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出县城
修桥需要时间,那座桥损毁严重,想要修建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顾君若不着急。
韩牧更不急了,见城里的事做得差不多了,他就拉着顾君若出去看田地的情况。
现在才六月,田里都是水,本该绿葱葱的禾苗全被冲走了,现在田里只有零星几株稻谷。
韩牧看了都叹气,更不要说顾君若了。
“连豆子都被冲垮了,这才六月,总得做些什么,不然剩下的一年时间都吃赈济粮?”就算韩牧不食人间烟火,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头皮发麻道:“我总不能一直跟人借钱或逼人捐款赈济吧?”
顾君若看了他一眼后道:“江陵冬天来得晚,现在还早,完全可以再种一季,你想办法买稻种吧,让人放水,准备耕种。”
韩牧皱眉,“错过了春天还能播种?”
“能,”顾君若道:“东汉杨孚《异物志》中记载‘交趾稻夏冬又熟,农者一岁再种’,可见稻子一年是可以种两季的,现在时间还早,从此时开始育苗,下个月便可以插秧,霜降前可以收获。”
顾君若道:“我查过今年的历书,赶得及。”
韩牧一听,便打算从各处挤出一些钱来买粮种,“但要多少钱?”
顾君若道:“粮种关乎民生大事,你得找个人亲自去买,买多少,待我回去算一算现存的人口和户数。”
“之前逃亡的人多,现在义县安定下来,听到消息的百姓肯定会回乡,我们需要多备一些粮种。”顾君若让韩牧出公告,召逃出去的流民回乡。
她则根据各里里正报上来的数据计算所需的粮种,在此基础上增加一些。
算好了数字,钱也挤出来了,但此事交给谁呢?
韩牧蠢蠢欲动,“我觉得我就合适,还有比县令亲自出去为百姓买粮种更能振奋人心的吗?”
顾君若:“我看是你想出去玩了吧?”
韩牧:“现在河道已通,从义县去江陵府不过一日路程,我们快去快回,三天就能搞定。”
韩牧为了出去也是绞尽脑汁,他道:“
我还有休沐日呢,一旬一休,我这一旬都未曾休沐呢。”
顾君若蹙眉思考。
韩牧:“而且你不想去看看江陵吗?义县要建好,光靠义县自己是不够的,我们的折子上去这么长时间京城都没回信,要是拿不到赈济粮,江陵就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了。”
顾君若不承认自己心动了,但在韩牧眼巴巴的眼神攻势下,她还是没忍住点了一下头。
韩牧就兴奋地抱了她一下,然后大叫着往外跑,“我这就让小北收拾行李。”
顾君若心脏蹦蹦跳,一时羞红了脸,直到韩牧兴奋地声音消失,她这才回过神来。
顾君若有些懊悔,怎么就答应了呢?
既然答应了,那就得做到。
顾君若只能将各种事情安排好,然后目光在赵主簿和薛县尉之间来回转,最后定在了薛县尉身上。
“桥?”薛县尉一脸惊讶。
顾君若:“不错,你去查一查修缮这座桥的工匠,再查一查那位陈先生。”
薛县尉:“桥有什么问题?”
“桥修错了,下面有一个支撑点没有做。”
“或许是疏漏,夫人既然看出问题,为何不指点出来,让他们改正呢?”
顾君若摇头,“你先查一查,若是查不出异常,后面再让他们改正。”
“是。”
贺子幽知道他们要去江陵,立即飞奔而回,“我也要去!”
韩牧立即拒绝,“不行。”
顾君若也拒绝,“你不是还要监工吗?”
“那你们一个还是县令,一个是县令夫人呢,你们不都丢下政务去了吗,天寿也识字认数,我让他留下代我。”
天寿:……
韩牧和顾君若还要拒绝,贺子幽就道:“我捐一百贯钱。”
俩人立即闭上嘴巴,韩牧看了看顾君若后道:“其实带上他也挺好的,我们要是缺钱了,可以和他借一些。”
顾君若则是道:“也好,和粮商接触,到时候要砍价的,你不会砍价,我亦不甚熟练,带上贺公子或许有用。”
贺子幽:“有用,有用,我超级有用。”
于是一行人便化身商贾,将一箱箱的钱搬上船,可惜了,义县刚遭逢大难,没有什么特产可以带,所以这一趟算走空船。
顾君若有备而去,她特意让赵主簿给她从户房里选了一个老道的吏员跟着,对方不仅会种地,识稻种,也很会砍价,对江陵的一些门道也熟悉。
据说以前户房买种子,他都会跟着。
韩牧扶了顾君若上船,然后他也退了两步,让人把船板给拿起来,冲着岸上的赵主簿和薛县尉挥手道:“快回去吧,你们好好干,等我们从江陵回来也给你们休沐。”
赵主簿和薛县尉:……谢谢,他们并不想休沐。
韩牧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君若,觉得自己不能显得这么不敬业,于是又补充道:“这两日抓紧公告,让逃到外面的人赶紧回来,把田地都弄一弄,水该放的放,等我拿种子回来就可以播种了。”
顾君若轻咳一声道:“每家每户先整理出一块田地育苗,离霜降也没几个月的功夫了,大家得抓紧时间。”
赵主簿和薛县尉躬身应下。
韩牧就赶紧通知船工:“快开船,快开船。”
船缓缓离岸,许久才开始进入正河道,帆扬起,速度瞬间快了起来。
顾君若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义县,思考道:“义县还是得天独厚的,河道如此便利,两岸为何没有码头呢?”
她道:“有了码头便会有船停泊,有船停泊就有摊贩和劳工,有摊贩和劳工,自然就有了房屋,这一片完全可以归入义县县城内,为义县增添赋税。”
韩牧扫了一眼两岸,“这样荒芜,怎么建码头?不过这水草看着很丰美啊,水鸭子一定喜欢吃,我的马可能也爱吃。”
韩牧越看越觉得这草好吃,扭头和贺子幽商量起来,“待再回县城,我们有空牵马过来,让它们也尝尝这里的草。”
贺子幽看了顾君若一眼,有些胆战心惊的点头。
他实在难以想象,顾君若会喜欢他这样的兄弟,一定是韩牧想多了,一定是的。
第四十七章 给你念经
江陵距离义县不近,要是走陆路,绕来绕去的,又多山林,那也得走三天呢。
但走水路嘛,不到一天就能到。
尤其今天顺风顺水,水道一疏通,船帆一扬起来,船就顺滑的咻咻快速往下。
从小生活在京城的韩牧第一次坐到这样的大船,速度又如此的快,两岸的青翠快速的往后,然后这船还会顺着河道转弯,最后他就……晕了。
韩牧抱着痰盂呕了好几下,然后用帕子一擦嘴巴,推开顾君若的手就往船板上跑。
他趴在栏杆上看着岸上的景色,伸出手指指着天空道:“爷我就不信了,我能策马狂奔,我还能马上射箭,打仗,我会怕你区区的一条船!”
他发誓道:“我绝对不吐,绝对呕……”
顾君若见他吐得厉害,忙叫来船主,“船上可有药?”
船主一脸为难,“夫人,这是河道疏通以来第一次行船,船上的船工都是老手,也没别的客人,所以晕船的药我们一样都没备。”
顾君若:……
贺子幽在一旁同情的道:“谁能想到上马能杀敌,下水能摸鱼的人竟然会晕船呢?”
他有些喜滋滋的道:“像我如此手无缚鸡之力都不晕呢。”
顾君若一边扶着韩牧,一边皱眉看向他,“贺公子对于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很自豪?”
“呃,倒也不是。”贺子幽见他扶不住韩牧,忙上前帮忙,“进船舱吧。”
“我不去!”韩牧半边身子都扒拉着栏杆,有气无力地道:“我就要在此,我,我要就不信了,我能一直晕船!”
顾君若想了想后道:“要不你静静心,佛偈,心静自然凉,我想你若心静,人也不晕了。”
韩牧一脸的生无可恋,“我现在心很静。”
贺子幽抢答:“那就是不够静。”
韩牧勉强抬起头来看他,“那你说,我还要怎样静?”
顾君若道:“我给你念佛经听吧。”
韩牧:“嗯?”
顾君若就扶着他在舵手边的高台上坐下,然后她坐在他对面轻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
苦厄……”
韩牧眼神呆滞起来。
顾君若看着似乎有用,继续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
韩牧眼神更呆滞了。
顾君若便念得更起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韩牧眼睛微微闭起来,整个身子往前一倾,直接就倒在了顾君若怀里。
顾君若抱住他,一时也有些无措,问贺子幽,“他这是睡着了,还是晕了?”
贺子幽觉得韩牧是被念叨晕了,但想到叫醒他可能还得吐,于是坚定的道:“应该是睡着了。”
顾君若就信了,她松了一口气,就抱着韩牧的脑袋坐了一下,但他的脑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顾君若就看向贺子幽。
贺子幽正想转身离开呢,见她看过来,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干嘛?”
顾君若道:“将他扶好。”
贺子幽犹豫了一下后道:“不如让人把他抬回船舱?里面有床。”
顾君若摇头,“船舱又小又闷,万一一颠簸他又醒了呢?”
顾君若也担心他醒来会再吐,于是道:“让小北和小婵把褥子和被子取来,再拿一把伞来,让他在这里睡。”
贺子幽:……
见顾君若不是玩笑,贺子幽只能转身去了。
小北和小婵抱了东西过来将高台铺好,然后合力轻轻地将韩牧放在了褥子上,还盖上薄被,打上雨伞。
贺子幽看得一愣一愣的,“大热的天,还盖被子……”
顾君若,“你现在觉得热吗?”
“……不热。”这是在河道上,两岸青翠,所以空气好,温度低,船一行走,风便也呼呼的吹,所以凉爽不已。
凉爽到有点点冷。
贺子幽探头仔细地去看韩牧,发现他呼吸均匀而绵长,不由无言,合着他真的是睡着了,不是晕了呀。
“韩牧从小就有一个毛病。”
顾君若看了他一眼,等着他说下去。
贺子幽也不负她望,继续说,“他只要一读书就想睡觉,一让他背书就晕。”
顾君若:“……”
贺子幽叹气道:“我没想到他都这么大了,这个毛病竟然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反而愈加重了。”
顾君若:“我记得贺公子和外子在国子监里的排名总是难分先后。”
贺子幽心脏被重重一击,他不说话了。
小北幸灾乐祸地道:“不错,我们少爷大多数还是前面的那个呢。”
贺子幽不服气,“论读书我可是比他好的,他成绩在前头是因为他骑射好。”
顾君若点头,“所以外子勉强还有武就,贺公子你却……”
顾君若没说完,只是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贺子幽再次感受到暴击,最后伤心的走了。
韩牧这一觉睡得极为舒服,用他的话形容是,飘飘然,似在云巅,一觉醒来他们就到了江陵,而此时,刚过午时没多久。
连船主都惊讶,“今日真是顺利,速度也快,竟提前这么快到达江陵。”
韩牧一脸懵的坐着,夏风这么一吹,将不远处船上的吆喝声吹了过来,他这才回神,“就到了?”
“到了,你媳妇念经把你念过去了,”贺子幽幽幽地道:“然后她还讽刺我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
韩牧:“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讽刺于你?”
“……”贺子幽:“我现在有点儿相信你的话了,她或许真的心悦于你。”
韩牧精神一振,忙问道:“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快快告诉我。”
贺子幽突然就不想说了,瞥了他一眼后在鼻子面前挥了挥手掌,一脸嫌弃地道:“快找个客栈沐浴更衣吧,你吐了半路,身上皆是味道。”
“你先说你是如何看出来的,莫不是她在我生病时流露出来的?”
“你何时生病了?”
“我之所以会吐便是因为生病了。”
“啧,明明是你坐不得船。”
“笑话,我连马都骑得,还能下水摸鱼,我会坐不得船?”
俩人边斗嘴边往船边去,看到顾君若,齐齐闭上了嘴巴。
第四十八章 怀疑
江陵府很是繁华,和义县的贫困和灰败完全不一样,和京城的恢弘大气也不一样,它被水环绕,其中小桥流水,巷道深深,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韩牧站在桥上俯视这陌生的城郭,突然生了一股野望,“我要让义县也变成这样!”
贺子幽回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顾君若却颔首道:“好!”
贺子幽就瞪大眼去看她,连韩牧都惊讶,“你觉得我能行?”
顾君若点头,“只要你想,努力去做,必定可以。”
韩牧眼睛晶亮,“你真信我?”
顾君若再次坚定的冲他点头。
贺子幽看看他,又看看她,最后啧的一声道:“她哪里是信你,分明是信自己。”
韩牧和顾君若同时扭头不客气地道:“闭嘴!”
贺子幽一脸受伤的闭上了嘴巴。
韩牧这会儿不晕不难受了,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手往前一举,“我们走!”
一行人打算先找个客栈,放下行李后再去看粮种。
以韩牧和贺子幽的习惯,他们自然是朝着最好的客栈去,顾君若也没意见。
于是一行人住进了顺来客栈。
韩牧一边背着手打量客栈的环境,一边还道:“这客栈的名字不错,难怪能做得最好最大,我们住在这儿,这一路也必能顺顺利利。”
贺子幽早被义县搞得精神有些衰弱,这会儿到江陵府来才觉得自己有点儿人样,因此也高兴,“不错,必定顺利。”
顾君若在一旁纠结的看着俩人。
韩牧回头看见,就问道:“怎么了?”
顾君若:“我看先人卜卦,都说对处境持太过乐观的态度,预测的未来越好,结果相反的可能性越大。”
韩牧:“……”
他立即快速地道:“刚才说的话全都不算数,我们这一路一定不会顺利的!”
顾君若忍不住掩额,纠正道:“你应该说,这一路便是有波折,那也是好事多磨。”
贺子幽看着俩人你来我往的纠正说法,半晌无言,“你们为何如此迷信鬼神?”
他惊奇的看向顾君若,“顾小姐,韩牧也就算了,他不学无术,别人说什么他都信,可你是京城第一才女,如此有才也迷信鬼神吗?”
顾君若正要说话,楼下突然传来暴喝声,爱好热闹的韩牧和贺子幽立即就冲到窗边推开窗往下看。
顾君若收住想要说的话,也走过去看。
就见楼下围了一群人,当中一人一猴正在表演。
猴子在高架上行走,才一连串的表演过,刚才的暴喝声是喝彩声,现在猴子还在高高的木架上,视线正好与二楼齐平。
顾君若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猴戏,一时看得目不转睛。
韩牧见是猴戏,失去了兴趣,扭头看见顾君若一脸认真地看着,便不由再次回头看那猴子,这有什么好看的?
猴子走到木架的边沿,身子一倒,顾君若忍不住惊呼一声,却见那猴子灵巧的抓住木架,一荡便跃到另一边,三两下便飘荡而下,轻巧的落在地上。
顾君若长出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
落地的猴子却学着人的样子抱拳作揖,还拿着托盘去接钱。
围观的人都喝彩起来,一边丁零当啷地往托盘上丢钱。
顾君若便也取下荷包,拿出一角银子,一时迟疑。
韩牧见了便接过银子,“我帮你。”
说罢,冲下面喊了一声,“嘿,耍猴的。”
耍猴的闻声抬头看过来,就见二楼窗口那里正站着一个俊朗的年轻公子和一个美貌的娘子,手中还抛着一角银子,他立即心领神会,马上将猴子叫过来,冲着楼上连连作揖。
韩牧侧头留意顾君若的目光,见她眼中带着惊喜,便微微一笑,轻轻一抛,银角在空中一转,准确的落在猴子捧着的托盘里。
耍猴人大喜,又带着猴子再次行礼。
韩牧得意的看了顾君若一眼,顾君若也正扭头看他,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灿烂笑容。
韩牧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灿烂的笑容,一时愣住。
被俩人霸占了窗口,不得不在后面垫着脚的贺子幽见韩牧如此,不由牙酸,扭头就冲外面大喊,“
小北,小北,饭菜好了没,我这都快要饿死了!”
顾君若回头看了一眼,和韩牧道:“时间也不早了,用过饭我们就出去看看粮种吧。”
“好。”趁着顾君若不注意,韩牧扭头瞪了贺子幽一眼。
贺子幽得意的冲他一抬下巴,骄傲的下楼去了。
他们已经错过饭点,但客栈里食材丰富,很快就把他们的饭菜做好了。
韩牧拿了一双筷子,叫住上完菜正要退下的伙计,抛了几文钱给他,问道:“这江陵府的粮铺多吗?”
伙计收了钱,也乐得留下多与客人说说话,“自然是多的,我们江陵是天下粮仓,别的不多,粮食最多,这粮铺粮商自然也最多了。”
“每一家粮铺里都有粮种吗?”
伙计一听笑道:“原来客人是为粮种而来,那也太早了,应该秋后再来的,到时候会有新种。”
“也就是说,现在粮铺里的粮种都是旧种了?”
“说旧倒也不至于,不过都是今春剩下的粮种了。”伙计笑道:“也不是谁家都有卖,有些粮铺小,只卖些日常所需,没有粮种卖的,客官们要找粮种,那得去找大粮铺。”
贺子幽就问:“哪家粮铺比较大?”
“文姬、宋记和董记,这三家粮铺最大。”
贺子幽看向韩牧,见他点头,就问清楚三家粮铺的大致位置,让伙计下去了。
用过饭,三人就带着小北和小婵出去逛粮铺。
一条街总不可能只有粮铺,卖什么的都有,但多以吃食和日常所需的货物有关。
顾君若有心计算,当停留在宋记粮铺时便道:“这一条街有五家粮铺,除了文宋董三家外,还有另外两家门脸有些小的粮铺。”
“我刚才问了一下,像这样的街道还有四条,甚至有的大街聚集了六七家粮铺,伙计说的没错,江陵的确粮铺粮商众多。”
韩牧从贺子幽手里抢过扇子扇了扇,不解的问:“然后呢?”
“这么多的粮商,怎会放任义县里姚家一家坐大,粮价都高涨至一百八十文了也运粮入义县?”真到了江陵,顾君若才发觉义县的情况有些怪。
第四十九章 打听消息
贺子幽不解,“这能有什么问题?姚家霸道,不许外面的人进去做生意呗,而且义县还道路断绝,粮商们嫌麻烦也是可能的。”
韩牧不赞同,“我阿父说,只要有钱可赚,商人什么都能做,当年我阿父他们前线作战多危险呀,道上还多盗匪,但朝廷一说运送粮草可换盐引茶引,商人们便蜂拥而至,路上那些要命的艰难也不值一提了。”
顾君若颔首,“义县距离江陵府说远不远,一百八十文一斗的粮价,整整比在江陵府高出十倍来,却无粮商进去,要是没有第二个原因,绝无可能。”
贺子幽:“会不会是因为姚家封闭了消息,外面的人不知道义县的情况?”
韩牧拍掌,“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顾君若看了他一眼后道:“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到了江陵府后却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
顾君若就指着不远处拿着破碗乞讨的乞丐道:“从义县离开的难民,他们去了何处?”
韩牧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沉思起来。
那么多难民离开义县,肯定有到江陵府的,他们会把义县里的消息带出来。
商人们都消息灵通,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义县的情况。
“而且,刚开始疏理河道时我就派人出来传话,说明了义县的高粮价,诱人前往。但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在义县看到人,”顾君若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河道才疏通的原因,但刚才回想了一下,我们今日下船时,码头那里也没有要前往义县的船。”
“这……”贺子幽忍不住看了眼韩牧,打了个寒颤道:“我,我怎么听着这么恐怖呢?”
“走吧,进去看看,”顾君若道:“顺便打探一下江陵府的粮商情况,找出原因来。”
韩牧脸色也冷凝起来,抬头看向粮铺的匾额,沉声道:“好,我倒要看看这里面还有什么牛鬼蛇神?”
宋记粮铺很大,别看是粮铺,却也有上下两层,第一层的店面里摆了不少
粮食,有几类稻谷、小麦、豆子,还有碾好的各种米、面粉、豆粉等。
韩牧一一看过去,去过姚家粮铺的他一对比,也觉得宋记粮铺的摆放更舒心,可能是地方大?
他伸手抓了一把稻谷,问迎上来的伙计问,“这个怎么卖?”
伙计笑容满面地道:“十二文一斗。”
韩牧脱口而出,“好便宜。”
伙计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买东西还有嫌便宜的?
顾君若忙解释道:“听说江陵前段时间受灾,还以为粮价会高涨呢。”
“已经高涨了,”伙计道:“我们江陵本是鱼米之乡,不缺粮食,往年这时候的粮价在八文钱到十文钱之间,现在十二文,已是高涨。”
又道:“其实前段时间更高些,有时候十六文,有时候十八文一斗,现在才慢慢降下来的。”
韩牧正想说他们不买,就听顾君若道:“我们想多买一些,听说江陵府下义县受灾严重,里面的粮价已经飙到一百八十文了。”
伙计一听,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三人,“三位不是我们江陵人吧?”
“不是,”韩牧看了一眼顾君若后道:“我们是北边来的客商,本来是贩布和瓷器的,东西出手后偶然得知了这一个消息,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们南来北往,路途遥远地赚一点钱不容易,所以才想做这门生意,可是……”
韩牧拿出一角银子塞进伙计嘴里,压低了声音道:“可我等也不是无知小商,这样好的一门生意怎么就让我们这些外地人知道了,你们江陵府的粮商就放着这么大的生意不做?”
他道:“莫不是我的对家买通了人专门坑我呢。”
伙计听明白了,这人来买粮做生意是假的,打听消息才是真的。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银角,迟疑的道:“这……”
韩牧没想到他这么贪,这银角没有一两也有七八分,是从大块的银锭上剪下来的。
他现在已经不是京城时候的韩牧了,知道这七八
分的银角有多值钱。
他看了眼伙计,冲小北伸手。
小北看着他的手,“二少爷……”
韩牧动了动手指,“快点儿。”
小北就只能再拿出一块银子给他,这次是完整的,一个小银锭,足银五两。
伙计看到这银锭,心脏巨跳,他连忙接过塞进怀里,然后左右看了看,着重往后一看,见掌柜的没出来,便压低声音道:“郎君问我就问对了,这点钱您花的铁定值,不然要是买了粮食运去,将来恐怕损失不小。”
“这话怎么说,真是我的对家坑我?”
“也未必是您的对家坑您,”伙计道:“或许是无意间被义县新来的县令给坑了。”
义县新来的县令韩牧:……
顾君若和贺子幽也一同看向他。
伙计道:“你道我们江陵的粮商为何不进义县?”
“为何?”
“因为义县里最大的粮商姚家,姚家和许刺史有亲,许刺史说过,不许江陵的粮商去义县和姚家抢生意,”伙计道:“义县本地的粮商也就罢了,我们这外地的粮商进去,那可就犯了许刺史的忌讳。我们东家说,为了那点小利得罪许刺史不值得。”
“毕竟义县再赚钱,那也是一时的,赚不长久,但要是得罪了许刺史,以后我们在江陵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韩牧听得目瞪口呆,“不是,义县遭灾了,身为一府刺史,他不应该想着救济灾民,缓解灾情吗,怎么反而帮着姚家坑害百姓?”
“嘘,”伙计心急的看着他,“休得胡说,客官要是在此胡言,那就恕小的不接待了。”
“等等,”韩牧拉住他,脸色铁青的问道:“那我不进粮食,进粮种可以吧?”
“粮种?那倒是没有说不可以,不过这会儿义县穷得很,听说都快人吃人了,他们还能买得起粮种?”伙计笑道:“客官要是真想淌这趟浑水,要我说也不必非得买粮种,您就买粮食呗,大不了以后不在江陵做别的生意就行。”
第五十章 砍价
顾君若:“所以许刺史阻拦外地粮商进义县,不是拦路阻止,而是卡客商们的文书等物?”
“不错,刺史大人忙得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姚家那么劳动,还拦路阻止呢,往下递一句话,断了以后你们进出江陵的过所,那你们的生意就断了。”伙计还是很有见识的。
这招的确够狠,还不露痕迹,比喊打喊杀,直接路上拦截要高明太多了。
韩牧和顾君若都表示受教了。
“那我们还是来谈一谈粮种吧,你们这里的种子好吗?”
伙计立即道:“好呀,全江陵就我们家的粮种最好,别家都多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