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 by骑猪上高速
骑猪上高速  发于:2024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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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不为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过了半晌,又好奇地问,“公子,太子当真如此宠信他吗?比对公子还信任?”
沈云鹤瞥着他,“这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哎呀,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宫里人都这么说的。”
“薛琅行事虽有偏差,可太子心性如何,我还是清楚的,这种话,日后不可再说了。”
葛不为垂下头,“是,公子。”
沈云鹤望着院子里的君子兰,长长地叹息一声。

第二十三章 英雄救美
宴会当日,沈府异常热闹,几乎所有人家的名门贵女都在这了,全是冲着沈云鹤来的,都想借机会目睹沈氏公子的风采。
太子马车远远驶来,沈云鹤亲自在门口迎他,边上的侍卫仆从跪了一地,沈云鹤要行礼时被太子捞了起来。
“都起身。”
身后侍卫将礼品交给沈府管家,太子与沈云鹤一并往府里走,“兰玉来了没?”
沈云鹤道,“未曾。”
“他对你母亲的寿宴很是上心,一早就跟我说要来,还时刻念叨着。”
沈云鹤心中知道缘由,并未言语。
“你与兰玉都是我门下,平日也别总针锋相对的,他这个人就那样,你多担待些,别跟他计较。”
哪怕素日装出和蔼模样,但相处多了,太子也能瞧见些端倪。
“太子,臣知道的。”
不多时,沈府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薛琅自车上下来,由薛重唤扶着进去。
薛重唤熬过了那一晚上,身体恢复的快,知道薛琅要去沈家赴宴便跟了来,只是瞧着面色还是不好,走两步还闷咳两声。
递了帖子交了礼后,薛重唤道,“大人,我都打听过了,沈府后院有处竹林,最是隐秘,平时无人前往,只有沈公子闲暇时会去。”
半晌,他迟疑道,“大人,是否有些冒险了。”
“英雄救美的套路,虽然老套,却很管用,实在不行,下药也可,太子这个人,我最是清楚,哪怕为了心中责任,他也会娶的。”
说着薛琅眉眼阴郁下去,有些嗤之以鼻,“什么心爱之人,大不了都娶了又能如何,磨磨唧唧,十分矫情。”
“大人日后也会娶亲吗?”
迎面走来一人,见了薛琅便拱手道,“薛大人也来了。”
“王大人。”
寒暄两句后,薛琅便继续往前走去,面皮上装出来的艳丽笑意褪了个干净,“我要做大楚第一权臣,若是于我有利,我会娶。”
薛重唤垂下眼帘,“大人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遇上喜欢的女子吗?”
似乎是觉得好像,薛琅笑出了声,“我不会喜欢谁。”
“为何?”
薛琅竟认真的思忖了会儿,道,“这种感情,早就泯灭了吧。”
他活了两辈子,是什么样的人早就定了型,不会因为什么人而改变,就像闻景晔,若是晚些年再遇到他,给再多恩惠恐怕都不顶用。
宴会行到一半,太子敛袍起身,往后院通着的竹林而去,只是他走了许久,都没见到薛琅。
奇了怪了。
不是约他在此见面吗?
隐隐的,他听到有什么声音自深处而来,似乎是在喊救命。
侍卫无声无息地来到太子身边,“前面有刺客,还有两名女子。”
“此处怎么会有刺客?”太子道,“先救人再说。”
皇宫侍卫的身手都是极好的,几个刺客瞧着也不想闹大,纷纷离开。女子受了惊吓,瘫坐在地上,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太子挑起一根竹枝,身影隐在林子里,“姑娘没事就回去吧。”
“多,多谢。”女子抬起头来,只能在纷乱的竹叶中瞧见那隐隐约约的身形,“公子可否告知民女名字,日后报还。”
太子犹豫了会儿,道,“此处本就是我府上,出了这事是我巡查不严,姑娘不必如此,快些会去吧。”
张小姐的丫鬟搀着她,“小姐,咱们快走吧。”
女子也心有余悸,实在不想留在这里,便行礼告辞了。
走到一半,丫鬟道,“小姐,方才那位公子说这是他府上,那他想必就是沈家公子沈云鹤了。”
“嘘,小声些。”
女子回头望了眼,竹林中静谧如常,再无人影。
薛琅在沈府随处走动,如今正凭栏望着湖面,他听见有人走来,却也不曾回头,只遥遥看着远处。
“你只说安排他们见面,没说刺杀。”
湖面偶尔泛起荡漾涟漪,莲花开的正好。
“太子那样的,一见钟情的几率有多少?”薛琅轻笑道,“五皇子虎视眈眈,我可等不起他们慢慢培养感情。”
沈云鹤绕到薛琅身侧,面色极冷,“在我府上安排刺客,薛琅,我现在就可以抓你定罪。”
薛琅偏过头,静静望着他,眼底似有笑意,“那你抓我好了。”
那些刺客并没有刺杀的意图,不过是安排了出戏给太子看,沈云鹤心里清楚。
沈云鹤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过了头,“你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太子并未对张小姐生情。”
“确实是我心急了,”薛琅直起身子,拍拍手,“告诉太子,我身体不适,先走了。”
只是走到拐角时,他的脚步猛地停住。
太子正站在他面前,面色前所未有的冷淡。
薛琅怔在原地。
离得这么近,想必刚刚那番话他都听到了。
薛琅心尖发凉,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这回太子没让他起来,沉寂片刻才道,“这事,是你做的。”
“太子,臣……”薛琅俯身跪拜下去,“臣做这一切都是为太子着想。”
太子稍提高了声音,“你是为了我着想,还是为了太子着想!”
薛琅道,“臣不懂太子何意。”
“兰玉,你应当是了解我的,”太子慢慢蹲了下去,“权势与我而言,犹如浮云,我不想要,也不想争。”
薛琅喉结微动,“您是太子,日后必定顺应天命。”
太子霍然起身,“我身为太子,连自己想娶的人都无法抉择吗?”
薛琅慢声道,“帝王之家,确该如此。”
“薛琅!”太子怒道,“你也要跟母后一样逼我吗?”
“臣不敢。”
太子苦笑,声音极轻,“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他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看着薛琅跪拜在地的模样,他竟有些无力。
带着叹息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起来吧,你腿伤还没好,地上凉。”
薛琅没动。
好半晌,沈云鹤走了过来,“太子走了。”
薛琅这才直起身子,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只是他没站稳,沈云鹤下意识伸手搀扶,薛琅捉着他站稳后便松开了手。
“你应当很开心吧?”薛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太子若是厌弃我,你应当会很开心的。”
薛琅对他的恶意总是这么不加掩饰,沈云鹤向来以礼待人,几乎无人这般对他,可他竟也不觉得冒犯。
这世上有太多心思深沉之人,薛琅这样厌恶便是厌恶的,倒也少见。
只是他不明白,这些恶意到底从何而来。
即便二人道不同,可他从未害过薛琅。
薛琅下了台阶,沈云鹤在他身后道,“太子引你为挚友,不会厌弃你。”
薛琅脚步微顿,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他不需要这种东西。
他只要权势。

第二十四章 陛下赐婚
乾安殿内正中心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三足丹炉,袅袅烟雾自那丹炉上整齐的十六个半月圆孔倾泻而出,将整个殿内笼罩地如仙境一般。
皇帝只着了件明黄外袍,他蓄着长胡子,两鬓斑白,闭上眼端坐在蒲团上时,竟也真有种要得道飞升的意思。
砰的一声,皇帝睁开眼,目光灼灼地望着丹炉,“张真人?”
鹤发童颜的张真人一甩拂尘,从丹炉中小心的捏出一颗通体血红,布满纹印的丹药来。
他眯着眼睛打量片刻,摇摇头,语气失望,“陛下,此丹只能延寿十年。”
说着便要丢掉,被皇帝拦了下来,“这些东西,只有天子和大师方能练出,哪怕是废丹,也绝不可随意丢弃,否则朕飞升后,大楚就乱了。”
他说着将丹药拿过来,放进了个木盒里。
张真人恭维道,“陛下真乃圣君也。”
“朕今日乏了,咱们明日再继续吧。”
张真人出门时,皇帝喊曲嘉文进去伺候。
门口的张真人与曲嘉文对视一眼,接着曲嘉文面不改色地踏入了乾安殿中。
“嘉文啊,朕今日有些头疼,你且帮朕按按。”
“是。”
皇帝阖上双目枕着他的腿,曲嘉文跪坐在床上,轻轻揉按着。
“今日朕又练出了延寿十年的丹药。”
曲嘉文顺从道,“那看来长生不老丹也相去不远了,奴才先提前恭喜陛下得道飞升。”
皇帝着实被取悦到了,笑了两声后长叹一口气,“朕若飞升,这大楚将来,也不知要交到何人手里。”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由谁继承,全凭陛下做主。”
“朕心里,还是中意太子啊。”
曲嘉文道,“太子文武双全,人中龙凤,难怪陛下喜欢。”
皇帝睁开眼,止了他的动作,慢慢坐起了身,就这么个动作,听声音便有些喘了。
“只是那胡将军,朕实在不放心。”
胡将军是太子的母家势力,镇守边疆数十年,战功赫赫,百姓十分拥戴,换言之,功高震主。
皇帝飞升之前,最忌讳有人觊觎皇位。
曲嘉文垂下眼帘,“先前胡将军大破敌军,确实为大楚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说还好,他一说皇帝的脸色就微微变了。
那一战,皇帝的诏令是让他进攻,可胡将军依旧防守了半月有余,哪怕最后仗打赢了,可在皇帝心里,依旧扎了根刺,每每想到都如鲠在喉,叫人寝食难安,日子久了,这嫌隙也就生了。
皇帝意有所指道,“胡将军,确实功劳不小啊。”
殿内里过了穿堂风,曲嘉文将外套替皇帝披上,皇帝忽然道,“太子中意张首辅的女儿?”
曲嘉文顿了顿,道,“听说是情投意合。”
皇帝闭上眼,不再言语。
两日后的宫宴上,酒过三巡,其乐融融。
太子坐于侧位,身后便站着薛琅,而沈云鹤坐在沈老那头,是臣子之位。
太子已经与薛琅冷战了许多日,不论薛琅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
薛琅一面要哄着太子,一面又觉得厌烦。
这般性子说好听是温润谦恭,说难听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这太子但凡换了别人,屁股早都坐稳了。生在帝王家,不忙着巩固权势,整日窝在书房看书作画,还胡扯些什么真爱,真是无可救药。
张首辅上前听吩咐时,皇帝忽然站起身,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张相,令千金是京城出名的才女,朕瞧着,秀外慧中,端庄舒雅,心中甚是喜欢,今日朕就给你个恩典,封她为长平郡主。”
张首辅拉着他的女儿跪拜在地,“老臣多谢陛下厚爱。”
皇帝让他们起身后,转头便看向了太子,“如今太子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太子眼底微动,手中的筷子都险些掉了,身后的薛琅看得分明。
“朕听说你与长平郡主两情相悦,今日朕便给你们签了这根线。”
竟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赐婚。
太子原本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后猛地站了起来。
边上的薛琅见他面色不对,连忙在案下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道,“太子,不可意气用事。”
陛下亲自下了旨,太子脸上竟瞧不出一丝欢喜,不由叫人觉得奇怪。
薛琅笑道,“太子这是高兴地不知所措了。”
他半跪在地,“臣恭喜太子。”
他一跪,其余人也跪了下来,“臣恭喜皇上,恭喜太子殿下。”
太子身形往后一晃,抵在桌案上才勉强站住,他定定看了薛琅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望向皇帝。
皇后淡淡开口,“太子,还不上前行礼。”
太子走过去,跪地,接旨。
丝竹乐声重新奏起,皇帝继续跟后妃说笑,众臣脸上都染了笑意,似乎都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
哪怕太子脸色不对,可谁会在乎呢,他是当朝太子,而太子妃是当朝宰辅的千金,从今往后,有了张家相助,他这太子之位,便是坐实了,还未曾站队的人心中有了定数。
沈云鹤望过去,隔着人群,他并看不清太子的神色。
边上的沈父手中拿着清茶,叹息道,“陛下是想动胡家了。”
沈云鹤眼底起了些微波澜。
“我知你与太子有交情,但此事你不要参合。这是君臣之争,你身后站着的,是沈家。”
沈云鹤为沈家独子,自出生便背负着整个沈家,每走一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选择,所以他注定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潇洒自在。
良久,沈云鹤道,“我明白,父亲。”
太子回了座位后一言不发,酒一杯接一杯地倒,薛琅怕他喝出问题,便趁人不注意将宫女呈上来的酒壶里都换成了水。
太子一喝,味道不对,便将酒杯掷到地上,“拿酒给我。”
薛琅半蹲下去,将酒杯捡起来放在桌案上,拉着太子的衣襟,仰头看着他,低声道,“殿下,陛下跟皇后娘娘都在上面看着你,你不能失态。”
太子酒喝得多了,面颊发红,他垂眸跟薛琅对视,接着抓住了薛琅的手,微凉。
兴许是觉得吵,他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兰玉,我不愿娶……”
薛琅慌忙将他的嘴捂住,接着起身将太子扶起来,旁边伺候的宫女迈了一步,他偏头冷声道,“太子要出恭,我陪着去就行,你们不必跟上。”
于是那些宫女便留在了原地。

第二十五章 神志不清
宫宴奏乐声离得越发的远,方才酒水沾湿了太子的衣袖,薛琅艰难地扶着太子往最近的偏殿去,准备给他换一身衣裳。
他没想到太子平时看上去精瘦,实际如此沉,走两步差点没摔了。
到了偏殿,薛琅将太子放在床上,又唤来偏殿当值的宫女重新拿了套衣裳。
薛琅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气,他上手一摸衣料,眉心微蹙。
布料如此粗糙,刺绣花纹都很一般。
他收了手,道,“去替殿下更衣吧。”
反正也不是他穿,糙点也无妨。
宫女捧着衣裳过去,启料床上的人忽然坐了起来,动静之大令薛琅回过头,“殿下?”
“兰玉,你过来。”
太子将衣裳从宫女端着的托盘上拽下来,又直直的看着薛琅,“你帮我穿。”
薛琅对宫女道,“那你先下去吧。”
宫女退出去后,整个偏殿便又陷入了沉寂。
薛琅无声地走过去,太子跨坐在床上,没有半分起来的意思,于是他半跪在榻边替太子解衣裳,太子跟着垂眼,一双眼睛盯在薛琅身上。
“太子,你酒醒了吗?”
久久没得到回话,薛琅抬起眼皮,与太子对视个正着。
太子一言不发,目光专注地望着他,专注地甚至有些呆滞了,薛琅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太子迟钝的偏了偏头,神色不太清明。
太子虽饮酒,但不嗜酒,如今瞧着,喝醉了还算安生。
“抬腿。”
太子两只脚抬起来,薛琅将靴子脱掉。
“抬手。”
太子手抬起来,薛琅将外衫褪去。
只是脱着脱着,太子忽然拽住了薛琅的手腕,力道不大,若是费力挣扎倒也能挣脱。
“兰玉,我不想娶她。”
“太子,圣命不可违。”
“你希望我娶她吗?”
薛琅没应,不明白这与自己何干。
太子忽然凑得近了些,盯着薛琅的眼睛问,“兰玉,你希望我娶她吗。”
“太子若能得张家助力,前路必定坦荡不少。”
太子怔怔松开了手,神色恍惚。
薛琅却以为是他还醉着,从边上拿了衣裳来替太子穿上。
太子忽然扣住他肩膀,将人拽上了床,薛琅面朝下,整个陷进了锦被里。
这一扯令他的骨头都有些发痛,一双手却死死扣着他的脖颈无法起身,薛琅不解其意,“太子?”
酒气蔓延在整个殿内,太子摸着手下温热的滑腻,整个人如同坠进爬不起来的深渊中,然而神志却无比清醒,只是身体里的热度烧的他眼眶发红。
他要做些什么。
他得做些什么。
薛琅觉得难受,好声哄道,“太子,你先放开我。”
太子没放开他,反而顺势压了下去,薛琅对酒气有些厌烦,几乎喘不上气,艰难地喊了一声,“太子……”
太子另一手扣住薛琅的下颚,将他生生往后掰去,脆弱白皙的脖颈就这样引颈就戮般呈在他面前。
薛琅生得漂亮,他一直都知道,便是满园春色都不及兰玉半分风光,可原先他从未在意过,如今离得近了,他方才察觉到这种冲击灵魂的绮艳。
床上还是略有些窄,两个男子将空间挤得满满当当,衣料摩擦间,薛琅出了薄汗,莹莹坠在额间和鼻梁处,几乎惑得人移不开眼。
太子盯着那片红润的朱唇,薛琅正焦急地说着什么,可太子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唇瓣分分合合,隐约露出里面猩红小巧的舌尖,太子情不自禁地伸手触碰到那潮湿的脸颊,接着划到唇瓣上,用了些力道去碾压,荼蘼香气在潮热的空气中更加浓郁,那唇就真如花瓣般在指下绽放,糜烂。
“兰玉,”太子道,“你比母后宫里的君子兰还漂亮。”
不是没有人说过薛琅漂亮,可上辈子所有人先看到他的,永远是那份令人发抖的权势。
“太子,你喝醉了,快放开我。”
他并未察觉到危险,他只是觉得这种被压制的体位有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他感到不安。
太子垂下头来,二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严丝合缝地交融着。
“兰玉,”太子的声音在令人眩晕的气味中模糊不清,“我娶你可好?”
薛琅猝然瞪大了眼。
太子掐着他的下巴,毅然决然地吻了上去。
桃花酒的气息度了过来,薛琅的唇瓣被人啃咬,厮磨,有好几息的时间,他的思绪一片空白。
直到屏风后传来声音,薛琅才惊醒过来,他用了力气,一把将太子推开,接着追了上去。
殿门大开着,薛琅追出去时没看到人影,他又绕了两圈,周遭僻静隐秘,确实没有人。
恰好宫女端着醒酒汤过来,见了他低身行礼,“薛大人。”
薛琅面色难看,“刚刚有谁从这里过?”
宫女略有茫然,“薛大人,此处是偏殿,平日里不会有人来的。”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这里离秀丽宫近,贵人们的猫倒是经常会跑来。”
薛琅抬头,宫墙上正走过一只黑白色的猫,尾巴左右摇摆着,脖子上还挂了牌。
他垂下眼,打开暖壶看了眼后又盖上,“端进去吧,让太子多喝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后半句话似乎带着说不清楚的怨气。
宫女偷偷瞥了眼薛琅,瞧见他衣领外翻,头发也乱了些,那唇似乎也红肿着……
再往上看,对上了一双漂亮的,冰冷的眼睛,宫女猛地低下了头,逃也似的进了殿内。
薛琅最后又看了眼殿外,见果真没有异样,这才踏入殿中,烛台上的蜡烛掉在了地上,薛琅弯腰拾起,神色有些犹豫。
难不成真是自己多想了。
宫女的声音自里面传来,“薛大人,太子已熟睡了。”
薛琅将蜡烛放回去,绕过屏风后走到床边,太子横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身上,呼吸绵长,已然是睡熟了。
“醒酒汤温着吧,待他醒了给他端来。”
薛琅又看了眼太子,眼底晦涩不明,片刻后伸手将床帐拽下来,隔绝了两人,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殿内。

第二十六章 殿前下跪
太子酒醒时,床帐内漆黑一片,他坐起身来捂着头缓了会儿,接着掀开床帐,外面烛光掩映,宫女正在屋内熏香,进进出出悄无声息,只能透过屏风看到那忙碌有序的窈窕身影。
“太子殿下,”宫女走进来,“这是薛大人为殿下准备的醒酒汤,嘱咐殿下多喝一些。”
窗外天已然黑了,太子接过来一饮而尽后将碗放在托盘上,“兰玉呢。”
“薛大人已经出宫了。”
“是他送我来这的?”
“是。”
太子摆摆手让宫女下去了。
瞧着明明暗暗的灯罩,太子陷入沉思。
依稀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记不起来了。
他想了许久,想的头都发昏了也没记起。
许是做梦吧。
圣旨一下,太子与张家联姻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皇后十分欢喜,第二日便召了张家小姐来。
那张家与太后有些渊源,张婉儿幼时常常入宫,来皇后宫里请安时也是知礼数,识大体,皇后见她乖巧可爱,当时便喜欢得紧,后来太后故去,张婉儿便不再进宫了,皇后很是惋惜,得了闲还常念着她。
太子在书房温书,到了下朝时辰却不见兰玉来,不多时太监过来禀报,说薛大人身子不适,下了朝便回府去了。
太子将书合上,起身道,“出宫,去薛府。”
只是刚备好马车,皇后宫里便有宫女来请,“殿下,娘娘唤你过去。”
“做什么?”
“说让殿下陪着逛逛御花园,午后一块用膳。”
太子犹豫半晌,让太监寻些上好的药材送去薛府,并嘱咐他好生看看薛琅病的重不重,需不需要叫太医。
湖边上矗立着个小亭子,皇后就坐在石凳上,桌上摆了时令的水果和点心,宫女在身后扇着雀翎风扇,亭子四角都挂了纱幔,清风一吹,便四散晃动起来。
“母后。”
太子掀开帘子,待看清皇后身边坐着的女子时,尾音倏然一顿。
“我儿来了。”
女子着月白华服,秀目黛眉,妍姿艳质,云鬓间的青田石玉饰淡淡泛着光晕,她见太子来,起身行礼,每一处都不出差错,“民女张婉儿参见太子殿下。”
上次在沈府,太子也只是远远瞧过一眼,如今见了也对不上号。
“这是陛下为你指的太子妃,你们坐着说会儿话,本宫回去拿些东西。”
即便不喜欢张家小姐,可太子的性子也做不出甩手走人,让姑娘没面的事情。
张婉儿手里握着绢帕,悄悄看了太子好几眼,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沈府宴席的事。”
太子故作不知。
“当日在竹林中,我记下了你的声音,后来听沈公子说话,我便知不是他。”
她莞尔一笑,如沐春风,“我知道殿下并不喜欢我,但既然已经下了旨意,殿下何不试着了解我,我不求殿下真心,只愿能陪在殿下身边。”
太子道,“姑娘值得更好的人。”
张婉儿摇摇头,“陛下有旨,你我如何能抗旨。”
翌日,太子还真就抗了旨。
彼时薛琅正在听书,他偶尔犯懒,不愿意出去,就把说书先生叫到府上,中间隔个屏风,他躺在软椅上听。
下人悄声进来,告诉薛琅太子跪在了乾安殿外。
薛琅闭着眼,心中隐隐有不祥预感,“他在跪什么。”
“说是求皇上收回指婚成命,陛下大怒,让他滚出去,在场的宫女太监都听的一清二楚,接着太子就在殿外跪着了。”
薛琅猛地睁开眼,“他疯了?”
他从软椅上下来,问,“皇后那边呢?”
下人道,“劝过了,太子不听啊。”
激昂顿挫的说书声渐渐歇了下去,薛琅抬了抬下颚,薛重唤便结了钱,将先生请了出去。
回来时见薛琅在更衣,已然准备进宫了。
薛重唤道,“大人,马上要下雨了。”
然而薛琅并没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只阴沉着脸骂,“蠢货,真是个蠢货。”
待他收拾好后,马车也停在了薛府门口。
明明不到落日的时辰,天色却因为密布的乌云倾压而暗淡下来,马车前脚进宫,大雨便唰啦啦倾斜下来,隔着帘子都能闻到那股泥土的潮湿气。
下马车时,薛琅一脚踩进了水中,抬起头来,乾安殿前正直直跪着一个人影,隔着雨幕模糊不清,他撩着衣摆,一手执伞走到太子边上。
太子全身都已湿透了,听见声音他仰起头来,雨水从他发丝上坠下去。
“兰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病了吗,快回去养着,别过来了。”
见他面色如常,没有半分异常,应当是忘了那天的事情。
这样最好。
薛琅将伞往太子那边倾了一些,“太子,别跪了,你这样跪下去,只会惹怒陛下。”
“我若不跪,就只能娶婉儿小姐了。”
“张姑娘才貌双全,家世显赫,有什么不好,太子你如今并没有心悦之人,何必为此触怒陛下。”
太子仰头望了他一会儿,他知道自己说什么薛琅都不会理解,于是沉默地摇摇头,温和道,“兰玉,快些回去吧,不必担心我。”
我担心的是你太子之位不保!
薛琅忍不住在心里骂。
早知便让你死在芙云阁算了,省的日日见了烦心。
薛琅不动,太子面上闪过无奈。
他知道兰玉性子向来执拗。
薛琅静默片刻,忽然合了伞,掀开衣摆跟着跪了下去,地上的水已经有了深度,他这一跪,膝盖以下的衣裳便全浸在了雨水里。
太子大惊,“兰玉,你做什么!”
没了油纸伞,雨水无所阻挡地打在薛琅身上,颜色由浅及深,不多时便完全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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