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黎眼底掠过一丝暗沉,淡声说?道:“对?。”
白皎:“我有?四种办法,其中三种基础容易,最后一点比较难,你可以只听前三种,只要做到?前三种,灾情就能缓解不少。”
她的?声音平静温和又有?力,认真的?模样让他愣怔一瞬,直到?听见白皎发问,他才蓦然回神?:“难?有?多难?”
“不如?四种全告诉我。”声音温和却有?着不容更改的?坚定。
白皎:“好啊。”
她的?黑眸清亮,提起自己擅长?的?东西,散发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自信明艳:“第一种是以工代赈,将分散在京都的?流民聚集起来,组织调粮他们干活,可以兴修水利,疏浚河流……”
“总之,各种工作都可以。这些灾民们身无分文,无所事事,如?今有?官府支付报酬,他们有?了工作就不会乱跑,还?能预防犯罪,维护京都治安。”
“其二是调粮,从丰收地区调粮去灾区,又或者把灾民分散成片送到?丰收地区。
“第三种是搭棚施粥,灾民就不会因此活活饿死,粥里可以加沙砾,防止其他生计轻松的?人占便宜。”
“至于最后一个……”她笑着看他,“你是殷清钰的?堂哥,应该也是亲王的?儿子吧?”
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可她前面字字珠玑,殷九黎不会真以为这是随口一说?。
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指尖微微蜷起,无法言喻的?情绪在他心头激荡,她提出的?种种政策,与他有?一些重合,只是一些事情,经?由她指出,比他想的?更细节,更贴切。
比如?养恤施粥,他便没想过,往粥里撒上沙砾,用来杜绝那些占便宜的?小人。
在边疆数年,他很清楚,人心本就贪婪。
正如?此刻的?……自己。
殷九黎攥紧拳头,声音裹上一丝沙哑,模棱两可地回答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皎眉眼弯弯,那张娇艳的?脸蛋霎时写满自信与张扬:“当然是因为最后一种办法。”
“我听说?洪灾范围很大,几乎覆盖整个西南,无数灾民流离失所,而陛下,登基不过一年,又是空降,就算掌握着庞大的?雁翎军,朝臣不敢反对?,却也堵不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
白皎感叹一声,余光瞥他一眼。
殷九黎端坐自如?,目光幽暗闪烁,他的?声音低沉似沉寂的?海底,以一种轻嘲口吻说?道:“难道不是吗,杀父弑兄,冷血无情。”
“你也听说?这种流言了?”白皎惊讶。
他蓦地抬头,纯黑色的?眼瞳紧紧摄住她,声音不知是从喉咙了挤出,还?是从心头响起:“难道你有?什么见解?”
白皎浅浅一笑:“什么见解,我又不在宫变当场,我怎么知道真实?情况,这些流言都是有?心人操控,不过我有?眼睛,看得见京都的?改变。”
“陛下是个英明神?武,知人善任的?好皇帝。”她下定结论,“而且,他也不会在乎这些流言,为君者心有?沟壑,强大的?人才不会在乎蚊蝇的?挑衅。”
她说?得从容又坦然,耀眼光彩尽数拢进那双如?星般璀璨的?眼睛里。
那一刻的?悸动如?春日里一声惊雷,滚滚奔流的?河流,叫他全身激荡,从未有?人与他如?此契合。
殷九黎死死按耐住种种情绪,这一刻,竟生出一种念头,他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就是她。
安静点。
别吓到?她。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面上一片平和,只有?漆黑的?眼睛,散发出幽幽光彩:“也许吧。”
白皎不满意他这个回答,不禁瞪他一眼,什么叫也许吧?要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她才不会轻易放过。
“我说?这事儿就是想问你,你跟陛下关系好吗?”
殷九黎眼底流露出一丝惊愕,白皎笑着解释:“我说?的?第四种办法,需要陛下的?大力支持。”
她徐徐道出方法:“对?朝廷来说?,安置灾民肯定需要一笔庞大的?钱财,我的?第四种办法,能让国库省下一大笔钱。”
“由陛下出面,召集天?下豪商为洪灾出钱出粮,当然不是张嘴一说?,你可以说?服陛下写上几份墨宝,写上行善之家之类的?赞誉,树一块丰碑,刻上赈济灾民的?商人名字,我保证,他们肯定热烈响应,陛下也能借此扭转名声,虽然蚊蝇声音微弱,但?是总在耳朵边吵嚷,也很烦人啊。”
至于她的?自信,自然是因为古代政策,士农工商,商人最低,作为社?会底层,有?扬名天?下的?机遇,在上位者面前露脸的?机会,但?凡不是傻子,都不会错过!
白皎小脸微扬,眼含得意,自己这个主意出得真是妙,就是,他怎么不说?话?
她疑惑地朝男人看去,对?面人眸色幽暗,漆黑眼眸犹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正深深凝望自己。
白皎顿了顿,才紧张地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这方法很好,我……陛下,一定会很满意。”
白皎:“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说?的?。”
或许是知道他对?自己的?纵容,在他面前,她下意识放开很多,指着自己说?:“你知道我最满意自己身上什么地方吗?”
男人摇头不语。
白皎笑容灿烂明艳:“是我的?头脑,你不懂,我这种聪明人的?苦恼。”
末了,她幽幽叹了口气。
很可爱。
殷九黎微微勾起唇角,那张向来冷肃的?面容,此时竟露出点点温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我帮你擦头发吧。”
白皎:???
她一脸懵逼,上一秒还?在谈论国家大事,下一秒就听对?面那人关心起她湿漉漉的?头发。
殷九黎不等她回答,已径直起身,拿着毛巾一缕一缕擦干她长?发上的?水渍。
白皎手?足无措,如?玉的?面庞染上一抹薄粉色:“你、你……我还?没答应你。”
“那你骂我。”
“你怎么这样,无赖!”
“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关心你也算错吗?”柔软且极富光泽的?长?发在修长?指尖穿梭,携裹着她身上馨香的?发丝偶尔缠上指节,留下沁凉痕迹。
殷九黎垂眸,敛去眼底暗涌。
白皎沉默片刻,婉拒道:“我自己也可以。”
她未曾动作,全身却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低垂,殷九黎皱紧眉宇:“你很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再不放开,我要翻脸了!”
“是吗?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
他忽然有?些庆幸,当初,她找上的?是自己。
白皎听见他的?话,却瞬间脸色惨白,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一层雾色,似是哀伤又似绝望:“你也跟他一样。”
莫名地,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从未有?过的?慌乱令他懊悔不迭,着急解释:“我并非那个意思。”
她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那是什么意思?”
她厌弃地说?:“我不想——”
声音戛然而止。
殷九黎捂住她的?嘴唇,心里隐隐预感到?她要说?的?话,他揽着她的?腰肢,连声道歉:“抱歉,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
为了她,他甘之如?饴地低下头。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已经?娶妻的?殷清钰,殷清钰骗了她,欺辱她,和他相提并论,是对?他的?侮辱,他和殷清钰绝不一样。
殷九黎紧紧注视她:“我保证,我永远不会逼迫你。”
白皎抿着红唇,不欲多说?,她别开目光,着重重复道:“谁管你这些。”
“我帮你把事情完成之后,你要帮我离开王府。”
她眼中满是对?殷清钰的?深切厌恶,她不喜欢他,还?很讨厌。
这丝欢喜冲淡了他心中黯然,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殷九黎顿了顿,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会那么厌恶他?”
白皎笑了:“因为他是个混蛋,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她气得全身发抖,明亮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你应该调查过我的?身份,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之前在曲水河边居住,后来意外救下殷清钰,他说?要报答我,我当然答应了。”
男人眼底掠过一丝惊愕,大概是没想到?白皎这么坦诚。
白皎看的?清楚,但?她毫不在意,直白道:“你很惊讶?”
“做好事不求回报,只有?圣人才能做到?,我只是一个普通小百姓,每天?都得为生计发愁,好不容易救了个贵人,我有?什么清高的?资格。”
“但?是——”她顿了顿,恶狠狠地磨了磨犬齿,“我没想到?,堂堂世子爷会这么抠门,什么报酬都没有?,还?强掳我进王府。”
“那天?他说?的?好听,我要信了他,才是傻瓜。”
“他若真爱我,会至今让我还?无名无分的?待在王府吗?他不爱我,只是拿我当替身,我连个小妾都不如?,无缘无故地被他困在这里,他娶了妻子,人家身份高贵,又有?家人撑腰,我有?什么?殷清钰害死我了!”
“所以,我恨他!”
白皎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人!”
她怒气冲冲地控诉,连带迁怒起眼前人。
殷九黎闻言一怔,第一次见到?这样不讲道理的?女人,纯黑色的?眼眸闪过一缕暗芒,故意问她:“我也是坏人吗?”
白皎舔了舔唇,发现自己迁怒了无辜的?人,面对?他的?视线,不由一阵躲闪:“除了你。”
他忽地低声笑了起来,低沉清冷的?笑声驱散了愤怒,让她理智回神?,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你是故意的?。”
“亏我觉得你是个好人,竟然这么欺负一个小女子,你羞不羞呀!”
殷九黎神?色认真:“小女子?我看大丈夫都没有?你这样聪慧坚韧,放心。”他低垂下头,黑眸映照出少女如?玉的?小脸:“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白皎微微抿唇,男人高挺的?鼻梁近在眼前,那双黑色眼眸如?深邃的?夜空,熠熠生辉。
仿佛一抬头,就能碰到?他。
已经?越过了安全距离。
逼仄感如?影随形。
她下意识往后退,才惊觉自己被他圈在怀里,避无可避。
他身上的?沉香气息低沉且厚重,一缕淡淡的?清苦弥漫鼻尖,白皎不由仰头看他,男人低垂着头,阴影漫上他俊美?如?神?的?面容,渲染出禁欲般的?肃穆感。
落针可听的?室内,只余下轻缓缠绵的?呼吸声,以及,她不受控制的?心跳。
“砰砰砰——”
她怔了怔,直到?屋外响起一声猫叫,才蓦地回神?,飞快挣开他的?束缚。
白皎低垂眼帘,突然生出整理衣角的?兴趣,白皙修长?的?指尖抚平褶皱,温吞地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以后再联系。”
“好。”他笑着看她,眼眸幽暗。
没人知道他有?多懊恼,只差一点点,不过这缕懊丧很快又因她躲闪的?动作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愉悦与欣喜。
这是不是代表,她并非毫无感觉。
心中转过千头万绪,都化为一声来日再见。
白皎:“再见。”
片刻后,她轻轻笑出声来,之前的?恨意、羞赧,此时尽数化为灵动的?狡黠,虽然骗了他,可他不是也骗了她吗?
白皎理直气壮。
况且,她的?喜欢是真的?。
她的?爱,也是真的?。
她知道自己性格恶劣,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明明是他先忘记了她,每一世都要她来找他,唉,白皎托着脸,手?肘撑着桌面,惆怅地叹了口气。
尽管如?此,她却从未想过放弃他。
对?于他,她有?着就连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深刻爱意。
她曾跨越无数世界,遇过数不清的?人,只有?他,是她承认且在意的?唯一伴侣。
小桃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桌子上,清秀的?小脸都留下几道红印,回过神?后,马上惊恐地站了起来,朝屏风望去。
啊啊啊,她刚才怎么睡着了。
再看屏风后面,已经?没有?一丝人影。
“小姐……”她声音发颤,满眼惶恐。
“你叫什么呢?”白皎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梳理一头如?瀑长?发,听见声音,慢悠悠地回了一声。
小桃一颗心瞬间从嗓子眼落回肚子里,这姑娘被之前的?事吓破了胆子,这会儿胆怯得不敢抬眼:“没、没什么。”
白皎慢悠悠道:“正好你醒了,找人把浴桶收拾一下,我要休息了。”
“是。”小桃飞快应答,之前的?好奇被庆幸取代,反正小姐又没出事,还?好好待在这里,她想那么多干嘛。
殊不知,她错过了探究真相的?最好时机。
她离开后,白皎打开梳妆台上的?木匣,扣开夹层,仔细把一张张纸放进木盒里,挂上锁后,才放下心。
她会的?可不是出谋划策。
身为一个现代人,一白皎牢记穿越四大发明:玻璃肥皂精盐和白糖的?制作方法。
既然要离开,自然要有?充足的?准备。
盘缠、户籍,对?她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白皎打算下一次,就拿出这些东西的?方子,和殷九一起做生意,保证挣得盆满钵满。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等,就过了将近一个月。
白皎没有?身份,困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要想知道外界消息,只有?从小桃这些行动自如?的?下人嘴里打听到?。
而她要打听的?事,近些天?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小桃都清楚。
“小姐,我打听出来了。”
“西南受灾严重,洪水淹没了很多地方,这些天?不断有?灾民涌入京都,我听厨房的?张师傅说?,他在街上碰到?灾民,骨瘦如?柴,衣不附体,简直吓死人了!”
白皎敲下一颗棋子:“还?有?呢?”
小桃:“不过咱们陛下有?办法,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前些天?下旨在京都设立施粥处,还?把灾民聚拢起来,说?什么以工……以工……”
“以工代赈。”
“对?,就是以工代赈,灾民干活就有?钱拿,咱们京都的?治安都好了不少。”
白皎看向棋盘,捡起一颗颗黑子,在小桃的?连声夸赞中,隐晦地弯了弯唇角。
接着便听小桃支支吾吾地说?:“小姐,世子爷有?吩咐。”
她蓦地抬眸,清凌凌的?黑眸如?幽暗寒冰,折射出刺骨寒芒。
尽管知道不是针对?自己,小桃还?是紧张不已,她绞着衣袖,声音轻颤地解释:“再过三日,便是观音菩萨出家日,王妃要去灵音寺上香祈福,世子爷和世子妃也去,世子爷告诉我,您也得跟着去,要您提前准备。”
小桃硬着头皮快速说?完后,连看都不敢看她。
“我知道了。”声音淡淡,毫无波澜。
小桃惊得下意识抬头,白皎正倾身托腮,观察棋盘,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小桃狠狠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小姐没有?生气就好。
白皎轻轻一瞥就知道小桃在想什么,她摇头轻笑,她当然不会生气,有?什么可生气的?,不就是去寺里祈福吗,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命簿上记载,灵音寺是男女主关系变化的?关键节点,白皎正磨刀霍霍向猪羊,不,向男主。
放心吧,有?她在这块绊脚石在,绝不会让剧情顺利发生!
第173章
灵音寺虽位置偏远, 地处京郊,却是京都极其出名的寺庙,寺中香火鼎盛, 香客更是络绎不?绝, 其中绝大?多?数, 都是朝中的达官显贵。
盖因灵音寺前任住持圆灯大师, 乃是举世有名的得道高僧, 他精通佛法,如今已有百岁高龄, 却?依旧身体硬朗, 神采奕奕。
众人皆称他为老神仙。
先皇更是数次驾临灵音寺, 灵音寺早已越过护国寺, 成?为无数达官贵人祈福上香的第一选择。
惠王妃自然也?是慕名而来的一员, 她并非无端来此,而是还愿祈福,想到?这里,她撩开车帘, 看向?身后马车, 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笑容。
菩萨保佑,她和钰儿?终于苦尽甘来, 如今只缺一个孙子,儿?子继承王位,让她早日过上含饴弄孙的好日子。
灵音寺坐落在山脚下, 瞧见山门?后,车夫便停了下来, 惠王妃一行人走下马车,还未进入, 灵音寺外已经聚拢了不?少香客。
拾阶而上,檀香冉冉。
和衣着华贵的香客相比,远处空地上,那些聚集成?堆衣衫褴褛的乞丐便显得格外突兀,与繁华的寺庙完全是天壤之别。
惠王妃身边的丫鬟有些惊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施主莫慌。”说话?的是个肥头大?耳的和尚,正是灵音寺如今的住持达真,他深谙处世之道,见惠王妃一行人的车架,忙跨出山门?,迎了过来。
此时见丫鬟如此表情,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徐徐解释道:“他们是因为水灾流离失所的灾民,逃难至此,我灵音寺僧人不?忍见其惨状,特地每日施粥,如此,他们便聚集在山门?之外。”
“因为身无长物,仪容难免有些不?妥,望请施主见谅。”
他说着,几名身着灰色僧衣的僧人提着粥桶朝难民走去,开始施粥,灾民们见状,连连鞠躬感谢。
惠王妃双手合十,忍不?住赞叹:“是弟子无知,大?师功德无量。”
“施主谬赞了。”达真住持谦虚一笑,心中暗暗得意,老住持圆灯退下后,便是他继任,可惜珠玉在前,无论他如何做,在其它香客看来,也?不?如老住持一根汗毛。
久而久之,达真便有些怨愤,不?甘之时,恰巧这伙儿?灾民过来,达真收留他们,只用些陈粮便换来香客的赞叹,这比买卖做的值!
两人商业互吹,并未发觉,一道嘲讽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打量,视线的主人正是白皎。
她穿着普通,藏在惠王妃身后的人堆里,又低着头,此时倒也?不?怎么?显眼。
至于为什么?嘲讽?
因为这群和尚脑子实?在不?灵光。
陛下不?是已经下旨施粥,还有各种措施,如今,京城里的灾民已经全都有了着落,但凡长脑子的人都会去京城,而不?是躲在京郊。
这里山环水绕,人烟稀少,和繁华的京都相比,差了不?止一筹。
她又仔细打量那伙灾民,却?见那群衣衫褴褛的灾民一个个捧着瓷碗,慢吞吞地喝了起粥来,没有半点儿?饥肠辘辘的样子。
白皎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原来应验在这里。
命簿上着重描写了沈如意和殷清钰在灵音寺患难与共,互生情愫。
虽然并未详写,关键时间倒是没有差错,惠王妃一行人在灵音寺留宿,夜半,一群山匪逃窜至此,潜入灵音寺,毫无防备的香客被匪徒围困,来了个瓮中捉鳖。
看着残暴的山匪,众人心都凉了。
朝廷的援兵不?知何时能到?,况且,这消息能不?能传出去还是两说。
他们惊慌失措,山匪却?是有备而来。
连带着惠王府等几家达官贵族都被抓起来,殷清钰看不?清时势,与山匪缠斗起来,终究不?敌,对方恼羞成?怒要杀他,刀都架在脖子上了。
关键时刻,是沈如意跑出来,冒着生命危险说服山匪,原因一命换一命。
殷清钰因此大?为感动?,沈如意却?以为自己要死了,对着他哭诉衷肠。
没想到?峰回?路转,山匪留下她的命,俩人便一直互相扶持,直到?朝廷援兵到?来。
从此之后,殷清钰对她大?为改观,不?知不?觉,将人放在心上。
真是情比金坚。
不?过,这段剧情里,白皎最关注的还是俩人被救,深得除了擦破皮,其他地方竟然一点儿?伤口都没有。
看来,她们还是有点气运的。
要下手,她得慎重再慎重。
白皎暗暗握紧摸了摸腰间鼓鼓的荷包,里面是她精心调配的药粉,各式各样,这些东西,是她此行最大?的倚仗。
回?身,众人已经走进香火鼎盛的灵音寺,其间香客络绎不?绝,白皎快步追上,才跟着众人走进寺里。
大?殿两侧,檀香冉冉升起,沉寂幽远的气息笼罩整座殿宇,精致的金色莲台之上,供奉一尊宏伟雄壮的佛祖雕像,它眼眸细长,无悲无喜地俯瞰众生。
惠王妃跪在蒲团上,手中签筒哗哗作响。
此刻,她无比虔诚地祈求悲天悯人的佛祖,一定要让沈如意早日怀胎,生下麟儿?。
只有这样,她和钰儿?才能在王府立于不?败之地。
沈如意为表心意,跟着婆婆跪在另一边,她没有抽签,双手合十,忍不?住偷偷觑身边的男人。
佛祖啊,夫君什么?时候能看到?我的一片真心,若能实?现,信女愿意付出一切。
期盼的她在看到?自己所求的对象时,不?禁瞬间灰心丧气。
殷清钰一脸冷然,他没跪,背脊挺直,眼里满是嘲讽,如果这世上真有神佛,为何他那么?多?年的祈求,至今也?不?见梦中仙子的踪迹?
都是骗人的!
佛陀之下,众生百态。
忽然,一根签字掉在地上,惠王妃连忙捡起,满心期待地问僧人,发现是上上签后,她开心得不?能自已,下意识瞥了眼沈如意的肚子。
作为被关注的对象,沈如意脸色发白,她并不?蠢笨,单从惠王妃眼神就能看出对方意图,她求的是自己的孩子。
沈如意神色黯然,说到?底,是她们成?亲已经数月,至今未有喜讯,婆婆开始着急了。
她伤心地看向?丈夫,眼底苦涩弥漫。
她们如今连圆房都没有,如何生得出孩子?
好在这时,容貌清秀的小?沙弥过来,奉达真住持之命,请她们用饭。
灵音寺的斋饭也?是一绝,大?厨所做的素鸡素鸭和荤食味道别无二样,又有着豆子的清香,尤其好吃。
惠王妃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对这顿斋饭更是赞不?绝口:“檀意,看赏。”
婢女按照吩咐退下,惠王府才将目光落在下方的儿?子儿?媳身上。
“钰儿?,如意。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干嘛,不?如出去逛逛,灵音寺后殿有一片竹林,风景不?错,既能陶冶情操,对身体也?好。”
沈如意没出声,看向?身侧的男人,眼中升起隐晦的期待。
殷清钰声音淡淡:“不?用了,母亲。”
“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待在禅房休养生息。”
这话?如一盆冷水,将沈如意瞬间泼醒。
惠王妃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将沈如意的失落尽收眼底,不?禁暗暗深思,新婚燕尔的夫妻俩,怎么?会是这么?一副情态。
惠王妃摩挲掌心,十分?肯定,出问题的在自己儿?子身上。
沈如意可是沈太傅的孙女,出身清贵世家,沈家满门?都是大?儒,门?生故吏更是遍布天下,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的联姻对象,钰儿?怎么?能这么?怠慢对方。
想起沈如意的惊慌失措,惠王妃皱紧眉头,将小?叶紫檀佛珠按在掌心,难道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她看向?自己的儿?子,风度翩翩,潇洒英俊,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未来的全部指望。
她看着他从牙牙学语长成?现在玉树临风的模样,心头霎时软和下来。
惠王府改变主意,转向?沈如意:“如意。”
“婆婆。”
“灵音寺风景很好,你刚吃完饭,不?若出去散散心,至于钰儿?,你给?我留下!”她对沈如意时态度和蔼,像极了一个为她着想善待她的好婆婆,对殷清钰却?冷下脸来,声音也?严厉无比。
沈如意一怔,旋即对上她关怀备至的目光,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感动?不?已。
她点点头,默默退出。
安静的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惠王妃立刻软下神色:“你跟她是怎么?回?事?”
殷清钰知道她说的是谁,沈如意。
他硬着头皮装不?懂,打算就此糊弄过去,熟料惠王妃突然提起白皎,冷笑着说:“别想瞒着我,你是不?是被月露院那个小?贱人给?迷住了?”
殷清钰一怔,看向?神色清醒的母亲。
惠王妃捻动?佛珠,老神在在地说:“你是我的儿?子,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为娘怎么?会不?关心你,之前你胡闹我装作不?知,我以为你有分?寸,可是你看看你现在,你在干什么??”
“为了一个连妾室身份都没有的东西,冷落自己的发妻?!”
她的声音不?自觉夹杂着几分?怒意和仇视,盖因这事她太熟悉,让她想起惠王本人。
当年她也?曾于惠王有过一段心意相知的日子,直到?她生下钰儿?,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她守着钰儿?做月子,惠王却?被那几个狐媚子勾引,等她调养好身体,得来的却?是丈夫彻底的冷落。
她恨得目眦欲裂,只能牢牢把控王妃之位。
沈如意如今的情况,和她当年何其相似。
更何况,惠王府垂着眼,耐心为儿?子解释:“她是名门?贵女,姿态得宜,又对你痴心一片,你就算装也?要装出个样子,若是被旁人知道你妻子未进门?便已经藏了个外室,你的名声就毁了!”
殷清钰皱紧眉头,看向?苦口婆心的母亲,才知晓,他做的事并非天衣无缝,而是母亲在暗中帮他。
“你父亲本来就就偏爱妾室的孩子,你再不?争气些,你那些庶弟,一个个可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屁股底下的世子之位,你仔细想想,一旦行差踏错,我们母子俩能有什么?好下场!”惠王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自殷清钰长大?之后,第一次同他这么?推心置腹。
殷清钰深受感动?:“母亲,儿?子知道。”
他拧紧眉头,想到?当初遭人追杀,那时他外出替父亲办事,回?来路上遭遇截杀,如果不?是自己吉人天相,怕是早就死在路上,成?了一具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