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昱通错愕地看着沈清越的脸,仿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但这张脸,委实太陌生了。
他像困兽,发出最后的挣扎呜咽:“你……到底是……谁……”
沈清越腰身直挺:“我是要为沈氏讨回公道之人。”
“你不是……不是宣德王小王爷……”
“回答我的问题。”他冷声打断。
陈昱通本就虚弱至极,在他的步步紧逼下,整个人精神异常紧张。再被他突然打断,心中愈发慌乱,口不择言道:“你就是个该死的人,对,你该死,你不该活着!老朽要告诉、告诉皇上……”掀开被子,要下床铺。
沈清越按住他的肩,一下将他搡回床上去。
“陈大人,我姑且还尊你为长辈,你若不识好歹,休怪我亦翻脸无情!”
舒青窈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担心。
原本沈清越对陈昱通还非常尊敬,可这一连串的变故,层层压下来,此刻的他只剩下对真相的执着。偏偏她又没有立场去制止,沈氏之事,与她的生母云嫔之死一样,都是鲜血淋漓的冤屈。
“你……你……你……”陈昱通脸色涨得通红。
此刻的沈清越周身尽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陈昱通在他面前显得既弱小,又枯瘦。瑟瑟发抖地往床里越缩越进去,到最后,竟宁愿重新缩回墙洞里。
舒青窈蓦然灵光一现。
“让我来。”她道。
边走边召出阴阳玉子,将其直径向陈昱通的膻中穴打去。
陈昱通的身体顿了一顿。
舒青窈对沈清越解释:“我险些忘了,他身上本就有术法的痕迹。在他被关进墙洞前,就已经叫人动过手脚。这么多年过去,就算他心智再坚韧,也扛不住邪气浸染。”
反手捏指,牵引术灵。
“另外,方才是他指引我们去寻鱼国秘辛,那时他清醒得很,而在听到‘沈氏’后,才变得如此这般。可见当初落在他身上的术法,与‘沈氏’有关。对方不愿叫他道出任何你想知道的东西。”
沈清越深深吸了口气,身后的手指紧紧蜷起。
“那怎么办?可能叫他开口?”
“我在试。”舒青窈继续拉扯术灵。
她在和陈昱通身上的力量抗衡。
尽管那力量已经过去多年,其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她忽然意识到,对方远远强过自己。她那点本事,在人家面前,根本不够看。
……魅君,只是暂时没拿她下手罢了。
“呃!”陈昱通的身体猛然一震。
下一刻,竟头一歪,昏了过去。
沈清越大步上前,并指去探陈昱通的鼻息。
幸好,只是昏迷。
回头正要告诉舒青窈,却发现她单手捂着心口,唇角渗出一丝血迹。
第199章 监视
“窈窈!”
沈清越又急急回到她的身边。
她用手背抹去唇角血迹,淡淡一笑:“没事,陈昱通身上残留的咒术,已经被我强行拔除了。”
听到“强行”二字,沈清越的心狠狠一揪。
扶住她的双手,满是担忧:“窈窈,比起真相,我更在意你。”
舒青窈浅浅扬起唇角:“我当然知道。但清越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况且,当年蘅姨待我很好,沈叔叔待我也很好。”
“那也不能叫你受伤!”他蓦地加重语气。
舒青窈顺势贴入他的怀中,抱住他紧实的腰身。
“没事的,真的,我心里有数。”
话虽如此,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唇角又溢出一痕血线。但她将脸贴上他的胸膛,便把那血线擦去了。
沈清越还欲说句什么,忽就听到葛峥嵘那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二人还没来得及分开,葛峥嵘已经走到门口。
看到相拥的他们,先是一愣,继而沉下脸道:“我说小师侄,你何故这般想不开!小姑娘她是腰肢不软还是身体不香?放着女人不要,偏偏要个男的?”
舒青窈被他说得十分尴尬,轻咳两声,离开沈清越的怀中。
葛峥嵘摇摇头:“算了算了,说到底你也不是我的弟子,我说了也没用。哦对了,门外来人了,说要接你们回去。你们回去不?”
门外,杜锋正无所事事地坐在车辕上,用脚尖踢着地面石子。
他已经回过皇子府一趟了。
舒琰不在,刘玉良就是主子。
刘玉良先问了他沈清越和舒青窈的动向,掐着时间,又叫他去接他们回去。
他只是皇子府最底层的人,压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舒琰和刘玉良都在意这两个人得很。眼看他们走出来,便跳下车辕,上前迎接。
沈清越和舒青窈没什么反应,掠过他,直接上了马车。
杜锋挠挠头。
心想着,先前看到的两个人,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啊。
不过到底只是个奉命办事的人,便乖乖坐上车辕,拉牵辔绳,驱车前行。
与此同时,陈昱通房中。
葛峥嵘沉默地看着舒青窈。
这种木人替身的术法,明显不是玉灵山的正经术法。
他开始怀疑舒青窈的身份。
舒青窈瞧出他眼底的警惕,言道:“师父她老人家知道晚辈不稀罕那些规规矩矩的术法,喜欢钻研些稀奇古怪的,于是把三圣令给了晚辈,叫晚辈自己去书库挑自己喜欢的。”
葛峥嵘没有说话,单手将那个昏迷的假陈昱通拎了进来。
“真的被你搞昏了,假的你要怎么办?”葛峥嵘挑眉,“我最怕麻烦,反正要是被发现,问到我,我只会实话实说。”
舒青窈“嗯”了一声:“晚辈也无意给葛师叔添麻烦。”
坦坦荡荡,倒叫葛峥嵘心里塞了一塞。
吸吸鼻子,道:“给你把他弄醒?”
“好的。”正好她有话想问。
假陈昱通迷迷茫茫地醒来。
看到舒青窈,先是一愣,旋即大声:“爷啊,小的真的知道的不多,把二位带来这个房间,已经是所知道的最最多的事了。”
舒青窈已经无心执着于其他,只是问:“谁叫你假扮陈昱通的。”
他面露难色。
“你都落在我们手里了,还想隐瞒什么不成?别忘了,我——”将五指拢起。
先前那置身于悬崖,不断跌下,没有尽头的可怖感再次席卷全身。他打了个哆嗦,赶紧道:“小的想起来了!”
“是谁?”
“是……”他咬咬牙,把心一横,“是陆皇后!”
陆皇后?
舒青窈和沈清越相视一眼。
沈家和陆家,明明是盟友。
怎么可能?
陆皇后和云嫔间有利益关系,和沈家却是没有的啊。
甚至,当年陆皇后能当上皇后,其中也有沈家的推波助澜。
……过河拆桥?
不至于,就算过河拆桥,也不会过了这么久,才想着拆。
那是什么原因?
是这人在撒谎?
“陆皇后还说过什么。”沈清越问。
那人想了想,道:“小的原本只是个侍卫,连陆皇后的脸都见不着。一次机缘巧合,陆皇后得知小的有一把好嗓子,能模仿各种人的声音。那次陆皇后差周公公把小的叫了去……”
陆皇后一边审视,一边微微点头。
周永升也在旁说着讨巧的话:“娘娘,的确是挺像了。”
拍手,叫人把陈昱通押上来。
陈昱通那时性格还十分刚正倔强,自然没少叱骂。那人侧耳听了一番,正琢磨这是谁,胆子如此大,就听到周永升说:“你用他的声音说两句话试试。”
他说了。
陆皇后愣了一瞬。
就连跪在地上,被侍卫押着的陈昱通本人,也愣了一瞬。
下一刻,不需陆皇后开口,周永升已叫人把陈昱通的嘴给堵上了。
周永升走到他身前,神情倨傲,居高临下:
“你记着,从今以后啊,你就是‘陈昱通’。”
他咽了口唾沫。
“这些年,小的其实也没有干过啥,顶多按照指示,做了些事。周公公说,小的是个庸才,庸才容易被发现端倪,索性就一‘庸’到底。小的也乐得清闲,时常听听小曲儿,打打小牌,逛逛……咳。”
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经很明了。
陆皇后不知为何插手了此事,全权交给周永升在监视。
今日他们来到此地,只怕陆皇后很快就会知道。
若陆皇后真是当年沈氏覆灭的始作俑者,那这假陈昱通就是她的饵。
钓沈氏余孤的饵。
沈清越……
主动咬饵了。
“不好,”舒青窈紧张地看向沈清越,“我们得赶紧回去,只怕皇子府有贵客在等着我们!”
木头人毕竟是木头人。
沈清越点头。
舒青窈又对假陈昱通道:“你最好把嘴皮子管严实。对你和我们都好。”
假陈昱通连连点头:“小的……呃,不是,老朽今日只是接待了两位陌生客人,不过话不投机半句多。”
舒青窈心中微微一松。
倒是个审时度势的。
再看一脸事不关己的葛峥嵘,忍不住压低声音,故意道:“葛师叔,这里有太多外人在,恕晚辈不能言太多。您只消知道,把真的陈昱通看好,日后还有用。仪璇前辈的事,和他十分有联系。”
葛峥嵘眼睛瞪大。
想问什么,舒青窈抢先一步:“葛师叔稍安勿躁,待时机合适,晚辈自会前来说明。多谢您了。”
第200章 请君
葛峥嵘桀骜不驯,又颇有本事。唯一能拿捏住他的,也就只有仪璇。
眼下局势难明,舒青窈只能将仪璇搬出来,以稳住他的立场,免得他被旁人钻了空子,对她和沈清越倒打一耙。
这一招,果然奏效。
葛峥嵘没有任何表示,但一双眼睛,里面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舒青窈这才放心,和沈清越离开陈府。
在施术催动木头人时,她多了个心眼,在木头人身上落了追踪术。追踪到杜锋所驱马车并未往他们所住的院子前行,反倒是拐了个弯要入皇子府,便赶紧过去。
坐上马车,将两个木头人收回。
她想了想,又将木头人径直化为齑粉。
“不知皇子府里等着我们的是谁。”沈清越看着她将手伸出车窗,掌心的粉末随风而去。
她唇角微勾:“反正不就那几个做贼心虚的?”
总不至于是明僖帝。
明僖帝就算有心思,也是千回百转的心思,断不会这般武断的将自己显于人前。
——这也是舒青窈身为他的骨血,琢磨出来的经验。
后宫借刀杀人的比比皆是,尤其是宫妃之间。但舒青窈也发现,有些时候,后宫某妃落势,前朝其家族,以及族中势力,同样会得到一定瓦解。
所以她就知道了,明僖帝虽掌着前朝生死,但也需凭借陆皇后之力,将后宫妃嫔牵制。
发落前朝大臣难。
处置后宫“犯错”妃嫔,再降罪前朝大臣,却简单许多。
这般迂回的心思,兴许蠢笨些的宫妃,到死都认为,是另外的宫妃,或者,是陆皇后害了她。
不自觉地想起了云嫔。
她背后忽就涌起一阵恶寒。
难道,母嫔的死,也与明僖帝有关?可于明僖帝来说,母嫔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而已啊……
“窈窈?”看出她的失神,沈清越轻轻扣住她的手指。
她敛回神思,“嗯”道:“没事,待会儿我们都打起精神,好生应付。”
又行了一阵,马车停下。
杜锋客气地请他们下马车。
舒青窈撩开车帘,先下。
抬眸便看到皇子府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对她母嫔行刑的宫婢之一,春辞姑姑。
几年未见,春辞还是那副冷傲的神情。
沈清越同样认识春辞,见到是她,对于皇子府里的贵客,心中自然生出了答案。
呵,还真是,“杀鸡焉用牛刀”啊。
杜锋跟在舒琰身边伺候,当然也知道春辞是谁的人,抬眼见到,先是“哟”了一声,赶紧上前请安:“怎劳姑姑您出来候着了?”
春辞冷哼一声:“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跑到皇子府来撒野了。”
这冷嘲热讽的一句话,既是在说舒琰,也是在说沈清越。
杜锋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可,是刘公公叫小的……”
“嗯?”春辞冷眸以对。
紫彤正好出来看到这幕,急急到杜锋面前,抬手就是一嘴巴。
“好个蠢笨的奴才!做事做的不好,还敢顶撞春辞姑姑,我看你是想死了!”顿了顿,“要不是主子这几日连连梦魇,我这就叫人把你乱棍打死了扔出去!”
话虽凶,但明白人都能听得出,紫彤是在救杜锋。
杜锋也不傻,赶紧跪下,磕头认错:“是是,紫彤姐姐教训得对!春辞姑姑,奴才……”
春辞淡漠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转看沈清越。
这双桃花眸……
还真是像极了宣德王妃那个贱人。
“你就是沈星楼?”她挑眉。
沈清越迎着她审视轻蔑的眼神:“小王是主子,你是奴婢,就算跟着再厉害的主子,那也只是个奴婢。既然是奴婢,就该尊奴婢的本分。”
春辞蓦地瞪大了眼睛。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敢这么顶撞他了!
一时几步走下台阶,举手就要打。
舒青窈自是不会叫她得逞。
一掀衣摆,抬腿对着她小腹狠狠一脚。
这一脚带了术,春辞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如今又上了点年纪,顿了摔去地上,捂着小腹连声呻吟起来。
紫彤吓得脸都白了。
要知道,这春辞姑姑,哪怕是舒琰,都得给两分薄面的啊!
但转念一想,宣德小王爷也没错……
本来么,奴婢就是奴婢,就该尊奴婢的本分。就算闹大,也是春辞没理。
再一想这些年跟在舒琰和刘玉良身边,没少挨春辞的白眼,心里竟渐渐生出一丝痛快来。
不过还是匆匆忙忙跑到春辞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对舒青窈道:“青公子,您下脚也忒重了,这位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舒青窈冷嗤:“彤姐没听见咱家主子说?再大的宫女也只是个宫女。是闻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最是公正,此事就算拿到皇后娘娘面前去说,也绝不会是咱家主子的错!”
春辞疼得眼泪直冒,她也不知道这一脚为何会如此厉害。一边咒骂舒青窈,一边又心里发虚。
最近半年来,陆皇后似乎尤为重视自己的名声,处处小心经营着。要是此刻传出身边有凶仆刁奴,不消多问,指定是打杀了以儆效尤,平息风波。
于是他只能打落牙齿和了血,往肚子里吞。
被紫彤搀扶着勉强站起,她微微弯着腰,道:“是,二位说得不错,奴婢方才僭越了些,给二位赔个不是。”
舒青窈唇角微微上扬。
她那一脚带的术法,是一股阴气,直往小腹里去的。像春辞这样上了些年纪的女人,小腹中了阴气,只会衰老得更快。且那疼时隐时现,会伴余生。
也算是给当年的母嫔和未出世的幼弟出了一口恶气。
“罢了,都是小事。”沈清越负手,端起小王爷的架子来。
春辞点了点头:“多谢小王爷海涵。”又道:“我家娘娘在里面候着二位呢,请二位脚程略微快些,娘娘她不喜久候。”
沈清越微有诧异。
春辞这态度转变得未免太快了些。
难道陆皇后在里面是准备好了杀局,只待一个请君入瓮?
第201章 认识
大堂中。
雍容华贵的陆皇后今日穿着略显朴素,不过比起寻常人家,自然还是端庄正肃。
她正坐在雕花黄花梨木椅上,丰腴的身子半倚椅扶,怀中趴了只长毛的白猫儿。
这白猫儿的两只眼睛尤为特别,一蓝一黄。
蓝如天空澄澈,海水透明。
黄似琥珀清亮,蜜蜡色浓。
舒青窈上次并未陪沈清越到皇子府,因此并不知道会看到这猫儿。乍见之下,她脸色不禁微变。幸得戴着面具,又有幂藜,才藏住了她不自在的神色。
这猫儿……
原先是她的。
只因舒琰见她万般喜爱,所以毫不意外地生生将它掳了去。
反正她喜欢的,都要被破坏掉,也都留不住。
怔神的瞬间,那猫儿“喵呜”一声,竟想要从陆皇后怀中跳下来。
陆皇后反是微微抬起小臂,将它兜回袖怀中。
春辞走到她身边。
“娘娘,人来了。”
陆皇后抬起眼眸。
淡淡看了沈清越一眼,又重新去逗猫儿。
“你找陈昱通,何事?”
沈清越略是一礼:“回皇后娘娘,小王找他,是为了一桩旧事。”
“哦?沈氏通敌?”冷笑一声,“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莫非你觉得有什么冤屈?”
沈清越颔首:“小王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小王的父王年事已高,当年之事,说来父王也是个局外人,只因姓沈,还险些受到牵连。但也正因姓沈,所以父王他想在驾鹤仙游前,知道整件事的始末。”
陆皇后柔软的手指在猫儿身上悠悠地划弄:“整件事的始末,宫中任何一人都可以告诉你,为何要找他?莫不是因为陈大人在外有个‘铁面无私’的美名?”
沈清越:“正如皇后娘娘所言,小王找到陈大人,的确是因为他铁面无私。”
“所以还是不信当年沈氏通敌叛国,”陆皇后唇畔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想调查此事,重翻旧案,对么?”
沈清越否认:“小王只是认为,铁面无私的人,对于细枝末节更为了解。既然想知道事情始末,那自然是完完整整,悉数尽知。”
顿了顿,无奈地笑:“可惜陈大人只是徒有虚名。小王抱着大希望去,结果……真真应了那句老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呵,”陆皇后手指顿了顿,“陈大人竟没告诉你?”
沈清越啧声:“请恕小王失礼,在小王眼中,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糊涂老儿!一问三不知就罢了,还脾气古怪。这样的人,小王懒得多说一句!”
“可你们待的时候,可不短哪。”陆皇后轻轻一句。
沈清越看向身侧的舒青窈:“这就得怪小王身边这家伙了,她脾气好,耐着性子想要和陈大人聊几句。结果呢?呵。”
舒青窈顺势抱拳:“小王爷恕罪,草民只是想帮到小王爷,但没想到那老头子委实难搞。”
陆皇后朝舒青窈看去。
早在她过来前,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宣德小王爷这次带来的幕僚——云青。
周永升提了,刘玉良提了。
舒琰,也提了。
虽然这三个人口中的云青各有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
云青是个厉害人物。
“你就是云青?”陆皇后眸光微深。
舒青窈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上前,对陆皇后行了大礼:“草民就是云青,贱名不雅,当真是辱了皇后娘娘尊口。”
陆皇后微微一怔,没想到传说中的云青竟然是这样的人。
周永升说,这人有点小聪明。
刘玉良说,他一身本事,深不可测。
舒琰说想视他为盟友……
陆皇后以为,云青至少得是个顶天立地,宠辱不惊的汉子。
这汉子么……
尽管不算太瘦小,但那身板儿,恐怕被踹两脚就没了。
当真看不出有什么深不可测的,值得舒琰拉拢的本事。
说到本事……
陆皇后朝周永升浅浅瞥了一眼。
周永升会意。
正欲开口,忽就听到门口一声:“母后!您怎么来了!”
众人齐齐看去。
舒琰面色微红,额角还渗着细密的汗珠。刘玉良紧跟他的身后,步子同样飞快。
见到舒琰,陆皇后脸色缓了缓。
毕竟是自己的骨血。
“琰儿,你这火急火燎的,作甚?”她问着,随手将猫儿丢去地上。从紫彤手里拿过递来的丝帕,细细擦拭舒琰脸上的汗。
舒琰道:“儿臣听闻母后出宫,当真吓了一跳。母后常年都深居宫中,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故此失态了些。”
说着,偷偷看了沈清越和舒青窈一眼。
见他们完好,微微松口气。
他今日出去,是同朝中一位并不怎么相熟的大臣喝茶去了。
说是喝茶,实则也是在探彼此意向。哪知刚喝一半,就收到杜锋托人传来的消息,说陆皇后来了,周永升还吩咐他把沈清越和舒青窈直接带到皇子府去。
担心是舒珏从中作梗,他这才赶紧跑了回来。
陆皇后浅笑盈盈:“能有什么事?你父皇身体康健,母后亦无病无灾。不过是想着琰儿这几年都住在皇子府,心里挂念,过来看看。”
这话险些没叫舒琰给直接噎过气去。
心里挂念过来看看?怎么不见前几年过来看看?前几年明明就是舒珏那兔崽子开始搞小动作,偷偷瓦解他的势力,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不知道。他气不过,才搬出来。
这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还真是他的好母后啊。
脸上虚伪的笑意不免冷了一分,舒琰道:“母后既然看过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不可一日无后。这会儿功夫,兴许钱贵妃和兰贵妃又在扯头发打架了。”
陆皇后低咳一声。
“琰儿!”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可说的也的确是实情。
看一眼半垂着眼,静默站立的沈清越和舒青窈,陆皇后抬起手,周永升不迭躬腰去扶。
“说的也是,”她优雅起身,“既然琰儿无事,本宫也就放心了。如此,便回去罢。”
舒琰也不留,随口道了句:“恭送母后!儿臣改日再入宫拜见母后!”
陆皇后说不清是何种滋味。
路过舒青窈时,步子却微微一顿。
见那只叫作“米团儿”的猫围着舒青窈慢慢转圈,长长的尾巴故意地扫来贴去,不免“嗯?”了一声。
“这猫儿,认识你?”
第202章 矿
舒青窈被问得措手不及。
但很快反应过来,拱手回道:“此狸奴草民是头一回见,不知皇后娘娘何故这般问?”
陆皇后未答。
倒是舒琰啧声:“米团儿平素最是不爱搭理人。”
舒青窈笑了一瞬:“原来如此,兴许是草民先前吃了些零嘴儿,被狸奴嗅出味道,故此才跑了过来。”
说罢,蹲下身,将袖口凑至它眼前。
它见状,侧身翻倒,露出粉嫩的肚皮,双爪轻轻勾住她的衣袖,更加贪恋地蹭了起来。
陆皇后收回眸光,轻描淡写一句:“馋嘴的东西。”由周永升搀扶着离开。
屋中气氛瞬间松懈不少。
舒琰掬了一把汗,坐回陆皇后坐过的位置,又招呼沈清越和舒青窈同坐。
“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大可随意些。”他道。
话虽如此,沈清越和舒青窈还是不敢放松一分。
道谢后,规矩坐下。
刘玉良审时度势,叫紫彤去备压惊茶。
舒琰又缓和了一阵,待身上汗意彻底淡去,才开口:“今日母后可有为难你们?”
沈清越:“并未。”
又故意问:“三皇子何意?莫不是皇后娘娘会为难我们?”
从紫彤手里接过茶,舒琰喝了两口,放回去,道:“既然没有为难,那是最好。你们到底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于我来说,不算知根知底。母后历来疼本宫,担心任何接近本宫的人,可能会是居心叵测的刺客,所以,兴许会试探你们。”
笑:“不过你们不必担心,要接近,也是本宫接近你们。本宫从未怀疑过你们是刺客。”
的确,表面上看,就是舒琰单方面地接近他们,利用他们。
却不知最初是舒青窈有意去翠华街上放饵钓鱼。
一钓就钓到这么条称心如意的。
也不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还是魅君又在暗中捣鬼。
“对了,有件事,本宫想听听你们的意思。”舒琰忽而正色。
“三皇子请讲。”
舒琰看了刘玉良一眼。
刘玉良上前:“是这样的,方才主子接到一封邀函,所以由奴才陪着前往。对方是朝中目前没有追随的大臣,他自言愿意同三皇子合作,但要的报酬,是十座宝矿。”
说着,他咂了咂嘴:“二位自云州城而来,恐怕不知,这宝矿的价值。啊,以这皇子府来说,一座宝矿,便能换三座皇子府。且那宝矿都是在官府挂了名号的,要动它们,实属不易。”
“这是否在刻意为难本宫?”舒琰屈指抵住下颌,眼神有些深。
往往他这样,就是在琢磨要怎么收拾那个不知好歹的大臣。
可眼下他束手束脚,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如此出手,反而会叫对方选择站去舒珏那边。
平添一个劲敌,委实不划算。
舒青窈看出他眼底的踌躇,以及刘玉良的担忧,便道:“既然是朝中大臣,三皇子又是主动前往,可见这位大臣在三皇子心中,他颇有地位,您是想要结交的。”
舒琰微微颔首。
“如此,那他所提的十座宝矿,便是他心中所想,并非刻意为难。同时,他还认为,三皇子给得起。”她咬重后面几个字。
舒琰的心脏不由得顿了一顿。
被她说中了。
他私下,是有矿的。
但这矿并不是能见人的。以他三皇子的身份,只要矿一旦曝光,别说太子了,连保住皇子位都够呛。
可若不答应那位大臣……
“这事,小王或许能助三皇子一臂之力。”沈清越淡淡一笑。
舒青窈蓦然明白过来。
沈清越手里也有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