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by鸣蒂
鸣蒂  发于:2024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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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迎接到了太阳,不承想却是引虎入室。
不过好在他醉得厉害,又说了两句话,就靠在榻上昏昏睡去了,姬婴坐在榻边看着他精致的面庞,轻轻叹了口气:“可惜我这次,不是为照亮你而来。”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忽然被他紧紧握住。

第24章 拜星月
她一惊, 忙低头细看,却见?阿勒颜仍是闭着眼睛,似乎方才只是在梦中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把手往外抽了抽, 不想他皱起眉头,握得更紧了些。
她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用?拇指抚平他的?眉心?,从前在鹤栖观为他换药香解毒时, 她也会这样不时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是否再发热, 此刻他似乎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温度,渐渐放松下?来,又?沉沉睡去了。
姬婴把手?抽出来,推他翻身向内, 将那锦匣盖起来复又锁好,放回柜子里?。
随后她走?到窗边看了看月色,便在一旁蒲团上坐了,转头看旁边案几上,摆着个?象牙雕花熏香炉,旁边是她自己?从观中带来的?香饼盒,这些都是今日从别宫搬进来的?。
她点燃一枚安息香, 坐直身子长长吐纳一息, 才将方才心?中的?波澜平复下?去,细细思?索起下?一步计划。
今日封后完毕, 她可以对柔然朝堂做更进一步了解了, 但要达到她所预期的?程度,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闭着眼睛将柔然朝中群臣, 在脑中过了一遍,仔细搜寻可用?之人。
她在蒲团上打坐思?考了许久,后来又?入定片刻,也是今日参加典礼有些累,不成想竟坐在那里?睡着了。
天光亮起时,她被阿勒颜轻轻摇醒,缓缓睁开眼睛,见?阿勒颜一脸担忧:“你怎么坐在这里??”
姬婴眨了眨眼睛:“晨起打坐练息,不想睡过去了,许是昨日累着了。”
阿勒颜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昨夜在这里?坐了一宿。”随后又?略带歉意地看着她,“昨日一时高?兴吃多了酒,竟把才成亲的?王后晾在一旁兀自睡去,实是我失礼,一定补偿。”
姬婴歪头活动了一下?脖子,站起身来笑道:“补偿倒不必,不过今日中原使团回朝,我想为几位使臣做个?践行,还望大汗成全。”
阿勒颜点点头:“这是一定要的?。”
刚说完,门口?响起了宫人的?催促:“禀大汗,朝会时辰到了,请大汗更衣起驾。”
阿勒颜回头应了一声:“知道了。”随后拉起姬婴的?手?捏了捏:“你再睡会儿吧,中午与中原使臣在西殿摆宴,我着人来接你。”
随后他走?出jsg内殿,更衣上朝,姬婴见?他出去了,也觉得有些乏累,遂回身到榻上又?睡了一觉,直到午初才悠悠醒转。
她起来洗漱更衣罢,正?好有宫人来请,于是她便坐上肩舆,往西殿里?来,此刻中原使臣和几位柔然朝中重臣都到了。
阿勒颜独自坐在上首,听说王后已到,忙起身亲自走?到门口?迎接,其余一众人亦都跟着站了起来。
姬婴这日穿着一身柔然常服,头上戴着明珠冠,与从前在路上的?打扮已是完全不同了,但三位中原使臣仍旧穿着来时所带的?官袍。
她们几人在殿中遥遥一见?,都不免有些怅然,从前还是同路客,如今已成两国人。
主使姚衡带头微微行了个?礼:“见?过王后。”其余两个?年轻使臣也跟在后面俱行了礼。
姬婴朝她点了点头:“姚正?议不必多礼。”
随后阿勒颜让姬婴在身旁坐下?,吩咐传菜,众人才复又?坐了下?来。
不多时,有宫人陆续将菜端上来,又?斟了淡酒,席间讲起和亲使团这一路的?往事,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使团从洛阳出发,北上晋阳再转西过阳关,又?在科布多停留半载,到如今已近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间众人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尤其主使姚衡,对姬婴多了些了解后,更笃定这位昭文公主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所以对于今日分别,虽开始时也有些伤感,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她相信自己?与姬婴的?合作,一定不仅到此为止。
宴席过后,还要预留出一些时间给?几位使臣稍事休息,等待申初吉时一到,才送众人启程回中原。
临行登车前,阿勒颜照例挽留了几句,姚衡颔首回道:“大汗盛情难却,只是我等还是要尽快回朝,将大汗的?旨意报与圣人,也好尽快促成我两国友谊和边疆太平,还望大汗容量。”
众人又?话别了几句,眼看着天色不早,不好误了时辰,还是送了姚衡等人登车,阿勒颜和姬婴站在王宫门内,看着那一队车马缓缓走?远,才回身进宫。
到了后殿,有宫人正?在此处,等候回禀晚上拜月神的?时辰,说阔都萨满已命人准备好了祭品,后殿庭外温泉及大帐皆已齐备,请可汗及王后在月升初刻前往。
拜月神是柔然王庭成亲礼后的?一个?单独的?祭礼,一般定于成亲后七天之内,视月圆情况而定,这日正?好是月圆夜,所以拜神礼定在了成亲礼后第二日晚,他两个?要往庭外帐中住上一夜。
阿勒颜点点头说:“知道了。”等那宫人去后,他转身往殿内室去歇中觉,原还拉着姬婴,但她说自己?今日睡到晌午,再歇不住,只要到新收拾出来的?书房瞧瞧去,阿勒颜只得由她去了。
内殿北面这间书房,是阿勒颜一早替她预留的?,成亲礼前两日,就将她的?书籍杂物从别宫搬进来了。
其中许多书籍如何分类摆放,她想着宫人不见?得能收拾明白,还是要自己?再去整理?一遍才好。
她轻轻推开书房的?大门,只见?内中阳光满室,格局竟然同科布多王府里?,她那间别院书房一模一样,只是北面多出一个?会客小?厅,摆着一张软榻和几张高?几。
她环顾片刻,想起大女使连翘早上回的?话,难怪说书房收拾得同先前一样,十分省事。
走?进书房,姬婴又?瞧见?大案下?方放着个?箱子,是之前科布多王府里?没有的?,她见?那箱子模样眼熟,想了想,似乎是从洛阳皇宫带出的?一些杂物,之前一直放在车上没有卸下?来。
她在案前坐了,见?大案上摆设也同之前完全一样,便随手?提笔写了几个?字,又?看了一会儿书,抬腿时不小?心?撞到了方才那箱子,才想起来自己?原是想着要打开看看,谁知一坐下?来竟忘却了。
她将箱子往外拖出来一点,见?上面有个?锁头,遂从抽屉内找出装钥匙的?锦匣,循着印记找到了一把。
打开箱子发现内中装着姒皇后赏给?她的?一些衣物首饰,还有一些内室摆件,侧面还竖着放了一本画册。
她只觉得有些眼熟,拿出来一翻,是春宫,她猛然想起离宫前,皇后的?确差过人给?她传授过一些事项,这本画册也是随着送来的?,只是第二日事多,她收起来后也浑忘了。
此刻翻出来,也觉得有些意思?,她拿着画册走?到北窗边榻上坐了,靠着软枕,好奇地翻看起来。
阿勒颜此刻正?好才在内室苏醒过来,起身已觉精神百倍,漱口?更衣罢,走?到书房来寻姬婴。
内室与书房原还有个?角门连通,为方便出入,只是在书房西北角上不甚起眼,姬婴进来时也没注意那里?还有个?门。
这时阿勒颜推门进来,见?她静静坐在窗下?,不知在看什么书,遂一边走?一边闲闲问道:“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这一问把她吓了一跳,画册一滑顺着腿掉在了地毯上,内页朝上,两个?身体交缠在一处,画面旖旎。
空气似乎凝固了片刻。
姬婴一弯腰将画册捡起来,快速放到身后:“你从哪里?进来的??”
阿勒颜转头指了指角落的?门:“那里?有个?小?门,直通内室的?。”又?回过头来,走?到软塌边坐下?,眼含笑意地看着她,“什么好书,也叫我学学,早晚用?得上。”
姬婴将画册牢牢抵在身后,笑着歪头看他:“难道典礼前没人教你?还要来看我的??”
他却轻轻摇了摇头:“典礼前夜阔都萨满的?确派了两个?神徒来,不知拿了些什么书册说要传授要义,我觉着尴尬,便打发了没召见?,现在想来,是有些托大了。”
姬婴仍将那画册按在身后,笑道:“既这样,我看过也够了,你不会我教你。”
阿勒颜又?往前坐了一点,“这是专等着要看我出丑?”说完作势要来夺,姬婴忙握住他的?手?腕,不叫他够到。
正?嬉闹间,忽有宫人在外面敲门说道:“禀大汗和王后,晚间拜月神,阔都萨满吩咐请二位早些用?膳。”
姬婴趁他转头听时,推了他一把,起身快走?两步到大案边,将画册放回箱中,笑道:“今日你是看不了了。”
阿勒颜也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来拉过她的?手?,一同往侧殿用?膳。
这日传膳早,她两个?用?完,坐在偏厅又?喝了一碗奶茶,才见?窗外日暮渐渐落下?。
等月初升时,阔都萨满又?派了两个?人来请他们到后殿庭院中来。
柔然可汗庭王宫与中原有许多不同处,除宫殿风格迥异外,户外亦是大相径庭,这边似乎不兴种树,所有的?庭院都是大片大片的?青草,周边点缀着一圈灌木花丛。
此刻后殿外的?庭院中,已搭上了许多围帐,靠后殿这边有两个?温泉池,此刻也都加上了帷幕,分别有宫人在此接引,带二人去了不同的?池中沐浴。
姬婴走?到东边池子,见?四面皆放着帷幕,池中水微微冒着热气,她在宫人服侍下?,卸去钗环等物,脱了浴袍,赤足踏入池中,温度刚刚好。
她在池中泡了一会儿,有两个?女官端着果品茶水进来,放在一旁,又?来替她轻轻擦拭。
连沐浴带洗漱,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庭院中穿来一声悠扬的?罄声,随后有人到温泉外面来请她出浴,前往庭中拜月。
她走?出池子,抬头果然见?此刻满月高?升,等几位女官替她擦干水渍,领头那位才走?上前来,颔首禀道:“请王后随我到庭中来。”
姬婴愣了片刻,低头看了看:“可是我还没有更衣。”
那女官微微一笑:“拜月神就是要这样的?。”
她听完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跟着她往外走?着,虽在户外,但这条路两侧都是高?高?围帐,她想着这大约是什么上古流传下?来的?,以初生本相拜月的?习俗。
在草地上赤足走?了几步后,她也没有刚刚那么不自在了,也慢慢感受到了贴近大地的?滋味。
及至到了庭中,那女官停了下?来,朝里?面打了个?手?势:“请王后进去吧,里?面请神,我们不好进去冲撞。”
姬婴顺着她指的?方向走?了进来,见?是个?开阔庭院,四周也都竖着围帐,只是当中还站着一个?同样只剩“初生本相”的?人,身姿健壮挺拔,匀称紧实。
阿勒颜听到声音回头,见?是她走?了进来,也愣住了,两个?人遥遥对望,皆惊诧茫然。
姬婴眨了眨眼,漠jsg北的?成亲风俗,这么奔放?

姬婴在那里站了片刻, 想到这也不过一副皮囊而已,随即坦然抬脚往中间走过去。
倒是阿勒颜看上去十分紧张,从他回头看到姬婴进来开?始, 整个人渐渐地从脸颊一直红到胸口。
及至她走到面前,他喉间微微一动, 缓缓开口:“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成亲拜月神竟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 庭院帷幕外又有一声罄击响起,随后外面传来阔都萨满的声音:“请大汗和王后站到神台前来。”
庭院中央摆着个别致的神台, 她两人遵照阔度萨满的指示,站到了神台两侧,又过少?时,满月已升到头顶正上方, 皎洁清辉直直洒落在神台上,照亮了神台上方众星捧月的神像。
这时阔度萨满在外面敲起手?鼓,用苍老的音色低声诵唱咒语。
神台边的两个人,按照阔都萨满先前的吩咐,合力?将那月亮神像从东西朝向转动为南北朝向。
只听“咔哒”一声,神像归位,月光登时从神像底边折射出来, 在地面形成了一个花纹繁复的光圈。
设计奇巧, 姬婴低头看着那光圈默默想着,漠北竟会有这样?精妙绝伦的工艺, 使她不禁对柔然文化又多了几分兴趣。
之后还有两三?个拜月仪式, 等全部进行?完, 阔都萨满那边鼓声也停了:“礼成,请大汗和王后入帐吧。”
说完便听到她在帷幕外带人离开?了, 这时又有宫人走到边上,隔幕问道:“禀大汗,帐中果点茶水已齐备,是否需要召人进庭内听召唤?”
“不用,都下去。”
帷幕外宫人听令纷纷撤走,姬婴回头才?注意到大帐就搭在庭院最南边,那里早已开?辟了一条路出来,两侧也都是高高的帷幕。
一条色彩斑斓的长毯引着二人往大帐走去,只是这毯不厚,直接铺在草地上,多走几步还是有些硌脚。
姬婴停下来皱了皱眉,阿勒颜见状,也没?多言语,回身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步伐稳健地往前面走去。
她靠在他脖颈处,贴着炽热的肌肤,感受着从那里传来的阵阵跳动,将眼睛闭了起来。
走了约有五十余步,来到了这个新搭起来的白色大帐内,圆形帐顶是中空的,举目可观星辰月移。
帐内正中央放着一个圆形的巨大软榻,榻边设一小方几,点着微弱烛灯。
阿勒颜把她轻轻放在榻上,走到旁边拿起银壶和银杯倒了杯水递给她:“喝水吗?”
她接过来浅浅喝了一口,又递回给他,他接过来就着这杯子,将里面剩的大半杯水一仰头喝了。
随后他在榻边坐了下来,静静注视她片刻,微微一笑:“白日里画册所学,何?以见教?”
和暖的夜空中带着青草的芬芳,夹杂着身体散发出的浴后清香,闪烁烛光照在阿勒颜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愈显精致,姬婴看了看他饱满的唇峰,心头一动,凑过来轻轻将唇印了上去。
庭院中的宫人此刻都已远远退下了,帐外一片寂静好似旷野,在月光下如同一副静止的画作,只有大帐内烛火映出的模糊身影在晃动,不时传出几声低喃微喘。
这一夜姬婴睡得?极晚,也睡得?极不踏实,她辗转多梦,脑中全是碎片杂乱的话语。
“我?不会在漠北蹉跎一世。”
“要让柔然成为我?回朝的垫脚石。”
“回洛阳,将我?母亲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她在半梦半醒间紧紧皱着眉头,又听到师娘息尘在晋阳送别她时曾说过的话:“静玄,此去多劫,莫忘归途。”
这句话在她梦中声如炸雷,猛然将她惊醒,睁开?眼时,她看到帐顶天色已微微发亮。
姬婴坐起身,以手?扶额,深深吸了几口气,身旁阿勒颜感觉到她起身,也渐苏醒,伸手?揽过她的腰:“怎么起来了?”
“天亮了,我?想出去看看。”
阿勒颜也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好,我?陪你。”
帐中有宫人提前备好的长袍,她二人披衣靸鞋一同走出大帐,果然见红日刚刚从天边冒出,朝霞映满东方。
春日里的清晨还有些微微凉意,草地上满是露水,踩上去湿漉漉的,阿勒颜拉着她,走到帐外一张春藤长凳边,将帐内拿出来的软垫放在上面,一起坐下,静候日出。
坐了不多时,东方扶光渐出,日头一点点高升,离地面越来越远,姬婴回头见阿勒颜看上去还有些睡眼惺忪:“还困吗?今日没?有朝会,你再?进去睡会儿吧,我?自己在这里坐着吹吹风。”
可汗成亲礼后本该从第二日开?始连休十日朝会的,只是昨日因中原使团离城,所以还是在早晨开?了一场,休朝便改为从这日开?始。
阿勒颜揽过她的肩膀,将头埋在她颈窝处,闭着眼睛,声音懒懒的:“困,但是不习惯榻上没?有你在身边。”
姬婴低头轻嗤一笑:“这是从何?时起才?有的习惯?”
“就从昨夜开?始的习惯。”
这时从北边吹过来一阵微风,虽然日头已出,风一吹也还是有些寒津津的,姬婴把长袍领口收紧了些:“好吧,那回去再?躺会儿。”
说着起身往大帐走回,到了帐内,日光已照射进来,有些过于明亮,阿勒颜走到帐边将绳索一拉,中空帐顶合了起来,帐内又恢复了一片昏暗。
姬婴心中有事?,实在也睡不着,她侧身用手?托着头,看着躺下来不久复又睡去的阿勒颜,睡相莫名有些乖巧,浓密睫毛还在微微颤动,与往常在人前那副面若冰霜的模样?相比,有些判若两人。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低头皱了皱眉,这算是……情劫?
直到午初时刻,日头高升,她两个才?又从大帐里出来,从昨日泡温泉的回廊处走回了后殿,此刻宫人们已都在此等候了。
二人回内殿更衣毕,用过膳,又到内庭小帐里吃茶赏初芳,悠闲地度过两日春光,到第三?日一早,有宫人来禀:“察苏公主?前来贺喜,正在东侧殿吃茶等候。”
自从姬婴在成亲礼那日从别宫搬回了主?宫,察苏也在同日搬离了别宫,回到了她自己位于南苑的宫殿中居住,这几日她没?敢前来搅扰,到今日才?来到这边贺喜。
察苏与姬婴其实也只三?日不见,但这天她见姬婴从内殿走出来时,身上穿着一件柔然制式的百花长袍,头上还戴着镶珠额链,完全像个草原女子了,令她眼前一亮。
她忙站起身来,走上前拉住姬婴的手?笑道:“好了,如今真正是自己人了!”
随后见阿勒颜也从后面走了出来,察苏又走过去喜滋滋地行?了个礼:“给兄汗贺喜!”
阿勒颜这日心情极好,扶起她的胳膊笑道:“何?时这样?多礼起来。”说完便回身吩咐宫人传膳,三?个人往另一边侧殿走去。
察苏从一坐下,就开?始讲她今日路过自己殿外庭前,见草地上已开?了不少?小花,她本活泼而话多,跟阿勒颜完全是两个性格,但是一个讲一个听,倒也十分和谐,姬婴左右来回看着她兄妹两个,只觉得?此刻很是温馨。
等三?人用完膳,转到旁边厅中喝奶茶时,察苏又问起今年春蒐围猎的事?来:“听说阔都萨满已定下日子了,四月初二,算算还有十来日,兄汗想好今年头彩赏些什?么了吗?若是好的,那我?也去搏一搏!”
春蒐围猎是柔然春日里最盛大的活动,今年又是阿勒颜汗继位的头一场,自然是不能马虎的,所以头彩的奖赏是他一早就想好的,遂答道:“头彩赏我?那一把犀角弓。”
察苏一喜:“果真?”
“当然,君无戏言。”
阿勒颜所提的这一把犀角弓,是他从前在祖汗一场春蒐摘得?头彩所获,是一把稀世罕见的珍品,尽管许多年过去了,仍旧耀眼夺目,察苏见过好几回,但阿勒颜十分爱惜,不许她拿出去试手?。
察苏听说,立刻跃跃欲试:“那我?也要早早准备起来了,场地我?看已有人围起来了,我?今天就先去踏看踏看。”说完又转头看向姬婴,“昭文阿姊跟我?一起去吧!春日跑马,最畅快了!”
姬婴本坐在那里默默吃茶听他们说话,听察苏忽然提起她来,眨眨眼:“可我?……不会骑马。”
“啊?”察苏听了一愣,作为在草原马背上长大的孩子,她学会走路前就在马背上打瞌睡了,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可能有人不会骑马。
不过她马上又笑道:“那也没?事?,骑马很好学的,我?教你!”
阿勒颜听了皱起眉来:“骑装都未裁制,怎么陪你去?”
“不要紧,我?有jsg新做的还没?上过身,穿我?的就是了!”
没?等阿勒颜再?说话,姬婴爽快应道:“好。”
阿勒颜见姬婴兴致颇高,也便没?再?拦阻,看着察苏牵起她,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察苏先拉着姬婴回到了自己宫里,给她挑了身自己新做的大红色窄袖骑装,姬婴与她身量差别不大,试了试刚好合身,随后察苏又给她换上了一双软羊皮长靴,这本是她要送给姬婴的贺礼,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两个人整装完毕,趁这日天气晴好,她先带姬婴坐车到王宫马场,说先教她上马下马,等学会骑着慢慢走了,再?到春蒐围场去。
姬婴学东西快,不到两个时辰,已能自己骑在马上稳稳往前走了,察苏策马在她旁边笑道:“你看我?就说很好学吧?”
她两个在马上嬉笑着慢悠悠跑圈时,阿勒颜正在王宫后殿的东书房里看书,只是他想到姬婴头回骑马,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一页书翻来翻去的看,读了一遍又一遍,左右看不进去。
于是他站起身来,吩咐门?外宫人:“摆驾去马场。”
等他到马场时,察苏和姬婴还在里面跑圈,阿勒颜站在边上,一眼就看到了身着飒爽骑装的姬婴,在马上意气风发,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
姬婴此时已能驱马小跑起来了,也觉得?十分畅快,她早在来柔然的路上,就想过要找机会学会骑马,她想着也许有一天,自己需要骑在马上离开?草原。
阿勒颜不知她心中所合计的事?,只是站在马场围栏边,痴痴地看了许久,直到天色将晚,才?吩咐人过去,请她两个下马歇歇。
骑了这一下午,姬婴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其中关窍,也有些兴奋,跟察苏两个人,下了马说说笑笑地往外走着,看到阿勒颜站在边上等她们,姬婴也朝他笑着挥了挥马鞭。
她们刚走到马场围栏出口处,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到一旁马厩后面传来一阵喝骂:“把嘴给我?捂严实了,胆敢出声,我?扒了你们的皮!”

第26章 遇东风
众人听闻都纷纷侧目, 往那马厩后面望去,阿勒颜更是皱起了眉头,一旁的马场督官也听到?了, 心中暗骂后面那人,面上踧踖不安地讪笑道:“一定是马虜又犯错被训斥了, 有污了大汗清听。”
说完那督官给旁边负责牵马的一个主事使了个眼色,那主事立刻会意, 小跑到?后面低声吩咐了几句,那边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马场里有许多负责养马的马虜, 多半都是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战俘,地位极低,所以被管事的殴打?喝骂亦是常事。
但?就在那马场督官向阿勒颜解释的时候,姬婴站在旁边似乎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 于是她拎着马鞭,抬脚便要往后头走。
那督官见状,忙带着其余几个主事跟了上来,想要阻止她往后面走?。却又不敢直接拦她,于是只?得?一面走?一面慌慌张张地说道:“后头腌臜,不是贵人所到?之处,请王后留步。”
姬婴没搭理他, 仍旧往前走?着, 阿勒颜和察苏见状,也跟着走?了上来。
转过一片低矮的马厩, 迎着浓烈的马粪味道, 这一行人来到?了后排廊房外。
果然见有几个马场管事站在那里, 面前还有几个马仆,全都在用力地控制着两个跪坐在地上的女子。
其中一个高鼻深目的女子, 腿上正流着血,衣衫褴褛,嘴被一个马仆用布死死捂着,看向?那管事的眼神中满是杀气,丝毫没有求饶之意。
姬婴看到?这一幕站住了,察苏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吓了一跳,忙问那管事:“这是怎么回事?”
那管事的回头先看见姬婴,见她穿着名贵的骑装,以为只?是哪个来马场玩的宗室王亲家眷,并未十?分?放在心上。
不想一转眼又瞧见了察苏公主,随后又瞧见她们身后跟着一众内宫官,后面还隐约能看见可汗仪仗,果然不多时又见阿勒颜汗从后面走?了过来。
那管事的这才慌了,连忙跪下行礼:“不知大汗在此?,莽撞惊驾,请大汗恕罪!”
姬婴看了看地上那两个人,受伤的那个看上去是个北疆人,而她身后那个同样一脸狠厉的却是个中原面孔,姬婴皱了皱眉:“她们是什?么人?因何事喝骂?”
那管事的对?朝中之事并不熟悉,此?刻仍旧不清楚问话这位究竟是谁,又见她当?着可汗这样用柔然语询问,少不得?低头答道:“都是战俘,一个是北……北突厥来的,一个是中原来的,不服管教,是以稍加训斥。”
听他说出“一个是中原来的,不服管教”这样的话,站在一旁的马场督官眉心一跳,眼前这位王后也是中原来的,地上那个中原战俘正是两年前柔然与?中原在漠南一战,从沙场上绑回来的。
也正是因这一场战,让中原陪送了一位和亲公主来,这管事此?刻岂不是当?着矮人说矮话,这叫王后面上如何过得?去?
于是他连忙走?上前踹了那管事的一脚:“哪有这样管人的,还不快叫人松手。”
但?那几个合力压制的马仆似乎有些惧怕她两个,听督官说要松手,却并不敢真的松开,只?是将那受伤女子嘴上的布拿了下来,又稍稍减了几分?力气。
察苏在一旁看了,眉间紧蹙,又回头看了一眼阿勒颜,见他面色冰冷,神情中带着些愠色。
“谁叫你们这样对?待战俘的?”
在场的督官和管事,以及一众马仆听见阿勒颜汗有些动怒,都慌忙跪了下来,不敢辩解。
这些战俘原本是老可汗从各地凯旋后,叫人将所擒将领,带回可汗庭劝降的,但?老可汗没过多久便坠马而逝,后来继位的纳叶钦汗对?招降他国将领并无?兴趣,遂将所有人打?发到?马场为虜。
如今阿勒颜汗即位不久,马场的人对?这位新汗还不太了解,所以仍旧按照纳叶钦汗在位时的规矩,视这些被俘将领如仇敌,每日?肆意驱使苦力,动辄打?骂不休。
那督官深深低着头:“是……是先时纳叶钦汗吩咐的,不许给这些人稍好颜色。”
阿勒颜冷哼一声:“纳叶钦汗,你倒恭敬。”
自他即位后,已废黜了纳叶钦的汗位,将他从历代可汗中抹除,朝中只?称其为“先长?子”,那督官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忙将头低到?地上:“下官失言,请大汗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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