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要他的钱来还债了。
顾君若垂眸,开始琢磨起生财之道来。
韩牧洋洋洒洒写了很厚的一封信,觉得既然都提到钱了,他就顺便和他娘借一笔钱,先把岳家的债还清了再说。
而盯着县衙的曾家和姚家这会儿刚得知岳老爷一脸喜色的离开了县衙。
姚老爷很担心,用最险恶的心去揣摩对方,“他们该不会造假,虚报捐款数目,非得让岳家排在第一位吧?”
第四十二章 关心
因为有此怀疑,姚老爷联合曾老爷,要求县衙收捐款时要当众清点,甚至后面花费也要公布。
韩牧一口应下,然后问来谈判的俩人,“两位可要捐款吗?”
姚老爷看了一眼曾老爷后笑道:“我家还在筹措银钱,还未决定要捐献多少,不急,不急。”
韩牧闻言失望。
因为曾岳姚三家没动,其他人家便也不动,县衙每天忙着以工代赈,韩牧和顾君若似乎也不在意似的。
直到第七天上,岳家突然抬了几箱钱去县衙,当众清点。
“七百贯!那不就是七十万钱?岳家好大的手笔啊。”
“岳家之前还借了一批钱粮给县衙,如今又带头捐出这么多钱,可见其善心,真真不愧是耕读之家呀。”
“比曾家强多了。”
“是啊,从前还说曾家厉害,毕竟祖上是出过大官的,曾老爷也曾考中进士,现在看来,岳家倒更胜一筹。”
“岳老爷善心啊。”
混在人群中看完清点的人悄悄退去,各回各家禀报,同时将现场众人的议论也报上去。
曾老爷听到各种曾家比不上岳家的议论,气得砸了手中的杯子,“一群愚民,得到些许好处便忘了曾家从前待他们的好!”
曾和轩停住脚步,站在破碎的杯子前,问道:“那我们要捐多少?”
曾老爷咬牙切齿,“岳泰还真舍得,一次捐竟然舍得给出七百贯。”
要知道以往朝廷要捐,他们这样的人家最多给个四五贯钱,有时候甚至都不用给。
七百贯,曾老爷自然也拿得出,但平白给的,他心痛。
曾和轩就提醒道:“父亲,这次捐款时可立碑的。”
曾老爷这才压下心中的不甘,道:“我们捐七百……五十贯,明日下午再让人送去。”
曾和轩应下。
县衙那里正一片热闹,因为岳老爷开了一个头,一直观望的各家立即将家中准备好的银钱也拿到了县衙。
韩牧已经找好了碑石,就在清点岳老爷捐的款项时,碑石就在公告墙旁立了起来。
看见这么高的碑石,所有有钱人皆心头
一热,本来没打算捐的也跑回家拿钱。
排首他们是不想了,但能在这碑文的角落里刻个名字也是好的呀。
不少士绅商人都拿了钱来,有的捐十贯,有的捐一贯,上百贯的很少,但也有几个。
更多的是一贯两贯的捐,还有的捐个一二百文,韩牧也都叫人细细地记录。
积少成多,只一天的时间,韩牧他们就收了几箩筐的钱,粗粗一算,足有一千多贯了。
韩牧拿起一贯钱,抛了抛后道:“你猜的果然没错,他们就是要看三家谁先出手。”
顾君若只看了一眼箩筐里的钱,“明天来捐钱的人只会更多,曾家应该会出手。”
韩牧疑惑,“曾家为什么要在明天就捐了?掐准最后一天捐不是更好?”
“拖下去对曾家的声望打击很大,除非他所捐款项远远高于岳家,不然就多那么百十贯,还不足以让人震撼到忘记今天岳家抬着钱来的情景。”顾君若道:“他要是选择后一种,于我们来说反而是最好的,毕竟得利的是义县的百姓,但观他以往作为,恐怕他拿不出这个魄力来。”
韩牧嘀咕道:“这也太小气了,钱能有面子重要吗?”
顾君若瞥了他一眼道:“对这世上大部分人来说,钱是比面子更重要的,像你这么在意面子的,反而是少数。”
韩牧骄傲的抬起头。
顾君若道:“对于这种人,有句俗语说得很好。”
“什么俗语?”
顾君若:“死要面子活受罪。”
韩牧:……
“你何故骂我呢?”
“我有吗?”顾君若道:“我这分明是实话实说。”
“我哪儿为了面子受罪了,你举个实例来。”
顾君若的目光就下滑,落在了他的腰上。
韩牧脸一黑,摸着后腰道:“看什么看,我这是……这是走路不小心扭的。”
“不是因为木榻太短,蜷着睡伤的?”
“不是!”
顾君若道:“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韩牧:……
见顾君若回后院,韩牧便气呼呼的跟上,
要和她理论,“我好心把床让给你睡,你不仅不领情,还讽刺于我,你既知道那木榻对我来说比较短,那你这是要与我换着睡了?”
顾君若:“不是。”
“不是换着睡,难不成你是想……”顾君若瞪大眼,追上去道:“你是想与我同床共枕?”
顾君若扭头瞪了他一眼,“你休要胡说,再乱猜测,我连房间都不让你进了。”
她推开门,小北正带着人出来,看见韩牧便高兴的迎上来,“二郎,你快来看,二夫人给你换了一张木榻,以后睡觉就不必收着腿了。”
韩牧:“……这是榻吗?这不是床?”
“就是木榻,您过来看,这木板子是连在一起的。”
韩牧按了按木榻,蹙眉,“哪来这么长的木榻?”
小北就低声道:“是少夫人托木匠打的,还是拆了两张木榻合并的,昨天打好,今天便送来了。”
韩牧又伸手按了按,有些不自在的和顾君若道:“谢谢啊,你怎么留意到这些?”
他以为他们都这么忙,每天早出晚归的,她不会留意到的,连小北都没怎么上心呢。
顾君若移开目光,不看他的脸,“正房也有你的一半,总不能一直委屈你蜷着身子睡。”
沉默在俩人之间弥漫,小婵和小北互相看了看,最后退了出去,将空间让给他们。
韩牧就踢掉鞋子,往后一靠,靠在榻上伸直了腿脚,“你说,这会儿京城应该收到我们的折子和书信了吧?”
“嗯,算脚程,两三天前就应该收到了。”
韩牧:“我们会有赈济粮吗?”
顾君若没说话。
韩牧也不是非得要一个答案,“河道清理出一段了,他们说再有几天便可通航,到时候外面的粮食便能走水路进来了。”
“我们县里的商人也可以走水路出去买进粮食,”顾君若突然想起来,和韩牧道:“你可以下令,从现在起到秋收前,进来的粮食皆不收取商税。”
韩牧瞪眼,“这岂不是肥了姚家?”
“不,”顾君若目光炯炯道:“这对姚家来说,却不算是好事,对于县内的小粮商们才是。”
第四十三章 相争
“义县的粮食生意被姚家垄断,这对义县的百姓来说不是好事,”顾君若道:“这一次义县水灾,姚家声望被打击,我想,只要有别的选择,很多百姓会选择其他粮铺来购买粮食。”
“买东西就是这样,以前大家相信姚家的品质,都下意识的选择姚家的粮铺,所以小粮商们生存艰难,这一次姚家声望受损,就是小粮商们的机会,机会难得,我们就助他们一臂之力。”顾君若道:“不过这事得等捐款一事结束后再公布。”
顾君若猜的不错,第二天下午,曾家便抬了钱来捐献,足足七百五十贯,再次创下新高,曾家的名声也好了许多。
于是跟风捐款的人家就更多了。
姚老爷心里就跟火烧一样,既恨岳老爷起调起高了,一下将底线拔高在七百贯以上,又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想要多捐一些,压曾家一头。
不过被姚伯清给拦住了,他道:“排名第二已经足够,没必要为一个虚名和曾家闹僵。”
这也是他们让曾家先出钱的原因之一,算是他们两家的默契。
姚老爷不甘心道:“莫不是你偏心你岳家?”
姚伯清:“……父亲,儿子姓姚,就是偏心,也不可能偏心岳父啊。”
姚老爷不甘不愿的道:“那就捐七百零一贯吧。”
反正都是排第二名,要不是怕不好听,他想捐七百贯零一文钱。
姚伯清面露无奈,并没有听姚老爷的,而是加到了七百二十贯。
姚老爷为这事又念叨了半天,但还是让人把钱抬去了县衙。
因为知道今天是捐款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想知道姚家会捐多少,会不会越过曾家,所以县衙门前围了不少人。
等姚家捐的数目报出来,人群中便叹气惋惜声一片,“姚家也太没胆了,要论有钱,我看曾岳两家都比不上姚家,结果愣是自愿被曾家压一头。”
“姚家毕竟是经商的,比不得曾岳两家是耕读之家。”
“说起来最可怜的还是岳家,借了这么多东西给县衙,又带头捐了这么多钱,结果还被压在了第三名。”
“是啊,也忒可惜了。”
正议论,街道另一头又有人抬着木箱子过来,“咦,那不是岳家的管家吗?”
“还真是,抬的是什么东西?”
岳管家抬着一箱东西到县衙门前,叉手行礼道:“官爷,我家老爷回去后感念县令大人的为民之心,于是和亲朋凑了凑,又凑了十万钱出来,还请官爷加上去。”
记账的记事也惊呆了,回过神来立即点头,“好。”
等把岳家的这一笔钱清点后记上,天色也渐暗了,人群中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哄的一下大声道:“岳老爷高义呀!”
“原来还能往上加,那曾家和姚家加不加?”
压力瞬时给到曾家和姚家。
不,姚家没压力,在得知岳老爷添了十万钱,变成八十万后,姚老爷立即和姚伯清道:“我们不去争这个虚名了,让曾家和岳家争去,反正我们又不能拿排首。”
话是这样说,姚老爷还是派人去盯着曾家,“你仔细看看,曾家出不出钱,最后他们家要是不出,我们家出。”
不能压曾家,但可以压岳家呀。
姚季白一脸懵的站在一旁,“父亲,您不是说我们家不争这个虚名吗?”
姚老爷横了他一眼道:“你蠢就要少说话,学一学你大哥知道吗?”
姚季白:……
姚老爷都有这个志气,曾老爷自然不会容许岳家这样爬到自己身上来,于是他咬咬牙,也开始加钱。
他也决定加十万,结果钱还没抬出去,曾和轩回来道:“父亲,我听说岳家去店铺里拿钱了,似乎是在防备我们家往上加钱。”
曾老爷一听,咬咬牙道:“我们加二十万!”
不远处的岳家的确叫人去店铺里拿钱,不过是做做样子,并不打算再往上加钱。
岳老爷也想开了,看曾家和姚家的气势,显然是不会让他排首的,既然如此,那就坑他们便,能坑一个是一个,能坑多少是多少。
只要他们吃亏,他就高兴了。
所以他吩咐人道:“去店铺里大张旗鼓的拿钱,
有多少拿多少。”
岳景和补充道:“多准备几个箱子,找些石头装进去,一箱钱给我装出三箱来。”
“是!”
曾和轩盯着岳家,不断的回去和他爹道:“岳家从城南的铺子里抬出三个箱子,看上去沉甸甸的,估摸有二十万钱左右。”
曾老爷心一紧,便道:“那就再加五万钱,凑够一千贯给县衙。”
这样一来,就是一百万钱了。
但曾和轩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道:“岳家看到我们家抬出去的钱了,又从城北的店铺里抬了一个箱子出来,我估摸应该有七八万钱,父亲,只捐一千贯似乎不是很安全。”
曾老爷气得一派桌子,“岳泰是想和我不死不休吗?”
“我们家和岳家本来就有仇,难得有机会可以凌驾在我们曾家之上,他们自然不遗余力。”
“想压我一头?休想!”曾老爷对管家道:“去,去拿两锭金子来,我就不信,他还敢与我争吗?”
管家应下,不一会儿拿了两锭金子过来。
金子难得,曾家虽然豪富,却也没有多少,像这样整块的金锭更是用一锭就少一锭。
曾老爷心痛不已,扭过头去不看,挥手道:“送去吧,一定要确定我们曾家在排首。”
“是!”
曾和轩看着管家离开,再瞥一眼父亲,见好就收,没有再刺激他。
最后,曾家捐了一千贯,和二十两金子。
岳老爷知道后一愣,扭头问他儿子,“曾家疯了?怎么还拿金子出来捐了?”
岳景和也皱眉,“这是在彰显其能,威胁我们?”
“哼,不管了,我们怕他们家吗?威胁?放屁,现在县令大人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县衙前院里堆满了钱,一个箱子上还放了一张木盘,盘子里是两锭金子。
衙役们眼睛都直了,有的人一生可能都没见过金子。
韩牧却不以为然,他拿起一锭金锭抛了抛,对箱子里的铜钱却很感兴趣,“这么多钱,你这主意还真不错,三天就筹集了这么多银钱。”
第四十四章 桥
曾家以一己之力排在了排首,韩牧说到做到,当即就将名单交给匠人,让他们拿去刻字。
岳家虽然排在了第二,但能够让曾家大出血,让曾老爷不高兴,岳老爷就很高兴了。
而且他只付出了五百贯钱。
“实在没想到韩县令如此与众不同,我也算见过不少县令了,像他一样拿出钱来却不求名的,也只此他一个了。”
韩牧其实是想要求名的,然而把钱交给岳老爷才能利益最大化,不然他署名一个陌生名字,也不过是在名单中间加上一个名字而已。
其他三家的捐款数目必定要少很多。
名和实惠,韩牧最终还是选择了实惠。
顾君若一边统计所收捐款,一边问他,“后悔吗?”
韩牧一脸莫名,“我后悔什么?”
“捐了三百贯,这上面却没有你的名字。”
韩牧就大手一挥道:“爷是那种落子反悔的人吗?你只管写,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如果不看他一脸心痛的样子的话。
顾君若笑弯了眼,把统计好的账册递给他,“可以采购材料修建房屋了,还有一些损毁严重的桥和街道,我粗粗算过,这些钱只买材料的话差不多了。”
江陵多水,义县内也有好几座桥,其中被冲垮了两座,还有街道被淤堵。
韩牧翻了翻,随手将账册交给赵主簿,道:“去采购材料吧,尽量把价钱压低些。”
他叹气道:“我们只有这么点钱,可不多了。”
赵主簿应下,带着人出去采购材料。
义县的百姓再看过捐献现场之后,对县衙和韩牧的信心再次暴增,于是安心干活的人越来越多,出现的矛盾纷争越来越少。
之前他们还担心县衙没那么多钱,所以会抢活,现在嘛,则是淡定了许多,县衙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
韩牧就和顾君若去巡视各处工地。
看见人正在修桥,韩牧就好奇的蹲在河边看,“这桥和我以前看过的很不一样啊。”
查看他们购买清单的顾君若随口问道:“就不同,下面没有这么多木头,这里还分了好几个桥洞。”
顾君若这才回头,和韩牧一样蹲在河边探头去看,“那是泄洪用的,遇到小的洪水还好,可以通过此桥洞泄洪,但要像这次一样遇到大的,这桥还是得淹,不过我们可以往坚固上做文章,尽量使其即便遇上大洪也能坚挺。”
正说着话,她瞥眼看见一个劳工将木料敲着嵌入桥体,她不由眯了眯眼,问道:“这桥是何人指点修建的?”
拿着单子等候在一旁的罗雨道:“是陈先生,县内的桥梁道路多是他帮忙画图规划的。”
顾君若问道:“不知这位陈先生现在何处?”
“陈先生生病了,陈家就在我家不远处,夫人要见他吗?”
顾君若点头道:“桥梁是大事,还是应该请教一下陈先生,不然修缮过程中若是出了差错怎么办?”
罗雨迟疑了一下后道:“晚生和陈先生要了图纸,这桥便是根据以前的建造图纸来修缮的,应该没问题,陈先生现在病重,并不是很愿意见人。”
“图纸在何处?”
罗雨立即到一旁去,取过一只画筒,打开后拿出一卷画稿奉给顾君若。
韩牧好奇的凑上来看,看到上面各类图形,还有他看不懂的组合和数字,他眼有些晕,于是移开目光,“你看得懂?”
顾君若:“略懂一二。”
韩牧就盯着她的脑袋看,“你怎能知道这么多的?你不是与我一般大吗?怎么什么都懂?”
顾君若:“看过几本相关的书罢了,只是略懂一二,算不上精通。”
“你看过几本书?”
顾君若就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谁看书还特意去数看过几本的?从小看到大,不知道看了几本。”
韩牧就嘀咕道:“我就数了,而且数得特别清楚……”
顾君若:“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桥有什么问题吗?”
见罗雨看着她,而四周也有不少劳工,顾君若就笑道:“没有,
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桥梁,所以好奇。”
她仔细将手中的五张图纸都看完,看到其中一张时目光微凝,她仔细看了看后看向正在修缮中的桥。
韩牧敏锐的发现她情绪变化,不由上前两步站在她面前,“怎么了?”
顾君若摇头,“无事,走吧,我们去下一座桥看看。”
她将画稿都卷好放进画筒里,顺手拿在了手中,“罗雨,与我们去下一座桥看看吧。”
罗雨应了一声,“那座桥的修缮是贺公子负责的。”
贺子幽也在监督修桥,不过他叫人在附近的一座茶棚下放了一张躺椅,他此时正躺在躺椅里一摇一晃的,天寿拿着扇子站在一旁给他扇风,那惬意,韩牧看了都想替他躺一下。
罗雨见他如此懈怠,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韩牧上前踢了踢的脚,“醒醒!”
天寿立即行礼,“韩公子。”然后顺手推了一把他的主子,小声道:“公子,韩公子来了。”
贺子幽这才悠悠醒转,他勉力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得到眼前韩牧的身影,又忍不住眼皮的沉重耷拉下来。
几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睁开了眼睛,然后一言未发,不过几息,又耷拉下眼皮要睡着了。
顾君若和罗雨:……
韩牧:……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一旁掉落在地上的树枝,他随手捡起一根细长的,直接丢到他怀里,大喊一声:“蛇啊——”
贺子幽还未清醒,身体先做出了反应,他挥舞着双手大声喊起来,感觉到怀里有东西,吓得立即清醒,蹦起来就赶紧把怀里东西给扔了。
“快快快,蛇……”待看清他扔下的东西,顿时大怒,“韩牧!你吓我!”
“哪里是吓,分明是叫你起床。”
贺子幽岂能承认,气得追着韩牧跑了半条街,最后成功把自己给累得半死才罢休。
韩牧却是气都没喘几下,优哉游哉的踱步走到他身边,“你再追也追不上我,让你是来监工的,你怎么倒在一旁睡起来了?”
第四十五章 第六感
顾君若看了一会儿,踱步走到河边看劳工们修桥,她走下岸去,探头去看桥下的构造。
因为劳工们也要上下水搬运材料,因此草地上有些湿滑,顾君若弯下腰去探看,脚下一个不稳,直接往前扑去,一直留意她的韩牧吓了一跳,立即飞身而下,伸手去拉。
他堪堪拉住她的手,往回一扯,才抱住人,他却没站稳,脚下一打滑,他就抱着顾君若扑腾一声倒在了草地上。
贺子幽和罗雨瞪大了眼睛,忙小跑着下岸去拉人。
“你没事吧?”顾君若撑着他的胸口想起来,却被裙子一绊,又给倒了回去。
韩牧惨叫一声,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贺子幽忙去扶韩牧,罗雨则去拉顾君若,因为草地上滑,俩人需要互相扶持才能站稳。
韩牧捂着后腰半坐起来就看见顾君若半靠在罗雨怀里,顿时心中烦闷,他顾不得腰疼,爬起来就把顾君若拉到跟前,“你干嘛非得看桥底下?那下面有什么好看的?”
顾君若忧虑的看着他,“要不要请大夫看一看?别撞坏了。”
韩牧就忍着痛道:“不用,我不痛!”
他瞥了罗雨一眼,和顾君若道:“你衣裳湿了,我送你回去换衣服吧。”
顾君若低头看了一眼脏污的衣裙,再看一眼后背几乎都是泥的韩牧,她点了点头。
不过临走前她还是问贺子幽,“桥有吗?”
贺子幽:“什么图?”
罗雨忙道:“这座桥也是陈先生设计的,和上一座桥一样,因此只有一份图纸,这边若是有需要,自会去找我拿。”
顾君若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朝水边又走了几步,探头去看下面的构造。
韩牧一手扶着她,一手扶着自己的腰,见她看得这么入神,便也跟着一起探头去看,但下面只有各种木头和石头,他实在不能理解,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反正他是看不明白的。
顾君若若有所思,一回头差点儿撞上韩牧,她小心的往后退了半步,皱眉,“你靠那么近干嘛?”
韩牧就晃了晃她
的胳膊道:“要不是我扶着你,你又要摔一次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顾君若感受到他紧抓住她的力量,脸微红,伸手拨开他的手,“我自己可以。”
韩牧见她拎着裙子自己上岸去,不由瞪圆了眼睛,忍不住嘀咕起来,“真是忘恩负义……”
顾君若没听到他的话,走上岸去,确认脚下站稳以后,她便回身冲韩牧伸出手,“上来吧。”
看到伸到眼前来的手,韩牧心中的怨念顿时一消,伸手握住她的,被她拉上岸去。
贺子幽站在一旁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韩牧只作不见,和他道:“我们先回县衙了,你好好监工,可别再偷懒了。”
他示意他去看罗雨,压低声音道:“让你来是要盖过他的风头,结果你却在这儿睡觉!”
贺子幽也瞥了一眼罗雨,压低声音道:“我说你是不是想多了,那就是个小白脸,那么矮,弟妹怎么可能会看上他?”
韩牧:“她岂是以貌取人之人?”
“也是,她要是以貌取人,也就不会多看罗雨一眼了,只看你便是。”贺子幽给他出主意,“你干脆与她圆房算了,只要做了真夫妻,她自然不会再看外男。”
韩牧给他的回答是踢了他一脚,结果却扯动了自己的伤处,痛得捂着腰走。
韩牧回府,特地换上一套天青色外袍,然后忍着腰痛背着手玉树临风的站在门边。
顾君若换了衣裳出来看见,脚步不由一顿,目光从他的脸上划过,和他道:“桥有问题。”
“啊?”端着的韩牧一脸迷茫的看向她,不明白怎么就说到桥上去了。
顾君若道:“两座桥虽然看着一样,但罗雨监修的那一座却变换了一根木头的位置。”
“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那是一个很关键的支撑点,这一变化,不仅以后再遇洪水桥会垮掉,就是平时行走,或重,或时间过长,也会出问题。”
韩牧立即武断地道:“那罗雨是奸人。”
顾君若:“……我却不怀疑罗雨,那图纸看着没问题,却把两处设计得极为相似,按说,特别的着力点需要特
别标明的,最好再做些改变,以区分好。”
韩牧皱眉:“你怀疑那位陈先生?”
顾君若摇头,“不,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也有可能是他过于自信,当时是自己亲自督造,所以没有出问题,这次很可能是工匠看错了图纸,只是……”
顾君若说到这里眉头微蹙,没有再说。
韩牧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便追问,“只是什么?”
顾君若看了他一眼后道:“只是我心中难安,总觉得不止如此。”
韩牧:“那就是不止如此,你得相信你的直觉。”
顾君若吃惊的看他,“你,你不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不觉得呀,”韩牧摇头,一派自然的道:“这不是正常的吗?人的感觉玄而又玄,却实用得很,我每次有不好的预感时总是很正确的。”
比如他爹要打他的板子时,他总有预感,凭借着这预感,他可是逃过了很多打。
顾君若看着他一脸认真,不由的笑起来,“你是第一个相信我预感的人,我父亲总说我装神弄鬼,是无稽之谈。我祖父虽然嘴上说相信我,但心里并不信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哄我。”
韩牧却鼓动她相信,“我素有六感,我阿娘还说女子的六感比男子还强烈些,所以你得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桥说不定真的有阴谋,会不会是罗雨贪墨钱财,故意偷工减料?”
顾君若:“……你不喜欢罗雨?”
韩牧眼神就有些飘忽,“倒也不是,我这是合理怀疑,毕竟他是监工之人。”
顾君若想了想后却摇头,“我倒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回头找工匠问一问,此事先不宣扬。”
韩牧吃醋,“你就这么相信他啊,也是感觉吗?”
顾君若点头:“对。”
不仅在于感觉,还在于对她的认识,她既然敢为了父亲女扮男装出来赚这份钱,自有一番傲骨,她相信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韩牧心头就咕噜噜冒着酸气,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让子幽先去打探吧,他现在也负责修桥,正好能与他们多交流。”
顾君若点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