,屁股后面那?只小绒球能扯出来,既不会硌到?太子,还能当玩具,不怕太子塞进嘴里出危险。
这样的巧思,只怕宫里的绣娘也没有,不然大阿哥满月时也不会只用抱被包了,捆得像一只粽子。
佟佳氏也很?喜欢这件小兔子连体衣,闻言笑道:“回?皇上,是如月姐姐设计的花样子,找坤宁宫的松佳嬷嬷缝的。”
康熙抢了太子手里的小绒球,太子被抢了玩具也不生气,还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光秃秃的牙床。
康熙就问他:“别人抢你的东西,你怎么还笑啊?”
郝如月一看太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憋坏呢,却听佟佳氏道:“如月姐姐也经常抢太子的玩具,太子也被气哭过,太子一哭,如月姐姐便将他抱起来讲道理。太子好像听懂了,之后被抢玩具再没哭过。”
郝如月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听康熙问:“哦?什么道理?”才出满月的孩子怎么可能听懂道理,越说越玄乎了。
那?个道理不能说,郝如月不敢在御前造次,只得朝佟佳氏眨眼睛。
偏佟佳氏是个做事认真的,正在认真地想道理,根本看不见她的暗示,抚掌说:“好像是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想了想又道:“还有三声嗯嗯嗯?”
怕自己?说得不全?,转头问郝如月:“如月姐姐,是这些吧?”
郝如月:“……记性真好。”
“……”
康熙失笑,看向郝如月:“你就是这样教太子的?他还……听懂了?最后那?个嗯嗯嗯是什么?”
问题太多,让她先回?答哪个,不过那?个“嗯嗯嗯”的谜底就要揭开?了。
下一秒康熙吸了吸鼻子:“什么东西这么臭?”
郝如月勾唇,佟佳氏则笑出了声:“皇上快走,嗯嗯嗯来了,一会儿还有喷水龙扫射,晚了躲不开?!”
说完俩人先撤了,躲得远远的。
都什么跟什么,康熙没听懂便没动,然后被太子呲了一手尿。
梁九功吓死,忙带人上前给康熙擦拭。
康熙气笑了,他懂了,懂什么叫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还有三个“嗯嗯嗯”。
太子听懂了,还照着做了。
若不是他反应快,恐怕要被呲一身,洋相可就出大了。
擦完手,又有小宫女?端来净手的水盆和布巾,康熙没着急洗,而?是抬手作势要去抱太子。
奶团子没想到?呲完尿,这人居然没有跑开?,不洗手还想抱他,顿时将一双略显狭长的桃花眼瞪圆,啊啊啊地叫起来,挥舞着胖胖的小胳膊抵抗,样子又滑稽又可爱。
惹得康熙哈哈大笑,屋子里的低气压顿时消散,所有人都被太子呆萌的小模样逗笑了。
“什么事呀,这样开?心。”
说话间帘子一掀,太后含笑走了进来,入目便是地上湿哒哒,而?皇上再洗手,也撑不住哈哈哈笑起来,对康熙说:“咱们保成?啊,可聪明了,大人的话都能听懂。”
保成?是太子的乳名,寓意保证能长大成?人。
又打趣康熙:“皇上刚刚是不是惹着他,被喷水龙暗算了?”
佟佳氏接话:“皇上抢了太子的绒布球,太子就使出了杀手锏,嗯嗯嗯和喷水龙。”
这才想起太子好像还用了嗯嗯嗯,忙吩咐乳母过来。不等她说完,乳母早拿着干净的连体衣和尿布走进来,很?快将太子收拾干净。
怕太子换尿布时哭闹,太后也不嫌脏,全?程站在炕边逗他分散注意力,与民?间溺爱孙子的奶奶没什么分别。
见乳母给太子又换上一套浅蓝色的小兔子连体衣,太后笑着问郝如月:“还有一身蓝色的?也是松佳氏做的?”
郝如月点头:“太子的贴身衣物都是松佳嬷嬷在做。松佳嬷嬷年?纪大了,在坤宁宫做掌事已然非常勉强,每天?夜里还要给太子做衣裳,眼睛都要熬坏了。”
“松佳氏确实有了年?纪,总这样熬着可不行。”太后最是心善,听不得别人受苦,“太子的衣裳交给针工局也是一样的。”
郝如月再次点头:“臣也是这样说,可松佳嬷嬷不放心,她说皇上二十岁只有一个嫡子,就算她吃点苦,也不能让太子有闪失。”
说到?闪失,太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忙改口:“还是让松佳氏做吧,针工局也不牢靠。”
当年?董鄂妃的孩子死于天?花,太皇太后就曾怀疑过针工局。
康熙垂下眼睑,看着太子手中的浅蓝色绒布球,忽然开?口:“松佳氏年?纪大了,不宜留在坤宁宫掌事,就让她到?太子身边伺候吧。”
这回?不用郝如月提醒,太后已然道:“松佳氏从前在慈宁宫当差,先帝在时,太皇太后便让她教导妃嫔们规矩。我?刚从蒙古嫁过来那?会儿,也被松佳氏教过规矩。”
提起那?段憋屈的岁月,太后声音都变得沉重?起来:“后来皇上登基,册立皇后,太皇太后便拨了松佳氏去教皇后规矩,之后便将她留在坤宁宫做了掌事嬷嬷。”
不必太后多说,康熙便懂了:“先让松佳氏过来,太皇太后那?边朕去说。”
终于把松佳嬷嬷挖过来了,郝如月发自内心笑起来,漂亮的狐狸眼也弯成?了小月牙。
从他进门看见鹅黄色小兔子连体衣,到?太子穿在身上的这件浅蓝色的,然后一遍一遍听人提起松佳氏,康熙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不由让他想起,如月给皇后送的儿童肚兜,还有送给太皇太后的手抄清心咒,都说是她亲手,康熙却看出了猫腻。
皇后收到?肚兜之后,心结解开?了,太皇太后看也没看清心咒,心里的气便顺了,这回?也一样。
皇后生前,松佳氏忠心耿耿,把坤宁宫管得铁桶一般。如今皇后去了,松佳氏也老了,让她到?太子身边伺候正合适。
一点点善意的谎言,无伤大雅,他乐意成?全?。
梁九功站在旁边下巴掉了一次又一次,拿太子开?皇上的玩笑,明知道皇上爱洁,让太子呲皇上一手尿,还让太子拉屎熏皇上,然后设计跟皇上要人?
太子是婴儿不懂事,佟佳氏年?纪还小不懂事,赫舍里家二姑娘呢,她二十了吧,早该懂规矩了。
这里边随便拎出一条,用在皇上跟前儿,往小了说是御前失仪,往大了说就是大不敬。
这要是别的什么人,早治罪了,一顿板子都是轻的。结果轮到?赫舍里家二姑娘,皇上照单全?收,还一脸的乐此不疲。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不服不行。
皇上一声令下,松佳氏半个时辰之后就来慈仁宫报到?了,速度之快,简直迅雷不及掩耳盗铃。
松佳氏在坤宁宫服侍了六年?多,连交接再收拾怎么也得两三天?时间,半个时辰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要说不是事先商量好,早早就做了准备,反正梁九功不信。
梁九功是内宫大总管,松佳氏是坤宁宫的掌事嬷嬷,两人工作上时常有交集。梁九功自认对松佳氏有些了解,此人平时特别谨慎,有时候谨慎得梁九功都觉得过分。
怎么皇后一薨,松佳氏跟了赫舍里家的二姑娘忽然就变得胆大起来?
被偏爱的果然有恃无恐,梁九功思来想去只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郝如月见到?松佳嬷嬷,眼睛笑成?了弯月牙,松佳嬷嬷也是满脸堆菊,她就知道自己?跟对人了。
松佳氏甫一上岗就发现?了太子身边的不妥当:“服侍太子的人不足半数,一心多用难免有疏漏,需得快些增加人手。”
本朝皇子幼年?时身边服侍的一般有二十个左右,四个乳母,四个保姆,还有浆洗的,灶上的,洒扫的等等。
太子虽未正式册封,也是嫡子,比一般皇子要金贵些,身边最少也要有三十人服侍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松佳嬷嬷的言外之意,郝如月明白,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口头承认的太子,也是后宫高?高?竖起的靶子。
若这唯一的嫡子有个什么闪失没了,庶妃们就都有了指望,毕竟当今也不是嫡子,谁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呢。
从前没有太子,庶出的皇子不过只有大阿哥活了下来,如果说那?时候只是乱斗,那?么现?在一众庶妃算是有了共同的目标。
慈仁宫不比坤宁宫,坤宁宫地方大,人手多,经过几年?提纯,几乎都是皇后的人,自然不会对太子动什么歪心思。
慈仁宫的成?分就复杂多了。
主要是太后菩萨心肠不爱管事,所以慈仁宫有一半人是太皇太后从慈宁宫拨过来的,有一部分人是先帝在时就伺候太后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历年?小选内务府挑选送来的。
慈宁宫的人都是松佳嬷嬷的老同事,太皇太后规矩多,眼里容不得脏东西,所以从慈宁宫过来的人比较靠谱。
太后身边伺候的,据松佳嬷嬷所知,虽然心不齐,却都能为太后所用,也是相对靠谱的。
成?分最复杂的便是最后那?一部分。
皇上少年?丧母,将太后当亲额娘一般奉养,每日都要过来请安,这就给了某些心思灵活的庶妃可乘之机。
必要时,太后也是她们争宠的工具人。
这些庶妃当中有那?家世好的,便会花钱买通内务府,将娘家培养好的女?孩子往慈仁宫塞,让她们变成?自己?安插在太后身边的眼线。
或是了解皇上的行踪,制造偶遇,或是打探皇上的喜好,投其所好,或仅仅是打听消息,为自己?赢得先机,俘获圣心。
在非常时期,这些人既可以是眼线,也可能是杀手,若没有足够人手,将后殿围成?铁桶,日子久了难免就会着了谁的道儿。
理解归理解,实际操作起来也是有难度的,生活不易,如月叹气。
一则胤礽是清朝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明立的太子,太子身边应该有多少人服侍,并没有定例。
不光太子没有,皇子公主也没有,郝如月早问过了。
二则为了与挥霍无度的前朝做对比,清朝早期节俭之风盛行,看皇后留下的遗物就知道了,那?都不是节俭,是有点寒酸了。
还有后宫庶妃们身上的衣裳首饰,远没有后世清宫剧里的花团锦簇,就连太后、太皇太后平时穿的家常衣裳都是单一花色的,有时候连花色都没有,只有些暗纹。
太后这样的长辈都在节衣缩食,太子作为小辈,也不好铺张浪费。
三则太子搬来慈仁宫住,慈仁宫服侍的并不少,太后也说要拨人过来,可就像松佳嬷嬷说的,成?分太复杂,郝如月都想办法?敷衍过去了,不敢要。
慈仁宫不缺人,而?太子身边缺人,说出去都没人信。
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求康熙,跟他说真话。
可一想到?康熙对原主的心思,郝如月就想打退堂鼓。
这要放在现?代,姐夫骚扰小姨子,完全?可以告他性骚扰,让他身败名裂。
可在这里,皇上喜欢原主,想睡她,那?是对原主、赫舍里家,甚至已故皇后的莫大恩典。
敢说皇上性骚扰,那?纯属是活够了。
再说她如今是女?官,在皇宫里不管是妃嫔、女?官还是宫女?,理论上都是皇上的女?人,可以随便临幸。
单从康熙没有强迫原主这一点看,他都算有情有义了。
郝如月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奶团子,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就是职场潜规则吗,没什么可怕的。
另一边,康熙陪着太后去了前院的暖阁。坐定之后,太后提醒康熙:“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有些少,慈仁宫的人倒是很?多,可情况皇上都知道。为保万全?,皇上还是从乾清宫抽调些人手过来吧。”
按理说慈宁宫的人最靠谱,可太皇太后老了,身边怎么能缺了服侍的,便是太皇太后愿意,皇上孝心也未必肯。
至于她自己?这里,不过是帮着皇上平衡各方势力的所在,人多却并不可靠。
从前她提出要拨人给太子,只是想试探赫舍里如月的警惕性,见她过关了,便没再提。
可历朝历代的太子都是宫里的活靶子,众矢之的,哪怕身边之人再有手腕,双拳终究难敌四手,还是要早早围成?铁桶的好。
康熙早想到?了这一层,已在暗中加派人手保护,之所以迟迟没有调人过去,不过是想单独见一见那?个狠心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