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陌生。
缓了好些时?候,他定定地看着她,问:“认真?的?”
她嘴角微弯,郑重其事地说:“和你相处的这两年多我过得很?开?心,谢谢你。”
谢谢你。
听到这话,王隽甚是笃定,她已经下定决心。
他再问就多余了。
他瞬间醒神,神色凛然,漠声说道:“你放在我那里的东西找个时?间来拿,或者我给你送过来。”
季烟却是摇摇头:“不用了,麻烦你帮我扔了。”
王隽眼睛微眯,像是看不透她。
她还?是刚才那般镇定,无悲无喜的:“你放在我这边的就你身上这套西装,接下来我要忙其他项目了,没?时?间过去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些占地方,麻烦你让人收拾扔掉。”
没?时?间、无关紧要、占地方、扔掉。
话已至此,王隽算是明?白了。
季烟这是想跟他断得一干二?净,再无往来。
他手放在膝盖上敲了会,突然转头问她:“你有?想定下来的人了?”
季烟惊住,片刻后,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当初两人的约定即是,一方有?想安定下来的人了,可?以提出结束。
她今天这么突然地提出来,不怪他会这么想。
她嗯了声,声音不像自己的一样:“还?在看,合适的话,应该会尽快定下来。”
闻言,王隽的手一顿,他屈起手指,来回沿着西裤划了两下。
是很?不由自主的一种行为。
像是要稳定内心的一种无措。
可?他有?什?么好慌张错乱的。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他不想结婚,不想要安定;可?季烟却是相反,他多少能察觉出她对婚姻的向往。
只是这么一天比他预料的要来得早一些。
只是季烟比他先?开?口说结束。
所谓好聚好散。
没?理由要求季烟跟他耗费时?间。
王隽抬眸,不紧不慢地说:“恭喜你。”
说完,他打开?车门,下车离去,身影孤傲决然。
恭喜你。
季烟一个人坐在车里,脑海里反复想着这句话。
原来,在他看来,她有?了别人,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
她是不是该庆幸,是她先?提出结束。
不然换做他来做个决断,她是不是会败得很?难堪?
毕竟她连询问他为何结束的勇气都早已缺失。
看着空了的副驾驶,想到刚才王隽说恭喜她时?的沉静。
季烟仰起头,将眼里的泪水逼回去。
不过是一段不能开?花结果的感情,及时?止损没?什?么好伤心的。
季烟整理好妆容,打开?车门下车。
生活还是按部就班地往前推进。
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季烟会想,如果有天结束和王隽的关系,她?会不会走不出来了。
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了,她?倒是意外的平静,远没有想象中的不甘。
日子还是这么无波无澜,她?成天忙碌,连点休息的时间都要用挤的。
只?是,后?来他们到底是有过?一次联系的。
那是正式结束关系的两个月后?。
周六傍晚时分?,季烟收到了从北城寄来的一个包裹。
确切一点说,是一份房屋赠与合同。
发件人是王隽。
王隽打算把他在深城的那套房屋赠送给她?。
季烟反复看了五遍,末了,盯着?合同上的一串地址,久久看着?,像是要看出一个洞来。
良久,天色一点点黑沉下来,没过?一会儿,夜色席卷整座城市。
季烟起身摁开客厅的灯。
一室的亮堂,照着?桌子上的一份纸张,实在刺眼?。
寻思片刻,季烟拿起手机,输入一串熟稔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有几秒,那端有人接起。
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在两边无声蔓延。
可是,沉默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也不是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总要有人出声打破沉寂。
季烟靠在玻璃窗,抵着?额头?,轻声询问:“你什么意思?”
一声不吭地要送她?一套房子,他到底什么意思。
那边默了默,声音淡淡的:“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你的东西,”他说,“思来想去?,房子归你是最合适的。”
她?惊了惊,心思翻涌:“我上次说过?了,你可以全部扔了。”
他不作声,再一次沉默。
季烟突然后?悔拨打这通电话。
她?完全可以把包裹原路寄回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他的静默中备受折磨。
她?一声不响地把电话挂了。
过?了十?来分?钟,那边没有拨打过?来的迹象。
季烟放下手机把合同整理好放回文?件夹,然后?拨打常联系的快递公司,告知他们过?来收揽快递。
一周后?,包裹再次从北城原封不动地寄过?来。
季烟气得把合同摔在桌上,拿了手机出门。
她?把好友江容冶叫出来,约在一家临江的私厨菜馆。
江面光影粼粼,季烟很?是郁闷地说:“我看着?像是很?缺房子的人吗?”
江容冶笑而不语。
吃了几口菜,季烟又哪哪不得劲:“他什么意思,是觉得亏欠,还是想打发我?可我又没缠着?他。”
江容冶知道她?这是钻进死胡同了,跟自己过?不去?,便说:“那就大大方方收下呗,得不到人,得了他的房子也不错。”
她?怔住。
又听江容冶意味深长地说:“那么喜欢他,住在满是他的痕迹的房子也算是一种慰藉。”
她?气笑了:“我又不是变态。”
江容冶耸耸肩:“那不就得了,收下房子,交给中介处理,白赚一笔,也是对得起你这两年多的感?情。”
想了一晚上,次日周天,季烟拉着?江容冶出去?看楼盘。
江容冶问:“你要干吗?”
“买房子,”季烟说,“我很?郁闷,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我在深城没房子住,这才送套房子给我?”
江容冶:“……”
季烟的脑回路,果然非同凡响。
连续看了两个周末,季烟选定了一个新出的楼盘,巧合的是,新楼盘离王隽的那套房子很?近。
她?一下子难住。
江容冶摇头?叹气:“你看看,选来选去?还是他附近,不如就收了他那套,多省事。”
季烟置气:“第一次失恋,我得买点什么补偿补偿自己,不过?离得近了些,他又不过?来住,平时碰不上。”
做好决定,季烟的生活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工作日,她?全身心投入明景电子的辅导尽调工作中;休息日,她?就和江容冶去?看房子。
明景电子是季烟入职广华证券拿到的第一个本?市IPO项目,这意味着?她?不用长期出差,不用在酒店和企业之间来回打转。
但随着?辅导尽调的深入,在核查明景电子的客户和供应商重大合同往来时,她?还是避免不了出差。
赶在出差前期,季烟先?办理了购买房子的合同事宜。
她?选了一套南北通透的三居室,由于?不想惊动季砚书和沈宁知,季烟付了半款,其余办理按揭。
江容冶觉得她?还是冲动了:“你确定不和叔叔阿姨说一声?”
季烟摇摇头?:“我怕我说了,他们会全款帮我买。”
江容冶:“……”
打扰了。
这天晚上,季烟在收拾出差的东西,时间进入六月,全国各地已经逐渐升温。此次,他们要到东西部实地走访,大约要耗上一个月。
季烟对完行李清单,末了,瞥见放在桌上的一份快递。
这是半个月前,王隽寄来的。
那会她?没想好怎么解决,生怕她?还回去?,他再一次原封不动寄过?来。
那就真的要牵扯个没完没了。
季烟看着?新拿到的房本?,思索数秒,拍了张照片,然后?连接打印机,将照片打印出来写上一行字放进快递包。
次日,到公司和同事汇集之前,季烟先?去?了一趟公司楼下的快递部。
王隽在车里坐了会,拿起刚才助理送过?来的一份快件,发件地址来自深城。
他大约猜到了这包裹里面的东西。
回到北城,他即刻进入新的工作领域,前后?忙了两个月,某天夜里无意点开一封物业邮件,这才想起,深城那套房子一直放着?还未处理。
房子其实不难处理,要么放着?定期让人过?去?打理,要么联系中介挂牌出售。
令他棘手的是,房子里有不少季烟的东西。
季烟的处理办法是扔掉。
王隽却觉得,要是真扔掉了,那么他和她?就真的断得干干净净了。
虽然,两人现在的关系跟断得干净也没什么区别。
可心里某处,他还是想留个地方,给这段感?情留点痕迹。
困扰多日,他差人起草了一份房产赠与合同,寄到深城。
不出所料,她?立即给他打了电话。
时隔两个多月,再次听到她?的声音,王隽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她?不同意要他的房子,将合同原路寄回来。
他多少是想再看看她?的反应的,索性又把合同寄过?去?。
这一次,她?没第一时间打来电话,也没第一时间把合同退回来。
王隽不免好奇,她?会收下那套房子吗?
她?的决定又是什么?
半个月过?去?,她?终于?来了消息。
一份熟悉的快件送到他手里。
她?的答案就在里面。
难得的,王隽竟然有点惊慌。
她?提出结束的时候,他有过?这种异样的感?觉。
她?来了消息,他还是惊慌。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不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静默片刻,王隽把快件放下,打开车门下车。
今晚,易婉茹和王崇年前后?打来电话让他回家吃饭,说是有事想和他说,让他一定要回来。
时隔五年多再次踏入这个家,昔日回忆涌上心头?,王隽神色又冷了几分?。
餐桌上,易婉茹笑着?说:“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们爷俩喝个酒怎么样?”
王崇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神微动,到底是有些求和的希冀。
人无论再强大,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时间一晃而过?,王崇年和易婉茹不复当年的年轻,都避免不了衰老,比如脸上的皱纹,又比如鬓间的银丝。
王隽默了默,淡声拒绝:“不用了,白开水就不错。”
易婉茹神色尴尬。
王崇年沉着?脸,很?是不虞。
一顿饭吃得不痛不快。
吃完饭,阿姨收拾饭桌,三人则是挪到了客厅。
电视机播着?经济新闻,王隽凛了凛神,静静听着?。
王崇年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眉间沉沉,随时要爆发的意思。
易婉茹则是两边为?难。
坐了二十?来分?钟,王隽起身。
王崇年身子微起,嗤了声:“去?哪里?”
他不慌不忙回了句:“洗手。”
王崇年怔了下,坐回椅子里,又沉着?一张脸。
一旁的易婉茹赶忙上前打和气:“你爸爸是关心你,你太?久没回来了,我们都很?想你。”
王隽神色不变,像是没怎么在意母亲说的话。
家里的布局基本?没变化?,还是他印象中的模样。王隽来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任冰凉的水滑过?指尖。
客厅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对话声。
“你看看他,像是做儿子的样吗,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老子,我是儿子。”
王崇年忍耐已久,愤愤不平。
“他才同意回来,你就再忍忍,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再说了,我们确实也做得不对。”
易婉茹声音稍显柔和些。
“待会你跟他讲,我什么都依着?他,让他以后?常回家,他有家,又不是没家,别让人看笑话。”
“你说说你,明明是关心他的,怎么就不会说话,还想让他觉得是你面子重要?”
王隽擦干净手,回到客厅。
易婉茹迎上来,笑着?问:“晚上在家睡吧,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
“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听到这话,王崇年猛地拍了下椅子的扶手:“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隽波澜不惊:“我不太?懂您在说什么。”
“你……”
“是这样,你爸爸的意思是,你工作这么忙,回家住好歹有个照顾。”
这样的话,这些年王隽听过?不少,他没心思和他们打感?情牌,直截了当地说:“爸妈,你们今晚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易婉茹啊了声,忙看向王崇年。
王崇年一下子没了刚才的霸气,反倒多了几分?不自在,眼?睛看向别处。
王隽觉得稀奇。
还是易婉茹说:“王隽,是这样……我和你爸爸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是有感?情的。”
闻言,王隽不由得笑了:“就这件事吗?”
易婉茹眨眨眼?,看了眼?低头?不说话的丈夫,说:“是啊,你知道的,我和你爸爸以前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让你失望了,但这些年我们也思考了,对于?婚姻还是抱以敬重的态度,所以,我们还是决定一起过?。”
王隽眸光微敛:“一生一世一双人?”
易婉茹好半晌没说话。
王崇年哼了声:“怎么,你觉得有问题?”
王隽觉得不可思议,很?讽刺地说:“双双出轨的你们,在我面前装了十?八年的恩爱夫妻,确实担得上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听这话,王崇年忍了一晚上的气终于?全撒出来了:“你还犟上了是吗?我和你妈,那是受于?年代限制逼不得已,我们是在你成年后?才另找别人,但是你别忘了,我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王隽脸色冷峻:“所以你们叫我回来做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要是这么多年你一次都不回家,还要你妈妈追过?去?看你,你回不回家我还真的不在乎。”王崇年中气十?足地说,“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明白,我们并?不是非要你这个孩子不可。”
客厅明亮,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王隽面色平平,像是想到什么,他笑笑的,说:“你们有选择不要我的权利,同样的,我也可以选择不要你们。”
易婉茹震惊。
王崇年拿手指着?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怕是被他气得不清。
静默片刻,王隽一声不响地离开老宅。
易婉茹追出来,拉着?他的手说:“你爸就是那个倔脾气,这么多年了没改过?一丝一毫,你就看在他老了的份上,让让他。”
他叹了声气,看着?母亲:“妈,你们可以想过?你们想要的生活,我也可以,我们都有自由。”
“哎,如果知道你会这么想,我和你爸爸当初怎么也不会越界。”
王隽下颚绷得紧紧的,不作声。
从小到大,他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他的父母郎才女貌,虽然是家族联姻,但感?情却是深重,结婚多年恩爱如初。
旁人是这么认为?的,王隽也不例外,他甚至以他们为?标准。
直到大学第一年,有天他回家拿资料,意外撞见了出轨的父亲。
那一刻,父亲难得露出慌张,理了理乱糟糟的衣服,伸出手拉住他,想要说点什么。
王隽推开他的手,资料也没来得及拿,夺门而出。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当时的心境,就是觉得一向敬重崇拜的父亲没了往日的光芒,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混蛋。
原来,父亲和那些酒池肉林的男人差不多。
他想着?要怎么和母亲说这事,才能最大程度减少母亲的打击,殊不知,母亲则是向他袒露了另外一个事实。
她?在外面也有人。
夫妻俩就此事已经达成共识,只?有他被瞒在鼓里。
夜风微醺,回忆往事,王隽仍是觉得匪夷所思,不能理解。
沉默了许久,易婉茹说:“王隽,人都会犯错,我和你爸爸是犯了错,但我们现在想要补救,不想这个错误一直影响你。”
王隽甚是可笑:“你们的事情不会影响我,你们多虑了。”
“是吗?”母亲相当不赞同,“我听你爸爸说,你和一个女孩子一直来往,但没那方面的意思。”
倏地,一双冷冷的目光扫过?来。王隽皱眉,显然不喜。
易婉茹忙说:“我和你爸爸没别的意思,婚姻大事,还是以你自己为?主,你喜欢的才是最重要的,我和你爸爸不会干涉你。”
“我不会结婚,你们不会有这个烦恼,也不必有。”
“王隽,我和你爸爸……”
话未说完,王隽径直打断:“妈,你和爸能忍耐18年的表面婚姻,然后?出轨,你觉得婚姻的可信度和忠诚度有多高?”
易婉茹哑然。
他瞥了一眼?先?前放在副驾驶的快递,冷声道:“我对婚姻没有任何期待,也不会有想结婚的人,这个家我以后?会常回来,但是要是你们要劝我结婚,那就不必了。”
话落,他打开车门,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从老?宅出来,王隽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转着,转来转去,竟然?转到了机场附近。
由于常年需要出差,他所有的证件都放在车上。也就?是说,现在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下车买张机票直接飞到深城。
这个?想法来得猝不及防,就?像他自己说不清为什么会把?车开?到这边一样?,总归是很违背自我的一个?行?为。
明明他刚才还和母亲信誓旦旦,不可?能结婚。
眼下他却想要到深城找季烟。
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
凝神思索许久,心里的那股躁动依旧没有压下去,反而是愈发浓厚。
不得不承认,他想见她的念头非常强烈。
过了好一会,还是不能消解,王隽索性打开?车门下车。不同于车里的谧静,车外风息微热,远处轰隆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
一切如此?鲜活。
就?像季烟,是个?很热烈、不能忽视的存在。
站了近半个?小时,心绪逐渐平静下来,那股突然?涌起的念头终于被遏制下去,王隽松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慨叹。
他折身回到车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告诉自己——
会慢慢习惯没有季烟的日子,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回到住处,等待电梯的时候,他盯着某一处看,至于在看什么,想看出点?什么他也不知道。
没一会,电梯门开?,他低头一扫,双手空空的,默了数秒,这才想起那份落在副驾驶的快件。
盯着静寂的电梯箱看了看,他往后?退一步,唇线抿平,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快件这会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副驾驶上。
随时等待人过来取。
王隽盯着看了会,末了,轻叹了一声气,附身拿起。
回到家里,他拿着快件关进书房,忙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将近11点?,他合上电脑,靠着电脑椅静了会神。
余光瞥见丢在一旁的快件,他看了看,起身,捞过打开?。
时隔二十多天,季烟到底还是把?合同原封不动地寄回来了。
不过相比上一次,这次倒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份打印的房本复印件,边上写?着一行?字。
【我有房子了,谢谢。】
客客气气的一句话,彰显她一贯的作风。
她有自己的自尊和原则,而且不可?轻易撼动。
就?好比如,他要送她一套房,她毫不犹豫地自买一套,直白而坦荡地拒绝了他。
再比如之前的两辆车,以及房屋的灯,她坚持的,她从来不妥协。
王隽盯着看了好久,半晌,手一转,纸张从手中滑落,最后?静静地躺在木地板上。
他漠然?看着,摇头自我嘲解。
她是一辆车都要算得清清楚楚的人,说了再见就?断得干脆利索的人。
究竟是什么假象让他误以为,她会收下那套房子?
王隽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果断决绝的人。
从不会对?什么人或者事物产生过分的迷恋,当断则断才是他的人生准则。
但?地上的那张复印纸,以及纸上的那行?字,他猛然?发觉,他高估自己了。
又或者,他低估季烟了。
她才是那个?当断则断的人。
思及此?,王隽眸光一暗,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张,连同桌子上的合同一起放进抽屉。
她不要就?不要吧,房子空在那里也碍不了什么事。
至于她放在房子里的东西,王隽屈着手指敲了会桌面。
先留着吧,他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至于季烟自己提出的扔掉,不是他的首选。
至少?,目前还不是。
想罢,王隽关掉灯,走出书房。
季烟突然?买房的事情到底还是被父母知道了。
接到季砚书的电话时,她正访谈完此?行?最后?一个?供应商,拍好照,她和同事说了声,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接听。
季砚书劈头就?问:“你在深城买房了?”
季烟注意着同事那边的情况,心虚地应着:“啊,好像是的吧。”
“是个?什么是,你在哪,没事回家一趟。”
“妈,喂,妈你听得到吗?我这边信号不太好,听不到你说什么,这样?吧,我回去再打给你。”
装模做样?应付了几句,季烟二话不说地就?把?电话挂了。
那边同事已经签好访谈承诺书,拿过来给季烟看。
她检查了两遍,抬头瞥了眼明亮的天空,跟同事说:“我们先回酒店把?这些天的访谈记录整理出来,确认无误后?,明天回去。”
访谈记录包括视频、合同复印件、当事人身份证、当天实时访谈的合照、访谈承诺书。一个?多月的实地走访下来,最后?她们要把?内容归纳成了一摞摞的文档以及影像记录,然?后?放进底稿。三个?人忙了一晚上,交叉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在次日早上买机票飞回深城。(*)
回到深城,季烟照旧忙碌不停,早出晚归,不是埋头写?材料,就?是和企业董秘确定企业高管的访谈时间。
这天下午季烟刚和负责海外市场的总监访谈完毕,季砚书的电话再次碰巧地打进来。
她一见是季砚书的名字,顿时头疼,该来的终究是逃不过。
刚一接通,那端季砚书很干脆:“我和你爸现在就?在你家门口,你看着办。”
她还能怎么办?
幸好今天的工作安排都完成得差不多了,季烟和施淮竹说明了情况,对?接完白天的工作,准点?下班。
在停车场等电梯的时候,季烟忽然?想起一件事。
从她寄回那份快件,距今一个?多月过去,北城那边没再来过消息。
出差的那一个?多月时间,她有拜托前来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注意收到的快递,也有麻烦办公室的同事帮忙查看。
无一例外,那个?人没再来过任何消息。
最后?的一点?牵扯,终于如她所?愿,断得一干二净。
她应该开?心才是。
可?心里却说不出的惘然?,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悄无声息地投下来,密密匝匝地把?她罩住,让她透不过气来。
到底是有些不舍的。
电梯门开?,季烟走进去,一边按楼层,一边漫无边际地想。
或许还要一些时间来放下这段感情,2年说起来不算长,但?也不算短,要一下子撇下,确实不切实际。
叮的一声,她的楼层到了,季烟收拾好情绪,平心静气地走到家门口前,输入密码。
晚上,由沈宁知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季烟吃着可?口美味的食物,心里想的是,那人也会做得一手好菜。
念头刚起,又被她摁下。
不能再想他了。
从今往后?再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想了也没用,徒增困扰罢了。
季烟叹了口气,又夹了一个?虾饺。
季砚书看在眼里,戳了戳沈宁知,递给他一个?眼神。
沈宁知摇摇头,推推手,示意她开?口。
“小烟,”季砚书说,“房子进度怎么样?了?”
满藏心事的季烟一脸迷茫:“啊?”
季砚书摇头叹气。
饭后?,沈宁知负责洗碗,季砚书拉着季烟到露台闲谈。
话题围绕着季烟新买的房子展开?。
季砚书问:“怎么想到买房子了?”
季烟说:“就?……那天上班看到广告,觉得挺好看的。”
“……”
季砚书又问:“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先跟我们讨论下?”
季烟早已有理由应对?:“我不是怕跟你们说了,这钱不就?不用我出了吗?我都这么大了,啃老?不好。”
“……”
不管季砚书怎么问,季烟要么含糊应付,要么头头是道回应。
总之,她之所?以买这套房子,起先是心血来潮,定下时却是深思熟虑。
季砚书很是头疼,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做什么都会有个?理由。
一套属于自己逻辑系统行?为的理由。
当年季烟决定在深城工作时,她和丈夫沈宁知打算在深城给她买套房,地点?就?在季烟就?职的公司附近选择。
可?季烟说什么也不同意。
直说不需要。
最充分的理由就?是,一年工作有大半时间在出差,基本没怎么住,租个?房子比较合算。
季砚书不理解为什么租房子就?合算了,可?季烟坚持,无法,她和沈宁知只能表示尊重,不过多干涉。
一晃四年过去,季烟瞒着他们,二话不说就?买了套房子。
要不是她那天突然?查季烟的账单流水,不知道季烟还要瞒多久。
她和沈宁知说了这事,对?于女儿背着他们买房一事,两人都很伤心。
儿子的事情,他们已经很没有参与感了。
不想到头来,女儿事情也是。
季砚书想了再想,问出此?次过来的困惑和担心:“小烟,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打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