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一楼很快就坐满了人,酒楼便不再往里迎客,又喜欢看热闹的人就围在酒楼外面,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韩牧和顾君若到时,正是酒楼内外围了最多人的时候。
看到县令的马车,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容马车通过后立即又填补上缺口。
马车停下,韩牧踩着马凳下车,和目光炯炯盯着他看的众多百姓对上目光,他颇无语,忍不住问道:“你们都没事做了?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义县百姓很喜欢韩牧,并不害怕他,闻言笑哈哈的大声回答道:“大人,现在代赈的工越来越少了,我等都找不到事做,这会儿就都闲着了。”
“是啊,是啊,水稻都插完了,粟和豆子也都种下去了,我等实在无事可做,大人,给我们找点儿事做吧,工钱少些也无所谓。”
第八十三章 县学
赵主簿从酒楼里迎出来,连忙挥手打发众人,“去去去,大人忙着呢,要实在闲着无事,把家附近的路和水渠通一通是正经。”
韩牧看见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曾老爷等人,转身把顾君若从车里扶下来。
“县令大人,夫人,”曾老爷几人冲韩牧和顾君若行礼,笑着请他们入内。
曾太太和岳太太为首,领着好几位夫人站在身后,顾君若一进来,她们立即笑着上前,亲切的拉着顾君若上楼:“夫人快楼上请,他们自去喝他们的酒,我们自玩我们的。”
楼上重新布置了一下,这家酒楼是姚家的,可见这一次姚家对此次宴席的看重。
姚老爷也来了,此时他脸上再看不到以前面对韩牧的傲气,他也笑得一脸和气,似乎一个月前对韩牧愤恨的人不是他一样。
姚伯清和姚季白都跟在他身后。
一个月前的那次交手让姚家知道,有些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他们想要借力打力,韩牧他们也可以,而且他们借的力比他们更大。
识时务者为俊杰,姚伯清是商人,更能屈能伸,姚老爷在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时,也很识时务的屈服了。
韩牧谈不上高兴,不过也不会为难他就是了。
席上,曾老爷代表大家提了一下免税的事,他没有放低声音,反而微微高声,就是为了让在另一边的顾君若也能听到。
这两个月看下来,他们也算看明白了,韩牧说是县令,但其实县衙是他们夫妻俩人做主。
甚至顾君若起的作用不比韩牧小,许多事都是她拿的主意。
来前,韩牧和顾君若已经有了主意,他很爽快的应承大家道:“我打听了一下,朝廷的公文已经发下来,不日就会到县衙,到时候便可知今年的税赋要怎么减免了。”
他笑道:“公文一到,我便告知各位,你们放心,本县说了有减免,那必有减免。”
他们知道有减免,可怎么减,怎么免呢?
众人悄悄看向曾老爷。
曾老爷昨天晚上刚从赵主簿那里知道,免除赋税的公文被扣在江陵府了,而韩牧一如既往的硬气,竟然写信去京城,直接让朝廷再发
他岳父是户部左侍郎,让户部再发一封文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曾老爷还是不由的试探一句,“大人,此时正值秋收,秋收结束便是缴纳赋税的时候,到时候沔州和江陵府要是和我们要今年的赋税……”
韩牧眼睛一瞪道:“义县灾情如此严重,他们还和我们要赋税?我还找他们要赈灾的钱粮呢。”
他挥手道:“就是缴纳一定的赋税,那也是给义县的财政,怎能再上交?”
他道:“你们安心等着,等公文到了,我看朝廷是怎么减免的,到时候本县再做主给你们减去一些。”
众人听了眼睛大亮,立即举杯道:“大人公心,我等敬大人一杯。”
韩牧举杯与他们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道:“本县知道,你们这次受灾严重,你们日子也艰难,毕竟要养这么多人呢。”
众人闻听,纷纷点头,觉得还是韩牧懂他们。
大人还是很通情理的嘛,哪有曾家和姚家说的那样蛮横霸道?
他既能同情贫民百姓,自然也会爱护他们,他们也是他的民呀。
有些乡绅并不住在县城中,他们家在乡下,虽然来见过韩牧两次,但对他并不是很了解,基本上都是通过曾家来认识。
毕竟曾家一直是义县的领头羊。
但这一刻,他们觉得曾家对新县令的认识太偏颇了,而且县令对曾老爷虽温和,却不怎么亲近呀。
倒是和一旁的岳老爷相谈甚欢的样子。
对了,听说岳老爷和新县令关系极好,新县令刚来义县时处境艰难,就是岳家借钱借粮给新县令渡过难关的。
念头闪过,大家再看向岳老爷时便多热情了两分。
韩牧目光扫过,嘴角微微翘了翘,和岳老爷更融洽,甚至还越过曾老爷去和岳景和说话。
曾老爷脸上笑容微淡,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曾和轩,他和韩牧道:“韩大人,不知县学何时重开,明年是大举之年,也不知义县能有多少学子能去参加?”
韩牧眨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啊,他是县令,县令考核,除了人口增长和赋税外,还有一项关系到政绩的工作——教化!
对老百姓的教化很难看出成绩,所以州府和吏部给的考核标准就是能过县试、府试、秋闱、春闱的有几人;
以及该县名下有多少个童生、秀才、举人和进士,含才量越高,政绩越大。
有些才气匮乏之地,哪年要是出一两个进士,那将是在任县令的功绩,还有借此升官离开的县令呢。
不巧,义县就是才气匮乏之地;
而很不幸的是,江陵是才气聚集之地。
一个在人才辈出,文气出众的州府里才气匮乏的小县,可想而知他想要借此立功有多难了。
别说政绩,在这方面能保底就不错了。
人这次洪灾直接把县学也给淹了,连教谕都曾经病得气息奄奄,更不要说学生了,现在活着的,还留在义县的就没几个了。
韩牧的目光就落在了曾和轩身上。
曾老爷见状就微微一笑,韩牧的目光就慢慢挪到了岳景和身上。
已经移步到另一边,正从楼下往下看下面伶人表演的顾君若抬头看过去,韩牧也偏头看向她,俩人隔着一个天井遥遥相望。
韩牧突然就得到了力量一般,和曾老爷道:“我会公告劝说逃出去的学子回乡读书,明年大考,我们义县也不是没有人,曾公子和岳公子不就是两个最好的人选吗?”
韩牧看向俩人道:“两位曾经同年参加春闱,可见学识不差,不如等学生们回来,两位协从罗教谕教一教学生们,若有幸能得一二人考中,来年还能一起参加春闱。”
曾老爷直接替曾和轩拒绝,“县令厚爱,本不应辞,只是我这个儿子身体不太好,只怕……”
“可以,”曾和轩在曾老爷话未说完时,突然开口,看着韩牧点头道:“我愿意去县学中帮忙。”
曾老爷脸色一下阴沉下来,而本来无动于衷的岳老爷突然道:“大人厚爱,小儿也愿尽绵薄之力。”
岳景和却不是很开心的道:“我身体不太好。”
岳老爷就瞪了他一眼道:“不好就吃些补药,我看你最近挺好的,就这么定了。”
第八十四章 你好残忍
避过人,岳老爷咬牙切齿的小声道:“大人亲自邀请,你敢拒绝?”
岳景和,“你分明是想我去和曾和轩一较长短。”
“你怕什么,你本就比他强,”岳老爷道:“哼,他能去县学,你就更应该去,不然韩县令若被他拉拢去,我们家之前的钱粮不是白借了?”
岳景和皱了皱眉道:“我们借韩县令钱财又不是为了和曾家一较长短,是为了义县的百姓,再者说了,韩县令也不是那样的人。”
岳老爷心说:我就是为了和曾家一较长短,不然我为何要掏这么多钱给韩牧?
岳老爷一脸严肃地道:“总之,你就是得去县学,县中本就有人怀疑当年的传言,觉得是你栽赃给曾和轩,你这次就让他们看看,你是不是比曾和轩厉害,当年要不是曾和轩害你,你早考中进士了。”
岳景和脸色一寒,转身就要走,他吃软不吃硬,更不吃激将法。
岳老爷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在他回头时眼睛就红了,为了岳家,一向好面子的岳老爷当场落泪,“你若不去,那就是让曾家再骑到我的脖子上来,以后你那些堂叔兄弟们还不知要怎么戳我的脊梁骨呢,你说不科举,我都不为难你了,只是让你去县学里点个卯怎么了?”
岳景和看见父亲落泪,一脸的无奈和无语,“您是当真不让我去科举吗?”
都让他去县学了,离要求他去春闱还久吗?
岳老爷在儿子清凌凌的目光下哑语。
岳景和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叹息一声道:“好吧,我去。”
岳老爷眼睛一亮,这才放开他,“这才对嘛,你这次……”
见儿子脸色不好,岳老爷这才把这几年挂在嘴边的絮叨咽了下去,罢了,他不喜欢听,他暂时忍着不说,等酒席结束,他回去和管家说。
父子两个回到席位上,曾和轩抬头看过去,就听见岳老爷和韩牧道:“韩大人,犬子已经答应去县学,到时候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韩牧看了岳景和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笑着应了下来。
曾和轩悄悄松了一口气,曾老爷却皱了皱眉头,在其他人看过来时快速的松开,脸上重新挂起淡淡的微笑,好像一点儿也不介意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一从酒楼离开,曾老爷就问曾和轩,“你最近读书吗?”
曾和轩垂下眼眸道:“只看了些杂记。”
曾老爷面露怒容,道:“回去就看书,我再给你请两个先生回来……”
“父亲,”曾和轩打断他的话道:“我已经是举人,整个义县,除了罗教谕,还有谁能做我的先生呢?”
而罗教谕出身三甲,其实也不太有资格做曾和轩先生的。
曾老爷沉默了一会儿后道:“那你回去就给我读书,认真读,总之不能落于岳景和之后,听到没有?”
曾和轩没有应他,但曾老爷认为没有出言反对就是答应。
韩牧回到县衙,好奇的道:“奇怪,曾老爷和岳老爷都恨不得用眼神刀死对方,可曾和轩和岳景和之间却怪怪的,曾和轩对岳景和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心虚,偏岳景和虽然不正眼看曾和轩,但我觉得他也没那么恨他。”
顾君若也有这种感觉,“你打算劝他们去参加大考吗?”
韩牧不是很在意这个,挥手道:“随他们高兴,这毕竟是他们的前程,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便好,我不勉强。”
顾君若笑,“你倒想得开。”
韩牧一脸期盼道:“我希望我爹娘也能像我一样想得开,这样我就不用努力在此当县令了。”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当官,也不想出仕,他更想一马一剑走天涯,闯江湖去。
他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顾君若,心里哦了一声道,现在还得在添个夫人。
顾君若见他看她,却又不说话,就好奇的抬头看他,“怎么了?”
韩牧就挪开目光,“没什么,走吧,你去写一封文采好一些的公告,让外面的学生赶紧回来读书,然后我们一起去请罗教谕回来主持县学。”
“你是县令,县学该你主持的,罗教谕只是替你管理。”
韩牧挥手道:“我喜欢放权,薛县尉既然说罗教谕为人不错,上次见他也文质彬彬的,应该很有学识,县学的事就全权交给他处理吧,我偶尔露个面就行。”
韩牧是个学渣,平生最怕的就是读书,哪怕他现在是县令了,也依旧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不然要是那个学生不开眼问他问题,他是答还是不答呢?
答的话肯定是答不上来的,这也太丢脸了。
顾君若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忍不住失笑,然后去写了一封公告。
韩牧还是很大方的,知道现在大家日子都艰难,很多学生年纪也都不小了,要养家的。
这一次洪灾,大家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所以韩牧决定,为了保证学生们能够安心参加明年的秋闱,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年秋闱,凡是回来读书的学生都按照廪生发月粮,他个人还会资助一些笔墨纸。
韩牧在大堂里走来走去的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能给他们支援什么东西,而顾君若则坐在县令的位置上依照他的意思起草公告。
见他数着数着停了下来,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
韩牧就凑上去道:“我还想说书的,但我这次来可一本书都没带,而义县的书铺显然没什么好书,这会儿存在的也不多,去江陵买,听说书都好贵的,你……”
他知道顾君若有一大堆书。
顾君若:“你想把我的书送给他们?”
“不是送,是借,”韩牧道:“到时候我在县学里选一个明亮干净的屋子,把你的书放进去,让他们自己去抄,抄到的就属于他们,等他们抄好你就可以把自己的书拿回来了。”
顾君若想了想后点头,“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谁想抄哪本书带走,那就要再抄一本留在县学。”
韩牧一脸惊恐的看着顾君若,“你也太残忍了吧?”
顾君若:……
第八十五章 罗雨身份
顾君若带来的书不少,后面贺子幽来时,韩家又给她收拾出来不少书籍手稿,全是她陪嫁过来的东西。
她的每一本书可不止是书而已,许多书中还有她或者祖父做的注解,更不要说一些手抄的书了,直接是她读书时的注释。
而她从小跟着祖父长大,很多注释都是祖父所授,这在当下可是无价之宝。
所以她只是要他们多抄一本留下,还是他们占了大便宜。
韩牧觉得抄书很残忍,但抄书的是他们,又不是他,在妻子和学生之间,他自然是选择妻子,所以他只是感叹一句就应了下来。
等顾君若写完,他立即让人照着抄几张,然后分别贴在县衙外和县学外的公告墙上,还有几处城门也要贴上。
剩下的就是交给驿站,让驿站的人出去送信时将此公告传出去,以期义县流落在外的学生能够看见。
这是消息外传的渠道之一了,剩下的就靠民间传播了。
当然,这是针对县外的,县内的传播除了张贴公告外,就是通知里正,由里正通知到各村各户。
这个时代消息传递滞后,里正就很重要了,基本上,县衙和村落各户的联系就是靠的里正。
各种通知发下去,自有下面的人去执行,韩牧没事做了,他就看向顾君若,“等县学开了,你要不要也去讲课?”
顾君若微讶,“我?”
韩牧点头,“是啊,不是你,难不成还能是我吗?”
他连诗都没背下几首。
顾君若心脏蹦蹦跳,她垂下眼眸道:“可我是女子,怎么能去县学里讲学呢?”
韩牧不甚在意道:“你现在不也给我当师爷?现在县衙里的事一半是你处理的,而且讲学要讲的是学识,干你是不是女子何事?”
顾君若抬头看向他,“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作不知?”
韩牧一脸认真道:“外头那些酸儒的话不必听,又不是做你们女子不能做的体力活儿,读书看的是脑子,哦,还有先生们总说的品德,但你这两样都不缺呀。”
他道:“你有才有德,既然喜欢读书,喜欢讲学,那就去做呗,
哼,他们学识比不上你,品德比不上你,有什么资格嫌弃你?”
韩牧道:“我是认真觉得,你比我还适合当这个县令,唉,我也就是因为是个男子,我爹还是永安侯,不然这个县令哪儿轮得到我?”
“我实在不明白,既然男女都可以做的事,为何要局限于性别,管理县务这种事不应该是看的才能和品德吗?”
顾君若翘了翘嘴角,在韩牧看过来时用力的压下,但她嘴角还是上翘着。
她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儿啊。
即便他和纨绔们玩在一起,调皮捣蛋没少闯祸,但每每遇见她们这些女子,他都知礼的避开,就算是避不开,看她们的目光也清正,从不会有那些男子的打量神色。
文会时,明明她们这边做出的文章和诗句也不俗,却总被人认为是小女之言。
虽然也多夸奖之语,但态度轻慢,言而无物,同一首诗,要是冠于男子之名,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只有他,凡是读书比他好的,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他都一脸钦佩,而且是打从心里钦佩。
嗯,除了他不喜欢的人。
顾君若想到从前的事,不由的笑了笑。
韩牧就觉得她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她身前的案桌上,她整个人隐于光后,就好像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韩牧愣愣地看着她。
顾君若抬眼见他看着她痴痴发呆,脸不由一红,偏过头去躲开他的目光,问道:“不是说要去请罗教谕吗,我们何时去?”
韩牧回过神来,起身道:“现在就去。”
想到贺子幽似乎和罗雨关系不错,他就左右看了看,叫来小北,“子幽呢,将他请来,我们一起出门。”
他不喜欢罗雨,也不想顾君若和他多接触,所以把贺子幽带上,到时候比较好说话。
小北:“贺公子刚出门去了,看方向,好像就是去罗家了。”
韩牧瞬间吃醋,嘀咕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这么要好了?”
他才是贺子幽最好的兄弟好不好?
韩牧颇为不满的往
罗家去。
罗家的大门开着,房子布局和陈先生家的差不多,门内是一个院子,门边有两间小房间,一间是给下人住的门房,一间是放木柴等的杂物房。
然后是三间正房,院子宽大,摆了不少花盆,显然,罗家也是爱种花种草的。
此时门开着,贺子幽正站在院子里和罗教谕及一个小姑娘说话。
韩牧不好直接进去,就先伸手翘了翘门板,背对着他的小姑娘就回头看过来,两边一对上目光,彼此都一怔。
罗雨是整个人都僵住了,然后僵硬的去看站在韩牧身边的顾君若。
韩牧则是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眼光还不错的,自然不会以为罗家有一个和罗雨长得很相似的姐妹什么的,他没记错的话,罗家好像就父子俩人吧?
父子,也可以是父女嘛。
韩牧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贺子幽,然后扭头问一脸平淡的顾君若,“你早知道了?”
顾君若点头,“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
韩牧不满,“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是那种介意的人吗?”
他要是介意,就不会让顾君若插手这么多县务了。
顾君若:“你不问,我为何要特特说起?反正你也不在意。”
韩牧:……
仔细一想,韩牧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他将不满的看向贺子幽,“你呢,你为何瞒着我?”
贺子幽脸色通红,偷偷看了一眼罗雨后梗着脖子和韩牧道:“你也没问,我为何要特特说起?反正你也不在意。”
韩牧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在不在意他心里没数吗?
不过当着罗家人的面,韩牧没把脚踹出去,决定和他秋后算账。
罗教谕起身行礼,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大人,你们这是?”
韩牧看也不看脸色发白的罗雨,不在意的挥手道:“无事,和贺子幽间有些事而已,罗教谕,本县这次来是请你回县学教书的,我决定重开县学了。”
第八十六章 跟踪
罗教谕的病好了,县学重开,他一口应下。
甚至他还松了一口气。
他总算可以出去上班领俸禄了,这样女儿就不用想尽办法养家了。
送走韩牧等人,罗教谕便和罗雨道:“我听段记事说,现在县衙的俸禄是足额发的,我既去县学,那以后家中的吃穿用度从我俸禄出便好,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段时间就留在家中养一养。”
他看了一眼女儿的脸,“这段时间你在外奔波,脸都晒黑了,还是白一些好说亲。”
罗雨却不想留在家中,“阿父,我应了东家要把手上的事做好,那就不能半途而废,不然岂不是言而无信?”
“你不是在给人管账吗,再让东家找一个帐房就是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就找得到?”罗雨没敢告诉他,她这段时间都混在难民里监督他们铺路修桥,只说自己在一家布庄里做帐房,那掌柜是女子,所以才用她。
罗雨道:“阿父,您让我继续做吧,就,就等东家找到帐房。”
顾君若和她漏过口风,为了不让义县再混乱,以工代赈的工作会一直持续到豆子快要收获时。
为了让困难的百姓都能有机会以工代赈,现在是以里为单位轮流接工。
这样可以确保每一里缺少粮食的人接到工作。
罗雨算了算,距离豆子成熟至少还有五十天。
在外工作虽然辛苦,却很有成就感,而且罗雨也不想让顾君若失望。
韩牧也在想此事,他扭头问顾君若,“你是不是要找个接手的人了?”
罗雨既然是女子,罗教谕一回县学教学,肯定不会再让她出来管以工代赈的事了。
韩牧都怀疑罗教谕到底知不知道罗雨在做的事。
顾君若就看向贺子幽。
韩牧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贺子幽往后一蹦,直接叉手道:“不行,她若误会我抢她的工作就不好了。”
顾君若:“你放心,她不会误会的。”
韩牧点头:“她只会以为你能者多劳,替她分担。”
贺子幽一脸怀疑,“你们休要骗我。”
顾君若:“若是她请辞,就请你暂时管着两支以工代赈的队伍,若是她不请辞,那自然是最
好的。”
罗雨没有请辞,每日照旧上工,而罗教谕回到县学,既要带着人整理县学,又要想办法通知学生们回来上学,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女儿在外面做什么。
反正每日他出门前女儿还在家,回家后女儿也已经做好饭菜等着。
顾君若三人每日出来用早食时,就默默地站在街口看他们父女两个前后脚的功夫路过,有时候俩人来县衙汇报事情还差点撞上。
但差点就是差点,罗雨总能悬而又悬的避开。
连韩牧都忍不住啧啧摇头起来,“她的运气可真好。”
顾君若和贺子幽一起点头。
韩牧:“读书人想的不都多吗,还心思敏感,罗教谕一点儿也不像个读书人。”
他竟然一点端倪也没发现,韩牧觉得自己都比他聪明。
“大人,”丁四小跑着过来禀报,“小北大人摸到了陈士的底,让您快去呢。”
韩牧精神一振,问道:“他在哪儿?”
“在东郊的土地庙里。”
韩牧一边让薛县尉去叫人,一边问道:“他去土地庙干什么?”
丁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不知道,是小北大人让我回来传话的,那陈士机警得很,城里人多的时候我们还能跟一跟,到了城外,除了小北大人,我们谁都跟不住。”
丁四道:“出县衙后他还是挺老实的,把陈先生的尸首领出来,买了口新的棺材将人下葬,然后开始变卖陈先生的宅子,好几次傍晚他都提着酒菜出城去墓地,今日总算是换了地方,听小北大人说人现在土地庙里。”
从他们这里赶到土地庙,跑起来也得小半个时辰。
韩牧让人牵几匹马来,和薛县尉道:“找好人就赶紧去,我们先走一步。”
薛县尉连忙拉住一匹马道:“我和大人一起,让丁四带队。”
他一脸严肃道:“大人的安全重要,而且夫人和贺公子也去,大人再厉害,也很难护住俩人。”
贺子幽:“……我也会功夫的好不好?”
韩牧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招手,“快上马。”
韩牧见顾君若也牵了一匹马,目光微闪,连忙道:“我们共骑吧。”
“不必,”顾君若一踩马镫就翻身上马,她扯
着缰绳让马换了一个方向,笑道:“骑马我还是会的。”
君子六艺,她都会一点儿。
韩牧惋惜了一下,见薛县尉还叫来了两个衙役,都是县衙里的好手,便一踢马肚子走了。
一行六人快马加鞭的往东郊的土地庙赶。
因为不知道土地庙里的情况,为不打草惊蛇,远远的他们就下马,然后小跑过去。
小北正静静地伏在一棵树上,目光时不时的扫过土地庙后院的人,他并不敢多看,生怕他们察觉到视线,更多的时候他是看向县城的方向。
韩牧他们才靠近他就发现了。
小北却一动也不敢动,他不由的有些焦急。
韩牧他们却不怎么紧张,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命案而已。
小北叫他们过来多半是发现了陈先生的踪迹,他们就是来抓捕的,带上薛县尉和两个衙役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谨慎了。
他们还远远停下马了呢,所以他们虽然躲着人过来,还放轻了脚步,却都是对付普通人的谨慎。
可这土地庙里的人就不是普通人啊。
小北思索着要怎么给他们示警,正想呢,院子里的人似乎说完了话,转身就打开了后门。
正想从后门摸进去,离着还有四五十米的韩牧等人:……
探头出来看情况的陈士就这么和他们面对面对视了。
他瞳孔一缩,心中一慌,竟然顾不得掩饰,直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陈先生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皱眉问:“怎么了?”
陈士心慌意乱,手脚发抖,“韩县令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