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大开的密室石门。
“师兄!师弟!”舒青窈慌张过去,检查二人。
待发现他们只是内灵动荡,被震昏过去,又稍微放下了心。抬眸见沈清越扶起云绮在探鼻息,便道:“死不了。”
“……”沈清越眉宇间阴沉至极。
舒青窈抿抿唇,暗道自己就不该多这一句。将凌桑和空谷扶坐而起,以打坐的姿势,又将阴阳玉子分别置于二人手中,调动自己的灵力来修复他们的内灵。
良久,二人面色缓和。
虽然仍旧闭着眼睛,但已能自己运气修复内灵。
回头见沈清越半扶着云绮,如之前一样的动作和神情,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别哭丧着脸了,我也会救她。她是普通人,灵力对她的伤害不及对我们术者的。”说着,伸手去接。
只是手刚放上去,她瞬间惊恐。
冰冷的,毫无生气的。
“云绮她……”她难以置信。
沈清越阖目。
怎么会死呢?云绮只是个普通人啊!从来没有接触过修术的普通人,遇到至纯的灵力,只会像簸箕一样,一点一点的漏掉啊!
不对,不是灵力的问题。
舒青窈抬起手,运出一丝灵力,从云绮的头开始感应。缓缓下移,最后停留在小腿上。
她知道沈清越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了。
不止是云绮的死,更是云绮死得太惨。
从颅骨开始,到脖颈肩骨,到十二对肋骨,到胫骨……浑身骨头,皆碎。
“云绮,是云奕的亲妹妹,”沈清越声有哽咽,“她见云奕跟我,才……不然,她还在做着女官。”
舒青窈不知该说什么好,指尖微颤,轻轻覆上他的手。
“昨夜的迷香,突来的何杳,惨死的云绮,昏迷的术士,消失的魏林氏……”他喃喃。
舒青窈向仪璇待过的地方看去。
那里残留着玉灵山的术,只是不知,这术是仪璇所为,还是另有他人。
“师妹……?”空谷虚弱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舒青窈心里一紧,赶紧过去。
“师兄,你怎样了?”
“无事,还好,咳……就是仪璇前辈的灵力太霸道……”他咳嗽着,“我见她有突破之势,便想封印,强行压制,还好有凌桑在,拼尽全力才成功,不然——仪璇前辈呢?!”他猛地一震。
舒青窈摇摇头:“我们下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怎么会?”空谷满脸困惑,“我分明记得,我和凌桑成功了!”
“也就是说,你们昏迷前,魏林氏没有出来?”沈清越开口。
“没有,我和凌桑成功——”看向沈清越,“这位姑娘是何时来的?”
沈清越阖目。
原本还怀疑是魏林氏突破了里面的密室,见到云绮,施术逼问出路后,又寻到正好有歪心思的何杳做转移,如今细想,魏林氏长时间处于密室,不可能正好见到何杳,而且魏林氏有这样的本事,不至于将云绮如此折磨。
眼前的线索指向更像是,有人提前寻到何杳为自己铺路,而那人又挟持云绮,逼问魏林氏下落。云绮不从,被折磨重伤,最后还是被那人带到此处,见昏迷的空谷和凌桑,正好动手……
“是宫里的人,”沈清越低声,“折磨人的手段,是‘玉碎’。”
舒青窈浑身一颤。
宫中那些折磨人的手段,除了狱典司,没有人能比她和沈清越更清楚。
而“玉碎”,是折磨宫中女子的刑罚。专对女子的骨头,一寸一寸敲碎,直至死亡。
可宫中的人和仪璇有什么关系……
“窈窈,你过来。”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舒青窈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空谷拉住她,很是警惕地问:“师妹,我不是教了你那么多辨别男人的法子,你怎么能把你的真名轻易说出去?”
她摇头:“师兄,这事,以后同你解释。”
顿了顿,还是向沈清越走了过去。
第118章 魅君
“你说。”她蹲下身。
沈清越拉过她,附耳低语:
“南风说过,我们若在一起,就能杀了他,完成他的心愿。可你想想,今日莫名出来的何杳,加之我们前面未解的误会,还有眼下消失的魏林氏,哪一件能让你我顺利在一起?”
舒青窈蛾眉紧蹙:“你的意思是,有人从中作梗,不想南风死?”
“嗯,”沈清越声音更低,“那个人,应该也是术者。且还是你们玉灵山的术者。”
她的心脏顿顿跳动。
不是没有怀疑过玉灵山有内奸,仪璇出事,更让她深信不疑。而刚才她感应了半晌,确定这里只有玉灵山的术法和至纯的内灵,所以她基本可以断定,那个人是玉灵山的,拥有天生满灵力的术者。
可这样的术者,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她的师父,濯莲真人。
呼吸渐促,她垂着眼睫,心慌意乱,不敢去看沈清越。
而沈清越还不知她心中已有想法,仍在说着:“南风当时还说,‘若你已经是妖人的走狗了呢?’可见那人已经出现在你身边,还指使你做过事。你不妨想想,到底是谁。”
“南风说南风说,你什么时候这样听他的话了?他不是你杀母仇人么?”舒青窈脱口而出,下意识要撇清。
但这一句话正触及沈清越的逆鳞。
他好不容易暂时摒却杂乱的念头,决定珍惜桓蘅给他的生命,好好活下去,却被舒青窈轻易掀开结痂的伤口。
一时气滞。
他阴沉着脸起身,抱起浑身软如泥的云绮,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而去。
“师妹?”
空谷疑惑不解。
舒青窈自是知道自己这话过分了些,只不过眼下她也没什么耐性去好好说话,心中一团乱麻。见凌桑还昏迷着,便道:“我们先扶凌桑出去再说。”
从枯井中而出,落地就看到云奕面色如纸般愣愣的杵在那里。
他伸手,木讷地从沈清越手中接过云绮的尸体,满脸难以置信。
手指颤抖的,不敢去碰云绮的脸。
可多年习武,怀中的感觉已经告诉他,云绮不但死了,还死得惨烈。
“小王爷,您告诉我,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清越半垂眼眸。
云奕连连摇头,茫然无措。
察觉到身后平添的目光,他骤然转身,见到舒青窈,立刻跑过去跪下:“小姐,云奕知道您是术士,会术法,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
空谷脸色微沉,到舒青窈身边小声提醒:“师妹,你才恢复没多久,且这样的术法最是折损灵力。要对方是个厉害的,在你施术时使绊子,你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舒青窈抿着唇没有说话。
“小姐,求求您,帮帮我!”云奕不断磕头。
她如鲠在喉。
亲情是她最缺失的一部分,她有云嫔聊胜于无的关心,和一个冷漠高傲的父君。她从不知寻常的亲情为何物,等到玉灵山,濯莲真人视她如女,严慈并济,又有空谷如兄,时时引导。要是有朝一日她出事,师父和师兄是否……
“好,我帮你。”她弯身。
“师妹!”空谷着急,“我替你!”
“不用,”她拒绝,“师兄你知道的,这类术法,我在玉灵山数一数二。”
而她钻研这类术法,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得机会追查害她母嫔一尸两命的真凶。
术者最讲机缘。
云奕请求于她,也是机缘。
“把云绮放下吧,”她道,“然后你们站远。”
拿出阴阳玉子,放于掌心,取云绮残存的心尖血,滴于阴阳玉子上,双手合十,默念。
不过片刻,她身形一顿,双眸失去光泽。
她看到了。
看到了夜晚的皓月堂,云绮在和云奕聊着沈清越的伤势。没过多久,云绮去拿水,再出来时,看到沈清越房间前鬼鬼祟祟的黑影,顿时上前。
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出手的瞬间,身后出现了另一抹暗影。
景象开始变得奇怪而扭曲,她像是依附于云绮的神思,浑身疼痛到无以复加。再次正常时,她被重重掼去地上,费力地抬头,看见密室昏黄的光,和昏迷不醒的空谷、凌桑。
“找到了……”暗影模糊的三个字。
辨别不出声音。
随着话音落,她的头重重一沉,脖子如同被掐住一般,骤然陷入窒息。
“想知道我是谁?凭你?查得到?”那暗影桀桀笑,“早就料到你会查来,所以……”加重力气,“听好了,吾,乃魅君!”
“……!”舒青窈猛地一震。
胸腔激荡,血腥充斥,她喉咙填堵,剧烈咳嗽。
大口鲜血连连吐出,沈清越脸色大变,几步冲上前去。
舒青窈倒去空谷怀中。
变故太快,她浑身失力,站立不稳,瘫坐在地上。
云奕也吓坏了,担心之余,又不得不想,连探寻云绮的死因都受这么重的伤,那云绮生前岂不是……
“窈窈,窈窈!”沈清越在她耳畔低声呼唤。
舒青窈迷迷糊糊的,看不清眼前的人,胡乱抓了一把,也不知是谁的手,重重捏了捏。
“是魅君,不是玉灵山的术者,不是……”她潜意识中极力保护着师父。
空谷一瞬愕然,但沈清越却听懂了一二。
“你先别想这些,”他抚了抚她的脸,“先安定心神。”。
空谷敛神,附和:“师妹,你稳住心神,我替你疗伤。”
话音未落,一股凌冽的黑金气息倏然降临。
裴言站在屋顶,居高临下,眉目冷峻。
“是谁施术。”黑金剑锋寒光熠熠。
空谷正要替舒青窈顶罪,沈清越扬头:“裴兄,还请下来说话。”
以裴言身份的敏感,他落地瞬间,就察觉到了地上杳无生气的云绮。
皱眉,看看昏迷吐血的舒青窈,又再看云绮。
“起了争执?”
沈清越起身,沉色。
“不,比争执更严重,”他微微一顿,声音更低,“小王的人,被妖人虐杀。”
裴言有些听不懂了。
方才从皓月堂溢出的,明明白白是术者的术灵,跟妖人有什么关系?
第119章 疑
沈清越叹了口气。
侧目看向舒青窈,还有仍然昏迷的凌桑,对空谷道:“把他们先送回去,我们单独聊,如何?”
空谷点头。
若兰院。
雾菱和叶茴安顿好舒青窈,又去安顿凌桑。觑着空当,沈清越和雾菱单独说了两句,雾菱听罢,瞥看叶茴一眼,点头小声:“小王爷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三人转去别院。
刚站定,裴言便道:“小王爷,容我先问一句,您和这三位术者是什么关系。”
顿了顿又道:“您就算未入朝堂,也应该知道皇上有令,禁止这些术者随意在民间施用术法,违者必杀之。”
“若不是随意,怎能杀之?”沈清越反问,“妖人杀我下属,为追凶手,他们才施术追踪。裴兄既身为巡察司副掌司,想必亦能给小王一个交代。”
裴言看向空谷,满目探寻。
真是这样?
空谷并不知沈清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不屑同沈清越为伍,可眼下局势紧张,不管是为了舒青窈还是凌桑,他只能暂时顺应沈清越的意思,和他达成一致。
于是点头,将舒青窈探查到的,把自己和凌桑穿插进去,说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经过。
裴言面色稍霁。
“原来如此。那小王爷是否愿意将此事交予我调查?我需要仔细验看您那位下属的尸骨。”他道。
沈清越看一眼屋门紧闭房间。
就算心有牵挂,但此时此刻也无法表露。只能暂且压下,回应:“有劳裴兄。”
“小王爷客气。”
三人重新向皓月堂而去。
而此刻舒青窈床边,雾菱替她擦拭净唇边的血渍后,见叶茴还在那儿踱来踱去,满脸焦虑,不免冷下眼神。
看得出叶茴是想给魏行昭递消息。
“雾菱,纸包不住火的,不然我们还是……”她忍不住再次开口。
雾菱没好气道:“我最讨厌说话说二遍了,叶茴你怎么就不懂呢?小姐她是因为妖人上次的伤复发,才昏迷过去的。裴大人都看过了,说好生休养就行。你把事情闹大,只会让更多人担惊受怕!”
“可是雾菱,小姐她又是吐血又是昏迷,要是被老夫人,或者是三爷知道,我们做奴婢的,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雾菱瞪她一眼,“你在怕什么?又不是不知表小姐胆子小,要是惊到了表小姐,那才会吃不了兜着走!”
叶茴咽了口唾沫,不说话了。
自从知道叶茴和魏行昭私下有苟且后,雾菱心里本就别扭得很,眼下叶茴又按捺不住地想给魏行昭打小报告,她更是不痛快。
再见舒青窈脸色寡淡,忍不住道:“你要是真闲,就去支些补气益血的药材来给小姐熬盅汤喝。”
叶茴怔了一瞬,旋即应下。
急急匆匆地朝魏行昭办公的书房而去。
一路上她都忐忑得很,手里不停摸着魏行昭送她的珍珠手串,心中才安定两分。想起魏行昭的温言软语,浑身不由得如春水般绵软,漾开一层层甜蜜。
她也没有想过,主子会中意自己呢!
要不是魏行昭亲口告诉她,她只会觉得自己在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侍妾……侍妾……
她离当小主子,就只有一步之遥。
“叶茴,你去哪儿?”一旁的路上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步子一顿,有被抓包的窘迫。
回头见是白若璃和灿星,更加心慌。
白若璃和灿星向她走去。
“怎么了这是?问你话你不说?”灿星噘了嘴埋怨。
叶茴咽下口唾沫压惊,低着头声音弱弱:“回表小姐,奴婢是想去给小姐抓点补药。”
“补药?”灿星挑眉,往前望,“这前面只有三爷的书房和一丛杏林,你说哪门子梦话呢?”
白若璃眸光深深,但没说话。
自她看清魏行昭的真面目,跳出他为自己专门设置的圈套后,她就开始冷静留意周遭的一切。
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少。
比如,舒青窈身边的叶茴,以前的三等,现在的二等丫鬟,不好好在若兰院干差事,倒往魏行昭那边跑了好几回。
被两人沉默的目光审视,叶茴愈发害怕,冷汗直冒,双膝发软,堪堪想跪下。
有那么一瞬恍惚,她觉得自己好陌生。
以前的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从来都只顾着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爹爹说做人就该这样坦荡,可她非但不坦荡,还心虚到无以复加……
“劝你还是少走动的好,”白若璃终于开了口,“三表哥那边,最不缺红袖添香。”
灿星亦是讥笑:“小姐说得极是,那也得是红袖,才能添香。什么粗布破袖的,只会徒惹人厌罢了。硬贴上去的,最人憎鬼嫌。”
犹如当头棒喝,叶茴愣在那里,眼眶迅速通红。
不待白若璃和灿星再说什么,已屈膝一礼,带着哭腔道:“奴婢告退。”转身抹着泪跑开。
见她跑远,灿星难免叹了口酸气。
“小姐,您何必帮那位苏小姐呢!这可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吃她一个奴婢的醋!”
“我也不知道。”白若璃喃喃。
方才她一见叶茴那匆匆忙忙,又一脸小人得志的神情,便知这人是又要告密。
她对那“密”不感兴趣,全是因知道魏行昭这人靠不住,不愿让更多女子再陷入同样的圈套中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白若璃蹙了蹙眉,“魏行昭要得到苏姐姐,不过是时机问题,为何要特意去勾搭叶茴?他无利不起早,凡事算得精之又精。肯这样收拢一个小丫鬟,除非……”
“您是怀疑,三爷看待苏小姐,并不只是未过门的妻子?”
白若璃颔首默认。
只有这个答案了。
叶茴三番四次汇报,与其说是魏行昭在意苏幼青,爱慕苏幼青,倒不如说,苏幼青另有其他令他在意的事。
那苏幼青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令他如此在意呢?
“灿星,你寻个空当去找言哥哥,告诉他今夜子时,来我房中一趟,我有事相商。”她严肃了神色。
第120章 擒
裴言准时而来。
白若璃十分谨慎,一边差使灿星去外面查看四周,一边又吹熄了蜡烛,以免她和裴言的身影投在窗户上,落人口实。
“今日灿星过来同我简单说了两句叶茴的事,阿璃,你是怎么想的?”他先问。
事实上下午他和沈清越已经达成共识。
并且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白若璃低头搅弄着发梢,犹犹豫豫道:“我也不知,只是感觉不太好,像是有大事发生。”
顿了顿,又道:“因为三表哥平素不是这样的行事作风,他要么直接下手,要么花言巧语。”想到自己,不由得掐了掐指尖:“而今要透过叶茴,以讨好的方式打探,如此迂回的手段,可见他一定有事瞒着我们所有人。”
“也未必是‘所有人’,”裴言神色微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白若璃顿时会意:“阿言,你知道?”
裴言牵过她的手,一起走到桌边坐下。
“此事说来话长。”
白日从若兰院折回皓月堂后,他先去检查了云绮的尸骨,得出的结论和沈清越的相差无几。
云绮死于宫中刑罚,“玉碎”。
但有一点是沈清越无法得知的,就是云绮身上还残留着很少的术者气息,且那气息和舒青窈昏迷后,身上溢出的气息如出一辙。所以裴言合理怀疑那个人的身份,既出身宫中,又和玉灵山有千万瓜葛。
虽然暂时圈框出这样的一个人选,不过眼下也无法揪出具体的人来。况且空谷还在,他不能排除空谷的嫌疑,更不能断言空谷不会回去通风报信。
沈清越从他的沉默中看出两分端倪。
回头见云奕面色苍白,神情如木,叹息一声,走过去拍了拍云奕的肩。
云奕摇头,想要说话,沈清越又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必多说。
空谷在旁静默地站着,他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出现在这里,只是不出现在这里,也别无去处。如同一个多余人般站了良久,也察觉到沈清越和裴言的提防,便主动提出和云奕一起帮云绮料理后事。
云奕并不愿他人插手,说这是家事。
裴言思索一瞬,开口:“云绮身上残留的气息,需要这位术士帮忙,否则也会有妖化的危险。”
空谷很是意外。
上前几步,细细感应云绮身上的气息。
——没有任何异常。
再看裴言,见他目光深深,又明白了他的意思、
顺应着附和。
云奕见状,只能沉默地抱起云绮,任由他同行。
“好了,小王爷,眼下只剩下您和我二人,不知您想说什么?”他直言。
沈清越浅淡的笑了一瞬。
“裴兄果然爽快,小王支开他们,只为一件事,”上前一步,“苏幼青是假的,这一点,你很早就知道。不过小王想裴兄应该不知,她是小王的人。”
裴言的确吃了一惊。
旋即又笑着摇了摇头:“不奇怪。”
能伪装得那么好,得知他怀疑后,便抛出另一个假身份……
区区女子,背后没有靠山,那是不可能的。
“裴言斗胆一问,不知小王爷和玉灵山术士有如此紧密的关系,是为何?”他顺水推舟。
沈清越轻哂。
“裴兄,小王的意思是,她是小王的女人。”
此话一出,裴言的表情一点一点淡去,变得十分僵硬。
“小王爷您告诉我这个……”
沈清越负手而立,半扬头看向澄澈千里的天空,低声:“苏幼青是假的,那是因为真的苏幼青,与你有关。说来你也无辜,可毕竟跟你有一半血缘,所以小王只能和你开诚布公了。”
裴言脸色煞白,收在袖子里的手指往掌心蜷紧。
“小王爷果然神通广大,连这都知道。”他心里泛着苦。
沈清越微微侧目:“你也不必多想,小王说这个,并非威胁你的意思,而是如今有一个人,他的所作所为,对你我二人都不利。”
“谁?”裴言紧张。
“这里的主子,魏行昭。”
裴言愣了一瞬。
他原以为沈清越会说他兄长的真名,岑游之,万万没想过会与魏行昭有关。
于是问:“恕我愚钝,魏行昭他做了什么?”
沈清越阖目。
若非舒青窈进府门前多了个心眼,发现了留在白墙上的指印,他也不会让云奕去查。
可惜还是晚了点。
云奕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晋蜀从城中数一数二的妇科医馆出来,于是进去打探,才知晋蜀也是来打听人的。
据抓药的小僮描述,来者是一男一女,女的仿佛有些病,脑子不好使,一惊一乍的,好像所有人都要欺负她。男的倒是正常,只是语气不善,又很着急,不知道是在躲债还是什么的,急吼吼地追他抓十三太保。
听到十三太保,再联系晋蜀的行径,云奕以为是魏行昭在外面惹了事。再次追跟,最后在城外破庙发现了晋蜀的踪迹。
而那时晋蜀身边已不止一人。
八个异域长相的男人把那对男女团团围住,轻而易举将他们捆绑起来。
之后便带回了魏府。
云奕拿不准魏行昭和这对男女的关系,不敢贸然出手,一路随他们曲折而行。末了,终于在府中最偏僻的荒院停下。
魏行昭出现。
一见那女人,趾高气扬地开口:“你偷窥了我三次,到底想做什么?”
女人浑身一颤,既惊恐,又带了些诡异的欢喜,跪在地上慢慢往他挪去,咧着嘴笑:“青儿,青儿是你的妻子,我、我是苏幼青!”
说到这里,沈清越去看裴言的脸色。
到了这刻,裴言完全明白了“对你我二人都不利”的意思。
真正的苏幼青被寻到,那假苏幼青无论何种原因,就会被冠以“其心可诛”,由魏府处置。她是小王爷的女人,小王爷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但要是直接出面,反而会牵连己身,陷入两难。
至于他,岑游之从他的兄长,变成了他的污点。他一直苦苦隐藏的东西现露于世,母亲知道岑游之所作所为,必会加重病情。
魏行昭这一次按兵不动,选择派人隐蔽圈养,目的只有一个。
——待时机合适,以此要挟,助他登上城主之位。
第121章 引
“小王爷现在有什么打算?”裴言抱拳,“我愿为小王爷所用。”
沈清越略是沉眸,语气带了试探:“必要时,小王可能会杀了岑游之,你能动手?”
裴言眼底的光顿时一跳。
又低头:“若到万不得已,我自不会手下留情。身为巡察司,这些年也曾遇过朋友中招变为妖人,为了天下安宁,我不得不把剑刺向他。”
对这样的答案,沈清越尚算满意。
他就是想知道,裴言是割舍不掉情,还是能权衡利弊。至于杀不杀岑游之,那都是后话。
走去他身边,抬起右手放去他肩上。
片刻后又放下。
“魏行昭既然想对你我出手,那必然还有后招。以防他再对白小姐下手,这段时日,你要留心。至于……卿卿那边,若她施术,还请裴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裴言应承:“裴言知了。这段时日我也会继续观察那边动向,若有机会,便想办法救人——动手前,我会知会小王爷您。”
“如此,最好不过。”
听完裴言所言,白若璃心惊肉跳,手心里尽是汗。
她还不知,原来其中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更没想过,苏姐姐竟然是个假的。
不过如今想来,其实也有迹可循。
若是真的苏幼青,大抵不会容忍她最初那些挑衅,难怪她一直都觉得,苏幼青好像对魏行昭淡淡的。
“原来苏姐姐叫‘卿卿’,多好听的名字,”白若璃喃喃,“以后叫她‘卿姐姐’,整好和‘青’同音,旁人不知的。”
裴言忍不住笑,屈指刮一下她的鼻尖:“你倒是会听,听了半天,只注意到这个。”
白若璃几分羞赧。
如猫般温驯地贴去他的怀中,紧紧靠着,小声低语:“阿言,你和小王爷这件事一定要成功化解。不然,三表哥绝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你们助他登上城主之位,他也绝对会过河拆桥。”
裴言目色深沉,爱怜地抚过她的发。
“阿璃,为了你,我不会给他做城主的机会。”
要真让魏行昭当上城主,只怕头一件事,就是成婚双喜。
与此同时,另一边。
皓月堂空空荡荡。
自裴言离开后,云奕和空谷外出后仍然未归,沈清越原本在庭院中独自静默,可终究放心不下舒青窈,还是披着月色,轻悄而往。
站在房前,他下意识抬头。
以前每次过来,云奕都会先巡查一番,以防周围有人。后来云绮来了,他一抬头,就会看到云绮冷丽的脸,和略带促狭的眼神。
可现在,那个女子死了。
要不是他的决定,要是云绮一直在宣德王府,那一切都相安无事。
云绮……宣德王府……
沈清越微微一怔。
是了,要不是他叫来云绮,那她会在宣德王府看守何杳。何杳一来,云绮便死,其中定有其他,他不知道的事。
不过今日他委实没有心情再去审问何杳。
云奕悲痛欲绝,他亦心中难受。
推门而进,在外室守夜的雾菱瞬间就醒了。
借着外面朦朦看见是沈清越,便从地上起来,小声:“小姐醒了两次,睡得很不踏实,奴婢帮她沐浴更衣,又喂她喝了些粥,眼下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