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君恩—— by骑猪上高速
骑猪上高速  发于:2024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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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鹤道,“若你想争皇权,那你这国师府就是是非之地,兰玉如何能留在这里。”
年少时的那点情分终于磨灭了干净,闻景礼冷声道,“兰玉如何都是我的府上的人,你就不要多加置喙了。”
如今与容乔算是脸面都撕破了,容乔生性阴狠,在朝上不断削弱闻景礼的权势,二人在棋盘上都是如履薄冰,只待对方行差踏错一步,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实在没工夫理会沈云鹤。
薛琅倒是很喜欢跟沈云鹤一起,想着能从对方口中翘出来以前的自己,可惜这人嘴严实的很,来来回回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不过这人倒是很吃软,但凡薛琅故作可怜,他总是会愿意多说一些。
即便是细枝末节,薛琅也能拼凑出自己失忆前恐怕并不是个招人喜欢的性子。
没过两日,沈云鹤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视线中没有一丝光亮,他只是静静坐了片刻,便接受了现在的自己。
从大楚赶来时,他便期望着还能再见薛琅一面,如今见到了,便也不剩下什么遗憾了。这双眼睛既识人不清,渺了也好。
沈云鹤在院中摆弄棋盘,那是薛琅从府上库房里找出来送给他的,他十分喜欢,整日独坐着下棋。薛琅闲得无聊,便偷着杵在柱子旁边看,知道瞧见沈云鹤连着下了两颗黑子。
“看了许久,怎么不陪我手谈两局。”
薛琅坐在他对面,将那颗下错了的棋换了个颜色,瞧着那双原本明昔的眼眸如今黯然失色,没有一丝光采,仿佛摸了灰尘的明珠,不免也觉得可惜。
“我替你寻个医师来吧。”
沈云鹤怔了怔,接着淡淡一笑,“我这是治不好的,不必忧心。”
“谁忧心你了。”
在沈云鹤下了白子后,他拿了颗黑子跟着下。
因看不见,只能靠听,于是沈云鹤下棋就比以往要更慢一些,幸而薛琅也不在意,因为他自己棋艺不精,对此并无甚兴趣。
“闻景礼筹谋已久,想必离他造反之时不远,到时免不了一战,不论他是否成事,你的处境都是极危险的。”
岐舌没有男子为帝的道理,是以闻景礼在外找了先皇室王爷的血脉,是个不大的小姑娘,若容乔败了,闻景礼自然扶傀儡登基,自己在帘后手握重权。
“他若当真成事,岂非对我有益。”
沈云鹤静静摇头,“我已说过,你二人并非夫妻,他是在诓骗你。”
薛琅撑着下颚又下一子,“我何尝不知他是诓骗我,只是如今他待我这般好,若能一直如此,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禽择良木而栖,人之常情。
“只是我这次带来的解药只剩下四颗,两个月后,必须要回到大楚拿解药。”
薛琅沉吟片刻,“到时我随你一起。”
这毒留在身上终是祸患,一条命都拴在别人身上,未免受制于人,还是想法子解决了好。
片刻后,沈云鹤的声音轻轻传来,“不告诉他吗?”
黑子落下之时,薛琅给出了答案,“不必了。”
中毒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何必自顾自地将把柄递给别人。
就算沈云鹤有意相让,可薛琅在棋艺上实在是一窍不通,没走多久便下成了死棋,无力回天了。
他拍拍手,把棋子一推,“不玩了。”
有人将下棋看做博弈,有人却只是为打发时辰。
沈云鹤无奈地笑了笑,等薛琅走后,又自个儿下了两个时辰,这才收了棋子,慢慢摩挲着回到屋中,将棋盘放在桌上时,指尖忽然触碰到旁边的柔软,他伸手去摸,似乎是衣服布料。
拿起来又细细摸了摸,发现是一条冰绡。
他面色怔住,继而轻轻弯起唇角,连手心都开始发起烫来。他将冰绡戴在眼前,温凉柔软的丝绸覆盖着失明的双目。
杨柳依依,清风微拂。
书堂传来清脆的声音。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桌案前坐着一姑娘,正捧着书,挺直了背在读,忽而瞧见门口的人,她眼前一亮,蹬蹬蹬跑过去,刚想扑上去,就听旁边的礼官轻咳一声。
她立刻收敛许多,努力笨拙地行了个礼,“先生。”
闻景礼淡淡颔首,“今日可有努力做功课。”
“有的先生。”
他从袖中掏出一颗糖放在她手心里,“漫儿做的很好,这是奖赏。”
容漫攥紧了那颗糖,眼底隐隐发亮,“多谢先生!”
“好了,回去读书吧。”
“是,先生。”
容漫踮着脚坐在椅子上,继续捧着书读。
闻景礼转过身,跟在他身边的温流月道,“国师大人,容漫十分聪慧,短短时日,已经能将读过的书倒背如流了。”
“我不需要太聪慧的傀儡,你们只需教她王室礼仪,那些政事的书,便不要再拿出来了。”
温流月连忙低头,“是属下疏忽了。”
这处宅院是闻景礼以他人的名义置办的,就是为了能避开容乔的耳目,他每日除了祈福事宜,更多时候会待在这边,容漫是他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不容有失。
院落清静,他走着走着,忽然胸口一阵抽痛,鲜血在体内滚动。
温流月眼疾手快地扶住,焦急道,“国师!”
闻景礼极力隐忍,手臂脖颈上的青筋用力突起,面色疼痛难忍。
“是情蛊发作了,我去叫医师来。”

见闻景礼面色难看,温流月有些焦急,“先生,国师如何了。”
“老夫已替他放了蛊血,暂时无碍了。”
闻景礼半躺在床榻上,“多谢先生,流月,天色不早,早些送先生回去吧。”
医师收拾了自己的行囊,走之前语重心长地对闻景礼说,“大人若想成事,其实有个最快的法子。”
闻景礼隐隐知道他要说什么,并未吭声。温流月问,“先生有何高见。”
“同心蛊会使二人性命栓在一起,女君本意是想以薛公子的性命来掣肘大人,可这反过来对女君又何尝不是个威胁呢。”
他话音未落,闻景礼便打断了他,“不可。”
“大人,同心蛊并非无解,”医师从自己怀中掏出一道折了三折的黄纸,“只要在薛公子死后三日内锁住他的经脉,再辅以此方子熬药,便可令人死而复生。这方子最难的便是药材,其中以寒谭莲和石幽虫最难寻得。”
温流月迟疑道,“石幽虫虽稀少却也并不是无处可得,缘何是最难寻的药材。”
医师摇头解释,“石幽虫需以人血饲养,且须得是至阴之血。”
至阴之血比寒潭莲更加罕世,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温流月看向床榻上的人,“大人,前些时日左相不正是拿寒潭莲来投诚的吗,如今只差至阴之血,属下这就去寻。”
“我说不可。”
声音掷地有声,却实中有虚,他面色沉沉,又咳嗽两声,“谁都不许把主意打到薛琅身上。”
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百姓眼中的他神秘温和,是所有人心中崇拜的神祇,但私下里行事却与温和搭不上半点关系。
“下次再让我听到此种妄言,休怪我翻脸无情。”
这个法子不可行,他们便只能按照原先的计划一步步来。
日头将落,闻景礼回了府,桌上的菜热了又热,薛琅都要趴着睡着了。忽而面颊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蹭过,滑腻柔软的感觉令他悚然惊醒。
闻景礼刚偷亲就被发现,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反倒更加光明正大地去摸薛琅的手,“吓着你了。”
薛琅恹恹的垂下眼帘,“还以为是蛇。”
闻景礼顿了顿。
自薛琅失忆后,他从未展露过自己饲养的蛇,看来这同心蛊的效用并不彻底,他的某些记忆还是无法篡改。
他垂眼瞧着薛琅的面孔,眸色深沉的像是要将他吞噬其中。
兰玉,你最好祈求自己不要想起来。
这样一无所知地活着,不是挺快活的吗。
薛琅忽然仰起头来,“你用饭了没有。”
闻景礼神情立变,弯出一个笑容,“没有,兰玉是在等为夫吗。”
薛琅去探面前饭菜的碗底,“已经凉了,吃不得了,我让他们在做一份吧。”
“不用麻烦,这也没什么吃不得的。”
闻景礼坐下来,面色如常地吃那些冷掉的菜。
薛琅面上平和,心底却在反复思量方才闻景礼的眼神。幽深可怖,完全不像是他说的,看自己主君的眼神。
“我有些困,先回去睡了。”
闻景礼盯着他看了会儿,“好。”
两月日头转眼而逝,今夜原是想寻个由头,就说自己要出趟远门。可闻景礼的异样让他有种近乎诡异的直觉——倘若说了,他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若是违逆他,说不定还要吃些苦头。
烛火微晃,他等了许久不见闻景礼回来,想必又在书房同人议事。他眼皮沉沉,也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
直至被人抱起来。
薛琅揉了揉眼,被抱到床上时,瞥见灯台上的蜡烛都已燃尽,他半合着眼,“怎么这样久。”
懒倦的声调有些慢,听上去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闻景礼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皮,用额头抵着他,“下次不必等我了。”
薛琅哼了一声就想翻身过去睡,被闻景礼拉住手,手指顺着袖子探进去,在薛琅手肘上轻轻打着转,又痒又暧昧。
“兰玉。”
只听他这声音,薛琅就知他要做什么。
于是皱了眉头,“很晚了。”
他对情事一向不太热衷,这些时日更是被闻景礼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不情愿直白的写在脸上。
闻景礼总愿纵着他,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他锢住薛琅的手添了力道,薛琅挣脱不开。
衣裳慢条斯理地被解开,心底的抵抗令薛琅十分反感厌恶,好似他先前就被如此对待过。
就这样被束缚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挣不开,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像一条即将被开膛破腹的鱼。
“闻景礼,闻……”
他的嘴被堵上,仿佛这样就能欲盖弥彰地掩饰住他的不愿和惊恐。
两人动作同时停下。
“兰玉,你睡了吗。”
沈云鹤的声音自门外而来。
闻景礼面色渐渐冷下来。
薛琅找到空隙回应,“我没,我没睡!”
无视脸上那道直白灼热还掺杂些急不可查的委屈视线,他将人推开,单手拢住自己衣裳。
“我睡不着,可以同我手谈一局吗。”
薛琅从未觉得下棋是如此美好的事,他几乎是跳下了床,将外氅一披,光着脚就去开了门。
似是没料到会来的这么快,沈云鹤轻轻偏了偏头,他手上握着一根竹竿,衣袖上沾了块污渍,向来是刚刚摸索而来时被枝叶泥土弄脏的。
“正好我也没睡,我们走吧。”
屋内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听那清脆的声音,仿佛是什么瓷器。
沈云鹤与薛琅都恍若未闻,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出来的匆忙,薛琅光着脚,脚底又凉又硌,只想快些回屋里坐下喝口热茶。
于是他看向了眼前那个走的平稳缓慢的瘦削身影。
刚见到沈云鹤时,除了被这人清冷无双的样貌所吸引,他还十分直观地看出这人很瘦,脸色很难看,仿佛生了重病,濒临死亡。
住进国师府后也是两步一咳,五步一歇,身子差到极致,原以为他撑不了多久就会卧病在床,没想到到今日,他除了眼睛看不见,其余倒没什么异样。
竹竿轻轻在某处点了两下,沈云鹤道,“这里有台阶,小心脚下。”
闻景礼虽允许他住下,可住的地方却和薛琅的隔得最远,若要前来恐怕要绕上整个府邸,且他并未给沈云鹤安排侍女,沈云鹤的性子也绝无可能麻烦别人,也不知这一来一回要摸清这条路得走多少遍,又不知要在那处台阶上摔多少次才会记下它的位置。
到了屋里,薛琅连忙坐下来,两脚来回扑腾了两下,将脚底沾的砂砾石块都蹭掉。
他有些不满,“疼死了。”
“你没穿鞋?”
“出来太着急了。”
沈云鹤将竹竿放到旁边,又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慢慢蹲下来,在他手碰到自己脚腕之时,薛琅便极快地躲开了。
“你做什么。”
沈云鹤仰起头来,双目被冰绡所覆,看不出确切眼神,“替你擦一下。”
让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为自己做这种事,他有些过意不去。
“还是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
就算看不见,沈云鹤也精准地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腕,并不疼,却也无法挣脱,薛琅索性也不跟他犟。
沈云鹤细致地替他擦去脚底的脏污,那洁白无瑕的帕子很快就染了尘土。
“听说大楚是以男子为尊,男子也会做这样的事吗?”薛琅若有所思地歪着头,“若是在岐舌,女子是断不会蹲下来给男子擦脚的。”
“没有谁为尊谁为卑的道理,端看自己心中是否想这样做。”
“那你想这样做,是为什么。”
沈云鹤擦拭的手顿了顿。
“你中意我,对吗。”
半晌后,沈云鹤直起身子,明明是看不见的,可薛琅却觉得他此刻正在盯着自己。
“对。”
“难怪你愿意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寻我,那你之前说,闻景礼并未同我成亲,难道和我成亲的其实是你?”
沈云鹤轻轻一笑,“你没有与任何人成亲,或许,你也并不喜欢男子。”
并非所有人都好龙阳,若有人天生喜欢女子,那之后不论如何,都不会改的。
他虽是在笑着,薛琅却平白看出了些难以言喻的苦涩,叫人看了心头憋闷。
“可我或许也不喜欢女子呢。”
沈云鹤怔了怔。
薛琅解释道,“我见过很多女子,可心中都不太喜欢,我想我或许也不喜欢女子吧。”
好半晌,沈云鹤道,“多谢。”
虽然有安慰之嫌,但他心中确实通畅了些。
他转身,又拿出那副棋盘来。这回薛琅肯认真跟他下两局了,还向他请教该如何下,瞧着十分认真,十分好学,只是这份耐心只维系到了第三局。
第三局之后,薛琅就开始偷偷换棋子了。
反正沈云鹤也看不到,他挪个位置也没关系。
沈云鹤下棋从来不靠双眼,他心中自有棋局走向,当他要吃薛琅子时却被薛琅打开了手,他就知道薛琅又在耍赖了,跟先前在大楚时一模一样。
不论失忆与否,这耍赖的性子倒是半点没变。

第一百三十五章 青楼调戏
岐舌的冬日并不如大楚难熬,这边的除夕也没有大楚的规矩多。男女老少皆可随意出门,官员家中也不必等着女君自宫中送菜过来。
外头到处张灯结彩,热闹的很,薛琅有心出去逛逛,敲开沈云鹤的门,见他正坐在椅子上上,闻声抬起了头来。
“你在做什么。”
推开门时,带进来一阵寒风,薛琅披着大氅,疾走两步便到了沈云鹤身边。
荼芜带着冷香袭来,他偏过头,侧向薛琅的那一方,手中动作却未停下。
“制香?”薛琅微微弯下腰,闻到那清淡的香气,“你眼睛看不见,也能制香?”
“都是那些步骤,闭着眼也烂熟于心了。”
他从桌上的篮子里摸出一个香包,“这个有清心安神的功效,你放在床头,能睡得更好些。”
薛琅拿过来看了看,“你是从哪买的,这么丑。”
“丑吗?”沈云鹤脸上露出些许愕然,继而低下头,似乎是有些羞愧,“店主给我的时候,说这是最漂亮的香囊。”
还说让他往里面放些香草送给喜欢的姑娘,保管能俘获芳心。
“被诓骗了吧,兴许就是欺你看不见,故意拿了个卖不出去的给你。”
沈云鹤伸出手,薛琅以为他要站起来,结果他摸了一会儿,竟是想将香囊拿回去。
薛琅反应极快,反手一攥,“做什么。”
沈云鹤偏过头,侧脸清冷,“我给你换个好看些的,过两日给你。”
“这个挂在床头,又不带在身上,有什么关系。”
薛琅用了些力,将香囊抽了出来塞进怀中,“我要出去玩,你去吗。”
沈云鹤仰起头来,半晌道,“我不去了,今日除夕,人多杂乱,你出门要当心。”
“好。”
他踏出门槛,脚步十分轻快,只是刚走了几步,忽而心有所感地回头,见沈云鹤不知何时站在门边,正望着他的方向。
薛琅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适。
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
原本渐消的脚步声忽然止住,接着越发的大,沈云鹤不解地偏了偏头,微凉的手忽然被温热给攥住。
因始料不及,他几乎被吓了一跳。
“我一个人出去多没意思,你跟我一起吧。”
他牵着沈云鹤往外走,却在出门之时撞到了回府的闻景礼。
今日除夕,他穿着厚重的礼服,带着神秘面具,去城中最高的塔上与天祈福,塔下万民跪地叩拜,将他奉如神祇。
闻景礼的手不动声色地扫过二人牵着的手,“你们去哪。”
“出去玩啊。”
薛琅今日将头发尽数高高束起,用玉冠扎着,转身时轻轻扬了起来,他眼眸盛着星河,弯唇笑起来时便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原本要脱口而出的“不许去”被生生咽了下去,他吩咐道,“留在这里,我换身衣裳同你们一起去。”
说罢匆匆进府,留下薛琅独自莫名。
“我记得他不喜欢这种热闹。”
沈云鹤倒是心知肚明,再不喜热闹繁华的人,也想同心爱之人在一起。
薛琅拢了大氅,看着巷子里高高挂起的万千灯笼,搓了搓手,“今日好冷,大楚也这般冷吗。”
“大楚比岐舌更冷,去岁除夕还下了场很大的雪,将整个京城都覆住了。”
“会很漂亮吧,今年都没有看到雪。”
沈云鹤微微抬头,感受着岐舌刮在脸上钝刀子似的冷意,“岐舌没有雪。”
“无妨,算算时间,再过三日便要动身去大楚了。”
耳边轻轻传来一声叹息,分不清是否为冷风所传。
温流月知道闻景礼最是不耐祭祀祈福,原以为他回府后能歇上一会儿,没曾想他竟要穿常服出门。
“国师,要属下派几个人保护吗。”
“不必了,只是出去逛逛。”
他换好衣裳,是与薛琅极其相称的湖蓝,可惜沈云鹤眼瞎了瞧不见,他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知道自己与薛琅是多么般配。
薛琅自然也发觉他存的心思,心中不觉无语。
“走吧。”
街上热闹非凡,路边站满了人,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没走几步还能看到杂耍和擂台。街上的女子脚下生风,有说有笑,而男子大多戴了面具,身边跟着几个仆人,被看得很紧。
忽然有条手帕轻飘飘落在了薛琅眼前。
他一抬头,见楼台上有三四名搂着男宠的女子正往下看着,言语中皆带了调笑之意。
“呦,这是谁家的儿郎,生的好生俊俏。”
“三位小公子这是要去哪,街上人多得很,不如上来同我们喝酒取乐?”
“我喜欢左边那个戴面具的,陈二,你可不要同我抢啊。”
闻景礼换了常服,又戴了面具,这些方才还跪拜在他脚下的人不会料到这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神秘强大的国师。
“你这说的什么话,戴面具的公子从身段上看是漂亮,可我向来不喜欢太过刚强的,你要他,小心在床上吃亏。”
那人哈哈大笑,“如此俊美的公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是我吃亏吧。”
“他都挡住脸了,如何能看出俊美,我倒喜欢中间那个,从小到大母亲为我相看过的男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没一个及得上他半分颜色。”
“生的确实不错,只是这街上男女诸多,他一个男子,出来竟不戴面具,想必是个孟浪轻浮的,若是纳入府中当侧君,恐怕也是要红杏出墙,不省心的。倒是那个白衣小公子,深得我心。”
“那可是个瞎子,瞎子你也要?”
“陈二,这你便不知道了,这男子一看就是个温柔乖巧的,在榻上定是轻轻一捏便能红了脸,眼睛瞧不见就更好了,用上些器具,趣味良多。”
“他身子这般瘦弱,恐怕挡不住你乱来吧。”
薛琅淡淡收回目光,踩着那条帕子往前走。沈云鹤半晌都没有将他们口中的人与自己对上号,毕竟在他心中,女子是绝无可能说出这番话来的。
“喂,站住!”
这几个女子在朝为官,幼时都练过武,其中一个当即便翻了下来,“我们诚心邀请,你们这是何意,难道不给我韩家面子?”
“你自己都不要脸面了,还想让别人给你脸,是不是想的有些多了。”
“好,”她盯着薛琅,眼中隐隐带着被激怒的贪婪,“看不出还是个牙尖嘴利的,那我今日便叫你知道知道男戒怎么读。”
“大胆!”
虽然闻景礼说不让派人,可如今正是跟女君僵持之时,容不得半点差错,温流月不放心,还是跟了上去,没想到竟撞见有不要命的敢调戏国师。
“就凭你也敢口出狂言。”
“你又是什么……”
谩骂的语气在看到对方手中持着的令牌时戛然而止,她猛地变了脸色,身上冷汗齐冒,生生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原来是国师府的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得罪了。”
温流月将令牌一收,冷声呵斥,“滚!”
“滚滚滚,我就这就滚。”
早在看到那令牌的时候,方才在楼上附和着看热闹的女子便都缩了头不敢露面,只留下几个穿着单薄,脸上涂抹着浓厚脂粉的几个男娼不知所措地站着。
即便不接触政事,他们也对国师这个名头如雷贯耳,听闻这国师不知是男是女,也有人说他是神,身负双性。他们每日在这小小的青楼里,抬头看到的天都是不完整的,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鸟雀,靠着卖笑来过活日子,心中隐隐盼着这国师能是名男子。
这样起码能让他们感到一丝慰藉。
温流月转过身,低声道,“大人,没事吧。”
“无妨,”闻景礼神色淡淡嫌恶,“凭她们几个,如何能伤得到我。”
刚刚那几个面孔他都记下了,除了那个看上沈云鹤的,其他人想必这官是当够了,不如早早解甲归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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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身受重伤
沈云鹤看不见,又没拿竹竿,只握紧了薛琅的手,肩头时不时碰到什么人,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路,他并不觉得此处热闹繁华,只觉处处皆是阻碍和危险。
只是在路过某处地方时,他忽然听到商贩叫卖,于是停了下来,辨别位置。
“糖葫芦是怎么卖的。”
“两文一串。”
他接过商贩递来的糖葫芦,握着薛琅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看着送到自己面前来的糖葫芦,薛琅先是怔住,而后接到手里,“给我的?”
沈云鹤点头。
半晌后,温流月追过来,肩上扛着一串糖葫芦,竟是将方才那人的家当都整个买了下来。
“兰玉,”闻景礼笑的温柔,“这些都是你的。”
薛琅:……
三人一路走,一路停,闻景礼与沈云鹤对嘈杂之地并不感兴趣,此番出来也只是陪薛琅罢了。
忽而人声渐渐消散了许多,脚下的路也高了些,耳边听到有些微的水流声,应当是上了桥。
薛琅趴在桥头,狐毛大氅的柔软领毛几乎将他的脸都埋在了里面,那绸缎一尺可达千金,清冷月色斜照下来,大氅上细密的刺绣纹路清晰可见,他的青丝映地泛起银光,好似冬日落雪。
如此俊朗隽逸的少年,桥上过路之人纷纷为之侧目,看着这个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天上燃着万千明灯,河中倒映着晃动的灯光,串成一线如滚滚流动的星河,美不胜收。
“他们都在放河灯许愿,兰玉要不要去。”
薛琅偏过头,果然瞧见几盏灯晃晃悠悠地往前飘去。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去。”
“为何。”
“待明日这些灯被河水冲翻,也就变成一团无用的亵物了。”
在外头逛了整整两个时辰,他们这才回了府上,因太多女子向他们表达“热情”,薛琅最终还是挑了个面具戴上,省掉不少麻烦。
次日薛琅醒来,便发现府上有些不对劲,以往在暗处的影卫似乎少了不少。
看来这几日的岐舌难逃动荡。
薛琅早早做足准备,免得到时封了城门,碍着他去大楚的路。
新年的傍晚,街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只有昨日残留的爆竹声和纸包签子等杂物。
“他选在今日动手,岐舌那位女君紧闭皇城大门,他一时攻不进去,两相僵持,我们可趁乱离开。”
薛琅留了信,他相信闻景礼大事定成,也知道一旦他做了摄政王,自己恐怕会被看的更紧。他此番前去大楚,一为解毒,二是弄清楚自己原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等他办完事,自然会回来闻景礼身边。
一驾马车从长街上来到城门口,城门已经被闻景礼换成了自己的人,薛琅将早就备好的令牌拿出来,“宫中僵持不下,国师命我带着信物去寻十里外的援军。”
那人仔细检查了令牌,让出一条路。
只是城门刚开,街上便传来疾驰的马蹄声,探子递来消息,下马对守城将士道,“国师大人受了伤,让我前来通传,不要放任何人出城门。”
“受伤?”薛琅猛地掀开帘子,“他受了什么伤。”
闻景礼用人不分男女,他知道男人天生力气大,于是飞马报信的皆为男子,而守城的将士都是自小习武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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