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隽淡声提醒。
季烟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看他。
王隽示意了下她面前的面,说:“吃面。”
她笑?了下,将手机熄屏倒扣放在一边,说:“不好意思刚在看资料。”
王隽没作声。
这是?他最让季烟舒服的一个地方。
每回只要她说在看资料,他从来不会?追问?,这就免去了季烟要如何回答的一个苦恼。
毕竟有关?工作,能说的不多。
随即的,季烟又?不免叹息。
过年后再?回来,这人就要离职了,恐怕这份舒服持续的时间?有限。
“叹什么?气?”王隽抬眸,问?道。
“没什么?,”季烟忙转开话题,说,“之前那个医疗器械并购案有帮上?忙吗?”
“嗯,解决了一个小问?题。”他不咸不淡地回答。
“哦。”
两人都是?点到即止的主,不追问?是?他们?的默契,也是?这段关?系之所以能维持这么?久的一个重要原因。
吃完面,季烟要去买单,王隽说:“付过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这段应该由?我来请的。”
“为?什么??”
“我发奖金了。”
说到奖金,她笑?眯眯的,肉眼可见的喜悦。
王隽受其感染,也跟着淡淡笑?了下,他说:“下次吧。”
季烟想的却是?,还有下次吗?
恐怕不见得。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的回答却是?:“好啊,下回记得让我买单。”
王隽不置可否。
回去路上?,王隽问?她:“过年什么?安排?”
她毫不思索地说:“回广城陪父母过年。”
按理说,年前她们?部门是?有个年会?的,但因为?这次部门有一半的同事都外出做项目没回来,恐怕过年也没有休息可言,温琰便把部门年会?取消了,但该给的红包和礼物已经?让秘书提前分发。
王隽点点头,没说什么?。
季烟却感觉他像是?有话要说,进了电梯,偌大的空间?,只有她们?两个人,安静得可以。
盯着显示屏上?的递增数字看了会?,她问?:“你?呢?什么?安排?”
“参加部门年会?,结束回北城。”
倒是?挺规规矩矩的一个安排。
到了32楼,电梯门开,季烟走?出去,站在门外,四目相对,静默半晌,王隽抬手放在门框上?,目光甚是?平静地看着她。
是?要说些话吧。
比如新年祝福,比如告别。
过完这个年再?回来,两人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季烟笑?了下,说:“新年快乐。年后见。”
说完,她转身离去。
而王隽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本来想今天跟她说年后离职的事,可在面对她时,那些话又?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他收回手。
电梯门缓缓合上?。
他想,等过完年后回来再?说吧。
离职是?小事,他可以瞬间?做好决定。
但是?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他还没完全想好,反复斟酌过后,他觉得现?在结束尚早,完全可以再?维系一段时间?。
至于要延长多久,他心里没有明晰的一个定数。
或许,可以等到季烟有心仪的人,想安定下来的时候,他就彻底抽身离去。
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他这样想。
除了见不完的人。
从宋阿姨家出来?,见季砚书笑呵呵地要走往下一家时,季烟拍着额头直叹气:“妈,我走不动了。”
季砚书一眼看穿她:“你省省心吧,今天这些?人都要见,你不见,人家怎么知?道你长什?么样,到时要介绍对象了,怎么给你吹彩虹屁。”
连彩虹屁这么流行的词都说出来?了,季烟拉着季砚书的手臂,很无奈地商量着:“从大年初一见到大年初三,够了吧妈妈?”
“不够,明天还要见。”说完季砚书瞥她一眼,“你上回跟我保证过年带人回来?,人没带回来?,那就换我带你见人。”
季烟绝望了。
大年初四下?午,她随季砚书去东城区见人,吃饭的时候,季烟实在受不了连续四天被反复询问工作、工资,然后再问对象,她寻了个理由?,跑到外面透气。
这一带是上世纪留下?来?的老屋,老一辈的人恋旧,尽管建了新屋,还是拿了一笔钱出来?修葺老屋,老人不喜欢住新屋的就还是在老屋住着。
天色渐暗,斜阳余晖染了一地,偌大的地坛上,不少小孩正?在玩闹。
季烟找了条没什?么人的长凳子坐下?,静静地看着。
王隽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季烟有一瞬的恍惚,但高高低低、或远或近的孩子嬉闹声,又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忙按下?接听?键。
待电话接通了,她又暗骂自己,急个什?么劲。
于是,她保持沉默。
那端王隽的清冷声顺着电流传过来?:“在做什?么?”
季烟低头看了会地板,又抬头瞧着不远处的小孩子,说:“在看小孩。”
那边沉默。
过了会,季烟还是没等到那边的回声,便问:“怎么了吗?”
王隽声音无波无澜的:“打算什?么时候回深城?”
“嗯……”她想了一想,“明天下?午?”
那边再次沉默。
季烟等了一会,见他没有作声,余光瞥见季砚书的身影走过来?,她怕季砚书看出点什?么,赶忙说:“我这边还有事?,先?这样。”
要断电话了,她才想起新的一年,还没有和他亲口?说过“新年快乐”,于是又急匆匆补了句:“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她松了一口?气,起身主动朝季砚书走去。
季砚书问:“和谁打电话?”
季烟淡定扯谎:“我老板,催工作进度。”
“这什?么老板,知?不知?道今天是过年啊,”随即话题又是一转,“你也是,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怎么跑出来?了,跟我回去,人家都在问你……”
季烟叹了声气,由?着季砚书牵着往老屋走去。
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屏幕,王隽微挑了下?眉,点开通话详情。
总共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时长。
就在这时,来?不及他多?想,门口?传来?一道叩门声,王隽不动声色地给将手机熄了屏,转身。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姜烨抬起手正?要落下?,他往后退一步,那边姜烨也刚好?及时刹住车。
他平静地瞥了姜烨一眼。
姜烨笑呵呵的:“曹总等着呢,是你要约在广城见面的,我好?不容易把人约上了,你可不要给我临时有事?。”
王隽嗯了声,再无它?言。
姜烨见他这样,一边按着电梯的下?行键,一边问:“刚给谁打电话呢?”
王隽不作声。
姜烨笑呵呵的:“我记得季烟好?像是广城人。”
下?一秒,一道冷淡的目光瞬间落在他身上,幸好?电梯门开了,姜烨也不打趣他了,说:“赶紧的,不止你行程紧张,人家也忙,咱各不耽误。”
姜烨提到的曹总,全名叫曹定泊,是华银资本的副总裁,两年前一直就有意挖王隽去华银资本的私募股权投资部,奈何屡屡碰壁。
三人坐着谈了近三个小时,这场聊天才堪堪落幕。
送走曹定泊,姜烨重新开了一支红酒,倒进醒酒器醒上一醒,给王隽倒了一杯,说:“怎么样?人家诚意足吧?”
王隽一点也没有刚才聊天时的健谈,他默不作声。
反正?事?情差不多?定了,三月上旬,王隽从广华证券离职,下?旬就入职华银资本。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各类古玩字画,姜烨心里美滋滋的,也不再去叨扰始终沉默的王隽。他窝在沙发里,一手拿着红酒杯,一手拿着醒酒器,打算来?个不醉不休。
反观王隽,相对就无聊许多?,他持着红酒杯微微摇晃,不喝也不说话,眉间拧着,似乎有什?么比较难以下?决定的问题在困恼着他。
就这么静坐了半小时,姜烨开了第三瓶红酒,正?拿着可乐兑红酒,王隽的那杯始终未动。
刚才谈事?情时,他就没怎么喝,一直陪着曹定泊喝茶。
好?不容易事?情谈好?,曹定泊走了,他还是滴酒未沾。
姜烨眼皮搭着,半是清醒半是迷糊着,拿酒瓶磕了磕桌子:“想什?么呢?”
王隽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
姜烨大着舌头:“刚才就见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想去见那个谁?去呗,反正?再过不久你要回北城了,是该好?好?道个别。”
话落,姜烨打了个酒嗝,然后抱着红酒瓶靠着沙发,呼呼大睡。
王隽无奈地给他拿了条被子,收拾了下?他周边的酒瓶杯子,半晌,他站在客厅的位置,想来?想去,拿起手机一看,还有十分钟到十一点。
姜烨安排的酒店离华贵路不远,步行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
他揉了揉额头,想起刚才电话里季烟急切的掩饰声,没过多?迟疑,他拿起桌山的手机还有挂在木架子上的大衣,出门。
手机响起来?时,季烟正?在听?季砚书的说教。
“你说你今年都28了,不算虚岁,是29了。在其他地方,你这都30岁了。”
季烟听?着不是很得劲,这不是才28吗,怎么就30了。
“妈,我……”
话音未落,手机响了。
季烟叹了声气,正?想拿起手机看看是谁来?电话,不料,季砚书比她更?快一步。
季砚书抢过手机,见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有些?失望。
季烟伸出手:“妈,手机给我。”
她倒是给得痛快,顺带还补了句:“上回那个WJ呢?”
季烟拿着手机往外走,当作没听?到身后的询问声。
也是刚才季砚书出来?找她时,给季烟提了个醒,她怕王隽再打电话过来?被季砚书撞见,索性把王隽的备注清了,还删了通话记录。
不过毕竟是两年多?的通话记录,删除之前,她先?截图存档上传网盘。
说不清是个什?么原因,明明已?经决定好?年后就要和他说再见。
可心底里终归是不舍。
就像抽了丝的麻绳,缕一缕,还是有痕迹在的。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但她暂时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反正?还没破局,还能再拖一拖。
季烟这样安慰自己。
怕季砚书察觉,季烟没敢在院子接电话,而是走出了家门才接起。
刚接通,这次她没等王隽说话,先?解释道:“刚才有点事?。”
王隽说:“没事?。”
她沿着街道走,不时四处瞟着,问:“打电话是有事?找我?”
不然能突然来?电话,还是时隔三个多?小时。
这在之前是都没有过的频率。
“你现在方便吗?”那端淡声问道。
“方便吧,”季烟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离家越来?越远了,她停下?,说,“刚拜完年回来?。”
那端默了默。
季烟走到斑马线路口?,走到对面,慢悠悠地往回走。
手机那端还是沉默。
他还真的是将沉默贯彻到底啊。
离家还有一段路程,正?好?今晚吃得有点多?,季烟走得慢悠悠的,顺便颇有耐心地等待他的回音。
过了两分钟,王隽的声音倏地出现:“我在陈家祠附近。”
季烟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开玩笑道:“你在那做什?么,有烟花看吗?”
那端沉沉笑着,很认真地答:“我是想看烟花,不过还要等些?时候。”
“哦,那你慢慢等吧。”
通话就此结束。
走到家门口?,刚要推开门,季烟忽然想到什?么。
等等,刚刚电话里,王隽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在陈家祠。
不对,陈家祠!
停在半空的手微微颤着,季烟收回手,拿出手机,翻出王隽的号码。
要不要拨回去?
万一他是开玩笑的怎么办,大过年的,他不在北城跑来?广城做什?么?
可是,这会他真的就在陈家祠附近,那……
季烟不敢继续往下?想。
这着实超出她对他以往的认知?。
说是颠覆也不为过。
很快的,她又冷静下?来?。
王隽如果真的在广城,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来?这边,更?不用谈是专程来?找她的。
他应该是有什?么事?要来?这边处理,正?好?想起了她,才有今天的两通来?电,这才比较符合他这个人。
季烟又清醒了,先?前还颤抖的手,这会又不抖了。
“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季砚书纳闷地看着她。
季烟脑子飞速发展,几?乎是十秒内的事?情。
她说:“妈,容容那边出了点事?,我得过去接她。”
听?是江容冶出了事?,季砚书忙问:“她怎么了?”
“她今天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一不小心喝多?了,她同学刚来?电话让我过去看看。”
“要不要我让你爸和你去?”
“不用,我过去接她就行了,今晚就住在她那不回来?了,你和爸爸早点休息。”
告别季砚书后,季烟穿过马路,拿出手机第一件事?是给江容冶打电话,让她帮忙瞒着季砚书。
那端江容冶听?了始末,摇头叹气:“姐姐,你今年28 了,又不是高中生,怎么谈个恋爱还要瞒着父母。”
季烟避开人群,说:“要是真的在谈恋爱我用得着瞒吗?”
那边噎了噎,又说:“你也是,人家一通电话就能把你连夜叫走,值得吗?”
值得吗?
季烟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迟迟没有答案。
夜色幽微,寒风吹拂,他神情淡淡,就那么不露声色地与她隔着人群、隔着距离,遥遥相望。
她无声叹了口?气,朝他走去。
走到他面前时,季烟抬头,望进他黑沉沉的一双眼眸里。
王隽就站在她面前,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这就够了。
再问值得与否,无异于多?此一举。
这一瞬,她似乎明白了飞蛾扑火的意义。
她几?乎感?同身受。
四目相对许久,王隽拿起挂在手臂上的大衣,抖开?,披在她身上。
季烟是临时起意出来的,身上只穿着一件休闲的淡紫色卫衣。
衣服偏薄,在冷风中久站,还是有些冷的。
她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大衣,抬头,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她企图从他的神情中瞧出一丝端倪,无疑她想多了,王隽甚是平静地看着她,颇为诚实地说?:“见个客户。”
果然,他是过来忙工作的,怎么会是特意过来见她。
她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季烟说?:“忙完了吗?”
他淡淡嗯了声。
静默片刻,季烟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直奔主?题:“我只有带这个出来。”
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王隽说?:“住我的房间,还是再?开?一间?”
还需要选吗?
到了酒店房间,门刚合上,季烟撇开?身上披着的大衣,扑进他的怀里,去勾他的脖颈,一边亲着他的唇角,一边问?:“烟花看到了吗?”
他刚才在电话里有说?要看烟花。
他揽住她的腰,抱着她,往沙发?走去。
见他没回答,季烟勾着他的脖子,笑?笑?地说?:“市区可不许放烟花,你去哪里看?”
他抱着她在沙发?上放下,然后一腿屈着,一腿抵在沙发?上,让季烟贴着沙发?背靠着,而他将她圈在怀里。
季烟仍是笑?意不减,执着地问?:“回答。”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半晌,低下头,噙住她的呼吸,与她温柔地缠绵。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响。
闻着那股冷冽的气息,季烟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她的手几乎是毫不费劲就与他的腰相贴。
王隽有锻炼的习惯,忙的时候会晨跑,闲的时候则是上健身房,偶尔也会去私人游泳馆。
他运动得很有分?寸,讲究的是个适度,是以,他的身材保养得是恰到好处。
季烟极其喜欢他的腹肌和精瘦的腰。
除了饱含力量感,还有另外一种?禁欲感。
尤其是他冷着一张脸的时候。
季烟再?一次觉得,王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迷得晕晕乎乎的。
比如今晚,知?晓他人就在广城,她想也不想就立刻奔来找他。
隔着衬衫,她把手贴在他的腹部,来回划,像是在排解此刻的郁闷。
就在这时,王隽突然摸了摸她的耳垂。
那里是她的敏感地带。
季烟小声惊呼,哪里还有心情胡思乱想,她拿开?手去推他。
王隽声音有些哑,有些沉,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吐息:“还玩吗?”
季烟的耳朵很敏感,自?从被他知?道之后,他每次拿捏她的最直接方法就是从耳朵下手,偏偏她每次都上钩。
她看了看他,埋在他的怀里:“谁让你不回答我的?”
他说?:“回答什么?”
他故意的,可她吃这套,把问?题复述了一遍,然后从他怀里仰起头,“烟花看到了吗?”
看到了吗?
她的眼睛亮亮的,分?外惹人。
心底油然而生一股难以压制的波澜。
王隽认真地看了会,打算顺着本心。
他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唇角微弯:“正在看。”
话落,他不顾她眼里的一瞬怔然,低头,再?次覆住她的唇。
这次,闹得是有些过火的。
反反复复不知?过去多久,再?次停歇下来时。季烟一看,时间已过两?点。
是夜静悄悄的,除了彼此清晰明显的呼吸,再?无其他声响。
季烟呼吸了会新鲜空气,心脏跳跃速度有所减缓,她转过脸,倏然撞上一双幽沉沉的眼。
此时此刻,王隽也在看她。
他不露声色,很是沉静。
她认真地和他对视了数秒。
忽地,他朝她靠过来,她脸色一红,就近扒了个枕头盖在自?己脸上。
真是……
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隽看着眼前的枕头,伸手拿掉。
季烟用手挡住自?己:“去去去,洗澡去。”
她难得害羞一次,他伸手勾住她的肩膀,将她抱起来。
她勾住他的脖子,惊呼:“你要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到什么,忙说?:“睡觉吧,我明早还得回去收拾行李。”
他逗她:“这么早睡?不像你的风格。”
她:“……”
气得她扑上去,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他声音幽幽落下:“看来你还想继续。”
他的手抚上她的腰。
季烟不敢再?折腾了,安分?地趴在他的肩膀,说?:“我累了。”
他没再?逗她,抱着她走进浴室。
次日一早,季烟睁开?眼,手往身侧一摸,不出意外,扑了个空。
王隽又早早地起来了。
哪怕是过年时间,他依旧有着严苛的作息时间。
偷懒、赖床于他而言仿佛不存在般。
季烟滚了两?圈,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毕,推开?推拉门,目光扫视客厅一遍,在桌子的位置瞧见了王隽,这会他面前放着一台电脑,聚精会神地看着,不曾抬头朝她看来。
工作狂!
季烟倒了杯水,抿了两?口。
“现在叫早餐?”他的声音徐徐传来。
循着声源看过去,他依旧盯着电脑看,不曾抬头分?毫。
季烟放下杯子,倚着椅子靠着,从容而坦荡地盯着他看。
白色长袖,灰色长裤,很简单的一身休闲搭配。
但因这人长得清隽,倒是衬出了几分?矜贵。
搭上他此刻严肃不苟言笑?的一张脸,以及眼睛透露的认真,季烟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然后留存。
毕竟,以后这样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甚至可以说?,过不了几天,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思及此,她回房拿手机。
怕被他发?现,季烟特意将声音关了,装模做样地划了几条微信的消息,然后举起手机,朝他的方向,快速点几下。
忽地,王隽抬眸,不紧不慢地朝她看来。
季烟拿手机的动作一顿。
她以为她做得够滴水不漏了。
那边,王隽盯着她看了一会,眉间微皱,就在季烟进退两?难之际,他一手按下电脑盖,起身朝她走来。
被发?现了?
不应该啊。
瞥了眼手机,再?看看愈来愈近的王隽,季烟咬咬牙,将手机熄了屏,两?手背在身后。
待王隽走近了,她先发?制人,指着他身后的桌子,说?:“这么早就加班?”
王隽瞧了她好一会,始终安安静静的。
她犯嘀咕,正纳闷着,听到他问?:“刚才没听到?”
“听到……什么?”
他刚刚有问?了什么吗?
王隽瞥了眼她,不咸不淡地说?:“饿了吗?现在叫早餐?”
哦,是有这事,不过那会她光顾他的美色去了。她笑?笑?的:“好呀,吃完我该回去了。”
他唇角微弯,一边拿着手机打字一边说?:“待会我送你回去。”
因为后面这一句话,吃早餐的时候,季烟心不在焉的。
王隽察觉到她的情绪失落,扫了眼她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肠粉,问?:“不好吃?”
季烟摇摇头,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他默了默,问?:“想说?什么?”
她眨了下眼:“待会你就不用送我回去了。”
他眉一扬,似乎好奇:“为什么?”
你觉得呢?
季烟极认真地说?:“我自?己回去,附近都是生活多年的老邻居,看到了……”她斟酌了下,说?,“不合适。”
不合适。
王隽觉得这三个着实让人不舒服。
转瞬一想,季烟说?得不无道理。
他嗯了声。
声音似有若无的。
季烟猜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但毕竟就在家门口,确实要小心些。
尤其都是要说?再?见的关系了,万一被季砚书撞见,又或者?季砚书听说?了什么,到时她又要苦恼该怎么跟母亲解释。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季烟觉得自?己考虑得实在周全。
尽管王隽淡着一张脸,她也看得顺眼。
她昨晚传来的衣服被弄脏了,好在王隽夜里已经顺手放进洗衣机清洗烘干。
闻着淡淡的洗涤剂味,即将到来的离别?愁绪一晃而散。
季烟又嗅了嗅衣服,在王隽递过来卫衣外套时,她仰起脸,冲他笑?着:“这洗涤剂什么牌子的,味道很好闻。”
素净的一张脸,因为弯弯的一双眼,多了几分?朝气,犹如窗外的晨曦。
王隽给?她穿上卫衣,拉好拉链,而她至始至终看着他,眼里透着几分?笑?意。
这一刻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王隽盯着她看了看,伸出手,就快要触碰到她脸颊时,他又停下。
而季烟则是奇怪。
她抬起手,将他悬停在脸侧的手握住,贴在自?己的脸颊,略是奇怪地说?:“这次是你没回答我了。”
他恍然回过神,眉眼微敛,淡声问?:“喜欢洗涤剂的味道?”
她点点头:“很喜欢,就是不知?道什么牌子的。”
他说?:“我回去买了快递给?你。”
她眼睛一亮,像得到了一件大宝贝:“那感情好呀。”
她的快乐一向这么简单。
极容易被满足。
从酒店出来,两?人站在路边,季烟不让他再?送了,也不愿意坐他安排的车。
她说?:“这边我比你熟,不会丢的。”
他也不坚持,捏了捏她的手指,说?:“下午回深城?”
她嗯了声。
他沉吟数秒,抬眸盯着她:“我过去接你?”
好像又绕回去了。
季烟愣了愣,问?:“你下午回去?”
他不作声,但明显是这样。
她心里泛了蜜似的,甜甜的。
这一瞬,她终究是有在他的计划内的。
她很满意。
季烟说?:“那就在陈家祠外面那条道上等?我。”
上一回他就是在那边等?她的。
他漫不经意地问?了句:“东西多吗?”
“不多,就几件衣服。”
他又淡淡地嗯了声。
正好叫的网约车到了,季烟坐进车里,摇下车窗和他挥手:“下午联系。”
回去路上,季烟拨通江容冶的电话和她说?了这事。
电话里,江容冶恨铁不成钢地说?:“咱能不能有点志气,都要说?拜拜了。现在他给?点甜头,你又不管不顾扑上去了?”
季烟倒是想得开?:“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他多少有点在乎我,没有那么无情。”
“怎么的,那点在乎能当饭吃吗?”江容冶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美梦,“你想和他长长久久,他只想睡你,你是理想,他是现实。”
你是理想,他是现实。
江容冶最后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哗哗地泼在季烟脸上,当即把她泼了个清醒。
“你是理想,他是现实。”
如此直白的一句话困住了季烟,将她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一点喜悦灭得干干净净的。
下午她收拾好行李准备回深城,季砚书问了句:“我和你爸送你去高铁站?”
季烟摇摇头,兴致不是很高:“不用,我?叫了车。”
沈宁知说:“真不?用我?们送?”
她嗯了声,说:“也不?远,很快的,你们俩这些天也累了,好好休息。”
闻言,季砚书和沈宁知对视一眼,遂又淡定地别开眼。
四点?左右,季烟在家门口和父母道?别。
季砚书再?一次叮嘱:“工作忙归忙,自己的事也要上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