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跟所有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年轻人一样,王近皎心中充满了冒险精神,在发?现无人愿意赏识自?己的文?学能力后,又毫无理由地觉得自?己或许存在经商上的本事。
等王近皎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自?己后,身边用?来收租的田地便不?剩多少。
到了这一步,只能说王老大人考虑得很?周到,在生?前就将?祭祖用?的田产托付到了王近皎惹不?起的势力手中。
曾几何?时,自?觉前途远大的王近皎对于每年要回老宅住一个?月的事情很?不?上心,等他穷困潦倒后才终于觉悟,想着得去多尽些孝心才好。
——大夏以忠孝治天下,王近皎是白身,忠君之事有朝堂上的大人们去做,他又不?是丞相,轮不?到他为国?家大事操心,那就只好在孝顺上多多努力。
王氏老宅在怀宜城郊外,王家在此本也有些亲族,不?过大部?分与王近皎之间的关系都?隔得挺远,又因为他以前做生?意时曾尽心竭力地向亲友借过钱,如今都?不?是很?愿意跟他走动?。
至于王老大人家里倒是有几个?孩子,其中老大王近谦是从族中收养的侄女,如今远在北边生?活,已经多年不?回江南了,只偶尔会寄些钱,托亲戚买点黄纸烧给长辈。
二女儿王近思年少夭亡,去世在长辈分财产之前。
三儿子王近达是养子,算是所有孩子中最有做买卖天赋的,如今也靠此糊口,据说外出贩货时遇到过不?少意外,好在最后都?是有惊无险。
老四就是王近皎本人,至于老五王近器,此人本是一个?雇来的帮佣,虽然没有特别的长处,却胜在性子安静稳重,因为照顾了王老大人晚年的生?活,所以被收为养子,等王老大人去世后,又过了几年,王近器偶然外出,不?幸得到了一个?特别符合武侠世界特点的结局——被路过的盗匪杀害。
所以如今可能过来守一守祖宅,在祠堂中祭拜的人,就只剩老三与老四两支。
王近皎对此并无异议,虽然他嘴上偶尔会抱怨大姊几句,说她一直不?回江南,实在是不?把家人放在心上,心里却很?高?兴对方不?回来跟他分那一百两银子的生?活费。
他计算着自?己能到手的钱款数量,又有些遗憾长辈当?年为何?非要收养别的孩子,若非如此,自?己岂不?就能多分些田产——王老大人去世前,除了荫官职位无法切割外,剩下田地财物全部?均分给了还活着的四个?孩子。王近皎仗着自?己是老父亲儿,几次央求,打滚耍赖,却都?没能多占到便宜。
王近皎当?时就隐隐表达过不?满,却惹得父亲大怒,非但没有安慰,还数次严肃告诫他们几个?小辈,说是“该给的都?已给了,今后定要安分守己,好好生?活”。
对此,王家的大姊跟五弟都?没意见,老三起码没说自?己有意见,导致最后明着因此发?怒的就只剩王近皎一个?。
如今时过境迁,可能是因为王近皎生?性乐观,想着当?年自?己虽与老父有些不?愉快,但如今愿意履行到老宅住上一个?月的要求,也算孝心可嘉,父母在天有灵,必然会保佑自?己,让他财运亨通。
今年刚过完年,囊中羞涩的王近皎怀抱着对于年度生?活费的渴望,小心避开来催债的泼皮们,抓紧时间离开自?己那个?充满了妻子抱怨声?跟儿女哭泣声?的居处,动?身赶往老宅。
王氏老宅位于怀宜城郊区的一座山上,那座山叫做墩山,高?度很?低,远远看着仿佛一个?青色的石墩,安静地屹立在远方。
怀宜城距离永宁并不?远,然而两者之间隔着鹤山,想来往的话,多半得绕上很?大一圈,这也导致了怀宜城繁华程度有限,郊外更是荒僻冷清,大部?分时候都?少有人来。
第250章
正因为地方荒僻, 起居不便,今次出门,王近皎带了个仆人给自己扛行李,他还?骑了头骡子, 不过不是雇的——原本每年这时来老宅的只有?王近皎, 今年老三?王近达也正好这会子过来, 就在四弟的强烈要求下,被动借给对方一匹坐骑。
自?从王老大人去世后, 王三?与王四的来往一年比一年少, 如今的关系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遇见只是不咸不淡地问候了几句,显得相当疏远。
当然就算他们经常联系,王近皎也不想与生活条件比自?己好得多的养兄说话。
他瞧瞧自?己的衣服, 又看看王近达的衣服, 愤然之余,一时间深觉命运不公——同样是仕途无望后尝试做生意, 对?方不但没?破产, 还?做的风生水起,遇见好时候,一年甚至能赚到上千银子。
被?四弟暗中嫉恨经济情况的王近达倒很?坦然也很?低调, 出门时只带了两个仆人, 不过那两人都长得颇为强壮, 与王近皎身边的骨瘦如柴的仆从形成鲜明对?比。
王近达偶尔会扫王近皎一眼,目中总会带出一丝轻蔑。
他总觉得长辈更喜欢自?己这个无能的四弟,当日荫官的名?额, 也是直接给到了对?方头上。
亲子、养子,嘴上说得再?好, 在王老大人心中到底不大一样。
王近达清楚记得,在大家小时候,淘气顽劣的王近皎偶尔还?被?送去他母家那边习练拳脚上的本?事,而听话懂事的自?己他只能留在父亲身边侍奉,帮忙操持家中事宜。
不过享受家族资源的王近皎显然没?将心思放在自?我提高上。
或许是心有?灵犀,与兄长一样,王近皎心中的不满情绪也在随着旅途时间?不断积攒。
更巧合的是,王近皎想到的也是童年时的往事。
——当时两人明明都是小孩,长辈却只对?他格外严厉,反而总是夸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兄,除了大姊外,便最?看重对?方。至于自?己,只是稍微贪玩了一些,就被?送到母亲的老家以锤炼筋骨的名?义吃苦头。
负面情绪削弱了王近皎的体力,他路刚走到一半,就从驴背上爬下来,坐到凉亭内歇脚。
王近皎摸了摸身边充当座位的石头,难免有?些感慨——石头上面还?有?他小时候淘气时乱刻乱画留下的图案,旁边的柱子上也有?,不过那些图案跟依靠家族荫蔽的悠闲岁月一样,都早已褪去了当日鲜明的色泽。
他四处眺望,山道两旁大多都是樟树跟银杏,这些树木比自?己记忆里的要高大许多,尤其是银杏,因为生长速度格外缓慢,往往会给人一种时光停滞的感觉。
可如今就连那些银杏也长得高大了。
看着用衣袖擦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的四弟,王近达心中更是不快,皱眉道:“继续走两步就能看到家里的楼,你回去再?歇难道不好?”
王近皎撇嘴,道:“你既然不觉得辛苦,自?己先回去就是,为甚非要喊我?”
虽说如此,出于对?养兄收走坐骑的担心,王近皎抱怨了两句后,还?是让仆人扶着他站起,又爬回了骡背。
他倒不是真累得无法赶路,就是觉得路上颠得慌,想下来缓缓。
山路大约是许久没?休整了,有?些颠簸,被?颠得骨头疼的王近皎愈发不满王近达的姿态做法——两人又不赶时间?,早点到家晚点到家有?什?么区别,多松快些有?什?么不好。
他实在不想看到王近达,奈何回家的路只有?一条,从山脚处一直连通到王家老宅的大门口。
满腹牢骚的王近皎终于登上了山顶,他仰头看着已经充满岁月痕迹的老宅,还?有?老宅中高出围墙的陈旧建筑,一时间?很?想拿了生活费立刻跑路。
怀宜城也算王氏祖居之地,自?己住在城里,不也能起到怀念去世长辈的效果吗?说不定因为居住条件好,还?能匀出更多时间?来思念先人。
王近皎再?度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给了仆人一个赶紧去干活的眼神,后者只好慢吞吞地走去叩门。
不多时,一个老婆婆过来将门打开?,她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会站在外头的人,随后让开?位置,迎接两位王家的后人跟一众仆役入内。
老婆婆:“许久未见二位郎君,赶紧进来歇歇。”
王四郎对?看门的婆婆其实没?什?么印象,只是敷衍地唉了两声,王三?郎则客气地点点头:“叫你惦记。”
住房需要收拾一会,两人先在堂上坐下,一个老苍头提了壶热水来,给众人倒水解渴。
王四郎喝了半碗水后放下瓷碗,皱眉:“怎么连茶也没?有??”
王三?郎也不大喜欢纯喝水,便道:“我带了茶叶,不过放在行李里面,待会收拾出来,就搁在厨下罢。”
王四郎哼了一声。
他有?些想要责备老婆婆与老苍头,却记得这对?夫妻并非王家旧人,当初纯粹是因为贫困无靠,被?边上的庵堂雇来为老宅守门,与自?己之间?的关系算不上主仆,不好随意责骂。
这两人日常就是在房子里转转,收拾下房间?,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
庵堂负责雇人看门,至于同样被?王老大人托付了后事不二斋,每半年会让专人过来一趟,检查下房屋有?什?么亟需修理的地方。
据说王氏老宅乃是那位王老大人亲自?画了图纸请人建造的,当时的图纸还?复制了两份,庵堂跟不二斋中各自?保存一份,后期的所有?修缮,也是按照图纸上的内容来,尽量保持老宅的建筑格局不改变。
王三?与王四对?宅子的情况都很?熟悉,从外面看上去老宅乃是四四方方的一座院子,前?面是居住区,后面是祠堂。
或许是因为山顶处连在一起的平地不多,王氏老宅建得有?些逼仄,大门后就是王老大人生前?常住的延年楼,楼高四层半,两侧还?有?二层高的副楼。
以前?回家的时候,王近皎觉得延年楼很?不错,近年来他却愈发觉得主楼阴森,每次回家都只愿意住在副楼当中。
两兄弟赶了许久的路,等房间?收拾好后,就各自?换了身衣衫,并简单梳洗了一番。
附近有?溪流,仆人将他们的换下来的衣服拿起清洗,再?让老婆婆帮忙挂晒,然后又去厨下帮着烧饭。
等到傍晚时分,老苍头端着热饭进来,他睁着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略显茫然地问:“外头有?人叩门,说是朝廷的人,为着老大人的事来。”
正在等待投喂的王近皎跟王近达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站起了身。
二十?多年过去,他们都快忘了自?己父亲曾经在朝中为官。
王近达嘴唇动了动,想问王近皎是否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着对?方同样写满了纳闷的脸,又将问题咽下。
橘红色的夕阳挂在树梢上。
王家老宅的门口站着两队人,左边是一位形容俊美的年轻公子,他斜后方还?立着一位雅致沉静的女郎。
右边的情况则正好相反,是一位清澹蕴藉的女郎,带着个神色冷峻的公子。
两人身后还?有?马匹,马匹处同样立着几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看起来完全不似仆役。
那位俊美公子很?客气地向王近皎两人打招呼,并进行了自?我介绍。
“在下陆月楼,乃朝中散官,为故王老大人送节礼而来。这位朝轻岫朝姑娘是在下的朋友,她正好在附近踏青,知?道我来,便一道过来了。”
“……”
听到陆月楼话的两位王兄弟神情都很?平静。
无论是陆公子还?是问悲门主,在江南都算得上威名?赫赫,不过那也得看是对?谁。
比如今天?,朝轻岫就难得享受了一把威望零应有?的待遇。
陆月楼则稍好一些——他毕竟有?着朝廷官吏的职业加成。
他客气地表示,自?己今次过来,因为不熟悉道路的缘故,不小心绕远了一些,等终于找到王家老宅的时候天?已经晚了,赶回去不方便,希望能留宿一晚。
王家兄弟没?看过侦探作品,对?自?称迷路的侦探及其同伴缺乏应有?的警惕心,于是很?痛快地同意对?方的借宿要求。
王近达还?道:“陆大人来得不晚,咱们也是今天?刚到。你要是早一点来,只怕还?找不到人呢。”
陆月楼就笑道:“居然如此凑巧,可见咱们有?缘。”
他神情坦然,看着竟还?有?些天?真。
朝轻岫闻言,也是微微一笑。
王近皎本?没?开?口,听两边客气来客气去,终于忍耐不住,上前?一步,开?口:“那个,请问究竟是什?么节礼。”
王近达听着弟弟的话,在心中皱眉,觉得直接提问太过失礼。
若非自?己同样对?此感到好奇,他一定会出言阻拦。
陆月楼介绍:“是今年的桃符、面药、糖、各色果子……”
王近皎听着,面上立刻露出了难以遏制的失望之色。
虽说许久没?吃到精致点心了,但银钱对?王近皎有?着更强烈的诱惑力。
瞧着王近皎失望的面色,陆月楼慢悠悠抛出最?后的礼物种类:“还?有?两匹纱,四个刻了忠孝节义的银锞子,以及两串今年的新钱。”
第251章
在王近皎的心中, 桃符什么的自然卖不出价钱,不过后面的布匹白银等加在一起,总能值个三?十两银子。
一念至此?,他的面色终于好看起来, 一直没显露出存在感的礼貌重新上线, 随后向前深揖:“多谢大人。未曾想到那么些年过去了, 朝廷竟还惦记着家父。”
他谢得不有些伦不类,陆月楼似也没放在心上, 拱手回了一礼。
——朝廷未必惦记王老大人, 陆月楼代表的完全是来自韦念安的牵挂。而且牵挂的还不止王老大人。为了能将眼?前两兄弟攥在掌心中, 韦念安一直没忘记派人诱使这他们在各种事情上消耗家财,结果就是王四郎破产,王三?郎虽未破产, 却明白了多以恶小而为之的道理, 二者距离破家灭门之祸都只差一纸公文。
或许是山顶风大,王近达忽然觉得有?点冷, 他将袍子裹紧了一些, 这才客气道:“诸位为我家之事辛苦奔波,快请近来休息。”
朝轻岫含笑?欠了下身。
王家老宅的空屋虽然不少,奈何延年堂两侧的两栋副楼已经被王家兄弟分别占据, 客人又不好投宿于主楼处, 幸而?前院两翼位置还有?空的房舍, 简单收拾下,倒也能够住人。
由于两边的房舍面积实在不大,朝轻岫便带着许白水、简云明住在左边, 陆月楼跟荀慎静还有?宿霜行就住到?了右边。
虽然王家老宅中有?多的被褥,却不够六位客人使用, 许白水也去看过,经过一番对自己吃苦耐劳的劝说,最后下定决心,用自带的干净草席铺床。
草席很?平整,上面再铺一层厚披风,勉强也能休息。
除此?之外,极具先?见之明的许白水还带了各类干粮、甜糕点跟肉脯,相信哪怕王家老宅中储备的粮食不够,众人也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朝轻岫要了水跟抹布,等她成功降低完居住区的尘土含量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王家人不舍得点灯,此?刻往外看去,四周都?是黑压压一片,只能听见风声呼啸。
许白水:“……此?地不是王老大人晚年静养之所吗?”
她感觉环境有?点过于贴近大自然。
朝轻岫:“想来王老大人宦海沉浮多年,心态绝非常人可比。”
两人对视一眼?,都?深觉习武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但凡她们?功夫练得差一点,眼?下都?无法在黑暗中视物?。
既然天色已晚,朝轻岫便只让简云明去跟主人家还有?陆月楼那?边打了招呼,自己准备更衣洗漱。
许白水抻了个懒腰:“我去休息了?”
朝轻岫:“去罢,”
许白水本以为自己换了陌生且糟糕的环境中会失眠,谁知没过多久,便悠悠睡了过去。
等许白水醒来,时间还早,外面也只有?朦胧的天光。
她懵了好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在问悲门总舵中。
换好外衣后,许白水匆匆洗了把脸,想着去看看别人都?起身了没有?。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真正放晴,时不时就有?碎雪飘下,喊上司起床失败的许白水被朝轻岫打发到?外头去清扫山道。
她高?高?兴兴地拿起扫帚,去外头晃了一圈,觉得也没啥可收拾的,干脆挥着扫帚跟老夫妇养的瘦黄狗追逐打闹。
许白水活动了大半天后,瞧见宿霜行也起身了,就过去喊她一块干活。
宿霜行没有?拒绝,只是当她走在山道的石阶上时,脚下一滑,然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她双眉紧皱,表示自己摔得有?些重,双腿剧痛,无法站起。
片刻后,宿霜行就这么神态安详地以平躺的姿态被人用门板重新运回老宅当中。
王家两兄弟听闻此?事,都?觉得那?位宿姑娘十分倒霉,不过倒是不觉得奇怪。
毕竟眼?前这群以陆月楼为代表的明显养尊处优的城里人,就不该一时兴趣,选择下雪的日子在外头闲逛。
在山道上摔断腿,只能怪他们?踏青地点选的不对。
这个消息很?快传开,正在喝水的荀慎静闻言呛了一下,她倒没关心自己,只说了句“公子费心”,然后匆匆去跟陆月楼汇合。
延年堂中,费了心的陆月楼坐在王家兄弟面前饮茶,茶叶是他随身带的,被泡开后,散发着一种醇和轻柔的香气:
“陆某本打算今日告辞,只是那?位与我一块来的宿姑娘不小心摔断了腿,这些天恐怕不便挪动,可否再叨扰些时日?”
说话时,面容俊雅的年轻公子始终蹙着眉,一副真心忧虑的模样,与此?同时,坐在旁边的荀慎静恰到?好处地放下一个装有?一万铜钱的布包。
荀慎静将布包往王家兄弟的方向推了推,道:“些许钱钞,权做咱们?这两天的住宿之资。”
王近皎目光仿佛被黏住了一样,盯着看了布包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
一万铜钱,算起来不过十两白银,以前阔气时。王近皎并不将区区十两银子看在眼?里,可今时不同往日。
王近达深知住宿的市价,再考虑到?自家的实际条件,一时也觉对方出手豪阔。
他心中微动——眼?前这些来投宿的客人们?,除了那?位简公子看着略有?些冷峻跟不好接触外,剩下的人都?显得过于天真懵懂,不但轻易在陌生人前显露自身财富,出门时甚至连个护卫都?不带,丝毫不怀疑王家老宅的人可能对他们?不利。
王近达脑海中浮现出数个念头,最后还是按耐住了种种打算。
毕竟陆月楼有?官府背景,就算自己年轻不知事,也难保没有?厉害的家人同窗。
王近达:“我兄弟二人本该招待各位,那?位姑娘有?此?灾难,全怪山路太?陡,诸位尽管住下就是。”
陆月楼又对荀慎静道:“既然如此?,你去跟朝姑娘说一句,咱们?可能得多留些日子。”
朝轻岫看着过来传消息的荀慎静,沉默片刻,微微笑?了一下:“看来墩山的山路的确挺滑。”
——以宿霜行的武功,别说山路只是略有?结冰之相,就算真在冰面上单腿蛙跳,也绝不至于摔倒,
她这么做,显然只是为了找个理由延长众人借住时间。
反正王家老宅的原住民都?不是江湖人,不至于将这件事传言到?武林当中,对宿娘子名声的影响有?限。
朝轻岫今日起床很?晚,荀慎静来时还没穿外袍,显然一时半会没有?出门的打算,醒了后就坐在房间里烤柑橘。她吃完果肉后,又把橘子皮一片片撕开,丢进火堆里烧。
已经去外面玩了一圈的许白水走进来,坐到?朝轻岫旁边。
这次徐非曲没跟着一块来,简云明又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交谈对象,逗完黄狗的许白水就有?些无聊,没话找话道:“门主,你觉得那?本兵书如今还在不在这里?”
朝轻岫半闭着眼?睛:“可能。既然无论是韦通判还是京畿那?边都?在一直在派人过来,还一直派了这么多年,那?多半是谁也没找到?。”
一般人听见别人找了那?么多次后都?徒劳无功,多少得为自己的寻找结果担心,不过许白水可能已经将所有?需要思考的问题都?暂时交托了出去,此?刻态度依旧轻松,还对朝轻岫道:“这次非曲不在,咱们?还是早点把东西找到?回去罢,墩山又没什么有?趣的。”
朝轻岫瞥她,似笑?非笑?:“咱们??”
许白水一本正经:“许某起码可以出劳力。”
朝轻岫笑?了下,站起来,披上外氅:“好,少掌柜既有?此?心,那?就一起去看看。”
或许是徐非曲不在,朝轻岫今日表现得跟勤快没有?一点关系,直到?中午时才出门。
她晃悠到?前面时,老婆婆正在做午食——没人来的时候,这对老夫妻一天只吃两餐饭,这时候烧火,主要是为了招待客人。
朝轻岫问:“婆婆,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她的声音悠闲而?慵懒,就像当真只是一个吃饱了闲着非要在雪天外出旅游的富家女郎。
老婆婆说话时乡音挺重,吐字不清,只好连比带划地告诉朝轻岫,不远处有?山溪,可以钓鱼,山溪东边有?片林子能够捡蘑菇,也能打猎。
朝轻岫道了谢,又问老婆婆林子的方向,得到?准确信心后,就招呼许白水一块。
许白水:“冬天倒是不好捡蘑菇。”
朝轻岫顿了下,微笑?:“这天气不止不好捡蘑菇,去城里买东西也不便,所以我准备去林子那?看看,顺便打点猎物?。”
王近皎正好路过,听见两人对话后,有?点惊讶:“原来姑娘会打猎?”
朝轻岫:“以前打得不多,说不上会。”
王近皎立刻道:“那?就由我陪姑娘一块去罢。”
朝轻岫:“原来阁下也喜欢打猎?”
王近皎:“我爹以前挺喜欢。”他又问那?个老婆婆,“如今弓是在家里,还是放在了林子那?边。”
老婆婆继续比划,表示她跟老苍头两人不会打猎,所有?弓箭目前都?在家里杂物?间中。
等老婆婆取来弓后,王近皎拿着看了会,发现弓弦已经不大好了,只是勉强能用而?已。
王近皎就有?点不高?兴,觉得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许白水笑?道:“不过是玩罢了,这样的就很?好。”
许白水并不将弓箭的优劣放在心上——朝轻岫的武功虽然略微拉低了历代江南武林魁首的平均值,许白水自己也不是许无殆膝下最能打的少掌柜,但哪怕将两人的武力值打个对折,徒手狩猎还是不在话下的。
王近皎听着许白水的话,也面露了然之色,觉得这两人看着文弱,多半只是借打猎的名头,随便走走而?已。
朝轻岫试着拉了下弦, 觉得弹力还在,也微微点头。
——实在不?行,她还能把木弓当暗器投掷出去,一样能造成?有效杀伤。
老婆婆说宅邸附近有林子, 也只?是相对而言, 按照普通人?的脚程, 那座“位于附近的林子”得走一个多时才能抵达。
林子边有山溪,山溪上被人用木板搭了座桥, 众人?从桥上走过去, 看到?一座造型相对潦草的木屋, 木屋靠近林子的位置有一个方形的窗户。
王近皎随口介绍:“这屋子最早是我爹建起来的,他老人?家生?前去林中打猎时,在这里歇歇脚, 许多工具也可以?放在这里。”
反正墩山顶也没有第二家住户, 将工具放在固定地点跟放在宅邸里的效果差不?多。
朝轻岫就叹息一声:“王老大人?文武双全,难怪王公子如此追慕。”
王近皎打了个?哈哈。
在朝轻岫跟许白水两人?眼中, 是她们带了个?普通人?外出散步, 所以?放缓步子,而王近皎则自觉带了两位出身优渥的富家小姐在山顶游逛,不?能涉足危险区域, 于是双方就都?没往林子深处走, 朝轻岫也只?是意思意思, 在林地外围射中了两只?鹌鹑。
收获很有限,却已经让王近皎面露佩服之色。
朝轻岫把鹌鹑放在背篓里,又去溪边看了看, 然后仰首眺望苍穹。
天色不?算澄澈,后面或许还有雨雪。
许白水倒是很高兴, 在溪边玩了会水。
王近皎瞧着许白水的样子,一点都?不?怀疑突然来自己家投宿的那群人?的目的是外出踏青。
上司没有出言催促,许白水干脆挽了袖子去溪水里捞鱼,虽然全程刻意不?用武功,但?因为眼力出色,还是成?功捉住了三?尾肥鱼。
她用草绳将鱼串起,拎着去找朝轻岫。
朝轻岫就坐在桥边,正与?王近皎闲聊,她面上笑意很是柔和,让许白水一见之下,就立刻打了个?寒战。
许白水:“……”
她觉得上司有了某些想法,却没有证据。
朝轻岫听见动静,于是伸手向许白水打了个?招呼。
许白水按下心?头的想法,拎着鱼小跑过去,与?两人?一道返回老宅。
在朝轻岫外出时,陆月楼一直在老宅当中转悠。
王家老宅分为两块,后面是祠堂,大白天的不?好随便出入——当然看王家两兄弟的模样也未必介意——所以?陆月楼主要是在前面查找线索。
他先去找宅邸的主人?,询问对方有没有书籍可以?借阅。
王近达听到?这个?超过他自己跟四弟日?常爱好范围的问题,明显愣了下,顿了下才回答:“延年堂二楼应该有一些旧书。公子若是不?嫌弃,就过去瞧瞧。”
陆月楼:“多谢。”
得到?主人?家的允许后,他光明正大地走进了王老大人?的住处。
二楼原本似乎是王老大人?的书房,柜子有三?分之二都?是空的,角落里零零碎碎放着一些常见的经典子集、杂记之类,陆月楼翻了下,发现部分书籍上留有批注。
陆月楼想,以?前被派来寻找兵书的人?,肯定查过二楼的物?品,起码韦念安本人?,肯定让人?原样抄录过一份来看过,并尝试揭开可能隐藏在其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