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厮自然受不住江信的审问,而且这是自家二老爷,他没扛太久就全倒了,他说得很委婉,只说江怀在韩牧大婚时与贺子幽口角,贺子幽出脚伤了江怀,然后韩牧替贺子幽顶罪,人就发配到义县来了。
江信眯了眯眼,问道:“他在人家大
婚上吵什么?可有涉及韩牧之妻?”
小厮讷讷不语。
江信就一拍桌子,小厮吓得一激灵,立即道:“顾家小姐才貌双全,她一出孝我们家和韩家就同时上门提亲,公子,公子似乎也挺喜欢顾家小姐的,但顾家选择了韩家……”
剩下的话就不用小厮说了,结合顾君若说的那句话,江怀一定是在韩牧婚宴上说了不该说的话。
江信脸都黑了,于是对亲信道:“和押运官交接运送来的粮草和军饷,这段时间让江怀留在军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营。”
又拿出一张画像道:“这是义县县衙给的画像,画上的人是细作,你传令下去,让巡边的将士留意,一旦发现此人立即抓捕,若不能活捉便就地格杀。”
亲卫应下。
等人都退出去江信才磨了磨牙,太丢人了,真是太丢人了,他要早知道江怀干的是这么丢人的事,大哥写信来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韩牧带走二十个帮手,神清气爽。
贺子幽也没想到这么顺利,惊叹道:“这江将军和江怀还真不一样啊。”
韩牧也道:“他人还不错,等我抓住陈坚,我送他一坛酒喝。”
顾君若道:“既然有了人,那我们就去赵家庄吧。”
韩牧点头,叫来小北,“你送夫人他们回县衙。”
顾君若闻言看向他,“你不带我去?”
韩牧一脸莫名,“我们是去抓人,又不用怎么动脑子,你去做什么?”
顾君若:“万一他不在赵家庄呢?而且我也想知道赵家庄有什么特别的,竟然让他特意选择从那个地方走。”
韩牧想了想还是拒绝,“不行,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陈坚手里还有多少杀手。”
顾君若:“你不保护我吗?”
韩牧叫道:“我当然会保护你了!”
对上顾君若认真又带点期盼的目光,韩牧有些不忍拒绝,他垂眸思索片刻,最后咬咬牙道:“行,我们一起去。”
贺子幽:……
你就不能
坚定一下吗?
贺子幽想了想后道:“那我自己回去。”
韩牧就拽住他后衣领道:“我正要和你说呢,江怀带了赈济粮和赈济的银子过来,你帮我清点一下,留够县衙运作的粮食和钱财,其他的还给岳家。”
他道:“欠岳家的钱赵主簿知道,问他就行。”
贺子幽想到留下还要替他干活儿,立即道:“要不我也和你们一块儿去赵家庄吧。”
韩牧幽幽地道:“有杀手,而且我肯定顾不上保护你。”
“你为何不保护我?”
韩牧眼睛扫了顾君若一眼后道:“我没空了。”
贺子幽气愤,“你重色轻友!”
“怎么样吧,你就说你是回县衙还是和我去赵家庄。”
贺子幽咬咬牙,最后愤愤道:“我回县衙!”
韩牧满意了,就扶着顾君若上车,和他挥了挥手道:“再会了。”
贺子幽呆了,“你,你们这就走啊,你们不回县衙拿点行李什么的?”
韩牧:“车上有换洗的便衣,还需要带什么,不知道兵贵神速呀,我们就不回去了,直接去赵家庄。”
贺子幽就看了看自己,再扭头看一眼天寿,忍不住大叫道:“那我们怎么回去?”
“走回去吧,反正离得也不远,走上一个时辰也就到了。”韩牧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启程,你们也快回去吧,天黑以后城门关闭,你就进不去了。”
说罢,韩牧招呼身后的士兵们,“我们走!”
衙役和士兵们就护卫着一辆马车嘚啵嘚啵的跑了,原地一下只剩下贺子幽主仆二人。
俩人面面相觑,天寿最先缓过神来,小声道:“公子,要不我们转头去找江将军,让他派人送我们一程?”
贺子幽一听,立即一扭头,高傲的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我才不去求江怀的叔叔呢,走就走,不就一个时辰吗,我们走!”
说罢大步往前走,天寿连忙拎起袍子追上去,“公子等等我。”
第一百章 榷场
赵家庄距离县城有点远,洪水时,还有山洪爆发,如今一切过去,但路却有些难行,一天以后,马车已经不能前行。
坐着马车比走路还辛苦,还晕,韩牧见顾君若脸色发白,干脆就卸下马车,自己背上行李,直接牵着马前行。
他把顾君若抱到马上,安抚的摸了摸马的脖子道:“这是驽马,走得很慢,我给你牵着,所以你放心。”
顾君若:“你身上还有伤,你上来坐吧,我走着。”
韩牧啧了一声道:“那点小伤不值一提,让你坐着你就坐着。”
他把一个包袱丢给小北,自己背了一个,牵着马就走。
士兵们默默地跟在后面,等走过那段爆发过山洪的路段,路才渐渐好走起来。
韩牧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后道:“停下休息吧,大家也吃些东西。”
韩牧伸手将顾君若抱下来,将马丢给小北,“让它去吃点草。”
走路的人辛苦,然而坐在马上的人也并不轻松,顾君若现在腰背都是痛的。
她站在路边回头看才走过的这段路,韩牧拧开水囊递给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问道:“看什么?”
“等灾情过去,拨些钱将这条路修好吧,”她道:“道路不通,商贸便断绝,哪怕百姓可以自给自足,却难以赚到钱,而婚丧嫁娶还有看病一等事宜都离不开钱。”
“而且百姓缴纳赋税也都要走出来,路坏成这样,百姓运税粮都艰难。”
韩牧应下。
顾君若叹息,“不知道县内这样的道路多不多。”
这样的事他这个新来的县令自然是不知的,之前他们在县里巡视时正好避开了这一边,当时他们看到的道路只有三条如此,但也只是很短的一段,并不长。
修路是很花钱的一件事。
饶是韩牧都感觉到了贫穷。
他皱了皱眉,“义县贫困,只靠百姓的赋税恐怕很难凑够修路的钱,而且赋税还得上交一部分呢。又不能为了修路就增加赋税,那钱从何处来?”
韩牧眉头紧
皱,“我再去借,或是问父亲和大哥要?”
顾君若瞥了他一眼道:“不论是朋友还是亲人,都是救急不救穷,之前义县情况危急才不得不借用私钱,现在危急的情况已经过去,怎能再借?”
她道:“治理百姓不是这么治理的,得想办法让义县能够自给自足,发展起来。”
韩牧就问:“什么办法?”
顾君若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思考的,义县自给自足其实不难,因为这里水网密布,丘陵平原皆有,土地肥沃,只要不遇大的天灾人祸,每年耕作是够吃的。
但想要赚钱却有些困难。
因为这里地理位置特殊,三国交接于此,匪患众多,所以客商会避过此处。
可换言之,这里地理位置特殊,只要剿灭土匪,保证客商安全,那来这里的客商一定不会少,若是再能在三国交界处开榷场,往来的客商只会更多。
其他的不提,光税收和牙钱就够义县修缮道路桥梁,甚至修建水利工程了。
顾君若目光闪动,和韩牧道:“我们鼓励商贸,向朝廷上书开放榷场。”
韩牧皱眉,“鼓励商贸倒是不难,我自己就能拿主意,可开放榷场,别说朝廷不答应,我都不太乐意。”
他道:“现在榷场不开都有细作潜伏义县,一旦开放榷场,我们义县还不跟筛子似的?不知会有多少细作从这里进入大周。”
“关闭榷场不也让陈坚这样的人在义县潜伏了近十年吗?”顾君若道:“可见堵是没用的。”
她道:“我觉得治理县务就和治理水患一样,堵不如疏,与其大费周章的堵还没堵住,不如放开治理,慢慢疏通,我们还能掌握了主动权。好歹后者还保证了经济,让百姓不至于因为戒备细作而生活艰难。”
“要是因为细作打起仗来,损失的可不止是赚到的这点,”韩牧道:“到时候受灾的也不止是义县的百姓而已,而是整个大周。”
顾君若:“我相信你,也相信江将军有能力防住细作作祟,陈坚在义县潜伏多年,我们一来,他不也暴露了吗?”
韩牧定定地看着她,她此举与其说是相信他和江信,不如说是相信自己。
顾君若毫不畏惧的回视他,轻声道:“现在义县百废待兴,偏县内的人口不足从前的三成,不是死于这次灾祸,就是已经逃离故乡,若没有政策驱使他们回乡,义县就是一个空县。”
她道:“陈国和齐国看到大周边界如此,你说他们不会想要趁机而入,趁火打劫吗?”
韩牧垂眸沉思。
顾君若道:“陈坚潜伏义县多年不曾有动作,这次为什么就动了?三国盟约显然已经不足以约束住陈国,此时要么固步,眼睁睁看着局势朝着已经设定好的结局走去,三国再次动乱起来。”
“要么进一步,想破局之法,”顾君若道:“你可以上书陛下,若朝廷有意出兵作战,一统天下,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若朝廷没有做好出兵的准备,开放榷场就是缓和三国矛盾的一个好方法。”
她道:“此法至少可保三国十年内不交战。”
这对大周,对亟待休养生息的义县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韩牧低头看她。
顾君若也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俩人默默对视片刻,韩牧道:“好,我会和陛下上书的。”
俩人沉默下来。
顾君若好奇又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了,“你怎么了?”
韩牧抿了抿嘴,目光有些委屈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选择嫁给我,是不是因为我会听你的话开榷场?”
顾相也一直想开榷场,那是四年前的事了,那会儿他还小,朝中因为这事争论不休,他爹也参与其中,可惜后面还没吵出一个章程来,顾相就病重去世,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他觉得顾君若是继承了顾相遗志,所以想要开榷场。
顾君若:“……我还能提前知道你会被流放到义县做县令吗?”
不流放到此,她又怎么会提起开榷场的事?
韩牧一想还真是,又高兴起来了,乐呵呵的道:“也是,那你是因为喜欢我选择我吗?”
第一百零一章 兵分两路
韩牧说这话时,脸上是带着玩笑的笑容,但小眼神却没忍住偷偷看她。
顾君若脸微烧,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什么,直接就回道:“是啊,不然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
韩牧心脏巨跳,脸上笑容呆滞,怔怔地看着她。
她承认了,她承认了,她竟然承认了!
小北和小婵都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小北是握着拳头暗暗鼓劲,上啊,上啊,公子不要怕!
小婵也很紧张,却鄙夷不已,忍不住嘀咕道:“竟是我们家小姐先说的,姑爷也太怂了。”
韩牧耳朵里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他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拳头,低头看着顾君若的笑脸就要回应,一声大喊打断了他,“大人,大人——”
韩牧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冲他飞奔而来的丁四。
小北和小婵也转头,气势汹汹地盯着突然跑出来的丁四,就连一旁的士兵们都忍不住哀怨起来。
丁四感受到杀气,脚步一顿,他先是疑惑的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啥异常,连忙上前禀报,“大人,我在前面路旁发现了长桂他们留下的标记,那标记有点怪。”
“怎么怪了?”韩牧和他去看。
县衙的衙役们自有一套联络的方法,就跟军中一样。
丁四领着他们去看路旁的一块大石头,石头的半边被藤蔓遮住,另一边有个几乎看不见的标志。
韩牧一脸懵,“这个标志能代表什么?”
丁四就把半边藤蔓扒开,几人这才看见被藤蔓遮住的部分还有标记,且还不少,足足三个。
丁四就指着标记一个一个的解释,“这个是最开始的,长桂他们应该是追着陈坚往这个方向去了,这个方向下去就是赵家村。”
“这是第二个,他追着目标又回来了,在这条路上汇合,然后往那个方向去了。”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杂草丛生的那里竟是一条小路。
立即有士兵上前查看,片刻后道:“有踩踏过的痕迹。”
“奇怪的是第三个标记,这个方向指向前面,还是赵家村的
方向,却带了一个危险的信号,人都往那个方向去了,为什么赵家村还是危险的?”
韩牧皱起了眉头,“人没走完?”
“可这上面有标记,陈坚往赵家村去时带了十一个人,在这条路上汇合时也是十一个人。”
韩牧盯着他指着的那个多角形符号看,很小的一团,写在一条线上,要不是他指出来,他还以为这是画线的时候因为石头不平走弯曲的线呢。
韩牧揉了揉额头,“这是你们约定的符号,没有看错?”
丁四一脸自信的道:“绝对没错!”
韩牧便沉吟起来,“先抓陈坚吧,只有抓到他才有可能将陈国安插在义县的细作拔除,这里面或许还有潜藏在大周其他地方的细作。”
听那三个杀手招供,陈坚的身份不低,每年还会离开义县去其他地方,显然他不止在义县安插了细作。
顾君若也觉得抓捕陈坚更重要,不过,“抓人的话,我去了用处也不大,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我去赵家村看看,你们去抓人,待你们抓了人再去赵家村找我。”
韩牧也怕她跟着有危险,陈坚身边的杀手功夫都不弱,虽然他有信心能保护她,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于是立即点头,“好,你去赵家村等我,不对,赵家村有危险!”
韩牧总算想起来哪里不对,皱着眉头紧盯着石头上的标记道:“赵家村有危险。”
“可上面没有写明是何危险,也正因为赵家村有危险我才更需要去,”顾君若道:“陈坚要抓,刻不容缓,我们也不能置赵家村的百姓而不顾,所以必须要兵分两路。”
韩牧抿了抿嘴,没有再劝,他是义县县令,保护义县的百姓是他的职责,顾君若是他的夫人,也天然有一份责任在。
总不能明知赵家村有危险还弃他们于不顾吧?
韩牧想了想,和丁四道:“你带一什士兵护送夫人去赵家村,谨慎些,若是村里有太多敌手,就先躲起来,回县衙搬救兵。”
他看向顾君若,“不要冒险。”
顾君若颔首,“你放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我
是知道的。”
俩人都猜,长桂说的危险可能是赵家村里有陈坚留下的人手,有可能还不少。
所以他们只要悄悄查探,发现危险就先躲起来,回县城去搬救兵,那问题就应该不大。
韩牧一再叮嘱,“发现陈国人不要贸然动手,一定要注意安全。”
顾君若点头,挥手让他赶紧走。
等他们走远了,她这才看向赵家村的方向,把石头上的标记遮住,“走吧,速度快一些,或许能在日落之前到达赵家村。”
“是。”
韩牧把马留给了顾君若,她翻身上马,踢了踢马肚子小跑起来,大家便跟着往前疾行。
接下来的一路都很安静,这条道说是官道,其实也是杂草丛生,只有车辙走过的地方是稍显平坦的泥路,中间也长了野草,马就踏着草地往前,速度还算快。
只是太安静了,沿途不仅一个人没有,连鸟雀的叫声似乎都比别处少一些。
越靠近赵家村,这种安静越发的怪异,顾君若勒住了马,丁四也觉得不安,跟着的士兵更是如此,什长主动道:“夫人,我带人先到前面查探吧。”
顾君若点头,“好。”
什长立即带了两个人先走一步,顾君若他们落后一步,但依旧朝着赵家村去。
走了大概一刻钟,他们便远远看到赵家村的房屋,还有炊烟……
顾君若皱了皱眉头,盯着那几道烟皱眉,直觉不太对,“现在是做饭的时候吗?”
丁四就看了眼时辰,和顾君若道:“现在日头下去得晚,晚饭也就吃得晚,加上地里正是除草施肥的时候,一般没有这么早的。”
顾君若攥紧了绳子,而且村庄里各家做饭的时间其实都差不多,因此每每飘起炊烟,那都是十几二十道一起。
且炊烟也没那么大。
难道赵家村真的不声不响落入陈国手中了?
可这边更接近的是齐国呀。
顾君若皱了皱眉,干脆下马道:“走,我们先避入林中等消息。”
“是。”
第一百零二章 好人
他们顺着山势往上走,因为山路难走,顾君若将马栓在一棵树下,然后跟着人往上爬。
一行人摸到面向赵家村的那边,站在山坡上,推开遮挡的乔木往下看。
只是树木掩映,这座山又不是很高,所以村庄若隐若现,看得不是很清楚。
顾君若踮起脚尖看了半天,只觉得村庄有些过分的安静,和她这段时间与韩牧巡视过的村庄完全不一样。
丁四也觉得不对,他往来路看了看后道:“虽留了标记,但他们可能不易发现,我让人去山脚下迎一迎他们。”
话音才落,他们就听到了轻微的刷刷声,众人扭头看去,便见什长一人脸色铁青的回来了。
顾君若吓了一跳,忙问道:“其他二人呢?”
什长道:“一人在山下,一人在村子里,夫人,赵家村出事了,赵家村起了瘟疫。”
顾君若一愣,然后眼睛瞪大,心脏巨跳,“你说什么?”
“赵家村生了瘟疫,”什长道:“里正说已经派人去县城上报,抄的近道,应该是和我们错过了。”
什长垂下眼眸道:“里正说要来见您,我给拦住了,夫人,您可要我们现在护送您回县城?”
顾君若慢慢冷静下来,问道:“生病的村民有多少,目前有多少人离开了赵家村?”
什长道:“里正说这次瘟疫发得很急,如今村子里大半的人都染病了,时间太紧,卑职没有问太多。”
顾君若转身就走,“让里正来见我。”
什长愣了一下,连忙跟上,“他就在村口。”
赵家村是一个挺大的村落,足有一百二十八户,所以这村子里就有一个里正,村长也是他。
他是个四五十岁的老者,形容憔悴,脸色发白,看到进村的道路上出现一行人,其中一个便是他见过两次的县令夫人,眼泪便不由的冒出来,他连忙突破那个士兵的阻拦迎上去,离她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就跪了下来。
他身后的青年们也连忙跪下。
顾君若沉着脸道:“起来说话吧,
赵家村是怎么回事?”
里正爬起来回话道:“可能是灾后用了脏水,所以生了瘟疫,村里大半的人都染上了。”
顾君若抿了抿嘴,问道:“何时发现的?”
里正心虚的道:“八,八天前。”
顾君若皱了皱眉,“八天前?水患已过去两月有余,就是发瘟疫也早该发了,自县令到任后,既给了你们赈济粮,还让你们饮用烧开的水,怎么会现在起瘟疫?”
她还以为他隐瞒了两月有余呢,谁知才八天。
里正焦心道:“我也不知啊,但的确是这几天才生了瘟疫的。”
他道:“一开始就是几个年纪大的老人身体不适,有些发热,还上吐下泻的,都以为是前段时间赶播种累着了,加上今年饿了一场,这会儿一块发出来,所以没人往那方面想。”
“最先病的两个老人,不过两天就去世了,然后村子里就开始陆续有人生病,”里正道:“生病的人激增,村子里只有一个大夫,他觉得像是时疫,就找了我,我,我……”
里正伸手啪啪两下打了自己的脸,哭道:“我怕县衙将我们村封了,或是火烧瘟疫,所以就没敢上报。”
顾君若问:“那是什么时候?”
里正哭道:“三天前。”
顾君若:“三天前可有陌生人进村?一个中年男子,似是读书人。”
里正迟疑了一下后道:“有,他说他叫陈坚,是义县人,是出来游玩经过赵家村的,他略懂些医术,还给了我们一张药方,吃了以后能够缓解病情。”
顾君若拳头紧握,紧盯着里正问:“你确定他是来游玩的?”
里正讷讷不言。
丁四气了,刀微微出鞘,怒喝道:“还不快说!”
里正身后的青年就上前一步道:“父亲,还是说了吧。”
里正低垂着头不说话,青年就道:“那位陈先生是想从我们赵家村借道去齐国。”
顾君若挑眉:“齐国?”
青年点头道:“不错,我们村离齐国很近,越过一条
河就是,有些小客商会偷偷地从我们村偷渡过去,或是偷渡过来。还有些读书人会偷渡过去游历。”
他顿了顿后道:“要渡河,便需要坐我们村民的船。”
顾君若明白了,所以赵家村的村民一直参与偷渡一事,不过这件事应该不是秘密,里正知道,甚至连县衙的人都知道,这青年才敢这么明着说出来。
顾君若猜的不错,县衙的人的确知道这件事,因为赵家村的位置实在得天独厚,它不仅离齐国近,离陈国也近,和两国的都只隔着一条河。
以前,县衙和驻兵为了防止有人偷渡,还在村庄里设过哨所呢。
后来三国关系渐好,都不再打仗,进出的商旅也舍得出钱贿赂,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最后,哨所撤出赵家村,只每年收一些赵家村的孝敬,就由着赵家村的人帮三国商旅进出。
但赵家村进出的路不好走,所以大的客商都不会从此处走,都是不太有钱的小客商,或是私自出行的旅人才会从这里走。
只要给赵家村人一些船资,他们就能进到周国,或是出周国。
出去的他们不论,但进来的里正心中都有数,每隔一月就会进县城和县衙汇报。
顾君若问,“你们和谁禀报?”
里正道:“和赵主簿。”
顾君若良久无言。
里正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还不知吧,赵主簿就出自我们赵家村。”
顾君若幽幽地道:“现在知道了。”
里正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道:“不过来的这位陈先生是好人,他见我们时疫严重,留下方子后就说他认识一个名医,可以帮我们去求药方,所以他没有去齐国,而是替我们求药方去了。”
“去哪儿求?”
“听说名医隐居在八里乡附近。”
“那里距离齐国远吗?”
里正愣了一下后道:“不远,和我们一样,也紧隔着一条河,还是同一条河。”
顾君若闻言便冷笑起来,“好人?哼!”
第一百零三章 瘟疫
顾君若问清楚村中生病的人数以及总人口,便招来两个士兵道:“我与你们手书一封,你们即刻回城,一是请求将军派兵看守赵家村,沿路设防,不许任何一个染病之人跑出去;”
“二是请名医前来救治病人;三,请赵主簿代为采购相关药材,一并送到这里来。”
顾君若写好信交给两个士兵,让他们立即返程,想了想,她叮嘱道:“不走小路,走官道回去。”
也就是原路返回。
里正感觉不好,连忙问道:“夫人,从小路出去的人有问题吗?”
顾君若道:“陈坚是陈国来的细作。”
只这一句话就惹得里正脸色大变。
顾君若道:“此事先隐瞒着,不许外传,当务之急是控制时疫,不使扩散。”
里正回神,连连点头,“对,对,要控制时疫。”
见他一脸的忐忑焦急,顾君若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抚他道:“我就在赵家村,我会与你们一起想办法治疗病人,清除时疫。”
里正闻言眼睛大亮,“夫人愿意进村?”
顾君若点头,和众人道:“找干净的布巾来将口鼻掩住,聊胜于无吧,我们与赵家村同进退。”
她对里正道:“我在这里,里正可以放心,义县不会放弃赵家村的。”
里正听得眼泪横流,他为何一直犹豫,被陈坚一劝就暂时歇了向上禀报的想法?
不就是害怕瘟疫报上去后,县衙为了不使瘟疫扩散,直接把他们这一村的人困死在村中吗?
这也不是没有先例。
现在得了顾君若保证,里正神一清,也想到了陈坚为何一开始拦着他上报,这是想让瘟疫更严重些,让村里人外逃,然后把瘟疫带出去。
他悚然一惊,脸色有些发白,“夫人,这几日村里有人陆续离开。”
顾君若就问:“离开了几个人,你可知他们分别去了何处?”
“十二个人,一共是四家人,都是去投奔亲戚……”走的人里正心里都有数,走之前也问清楚了他们的去处。
顾君若一听,便让李什长派士兵出去找,“
不必追赶他们回来,若是已经到了亲戚家,找到当地的里正和村长,让他们安排一间无人的房屋给他们居住,提供干净的饮食,让他们先闭门休息一段时间,找大夫给他们看,是否染病。”
“是。”
李什长让人两人一队,拿着顾君若的手书离开,这样一来,只有李什长还留下了,他和丁四对视一眼,都有些紧张。
这可是瘟疫,无孔不入,并不以人是否强壮为转移,想想就可怕。
小婵和小北也很紧张,紧紧地跟在顾君若身后。
顾君若将帕子叠了两层掩住口鼻,这才和里正进村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