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钮祜禄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中到?底意难平。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都要。
话不投机,钮祜禄氏不想惹怒太皇太后,想起过来时在路上看到?的?,听到?的?,忙转移了话题:“太皇太后教训的?很是,嫔妾都记下了。刚刚嫔妾在来的?路上,见?一行人抬着十几?个大箱笼往东去,问过才知道是太子搬到?慈仁宫去了。”
事关?太子,太皇太后果然很上心:“哦?这么快就搬过去了?”
苏麻喇姑也正要回禀此事:“大约是怕这几?日哭灵,人多手杂,想着尽快搬到?太后身边更稳妥些。”
太皇太后淡淡点头:“是这个道理,他们早点搬过去,有太后照应着,我也能放心养病了。”
不过很快又抓住了另一个重点:“那十几?个大箱子是怎么回事?太子才出生,有那么多东西?要搬吗?”
钮祜禄氏勾了勾唇角,心说太皇太后最是心明?眼亮。
赫舍里如月昨日才进宫,不可能带进来这么多东西?,太子刚出生一天?,便是先皇后给他准备了衣物用?具,也不可能从坤宁宫抬出来十几?个大箱笼。
她就不信,里面没有宫造之?物。
宫造之?物在内务府都有记档,不问自取视为?偷。
别人初来乍到?恐怕不敢,可赫舍里如月胆大包天?,连她这个未来继后都敢戏耍,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先皇后是她亲姐姐,太子又在她手上,也算一种有恃无?恐。
钮祜禄氏心中冷笑,就算皇上再喜欢她,也没办法?容忍一个小偷吧。
她早晚是继后,早晚要住进坤宁宫,那里边的?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其他宫室里的?物件她可以不管,坤宁宫的?不行。
于公于私,这个状她都得告。
太皇太后说的?没错,宫里的?女人上位要靠出身,也要靠筹谋。她可不想宫里再出一个董鄂妃,让她这个继后跟当年太后似的?,活得窝窝囊囊。
见?问,苏麻喇姑也有些含糊起来,太皇太后病着,她不过是听了一耳朵,并没当回事。
毕竟这事是昨儿皇上定下来的?。
钮祜禄氏能想到?的?,太皇太后自然也想到?了,她赞许地看了钮祜禄氏一眼,心说这丫头还不算太笨,而后吩咐苏麻喇姑:“派人去内务府说一声。”
十几?箱的?东西?本也不值什么,单看有没有人追究,无?人追究搬了就搬了,反正没出后宫,若追查起来慎刑司一日游是免不了的?。
皇上最看重人品,所用?之?人宁可能力有限,不能德行有亏。
若通过这件事,能让皇上看清一个人,避免海兰珠、董鄂妃之?流祸乱后宫,迷惑君心,也不枉小题大做一回。
苏麻喇姑知道太皇太后要敲山震虎了,不由在心里给赫舍里如月点上根蜡,而后亲自跑了一趟内务府,叫上噶禄到?慈宁宫回话。
噶禄见?苏麻喇姑亲自来过问此事,左眼就开?始跳,心中有些没底。
因着昨儿皇上的?一番耳提面命,和皇后托梦,上午从坤宁宫抬出来那十几?个大箱笼,他和手底下的?人都没仔细检查,天?知道里面有没有宫造之?物。
类似的?事从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搬来搬去总归没出皇宫,不过是左口袋掏到?右口袋,端看有没有人追查。
太皇太后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有精神?管这破事,噶禄自知撞在了枪口上,偏皇上还不许他说出是自己的?意思。
今日之?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偷盗宫中财物,汉人一律杖杀,旗人发配宁古塔,往小了说便是侵占,一顿板子也是跑不了的?。
太皇太后见?噶禄一副心虚的?模样,便以为?是收了钱,问也不问直接吩咐:“苏麻,你和噶禄一起去慈仁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齐齐应是,退下时噶禄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太皇太后身边的?钮祜禄氏,不用?问也知道多半是这位乱嚼的?舌根。
在钮祜禄氏勾起唇角朝他看过来的?时候,噶禄飞快垂下眼睫,将捏紧的?拳头松开?。
“太皇太后,嫔妾也想过去瞧瞧。”钮祜禄氏怕噶禄为?了掩盖自己收钱的?事实?,糊弄苏麻喇姑。
另外,她还想将事情闹大,最好闹到?皇上那里,闹得人尽皆知,让皇上想包庇都包庇不了。
太皇太后的?病还没好,有些咳嗽,很怕吵,偏钮祜禄氏话多,便挥挥手随她去了。
走出慈宁宫,钮祜禄氏先遣了身边服侍的?去乾清宫禀报,而后转道去了安贵人和敬贵人处,邀请她们一起去看好戏。
安贵人和敬贵人正在比赛抄经书?,毛笔都要干冒烟了,却见?钮祜禄氏没事人一样走进来,笑嘻嘻说:“赫舍里如月要挨板子了,两位姐姐想不想过去瞧瞧?”
经过昨日那一泡童子尿的?洗礼,两人彻底冷静下来,总觉得钮祜禄氏在赫舍里如月手上讨不到?好,可人家毕竟是太皇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有太皇太后撑腰不说,还可能是未来的?继后。
很难不给面子。
就在三人说说笑笑走到?慈仁门的?时候,迎面见?荣贵人和惠贵人相?携而来,钮祜禄氏便问:“两位姐姐给太后请过安了?”
惠贵人点点头,荣贵人道:“是,太后有事情要处理,我们就出来了。”
钮祜禄氏又问:“两位姐姐看见?苏麻喇姑和噶禄了么?”
见?两人齐齐点头,钮祜禄氏笑道:“我们也是来给太后请安的?,两位姐姐且别走,今日慈仁宫热闹不小,不看可惜了。”
荣贵人诧异地看向钮祜禄氏,换惠贵人说话:“满宫里属妹妹的?消息最灵通,慈仁宫今日的?热闹可是与太子有关??”
钮祜禄氏就知道惠贵人是个精明?的?,不然为?何荣贵人生了好几?个皇子,都没留住,却让后来居上的?惠贵人占了先。
“是也不是。”怕二人不去,围观的?人太少,钮祜禄氏故意卖了个关?子。
荣贵人有些犹豫,昨儿抢太子没成功,她已经开?始备孕了,不是很想趟浑水,奈何惠贵人非要拉着她去,也只得跟上。
彼时,慈仁宫后殿那边早热闹起来了,噶禄带人检查了小库房里三个最大的?箱笼,长长吐出一口气。
没有宫造的?物件,一件都没有。
苏麻喇姑心细,亲自点数了一下箱笼数目,发现少了两个,便想走进暖阁里察看,被郝如月挡住:“里面那两只箱笼装的?都是皇后用?过的?小物件,没什么值钱的?,不过想给太子留个念想,还请姑姑高抬贵手。”
苏麻喇姑一听是皇后用?过的?,转身要往回走,结果又被人拦住了:“苏麻喇姑,你到?底是谁的?奴才,怎么让人三言两语就给哄住了!”
钮祜禄氏在慈宁宫住了五年,自然知道苏麻喇姑的?厉害,她不放心要跟来,不过是怕苏麻喇姑被噶禄蒙蔽。
毕竟人上了年纪,眼睛会花,手脚也不麻利。
可钮祜禄氏没想到?,苏麻喇姑已经发现了问题,居然还能被初来乍到?的?赫舍里如月哄骗。
有理由怀疑苏麻喇姑是在偏袒赫舍里如月,所以钮祜禄氏才出言提醒,把话说得格外难听。
别看钮祜禄氏在人前很尊敬苏麻喇姑,其实?在她心里,苏麻喇姑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一个奴才而已,与皇宫里的?其他奴才没有本质区别。
苏麻喇姑没想到?钮祜禄氏会这样说她,有一瞬间的?愣怔。
就是这一瞬间的?愣怔,钮祜禄氏快步越过她,撞开?挡在门口的?郝如月,几?步冲进暖阁。
暖阁里立刻响起了小婴儿的?哭闹,原来郝如月不让苏麻喇姑进屋,是因为?太子才睡着,很怕打扰。
太子随了亲爹康熙,饱睡之?后精神?头比一般的?小婴儿足,郝如月怕他不睡觉影响长个儿,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将他哄睡。
现在正是哄睡太子的?时间,可苏麻喇姑和内务府总管不请自来,非要将她从坤宁宫带来的?箱笼再检查一遍,郝如月本来不愿意,又怕吵到?好不容易才哄睡的?太子,这才将太子交给两个乳母轮流抱着溜达,自己出门应付检查。
她问过松佳嬷嬷,松佳嬷嬷说内务府上午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本以为?检查过的?,很快就能完事,谁知内务府的?人居然要求将所有箱笼全?部打开?,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细看。
两个乳母很给力,院子里有动静,也没把太子吵醒。
今天?一共从坤宁宫搬出来十三只箱子,十一只大的?盛放各种珍玩和皇后从前的?一些陪嫁,一只小的?放皇后平时赏人用?的?金银锞子,另一只小箱子则放了一些皇后生前的?遗物,比如把镜、梳子和几?条用?过的?手帕,还有血崩时身上穿着的?那套寝衣。
搬家之?前清点物件的?时候,郝如月鼻头都有些发酸,她万万没想到?大清的?皇后居然只有这么一点私人物品。
可就是这么一点私人物品,还要被人盯着不放,郝如月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听见?小婴儿哭闹的?声音,她顾不上钮祜禄氏,连忙走进里间抱着哄。
奈何太子是被哄睡的?,才睡下又被吵醒,脾气不是一般的?大,哇哇大哭不止。
郝如月只得先顾这一边。
抱着太子溜达到?窗前,正看见?康熙拧眉朝这边走来,半路还遇上了才从西?暖阁走出来的?太后。
郝如月眯了眯眼,扬声对外间说:“贵人,楠木小箱里都是皇后生前穿过的?贴身衣物,不能翻!”
皇上是钮祜禄氏派人去请的?,她一直都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比郝如月还早看见?皇上,只是外间太乱,一时没翻到?最后那两只箱子。
原来是楠木小箱么?
忖着皇上的?位置,钮祜禄氏迈腿跨过几?只盒子,朝放在墙角的?那只楠木小箱走去。
走到?墙角才发现,那里摞放着两只小箱子,楠木小箱放在最上面,下面还压着一只檀木小箱。
有了昨日童子尿的?教训,钮祜禄氏深知赫舍里如月诡计多端,她引导自己打开?楠木箱子,自己偏要开?那檀木箱子,放在如此隐蔽的?位置,里面肯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用?多,只要这一箱都是宫造之?物,就够赫舍里如月挨一顿板子了。
能打死打残最好,即便没死没残,也是去慎刑司走过一遭的?,衬裤都被扒了,让太监们看光,赫舍里如月还有什么脸继续留在后宫。
等皇上心里没有了白月光,低头就能看见?她。
想着钮祜禄氏搬开?楠木小箱,一把掀开?檀木箱的?盖,只见?里面放着一个把镜,几?条手绢,和两把木梳,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旧物件……
怎么可能!
钮祜禄氏脑中“嗡”地一声,低头细看,发现这只檀木箱子底下还有一个夹层,难怪看起来不小,只放了这么点东西?。
就在皇上走进暖阁的?瞬间,钮祜禄氏一把掀开?了檀木箱子的?夹层,尖尖护甲挑起一件血衣,她尖叫一声,吓得直抖手,血衣被甩下落在地上。
康熙走进屋就看见?钮祜禄氏在翻箱笼,然后尖叫起来,将一件红呼呼的?东西?甩开?,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脚边。
康熙低头看去,脸色顿时煞白。
那是一件沾了血的?女子寝衣,正是皇后难产时穿的?那件,他到?死都不会忘记,皇后穿着这件寝衣慢慢在他怀中变冷。
郝如月听着外间的?动静,将太子抱得更紧了些,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皇后若泉下有知应该能理解吧。
钮祜禄氏显然被忽然冒出的?血衣吓坏了,可她到?底是太皇太后亲手调教出来的?良配,脸大,心大,胆子也大。
她很快镇定下来,转过身假装才看见?皇上,并没打算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上来就是告状:“皇上,御前女官奉命照顾太子,却在太子所住的?暖阁中安放此等腌臜之?物,其心可诛!”
见?皇上不理她,只是盯着地上的?血衣,眼睛都气红了,钮祜禄氏心中越发得意,这是发现一腔真情错付,有些受不住了?
在太子屋中安放血衣……钮祜禄氏忽然后背发凉,从前她听太皇太后说过,宫里有一次闹天?花,便是有人将天?花病人穿过的?衣物偷偷带进宫想要害人。
她还听人说,得了天?花的?人病死时全?身溃烂,脓血浸透衣襟。
想到?这儿,钮祜禄氏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赫舍里如月这哪儿是遵从皇后遗命照顾太子啊,她是打算拉上所有人为?自己陪葬吧。
疯了,这女人疯了,难怪她才进宫就敢跟自己叫板,跟太皇太后叫板,敢情是早不想活了。
“传太医,快传太医,看看这件血衣是不是天?花病人穿过的?!”钮祜禄氏吓得连退几?步,小腿撞在楠木箱上都没觉出疼。
由于太子才搬过来,到?处都是东西?,找个站着的?地方都费劲,皇上走进暖阁的?时候,身边服侍的?全?都留在了门外。
这会儿听见?“天?花”二字,梁九功第一次冲了进去,皇上得过天?花,不会再得,可太子还在里边呢。
血衣?血衣在哪儿?当梁九功看见?那件血衣的?时候,也傻了,这这这不是皇后难产那日身上穿的?寝衣吗?
当时皇后快要不行了,皇上抱着皇后,他也在旁边伺候。
他看得很清楚,皇后临终前身上穿的?正是这件樱粉滚水红边的?寝衣。
又是给二姑娘告状,又是胡说八道,又是惊扰太子,又是对仁孝皇后大不敬,便是有太皇太后罩着,钮祜禄贵人怕是也要凉凉。
梁九功眼疾手快将皇上脚边的?血衣捡起,恭敬捧于手上,皇上接过寝衣,眼泪都下来了:“贵人钮祜禄氏御前失仪,惊吓太子,对仁孝皇后大不敬,赏廷杖五……”
钮祜禄氏看着梁九功和皇上之?间的?互动,整个人都傻了,事到?临头还没有身边服侍的?反应快:“皇上!皇上饶命啊!小主到?慈仁宫来,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
那宫女是在钮祜禄氏身边贴身服侍的?,与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主子没了,她和她全?家都得陪葬,所以听见?皇上说出“廷杖”和“五”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
她不懂律法?,单看皇上的?脸色,赏廷杖也不可能只赏五下,多半是五十。
别说五十,便是五下,主子身娇体贵不死也得残了。
于是她豁出命去,搬出太皇太后,打断了皇上的?话,还一头扑过去抱住了苏麻喇姑的?腿:“姑姑,姑姑救命,您快说句话呀!”
经人提醒,钮祜禄氏才像终于解除了木头人的?封印,转头给皇上跪了,磕头如捣蒜,还不忘给郝如月告状呢:“皇上,嫔妾不知情,嫔妾是被赫舍里如月给哄骗了,着了她的?道儿!”
“住口!”
郝如月给钮祜禄氏提醒的?时候,康熙正在院中与太后说话,并没关?注屋里的?动静,只当钮祜禄氏在狡辩:“如月是仁孝皇后的?亲妹妹,便是她要哄骗你,也绝不会用?皇后的?遗物!”
郝如月:原主可能不会,但她会。
亏得她在皇后生前给皇后送了礼,之?后又熬了药膳带进宫,将原主与皇后之?间的?恩怨解开?,这才让康熙放下心,从而洗脱了今日的?嫌疑。
只要康熙相?信她,便是钮祜禄氏舌灿莲花也不管用?。
“皇上,钮祜禄贵人到?底是太皇太后一手带大的?,今日她犯了错,还是交给太皇太后处置吧。”苏麻喇姑刚刚被钮祜禄氏呵斥完,本不想管她的?事,可一想到?太皇太后对她说过的?话,不想管也得管了。
三藩反叛,朝局不稳,这时候能靠得住的?只有八旗,尤其是上三旗的?贵族,谁乱了他们也不能乱,谁反了他们也不能反。
康熙将血衣贴在心口,眼泪簌簌落下,半天?才道:“贵人钮祜禄氏贬为?官女子,交由太皇太后发落。”
没将她废为?庶人,还是看在太皇太后面上。
此时郝如月已经将爆哭的?奶团子哄睡了,正站在窗边看着钮祜禄氏被人拖走,看着太后一脸震惊,看着内务府大总管擦汗,看着跟随钮祜禄氏一起来的?四个贵人安静如鸡,惊恐退下。
别人只会杀鸡儆猴,殊不知杀猴儆鸡才最管用?,百试不爽。
门帘撩开?,康熙走进来,手上拿着那件血衣,他平静地看着郝如月,平静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利用?皇后?
刚刚正在气头上,他不想听钮祜禄氏狡辩,可等他冷静下来,才发现这事有蹊跷。
第25章 好人
暖阁里?地?方小?,东西摆了满地?,连个下?脚处都没?有,钮祜禄氏是怎么快速找到放在最里侧墙角的檀木箱笼的?
距离门口最近的并非檀木箱笼,而是楠木的那一只,可那一只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在他走进?来之?前,暖阁里?只有三?个人,站在外间翻箱倒柜的钮祜禄氏,站在里?间?哄太子的如月,和太子这?个襁褓中的小婴儿。
也许,钮祜禄氏并没?说谎,她确实被人哄骗了。
而利用皇后哄骗钮祜禄氏,又企图蒙蔽自己的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
还?是被发现了,可郝如月不打算承认:“皇上明?察秋毫,刚刚臣确实给钮祜禄……官女子提了醒,不过臣没?想到她真敢翻动仁孝皇后的遗物。”
做了女官,自然不能再称臣女,她也不想自称奴才。
尽管这?个称呼在清朝只有旗人配用,以此表示八旗对皇上的忠心,郝如月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跟汉人官员一样?自称臣了。
“臣有人证。刚刚臣提醒钮祜禄氏的时候,钮祜禄氏的贴身宫女就站在门边,她应该听见臣说了什么。”
郝如月又给康熙提醒:“这?个宫女一心护主,好声好气问她,她肯定不会实话实说。”
康熙点头,看向太子:“别总抱着,看把他宠坏了。”
“哦……啊?”话题转换太快,郝如月一时没?接上话,反应了片刻才道?:“太子还?小?,又没?了额娘,臣想对他好些。”
知道?清朝的皇帝心狠,公主送去和亲,还?怕皇子吃得太饱穿得太暖贪图安逸,郝如月又道?:“太子尚在襁褓,臣对他好,他也记不得。等长大了,听凭皇上教导。”
果然距离产生美。
历史上太子胤礽是康熙一手带大的,最溺爱他的人是康熙,把他宠坏的也是康熙。这?辈子她穿了来,抢了康熙的奶爸工作,康熙明?显正常多了。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也许康熙没?那么爱胤礽,没?那么宠胤礽,没?在他身上倾注太多心血,便不会给他太大的压力,不会对他吹毛求疵,更不会将太子逼上绝路,导致相看两厌、父子决裂的结局吧。
康熙颔首,勉强接受了郝如月的说法,他看了一眼窗外:“不要怪太后,太后从来不敢忤逆太皇太后。”
昨日太后帮他争取,已经是对抗太皇太后的极限了,直接导致太后做了一夜噩梦,天不亮就去慈宁宫立规矩了。
这?是在向她解释太后迟迟没?有露面的原因吗:“臣不敢。太后是太后,也是太皇太后的儿媳,一个孝字压在头上,确实为难。”
其实不必太后出手,就一个钮祜禄氏,她自己能搞定。
便是皇上不来,院子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要钮祜禄氏敢翻那个箱子,她就有把握给对方扣上对仁孝皇后大不敬的帽子。
太皇太后再偏心,也得想着怎么给赫舍里?家一个交待,不可能轻飘飘揭过。
钮祜禄氏家大业大,赫舍里?家也不是穷门小?户,可以任人拿捏。
屈膝送皇上离开,郝如月低头亲了亲太子软乎乎的小?脸,轻声呢喃:“可惜皇上来了,让钮祜禄氏的皇后梦彻底破碎,不然钮祜禄氏的小?命就要进?入倒计时了。”
三?年半,不能再多。
历史上,这?位继后只当了半年皇后就薨了,死因好像也是难产。
正是她,让千古一帝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命硬克妻。
所以等康熙再次大封六宫的时候,本来应该做继后的佟佳氏,只封了一个皇贵妃。
钮祜禄氏提前出局,三?年后那个倒霉继后恐怕要落到康熙表妹佟佳氏的身上了,没?有钮祜禄氏在前边顶着,也不知佟佳表妹这?回能不能一口气撑到第八年。
把表妹也克没?了,康熙才彻底绝了册立皇后的念头,至此平均三?年一个国丧的后宫才算消停下?来。
康熙走出东暖阁,又去了一趟西暖阁见太后,开门见山道?:“皇额娘住惯了前边的暖阁,很不必为了太子搬家,还?是搬回原处住吧。”
皇上嘴上不说,还?是怨她今日袖手旁观了,太后仍旧笑?呵呵的:“好,换了新地?方睡不惯,皇上不说,我也要搬回去住了。”
当初她搬过来,是怕赫舍里?家这?位二姑娘不会带孩子,委屈了太子,今日一见,那姑娘处处妥帖,把太子照顾得很好。
反倒是她搬到后殿,来往的人多了,有些不妥当。
把整个后殿都留给太子,人少清净,也省得两边都住得紧巴巴的。
郝如月上一秒还?在感叹自己以德报怨,救了钮祜禄氏一命,却没?人知道?,下?一秒丁香便告诉她,太后搬回原来的住处,把整座后殿都留给太子居住了。
慈仁宫后殿原是太后礼佛之?处,只有一间?佛堂,东西暖阁空置,这?回为了给太子腾地?方,不但太后搬了家,连佛祖都搬到前院住了。
结果一番折腾下?来,太后又搬回前院,把后殿七间?房全?留给了太子,再加上东西厢房,和后头的围房,完全?自成一体,说是一座小?宫殿都不为。
就算日后她把松佳嬷嬷和坤宁宫里?得用的宫女太监都挖来,也有地?方安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人果然有好报。
穿越前她为争家产做过不少恶人,没?想到穿到清朝莫名其妙做了一回好人,竟也得了好报。
就在郝如月兴致勃勃扩充地?盘的时候,钮祜禄氏差点哭晕在慈宁宫:“太皇太后明?鉴,嫔妾当真不知那只箱笼里?装着仁孝皇后的遗物啊!”
“钮祜禄氏,你现在已经是官女子了,与宫女无异,不能自称嫔妾。”苏麻喇姑打断她,扬声提醒。
钮祜禄氏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对苏麻喇姑表现出任何不满,只得强压火气,低眉顺眼应是,而后继续哭诉:“太皇太后,奴、奴婢自小?养在您身边,奴婢胆子小?,太皇太后您是知道?的。借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碰死人的东西啊!”
特别那还?是一件血衣,可吓死她了。
“钮祜禄氏,注意你的言辞,对皇后大不敬是死罪。”一个官女子也敢当众说皇后是死人,苏麻喇姑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一个姑娘,怎么遇到大事就犯傻。
太皇太后对钮祜禄氏的观感,与苏麻喇姑差不多,她真的很不愿意承认自己看走了眼,花五年时间?养出来一个废物。
可现实就是这?么打脸,太皇太后头更疼了,无力地?朝钮祜禄氏摆摆手:“你回家去吧,这?事我管不了。”
回家?皇上要将她杖毙的时候,钮祜禄氏心里?都没?有现在绝望。
她是阿玛、额娘最疼爱的女儿,是全?家人的骄傲,他们送她进?宫是要光宗耀祖的,太皇太后却要将她赶出皇宫。
“太皇太后,奴婢真是被冤枉的!都是赫舍里?如月那个贱人,是她给奴婢设的局,是她……”
“住口!”太皇太后脸疼头更疼,只问钮祜禄氏,“随云可是你带进?宫的贴身侍女?”
钮祜禄氏这?才发现随云没?有跟在身边,她还?是点点头:“是,随云是奴婢带进?宫的,一直在身边伺候。”
太皇太后冷笑?,转头对苏麻喇姑道?:“你跟她说。”
苏麻喇姑应是,让人将随云的供状拿给钮祜禄氏,然后才道?:“随云在慎刑司招认了,供状上写得很明?白,在你打开檀木箱子之?前,赫舍里?如月提醒过你,说箱子里?装着仁孝皇后生前的遗物,让你不要动。”
苏麻喇姑声音很平,不带半点感情:“可你不听,还?是打开了箱子,随意摆弄仁孝皇后的遗物,还?将皇后难产血崩时所穿的寝衣扔在地?上。”
“乾清宫那边是你派人去禀报的,皇上正好撞见这?一幕,大怒。”
苏麻喇姑缓了口气,似乎想给钮祜禄氏一点回忆的时间?:“安贵人、敬贵人是你带去的,荣贵人和惠贵人也是你半路遇上邀请的,当时现场还?有内务府总管噶禄。闹这?么大阵仗,不过是你想当众揭发赫舍里?如月偷拿宫造之?物,好让皇上治她的罪。”
说到这?里?,苏麻喇姑朝太皇太后屈膝:“太皇太后,奴婢与噶禄将赫舍里?如月搬去慈仁宫的箱笼都检查过了,没?有一件宫造之?物。”
“至于?仁孝皇后的遗物,梁九功派人来知会过,说是皇上默许赫舍里?如月拿的,只为给太子留个念想。”
“放在暖阁里?的两个小?箱子,奴婢本来也想翻看,赫舍里?如月说是仁孝皇后的遗物,奴婢便没?敢进?屋。当时还?被钮祜禄氏教训了,满院子的人都可作证。”
苏麻喇姑为自己澄清完,叹了口气:“随云还?招认说,钮祜禄氏让她随身带了好几件宫造之?物,以备不时之?需。那些东西全?被搜出来了,都在慎刑司放着。”
想了想,最后补充道?:“钮祜禄氏闯进?暖阁的时候,把太子吓得大哭,后来又将血衣扔在皇上脚边,惊吓了皇上不说,平白让皇上睹物思人落下?泪来。”
太皇太后之?前只是听了一个大概,并没?看慎刑司送来的供状,已然拧紧了眉头,这?会儿听苏麻喇姑细说,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了。
刚刚她只觉得钮祜禄氏蠢,这?会儿倒是觉出她的聪明?劲儿来了,不但聪明?,还?很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