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绯红,水眸莹润,羞怯又恼怒的模样?,让他想起幼时?养过的狮子猫,也是这样?傲娇又可爱。
它讨厌小朋友,却又没法挣扎出他的掌心,到最后,竟是彻底习惯了,见到他便会乖乖爬上来,任他抚摸。
白皎缓了缓,才从假山里出来。
她终于看清他的样?子,年轻俊美,黑色眼眸幽暗深邃,盯着她的时?候,似是暗夜丛林里匍匐的强大肉食者,而她,是他盯上的唯一猎物。
白皎紧张地舔了舔唇,也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唇角微不可察地翘起,哼,还算他有?眼光。
一阵沉默。
白皎打算出动出击:“你是谁?”
“跟我?走。”
他们?同时?出声,惊讶地看着对方。
她眨了眨眼,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要她真?就一直怯懦软弱下去,白皎绝对做不到,所以,她轻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如一轮初升的皎月,动人心弦。
忽然,变故陡生?,凌乱的脚步声自后方传来。
白皎心头?咯噔一跳,扭头?朝一侧看去,一群小厮簇拥着红色喜服的英俊男人,正是今天的新郎官,殷清钰。
见到她之后,殷清钰眼神微闪,眸中浮起一丝欣喜,更多的则是恼怒。
白皎皱紧眉头?,真?是晦气?!
殷清钰目光一转,看到她身边的男人之后,神色震惊无比。
“陛……堂哥。”他急忙调转口吻,见他一身墨色云纹对襟大氅,头?戴紫金冠,俨然一副低调装扮,他自然要隐瞒下去。
只?是心中很是诚惶诚恐,毕竟,眼前这人,掌控他的生?杀予夺。
后者一脸淡然,从他的态度隐约猜到些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从今日起,谁也不能再觊觎她。
他牵起白皎的手,紧紧握住,仅仅只?是单纯的触碰,就令他心跳飞快。
男人垂下眼睑,遮住眼底叫人心惊的独占欲,说?道:“不知堂弟能否割爱。”
殷清钰一怔,旋即,他笑了起来:“抱歉,堂哥你可能误会了,她不是府中的丫鬟,是我?偷跑出来的妾室。”
看向白皎。
白皎脑袋上插满了小问号:妾室?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被他狠狠恶心了一把,白皎正要解释,殷清钰难得?聪明一回,完全不给她机会,一脸深情地说?:“她是我?心爱之人。”
“皎皎,不要任性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他笑得?宠溺又纵容,“别玩了,还不快过来。”
白皎想吐。
第一反应看向身侧的男人,后者面无表情,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皎晃了晃交握的双手,解释道:“我?不——”
“皎皎,别闹了。”殷清钰打断她的话,主动牵起她另一只?手,深情款款地说?:“我?知道你生?气?我?娶妻,想要让我?后悔,我?现在已经后悔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只?求你,别离开?我?。”
白皎:!!!
她扭头?去看他,径直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后者也在看她,那双黑如浓墨般的眼瞳里,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
白皎下意识收紧指尖,朝他眨了眨眼。
殷九黎松开?手,沉声道:“即然这样?,是我?误会了。”
白皎睁大双眼,尽管知道他没有?记忆,不会相信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失落感还是接踵而至。
殷清钰躬身道谢:“多谢堂哥海涵。”
殷九黎淡漠一笑:“堂弟,今日是你成亲的日子,不要误了吉时?。”
殷清钰一怔:“谢堂哥教诲。”
他指挥下人:“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送皎皎回去。”
“是是是。”下人们?忙不迭点头?,态度恭敬,动作却一个比一个强硬。
离开?时?,她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男人仍站在那里,静默伫立,如同一尊沉默威严的雕塑,那双黑色深邃的眼睛,越过众人,直直与她对视。
莫名地,她像被他感染,生?出一种从容淡定的心情。
白皎下意识攥紧掌心,抿了抿唇。
殷清钰声音极冷,听得侍从们恨不得多长两条腿,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屏退其他下人后, 他才?笑着看向白?皎, 眼中却无一丝笑意:“白皎, 你?怎么这么不乖呢。”
他念着白皎的名字, 再无往日半分亲昵。
白?皎默不作声。
殷清钰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忽然钳住她?的下颌,阴沉地警告:“我告诉你?, 你?只能是我的人, 别想着其他人。”
白?皎一把拍上他的手背, 男人唇边笑意凝滞, 散发出浓重的危险:“皎皎, 难道我对你?还不好吗?”
他以为自己会看见她?惊慌失措,诚惶诚恐的模样,却只看见她?毫不避让的黑眸,幽暗又坚定。
不需要出声, 殷清钰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心头蓦地一沉, 不该是这样。
他自觉自己给予她?梦寐以求的一切,从?一介民女到惠王府世子的房中人, 旁人做梦都想要的泼天富贵,她?竟然完全不在意,还敢试图出逃!
殷清钰攥紧手掌, 胸口?蓦地生出一团火气。
阴鸷的视线细细描摹起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娇美面容,片刻后, 他才?猛然回神。
她?不是她?。
殷清钰目光闪烁,思绪回到从?前?。
从?小到大, 他一直梦见同一个女子,梦中的女人有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她?对他意义非凡。
他的父亲惠王风流成性,妾室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而他母亲惠王妃却只有他一个儿子,她?唯恐殷清钰被?那些?庶子比下去?,从?小就对他格外严苛。
殷清钰努力学习,背诵四书,从?小便比普通孩子早慧,可他也是一个人,他也会觉得疲惫。
直到遇到她?。
美轮美奂的宫殿中,她?美如神妃仙子,在他想要逃避繁重的课业,逃避压迫之时,是她?默默鼓励自己,支持自己。
也是她?时时入梦,和他聊天,嬉戏,只是,让他不理解的是,她?时常愧疚地看着他,直到他成年那一夜。
她?忽然出声,告诉他,让他等着她?。
她?会来找自己。
梦中发生的一切,殷清钰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长大后他不近女色,恪守承诺,只为等她?。
可他等啊等,总是不见她?来找他。
明明自己信守承诺,她?却食言了。
他猛地攥住白?皎手腕,眼底血丝弥漫,爱与?恨都在眼中纠缠,因为几乎一样的面容,一部分情绪也转移到了白?皎身上,他恨声道:“你?怎么能背叛我?你?怎么能离开我!”
白?皎眉头拧紧,这人是不是疯了?
手腕上的疼痛倏忽扯回思绪,叫她?疼得直皱眉头,不用?看也知道,手腕肯定被?他攥出淤青。
白?皎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反射性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冷淡的态度深深刺激到疯癫边缘的殷清钰。
男人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脸上,晦涩难辨,一会儿像是在看她?,一会儿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白?皎,你?要乖乖的,乖乖待在这里。”他喃喃呓语,暗含威胁。
即便知道她?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只凭这张脸,她?也不能走?!
这是他能抓住的唯一东西了。
白?皎迎上他堪称癫狂的目光,深深觉得,他肯定有病,谁家好人这么疯啊!
历劫下凡的她?根本没?有前?世记忆,自然也听不懂殷清钰的话。
但她?知道一件事,她?不喜欢殷清钰,对方?也不是她?要找的恋人。
殷清钰将她?陌生的眼神尽收眼底,心头骤然一沉:“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想他?”
他忽地冷笑一声,高高在上地蔑视起来:“你?这样卑贱的平民,若不是幸运,恐怕连我惠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他顿了顿,阴冷无比地说,“堂……他那样的人,更不是你?能肖想的。”
白?皎惊愕抬头,对上他阴沉瘆人的目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被?他殃及池鱼,哪知道,这动作瞬间刺激到殷清钰,他一把抓住少?女细嫩的手腕,强硬地扯到身边:“白?皎,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他待她?这样好,怎么她?就是不知足?
白?皎全身紧绷,令人寒毛直竖的不安感?袭上心头,下一刻,世界一阵天旋地转,白?皎根本来不及反应,后背重重砸在床上,幸好上面还有一层被?褥缓冲,否则腰上早就磕出一大片青紫。
不等人喘口?气,殷清钰已经压过来。
“撕拉”一声。
裹紧的领口?狠狠扯开,白?皎呼吸一窒,被?他这副野兽似的模样弄得头皮发麻,眼睛睁大,浮起明晃晃的震惊。
不是,他不是不行吗!
自从?被?带进惠王府之后,殷清钰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用?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她?,至于?其他出格举动,倒是没?做过。
可他又表现的那么爱她?,虽然白?皎总觉得,他有点假假的。
好像透过她?,在看其他人。
言归正传,以上种种行为,都让白?皎以为他根本不行,狠狠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他一直是装的!
混乱中,她?飞快转动脑子,膝盖一屈,在男人压过来时,朝中间狠狠一顶!
她?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农家女,父母再怎么如珠如宝的对待,也要帮忙干活,因此,力气着实不算小。
更何况,后来父母双亡,白?皎要养活自己,更是下了苦功夫,完全不是殷清钰这个养尊处优的世子能抗衡的。
即便他是个男人!
被?击中要害的殷清钰瞬间表情扭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红了脸,白?皎轻轻一推,他瘦弱的身体就翻倒在地,弓着腰几乎蜷成了煮熟的虾子,用?了不知多大的耐力,才?没?让自己惨叫出声。
啊,好惨。
白?皎顺势抱住被?子,遮住身上凌乱的衣裳,才?泪眼汪汪地看向床下的男人,全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瑟瑟发抖。
怒不可遏的殷清钰一抬眼,瞥见她?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魂牵梦绕的面容就在眼前?,胸膛里熊熊燃烧的怒火猛地被?水浇熄。
他是不是疯了,竟然想要强迫一个替身!
还丢了这么大的脸!
殷清钰绷紧下颌,神色阴沉骇人,他想起身,却大大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钻心的痛楚让他瞬间脸色扭曲,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踏出这里一步,也禁止和任何人见面!”他中气不足地抛下一句狠话,撑起身体,完全不想待在这里。
白?皎眨了眨眼,看见他踉踉跄跄离开的脚步,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身残志坚!
门外,守门的心腹阿浩听见声音,一抬头,见自家主子满头冷汗,登时愣住了,他狠狠打了个激灵,立刻小跑到跟前?:“世子爷,您怎么了?”
殷清钰搭上侍从?手臂,整个人有了支撑点,才?觉自己好多了,转而看向紧闭的房门,声音隐含愠怒:“把这里给我封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
阿浩听得心中咋舌,暗想,这是气狠了,竟然要禁足,而且听世子话里的意思,连伺候的奴婢都不给一个。
阿浩忍不住问他:“那饭食?”
殷清钰淡淡瞥他一眼:“你?知道该怎么做。”
阿浩心头一跳,连忙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世子有点虚弱,动作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潇洒自如,阿浩不禁浮想联翩,世子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
殷清钰余光瞥见他的眼神,不禁脸色阴沉:“你?想什么呢?”
阿浩反应极快地说道:“世子爷,要奴才?扶您去?主院吗?今儿个毕竟是您大喜的日子。”
他不说还好,说了之后,殷清钰彻底黑沉下脸,仿佛下一秒,就能沁出水来。
他现在这副样子,能去?干什么?
殷清钰张了张嘴,正要吩咐阿浩扶他去?书房,忽地皱紧眉头,这桩婚事是陛下亲指,若他不去?,一旦事情传出去?,不止自己名声有瑕,还会招惹来其他不必要的是非。
他沉吟片刻,说道:“扶我去?主院。”
入目一片鲜红,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铺张奢靡的布置也格外刺眼。
殷清钰叹了口?气,府里为了这场婚事,准备了不少?时间,务必要让新娘子看到王府的诚意。
这就要提到惠王府如今的处境。
惠王乃是大行皇帝的亲弟弟,野心极强,早在大行皇帝身体不行时便开始下注,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登上那个位置的,不是惠王最看好的三皇子,也不是朝臣所向的六皇子,而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子——殷九黎。
殷九黎英武不凡,可惜生母早逝,无人庇护,一直觊觎皇后之位的张贵妃几次被?大行皇帝以先皇后为挡箭牌,不得上位,便迁怒到先皇后唯一的儿子身上。
彼时,殷九黎不过十岁,便被?张贵妃算计,派去?镇守边境,北地风声猎猎,苦寒无比,说是镇守,实则是明褒暗贬,将他驱逐出权力中心。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以为的早就踢出皇位角逐的人会在所有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亲自率领雁翎军回京,皇城指挥使更是不知何时成为他的人,在大行皇帝驾崩之时,开城迎君,殷九黎直取皇位。
殷清钰当时年岁不小,跟在惠王身边,亲眼目睹那惊世骇俗的一幕,黑压压的雁翎军如黑云摧城,滚滚而来。
六皇子被?三皇子砍头,三皇子洋洋得意之际,一道箭矢陡然刺穿眉心,众人震惊不已,顺着箭矢轨迹望去?,只见弯弓射箭之人,正坐于?马背之上,黑金甲胄冷硬无比,袍服猎猎作响,正是英武非凡,如战神临世的殷九黎。
他似有所觉,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众人,一刹那,殷清钰全身颤栗,只觉夜风也浸透了血腥味。
不过一夜,京都的天变了。
下注失败的惠王急于?转圜,获得新帝信任,殷清钰自然也知晓,只是没?想到,事情兜兜转转,竟落在他自己身上。
因为他这桩婚事,便是惠王取信陛下的代价。
沈太傅是三朝元老,门生故交遍布天下,可以说,他的地位如国之柱石,牢不可破。
而他迎娶的对象沈如意,正是沈太傅最宠爱的孙女,他曾听闻沈如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从?未想过,对方?会求皇帝下旨赐婚。
等殷清钰得知时,一切已由不得他。
他的父亲母亲满意,沈太傅沈如意满意,所有人都很满意,除了他。
阿浩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主子,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暗暗着急,这可是大喜的日子,世子爷这副模样,万一被?人看见……
他不得不小声提醒:“世子爷,主院到了。”
殷清钰收拢表情,微点下颌,这才?看向紧闭的房门,下一刻,他推门而入。
房间里燃烧着龙凤喜烛,烛光映亮整个视野,千工拔步床上,穿着红底锻绣如意云纹的新娘端坐其上,宽袖窄腰,散开的精致裙裳下,微微露出一点红绸鞋尖。
她?头上盖着鸳鸯戏水的盖头,红色流苏蜿蜒坠下,烛光下,勾勒出一点温馨之意。
“世子爷。”两侧丫鬟行礼之后,鱼贯而出,不忘掩上房门。
听到声音,作为新娘的沈如意下意识攥紧手掌,低垂着头,脸上一阵阵发热,她?看不见,也能猜到,自己肯定脸红了。
尽管婚事是她?求来的,可这也是她?第一次嫁人,之前?的勇气仿佛都在求婚时耗干了,这会儿只剩下满腔的紧张、羞赧,还有隐隐的期待。
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相反,还很庆幸。
一线烛光映入眼底,大红盖头被?掀开,烛光下,沈如意脸颊绯红,清丽脱俗的容貌如荷苞初绽,她?羞赧地抬起眼帘,望向自己的夫君。
只一眼,她?便定在原地。
殷清钰淡淡收回视线,脸上无悲无喜,确实很漂亮,不是他喜欢的人,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夫君。”沈如意捏紧指尖,柔声唤道。
殷清钰应了一声,看也不看一旁的合卺酒,直接告诉她?:“你?是我的世子妃,我会永远敬你?。”
“我们安置吧。”
沈如意脸色煞白?,错愕地看着他:还有合卺酒……”
殷清钰一怔,满不在乎道:“今天太晚了,以后再说。”
说完,他自顾自脱下外袍,他的态度简直如琉璃一般,一眼望得到底,挂上外袍,他似乎发现不对,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新娘子:“你?怎么还不安置?”
沈如意强忍羞赧,伸手要帮他:“夫君,我来帮你?。”
男人猛地躲开,脸色很不好看,硬邦邦地抛下一句话:“不用?。”
他说完和衣躺在外侧,看也不看她?,便径直闭上眼睛,仿佛真的累极了,睡着了。
沈如意咬着下唇,望向一滴一滴的烛泪,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这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啊,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收场。
第二天一早,殷清钰便带着妻子沈如意拜见公婆,她?是书香门第,礼仪规矩自然都上佳,惠王妃更是满意无比,当场褪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嘱咐她?好好操持家务。
她?怎会不满意。
儿子娶了沈如意,有沈太傅这样一个助力,沈祭酒这样的岳丈,成算只会越来越大,看吧,那些?庶子,他们加起来捆成一团都不如她?的儿子!
“小姐。”回去?的路上,云萝忍不住出声。
沈如意眉头微蹙:“云萝,你?该叫我夫人。”
云萝从?善如流,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四周,丫鬟婆子都在远处,她?担忧地看向自家小姐,不,夫人:“你?没?事吧,”
云萝自小照顾沈如意,是她?身边最稳重聪慧的大丫鬟,听她?这么说,沈如意立刻明了:“怎么了?”
她?低头,拨弄着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遮住眼底的忧愁。
就在刚才?,拜见公婆之后,殷清钰连做戏都不肯,找了个借口?便与?她?分道扬镳了。
沈如意心思细腻,怎会看不出他在说谎,她?并不觉得气馁,毕竟,这桩婚事是她?强求来的,他不愿接受自己很正常。
她?相信,时间能证明她?的真心,时间也会让他真正爱上自己。
就在她?给自己鼓舞打气之后,云萝却告诉她?一个惊天秘密:“小……夫人,我听说姑爷、姑爷他……”
“你?支支吾吾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说吗?”沈如意拧眉,狐疑地看着她?。
云萝硬着头皮,小声继续:“我听说姑爷他金屋藏娇了一个女人,如今就在月露院住着。”
声音极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落在沈如意耳朵里,不啻于?一道天雷,陡然在头顶炸开,直叫她?三魂出窍。
“你?说什么?”她?死死捏紧手帕,直勾勾地盯紧云萝。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她?知道云萝不会无的放矢,可是,这一刻,她?竟然希望她?在撒谎,她?在骗自己。
一颗心更是又酸又涩,活像泡进醋水里,沈如意拧着手帕,恍然大悟。
难怪新婚之夜他会那样冷淡,他会那样说,原来,原来他早就有了别的女人。
“夫人。”云萝赶忙搀扶她?,“姑爷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我听错了。”
沈如意声音平淡:“云萝。”
云萝恭顺垂眼:“夫人。”
“把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沈如意正色道。
“是。”
沈如意遮去?眼底积蓄的风暴,她?不会认输的,普天之下,除了公主,有多少?人能比得过她?家世显赫,更何况是一个藏头露尾不敢露面的妾室,定然身份极低。
可想是这样想,在明确得知月露院的方?位后,沈如意还是挥退其他下人,只带着云萝等几个心腹去?了。
她?忍不了!
远远的,便见月露院外守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凶神恶煞地盯着外面,沈如意走?上前?,小厮立刻把守院门:“这里不让人进。”
云萝:“你?是何人?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眼前?这位,可是府里的世子妃。”
小厮闻言一怔,忙诚惶诚恐地屈身:“世子妃息怒,小人、小人……”他一边弓下腰,一边磕磕绊绊地解释:“小的也是奉世子爷的命令,不能让其他人进来,求求世子妃您行行好,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
沈如意眼中划过一抹暗芒,淡淡扫了眼小厮身后,大门紧闭,寂静一片的露月院。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装作不在意,大度离开。
见她?们一行人离开,小厮才?敢擦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一行人走?到无人的小路,云萝终于?忍不住,为主人抱屈:“夫人,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肯定是那个贱人,故意勾引世子,勾得世子为了她?,连身份都不要了。”她?心头不忿,忍不住说。
沈如意:“闭嘴!”
她?厉声呵斥,眼神凌厉,语气前?所未有的冷肃:“云萝,你?是我身边的丫鬟,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此事休要再提。”
云萝悻悻垂下头。
她?并未看见,沈如意手中,那方?真丝织就的丝帕已经皱皱巴巴,彻底不成样子。
月露院里。
白?皎不知道新娘子已经来了一趟,就算知道来也不以为意,还不如现在的状况让她?忧心呢。
如她?所料,自己又双被?关起来了,小桃也不见了,除了一日三餐时,房门会打开,其余时间见不到丁点儿人影。
白?皎坐在梳妆台前?,镜中少?女也在看她?,她?微微一笑,镜子里,少?女笑容灿烂、明艳,如天光明彻耀眼。
对于?这些?为难,白?皎根本没?感?觉,她?又不是娇小姐,离不开人侍奉。
她?相信,殷清钰这段时间都不敢来院子,哦,还有点后悔,当初下脚太轻,怎么就没?把他给踢爆呢!
至于?那天碰到的恋人,白?皎淡淡一笑,并不心急。
第一次见面已经有了,第二次还会远吗?
说她?自信也好,自负也罢,白?皎托腮,趴在梳妆台上,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可不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弯唇一笑,不胜狡黠,镜子里的少?女亦是灵动非凡,像极了狡黠可爱的狐狸。
原本打算再次逃跑的白?皎,突然就不着急了。
一是暂时没?机会,二是她?想到另一个主意,既能光明正大的离开,又能报复殷清钰。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逝去?。
白?皎依旧宅在院子里,这次不是被?迫,而是无聊,早在前?段时间,她?就被?殷清钰放出来了,他好像只会这种手段了。
白?皎之所以不露面,是她?正等一个时机。
只是,在此之前?,一个不速之客率先到来,打破了宁静安稳的日子。
“你?就是白?皎?”
沈如意瞥见她?,眼眸微闪,开门见山地介绍起自己的身份:“你?应该没?见过我,我是自请陛下赐婚给世子爷的世子妃,沈如意。”
她?眼含得意,因为她?会因此诚惶诚恐。
出乎意料,白?皎没?有表现出丝毫惶恐,甚至连紧张都没?有,只有一抹讶然,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垂落,如蝶翼震颤,她?在心里嘀咕,自请赐婚,世界上还有这么傻的人吗?
“我是白?皎。”她?坦然回应,姿态悠然,这一幕落在沈如意眼里,令她?下意识绞紧手帕,只觉得她?是有恃无恐。
毕竟,就这几天打探到的消息,她?已经知道,殷清钰有多宠爱这人,瞧瞧,连她?这个世子妃,几次三番,都见不到她?。
白?皎要是知道她?的想法?,恐怕要笑死,什么宠爱,明明是恼羞成怒。
可惜她?不知道,错过了这个笑话。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白?皎也不紧张,无聊地把玩起茶杯,茶杯的瓷白?釉面都不如她?的手指白?皙。
她?的指节修长有力,仿佛能够透过细嫩的肌肤,看到完美的骨骼结构,柔软指腹泛起淡淡的红,十指纤细,宛若白?玉精雕细琢而成,泛起淡淡的诱人光泽。
沈如意看得失神一瞬,反应过来后,不禁心头一酸,隐晦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眼眸盈盈,唇红齿白?,宛若初生晨曦,皎洁明月,就算是她?,也不得不夸一句娇艳动人。
想到这次的来意,她?强自镇定下来,率先出声,打破寂静:“白?皎,你?想离开这里吗?我能放你?离开。”
白?皎曾经试图逃走?,即便殷清钰事后下了封口?令,可它既然发生过,就会有迹可循。
沈如意最初听到时很是不忿,后来转念一想,这倒是一个突破口?。
因为,她?既然能这么做,就代表她?不喜欢殷清钰。
如果白?皎离开了,夫君的眼神,是不是就会放在自己身上呢?
白?皎闻言惊讶抬眸,沈如意胜券在握,淡笑着说:“事后,我还会为你?准备一个新户籍和盘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要离开京都,永生永世不能回来。”
她?静静等着白?皎回答,从?容淡定,自觉她?一定会答应。
下一刻,女人脸上笑容宛若风干的腊肉,僵硬地挂在唇边。
白?皎摇摇头:“我不信。”
她?可不敢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一个只见一面的陌生人,尤其这个陌生人,还是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大情种!
沈如意眼神发冷,强硬道:“你?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农女,有什么资格在本世子妃面前?说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恐怕连个名分都没?有!”
先礼后兵,说的就是现在的沈如意。
她?在殷清钰面前?柔弱可人,不代表这就是她?的本性,倘若她?真如此软弱,根本不会央求爷爷向陛下请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