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洞谋士—— by樱桃糕
樱桃糕  发于:2024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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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午道:“午与兄长说的,都是真心话。”
田向看看他,以臣对君的礼节行礼:“臣也?希望君上说的是真心话。”
随后,田向辞别公子午,往外走去。
公子午叫住他:“我已?令人斩杀令翊。至于燕国太子太傅,兄长一定?有自己的分寸。”
田向再?行礼,走了出去。
此前早些时候·田向府
俞嬴琴声怡然烂漫,让人如见?春风杨柳、清波跃鱼,游春人歌咏欢笑。这是许多?年前阿翁教?她的第一首曲子,又短又欢快,曰《暮春曲》,是据曾晰“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而作。1
听了这样?的曲子,门外伺候的侍女、守卫的侍从,走廊上穿行的仆役,都脸上带了和?悦的笑意。
便是这时,一群执剑穿短褐的人突入相邦府侧门。
令翊对孟敬先生道:“这是先生在弹琴。我听过这个曲子。”
令翊等一边与府内侍从打斗,一边往俞嬴所在的厅堂突进。
田向不在,府内管外事的是门客王渔,管武事的是张满,管家中杂事的是老仆由,三人都得到消息赶过来,令翊已?经带人来到了俞嬴所在的厅堂外面。
摁住琴弦,俞嬴站起,打开厅堂的门。门口站了许多?府内侍从,并有越来越多?的侍从从走廊、从院外奔过来,将令翊和?他的侍从及墨者们围住。
王渔行礼:“上大夫,你看这……”
俞嬴问:“先生是要跟我动?兵戈吗?”
“渔岂敢——”
“我终究是要走的。没必要多?死伤人命,先生让侍从们退了吧。”
王渔道:“可放走上大夫之责,渔等担待不起。上大夫何?妨等一等主君?”
“他在,也?留不住我。”
王渔再?劝:“主君的心思,上大夫肯定?懂得……”
“我知道他,他也?知道我。不会怪你们。”说着?俞嬴撩开两个府内侍从的剑,朝令翊走去。
侍从们又不敢真地伤她,只好接着?围和?挡。
王渔为难,张满也?不知如何?是好,相邦临走说“看好她”,但要留下?上大夫,这事就没法善了,家主和?上大夫……
老仆由叹一口气:“让公子走吧。”
听老仆由说“公子”,王渔和?张满都怔一下?,却也?都明白他说的是谁。张满道:“可——”
老仆由道:“听我的,放公子走吧。”
王渔和?张满对视一眼,王渔对侍从们道:“散了吧。”又对俞嬴行礼:“渔等恭送上大夫。”
张满和?老仆并其他院内仆役也?行礼。
俞嬴经过老仆由身边时,笑着?道谢:“多?谢老丈。”神情一如许多?年前她多?谢老仆由送醓醢时的样?子。
老仆叫她:“公子——”
俞嬴一笑。
俞嬴随着?令翊和?孟敬先生等墨者并她那些被田向带来的侍从快步出了相邦府,骑马坐车直奔临淄西?门。
令翊道:“只怕已?经封城,只能强突出去了。”
车内,俞嬴道:“看看城门处是田卓的人,还?是田午的人。我耍诈扣下?了田午交与我的信物?,可见?不诚信有不诚信的好处。”
听她此时还?有心思做这样?的谑语,令翊心里一松。而与俞嬴同坐一车的孟敬先生,最讲“言必信,行必果”的墨者,竟然也?脸上浮现了些笑意。
孟敬先生道:“你幸好不真的是我们墨家人,不然矩子怕是会对你动?墨者之法。”
俞嬴笑。
说话间已?将至城门处。令翊道:“似乎还?是田卓的人。”
城门将封未封,盘查甚严的样?子。约莫还?是田卓听说齐侯车驾遇刺时下?的令——临淄是都城,不是他一个小司马能随意决定?封闭的,只能严加盘查出入。
那在这些城守看来,公子午就还?只是一个被软禁的公子,他的信物?不管什么用?。另外,他们今晨看着?俞嬴出城,后来又看着?俞嬴一行被相邦带回来……
俞嬴从怀里掏出一封帛书:“齐相签发的使节过关文?书。”
令翊微不可察地皱一下?眉,接过来,递交给守城官吏。
守城官吏是最见?多?识广的一类人,使节出关文?书一般是掌管质子行人的官署签发的,当然也?有相邦甚至君上签发的。与军情等不同,那些可以用?竹木简泥封,过关文?书需常要验看,故而多?用?帛书。这帛是相邦府的书帛,素白,不算名贵,但上下?缘有石青色封边。字,守城官吏认不好,文?书是相邦府签发的,却不一定?是相邦亲书。让守城官吏皱眉的是这个印章,况且还?有晨间的事……
守城官吏问:“尊使,这文?书上怎么是相邦私印?”
俞嬴道:“我等要走,贵国相邦再?三挽留。我等不得已?,只得作商贾样?出城,与相邦不辞而别。结果相邦又追了出去。但敝国着?实有事,再?次与相邦解释过,相邦体念我等思乡之情,设宴饯行,又亲自签发了使节过关文?书。贵国相邦着?实好客得很。”
“至于为何?用?私章,”俞嬴笑道,“那我等就不清楚了。约莫相邦是有些醉了吧?怎么,这私章不行,得让相邦加盖相邦印玺?”
守城官吏忙道:“不敢。”
这位燕使所说一定?有内情,大人物?们说话常常如此。守城官吏想一想,晨间虽闹腾得厉害,但相邦带他们这一行回来时,确实不像看押的样?子。今天怎么就这么乱呢,主街那边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守城官吏还?在迟疑,俞嬴笑道:“天色不早了,城守是要我们去相邦府再?吃一顿饯行宴吗?”
有相邦府签发的使节出关文?书,守城官吏终究不敢真的阻拦:“尊使请。”
田向出了宫门,命田卓封锁临淄城,并带人巡视城内,又遣人去传令城外守军田襄。众人面现惊疑之色,田向道:“诸位叔伯兄弟、诸位大夫、将军,勿要惊疑……”
王渔和?张满赶到宫门外时,田向还?在劝说宗亲群臣。
田向看到他们,神情变了变,终究还?是耐着?性子接着?跟那些人解释这样?做才不会让齐国生出大乱。
城外守军田襄如田向希望的,认了新?君,听从号令,开始布防临淄附近关津要道。
俞嬴令翊走得比田襄布防快一步,而等田向再?次面完君,亲自骑马追出来,追上他们,已?经是次日,他们过了高宛,要渡济水了。
俞嬴令翊等坐着?俞嬴一早安排好的舟楫,已?经半渡。水边并无别的渡船,田向和?侍从们勒住马,停在岸边。
一个侍从问:“相邦,去那边守济水的营地调集舟楫人手吗?”
田向没说话,只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俞嬴和?令翊。船上,他们并排而立,也?看着?田向。
令翊取弓,抽出箭来。
“长羽!”俞嬴的手抓住令翊的袖子。
令翊不断拉弓,一串连珠箭射出去。
众侍从赶忙举剑来挡,田向却不闪不避。
令翊的箭似乎全无章法,并没射中谁,只除了最后一箭——射中了田向的发冠。
这一箭力气不小,冠缨断了,发冠掉下?来。田向的头发半散,样?子有些狼狈。
早在令翊一通乱射的时候,俞嬴便不阻止他了,此时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令翊轻声问:“若箭再?低上几寸,你会不会恨我?”
不等俞嬴说什么,令翊已?道:“我才不会让他得逞呢。”
临淄城诸侯馆诸使节、质子都收到了先齐侯剡某位“亲信”所写的《讨逆贼午书》,控诉了新?任齐侯午的狼子野心和?弑君杀兄恶行,号召天下?共讨之。这讨伐书言语犀利,有情有理,气盛辞断,几乎可为讨伐檄文?之范本。
魏溪读了连称“壮哉”。
附着?于给魏溪和?柏辛的《讨逆贼午书》的,还?有一句短书:“自己人打有什么意思?赶紧伐齐!跟君侯说说,魏赵谁拿下?齐国城池多?,你们相争的黄城就归谁!”
魏溪笑,倒是个主意!
赵馆中,柏辛也?笑,可惜,前两天好不容易打听到君上送给亦冲先生什么,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呢。

第90章 归燕途中事
俞嬴、令翊与护送他们的墨家人一路往西北行进,经麦丘、过河水,便进入了赵境。俞嬴邀请孟敬先生带墨者们一起北上去燕,但墨者不比别的贤者士人,需听从矩子?派遣,孟敬先生虽似对去燕有些意动,却还是拟先去秦国见过矩子再说。
褐衣草履的墨者们不待俞嬴令翊为他们饯行,便告辞离开了。
俞嬴和令翊带着侍从们接着往北走一点,便到?了赵国边地重城观津。公孙启竟然还在这里等候他们。
听说俞嬴和令翊到了,公孙启从院内跑出来,扑到?俞嬴身前才停住,关切地看看俞嬴,又?看看令翊,看他们都没事?,方?想起礼仪来,行过礼又?忙问:“老师和将军可都好?一路行来没什么?危险吧?”
俞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们都好。不是让你先回燕国去吗?”
令翊也抬手撸一下他的脖颈。
俞嬴的一拍,令翊的一撸,就如给小狗顺了毛,公孙启松弛下来,又?看看他们,抿着嘴笑。
犀在?旁边道?:“公孙常守在?门前,等先生和将军,便是读书时也常常出来张望。先生若此时查公孙的书,公孙一定不过关。”
一向老?成厚道?的犀竟然在?此时“首告”公孙启。
虽燕侯薨逝时日还不很长,他们又?在?逃难途中,众人却还是都笑了。
俞嬴道?:“别老?是公孙公孙的了,该叫公子?了。”而回到?国内,等册封过,便要改口叫太子?了。
俞嬴等又?在?此盘桓了数日,一则在?此探听消息更?方?便,一则也为了等人。
消息不断传来,齐侯剡薨逝,传位太子?喜,孺子?喜哀毁过甚病薨,公子?午“先君亲弟,端敏勤恪,人品贵重”,“宗亲、群臣推举继位为齐君”。
驻扎于穆陵的将军焦通不管临淄这些花里胡哨掩人耳目的说法,兴兵讨逆。
很快,魏国赵国息战,魏国当先伐齐,赵国、韩国随即跟上。
俞嬴要等的人也到?了。
皮策一脸风尘仆仆,俞嬴关切地问他:“明?简是遇上了乱兵?算着前几日就该到?了,公子?还有我?和长羽都很是担心。”
皮策看看俞嬴,又?看看令翊和公子?启,笑着谢他们,又?道?:“即便要走,也要把手里的事?情该归置的归置了,该交代的交代了,才好走,故而耽搁了几日。”
俞嬴令翊点头,公子?启称赞:“先生,信人也。”
皮策笑一笑。
到?独对着俞嬴时,皮策方?说了实在?话:“策犹豫再?三才决定随你们来燕。实在?是这阵子?相邦过得很是艰难,他待策又?着实不错……”
齐国国内情况比俞嬴知?道?的还要糟,临淄城内物议纷纷,田向担心会有再?一起国人暴乱;地方?上,除了穆陵守军,莒都也反了,外面?还有魏、赵、韩……
“相邦还病了,说是着了风寒。他吃睡不好,又?忙,又?……”皮策看一眼俞嬴,“形容很是憔悴。”
俞嬴停顿片刻,微笑道?:“他——没事?吧?”
“策是等他好一点儿了才与他辞行离开的。”
俞嬴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皮策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匣子?交给她:“相邦让策转交的东西。”
俞嬴不用打开,也知?道?是什么?。
俞嬴从皮策处回自?己的院子?,看到?院门外竹林边大石上坐着的令翊。
令翊摘了一片竹叶,在?嘴边吹得呜呜有声,竟然是前阵子?俞嬴弹的《暮春曲》。
俞嬴含笑静听,听他吹完。
令翊也就那样坐在?大石上将曲子?吹完了。
俞嬴笑道?:“善!”
令翊笑着站起来:“翊雅致的来不了,幼时学琴常被老?师打手,如今也拨不出什么?调子?来,只能吹吹竹叶。”
“谁说将军不雅致?月下吹曲,再?雅致不过了。竹叶也不粗陋,当年黄帝便是截竹仿凤鸣之音定十二律的。将军采一片叶子?,随心意吹奏曲子?,与那些制乐先贤没什么?不同。‘万物之始,大道?至简’,不必拘泥。”1
听俞嬴这又?黄帝、又?老?子?的,令翊笑:“先生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
俞嬴玩笑道?:“说活了……那就太可怕了。”
令翊看一眼俞嬴手里拿的匣子?:“他托明?简带来的?那块青石坠子?吗?”
“约莫是吧。”
“明?简晚来,也是因为顾念这位相邦?”
俞嬴点头。
令翊轻声道?:“一把年纪,堂堂相邦,说起来也是列国知?名?的人物,却卖惨邀宠,真不要脸。”
俞嬴让他逗乐了。
令翊看着她,张嘴,又?闭上,再?开口,问的已是别的:“翊认得先生几年,却始终不知?道?先生之名?……”
俞嬴在?燕国和燕质子?府是太子?太傅,是先生,是老?师,年岁不大,却一开始就是长者一样的人。不像前世混在?临淄、混在?诸国的时候,年岁还小,与同龄年轻人在?一起,大家嘻嘻哈哈的,明?月儿之名?许多人都知?道?。后来,俞嬴混出了些名?堂,吕齐侯贷那种老?翁也爱像家中父母尊长一样称她“明?月儿”以示亲近。
俞嬴不是藏于深闺的女子?,这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令翊一直没问。
他这时候问,却又?带着点别的意思似的。
俞嬴如不知?道?他的意思一样,大大方?方?地笑道?:“明?月儿,也叫盈。”
令翊点头,或许是在?心里念俞嬴的名?字,过了片刻才笑道?:“先生的名?和字都与月有关。”
俞嬴笑道?:“月花雪柳,女子?的常用名?,不知?道?天下间多少女子?与我?同名?。走在?街上叫一句明?月,十个女子?,兴许有五个回头的。”
令翊没理她这句谑语,只是道?:“先生早点睡,咱们明?日早起就启程了。”
俞嬴点头。
令翊吹着那片竹叶走了,这回却吹的不再?是《暮春曲》,而是不知?道?哪里的小调,听起来和这样的月夜很合拍。
回到?自?己屋里,俞嬴打开匣子?,里面?确实是那块青石坠子?。
俞嬴回想起许多事?,有当年自?己摆弄这块小青石镇,与田向说“我?看这块石头就比他们那些所谓的美玉都好——好看,还是件有用之物”;有两人决裂,他气极把这块青石摔在?地上;还有这回初到?临淄,风雪中令翊把这块坠子?从高楼檐角射下来;又?有田向宴后耍赖想将之要回去,自?己让他拿一匣子?珍宝来换;再?到?刚才令翊等在?门前吹竹叶,那么?欢快和乐的曲子?,让他吹得如斯寂寞……
又?想到?刚才令翊问名?的事?,他有些感伤又?带着希冀的眼睛,他吹着竹叶融于夜色中的背影,以及另一个人用下巴蹭自?己的头发说“明?月在?怀,方?知?何为圆满”……
俞嬴又?突地想起当年的简姜太后说的“公子?日后不知?道?会让多少男子?伤心”。自?己当时只当这是笑谈,问:“请太后指点,那该如何是好?”
太后说:“那便让他们伤去。”
彼时的俞嬴哈哈大笑。此时的俞嬴苦笑一下,可我?并不想让谁伤去。
而令翊,晨曦春风一样的年轻人……
俞嬴把青石坠子?放回匣子?,睡觉,睡觉,生前身后加一起几十岁的人还纠缠于这些情事?,也不嫌牙碜。
第二日,一行人径直北行,不日入燕境,到?了小城弱津。经过自?己的墓地,俞嬴还去看了看。然后过新河,因令朔不在?新河大营,他们在?此只是略停顿,便往下都武阳而去。

第91章 回到燕都城
燕侯友令其弟公子举、公子仁代己于下都武阳郭外陈列相迎太子太傅俞嬴、将军令翊归来。黎庶夹道而观。
俞嬴、令翊、公孙启都早早下车,公子举、公子仁步行相迎,双方见礼。
公子举道:“举等代君上迎太子太傅和将军归来。”
俞嬴和令翊再行礼,都道:“臣等不过是尽了为臣者的本分。君上礼节太过,臣等?惶恐。”
他们行完这些国礼,说了大?的面子话,公子启对两位来迎的叔父行礼。
公子举仔细端详公子启,笑?道:“长高了好些,也?壮实了。”
公子启道:“每日都随将军操练。”
公子仁更年轻跳脱,听公子启这么说,笑?道:“这么说,你从前吃了我的鹿肉,今年再田猎,就能还我了。”
公子启是俞嬴的弟子,这几年让俞嬴养得野了不少,如今回了国,不用像在齐国那样压着,当下笑?道:“一定还叔父一条大?大?的鹿腿。”
众人皆笑?。
俞嬴、令翊、公子启及公子举、公子仁都再各自上车,在侍从拥护下往城中去。
皮策并没随他们一同回城。他作为?来投之士,燕侯单独相召问策才是正经礼仪。若让他随质子一行,似被“夹带”着一般去见燕侯,就显得不够尊重。其实皮策不太在意这个,但俞嬴令翊和公子启作为?主人家,却不能那样待他。
到了朝上,燕侯降阶相迎。
燕侯伯父相邦燕杵略皱一下眉头,朝臣们有的一脸郑重,有的面现?讶然?之色,有的互相换个眼?神,令翊的叔父令朔则是满脸期待的笑?意。
俞嬴、令翊、公孙启行礼,燕侯亦行礼。俞嬴道:“臣等?奉质子入齐,今还归,与君上覆命。”
燕侯仔细地看看他们,有些唏嘘地道:“好!好啊!你们走了这几年,寡人着实惦念,如今可算回来了。先生身处异邦,心念敝邑,数次救燕国于危难之间,于燕有大?功,于寡人有大?恩,寡人都不知如何谢先生。”
燕侯这样盛赞俞嬴功绩,相邦燕杵神色没什?么异样,有的朝臣点头,有的再次互视。令朔便是那赞许点头的之一。
俞嬴忙行礼,说那是她?作为?燕臣当做的。
燕侯又看令翊:“将军辛苦了。将军不顾自身安危,守护小儿和太子太傅,并与太子太傅一起为?邦国之安做下许多大?事,实为?燕将之楷模。寡人多谢将军。”
令翊行战将之礼。朝臣中亦有人点头,有人神色淡淡。
到公孙启,自家亲父子,就简单了。公孙启再行家礼,燕侯笑?着抚摸他的后颈:“我儿看着长进不少。在外面听没听老师的话?没给将军捣乱吧?”
启抿着嘴笑?,俞嬴和令翊将他夸赞一番,燕侯悦。
按说俞嬴等?归来,当设宴接风,但先燕侯薨逝时候不很长,燕侯友还在为?父守孝,不宜宴饮,这接风宴也?就只好免了。他们远行归来,很是辛苦,有什?么正事都可以后再说,燕侯很有人情味儿地放他们各自归家。
辞别之前,俞嬴还是与燕侯当面又说了皮策的事——从前书信中是提过的,这回当面又说,足见俞嬴对这位先生的看重。燕侯道:“太子太傅放心,寡人明日便请这位先生进宫,与之请教。”
俞嬴再行礼。
俞嬴原本是令氏门客,去齐国前虽被拜为?太子太傅,却还是住在令氏宅中。在他们使齐期间,燕侯命人给俞嬴营造了新?府第。新?府第已?经造好一年多了,只等?它的主人归来。令翊虽知道这才是正理,却还是有些失望。
好在如临淄一样,燕国下都武阳城中权贵府第也?扎堆,俞嬴的府第离着令氏并不很远。
这处宅子原先是燕侯的一处别院,花木繁盛,特别是芍药,很是出名。当初一时选不到合适之所,当时还是太子的燕侯就将自己这处宅子让了出来,让人重又整修了,将之作为?俞嬴的太子太傅府。
俞嬴和令翊在路口告辞。令翊笑?问:“先生就不请翊去家中认认门吗?”
俞嬴活像个棒槌:“于武阳,将军可比俞嬴熟多了。那门还需要专门请将军去认?”
令翊:“……”
俞嬴笑?起来。
令翊知道她?玩笑?,便也?顺着道:“先生不过是想省一顿安居酒罢了。”
“将军来敝宅认门也?没有酒吃,如今还没出国孝呢,俞嬴可不敢大?剌剌请客。”
令翊:“……给先生的安居礼没了。”
俞嬴笑?。
令翊亦笑?。
俞嬴笑?道:“待安顿下,俞嬴必亲至府上,请令叔父婶母、将军及家下诸兄弟姊妹来赏花。”
令翊笑?着点头,两人行礼告辞。
武阳城一处大?宅院厅堂中,三人闲坐。
其中一个道:“那俞嬴到底只是个女子,虽有些微功绩,但君上竟然?让两位公子代君出郭相迎,又加降阶之礼,这等?尊崇也?太过了些,说出去让列国都笑?话。从来都说‘毋使妇人与国事’,虽说礼崩乐坏,一时权宜,但君上这般……若是先君还在,断不会如此。”
另一个叹息道:“我当初荐她?去齐,实在想不到……唉,罢了,也?是人家有本事。”
先前说话的人道:“还有那令朔,上将军和大?夫看见他那傻样儿了吗?他得意什?么?无能至此,要不是出身令氏,早被贬了。”
“谁让人家运气好呢,捡了个门客,是这样的能人,有个能顶门立户的兄长,这又有个有勇有谋的侄子……”
先前说话之人问另一个没怎么开?口的:“上将军如何这般沉默?”
上将军方域叹气道:“他们得意的时候只怕还在后面呢。”
说俞嬴“也?是人家有本事”那位大?夫道:“倒也?不用太过忧心,不是还有相邦吗?老相邦不会让君上乱来的。”

俞嬴睡得很沉,第二日是被啁啾鸟鸣声叫醒的。
听到动静,侍女叶过来挽起床帐帷帘,笑道:“这个宅子什么都好,就?是鸟太多。先生睡觉轻,以后?怕是每日都让鸟吵醒。”
俞嬴却觉得每日在鸟鸣声中醒来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她盥洗过,去?园中散步。晨曦中一片芍药花海,有种动撼人心的美。除了芍药,园中还有别的花木,俞嬴也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
园中老仆给俞嬴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个春天开花,那个秋季观叶,又?说君上?曾说过不让把柿子树上?的柿子摘尽,要留下落雪观景。
俞嬴笑,君上?果然?是雅人。
这个宅子确实雅,一草一木,楼廊亭台,就?连屋内摆设都?讲究得很,雍容中带着些读书人的味道,处处可见心思。说来宫中屋舍有定制,不能随意折腾,君上?就?可着其心意造了这处宅院,如今却送了出来……
俞嬴感念燕侯的知?遇之恩,但是燕国啊……这可是一场硬仗。
俞嬴、令翊才归来,燕侯特允他?们在家多歇几日。俞嬴赏完花,慢悠悠吃饭的时候,诸臣正为她的官爵职位争执。
已?经散了朝,燕侯留下些重臣和?职事之臣议事,这最后?一项议的便是俞嬴的官爵。燕侯拟以俞嬴为太傅,上?卿爵。这事燕侯在诸臣面前一说,就?如一块大石扔进了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太傅与?太子太傅不同。太子太傅是太子之傅,虽也参与?政事,但作为太子辅弼之官,主要职责便是教导太子。
太傅可不只是君主之傅。太傅位列三公,从前周成王时,即以周公为太傅,燕国始祖召公为太保。成王年幼,周公“践阼代成王摄行政当国”,1周公、召公内出政令,外讨叛逆,代成王会盟册封诸侯,在那个没有“相”的年代,是真正的百官之首,可代君处事。
如今各国中掌事首臣多为相、相邦,也有唤令尹的,倒是太傅不常置了。虽不常置,但毫无疑问,太傅仍是朝中位列最前的重臣之一。
燕侯如此说,其伯父相邦燕杵垂着眼,没什?么神?色。
大夫白修大约长?着朝臣中最直的肠子,什?么事都?是头一个跳出来的:“太傅之重,恐非如今太子太傅能担得起的,还请君上?细思之。”
大夫历巨四?十余岁,白白净净,像个守礼的君子:“先前葵丘之会后?,申天子之禁:‘毋雍泉,毋讫籴,毋易树子,毋以妾为妻,毋使妇人与?国事。’2我燕国为周之姬姓国,君上?为召公后?裔,即便因一时权宜,使女子参政,岂可使一妇人为太傅?届时,君上?以下,诸卿大夫岂不都?听命于?一女子?”
令朔道:“若无这女子,如今大夫能不能还安居武阳城中都?不好说呢,这时候说这个……”
历巨面现怒容,张口想说什?么,到底没说。
一个年轻些的下大夫高箸道:“箸以为令将军所言有理。”
白修“呵”一声:“高氏凭口舌起家,自然?觉得这种策士当得高官显爵……”
燕侯看白修,白修悻悻停住嘴。
燕侯问一向颇为倚重的大夫江临:“仲俯以为呢?”
江临看一眼相邦燕杵,微笑着对燕侯道:“太子太傅着实有智谋,随公子交质于?齐,护卫公子有功,君上?是该酬其辛劳。臣以为,不妨广其田宅、博其产业,3若君上?以为还不足,挑一块膏腴之地封给太子太傅便是了。何?必使其居太傅之位呢?以太子太傅之年岁资历居此职,怕是有些不合适。”
燕侯看看其余诸臣,最后?将目光落在没什?么神?色的相邦燕杵身上?。
燕侯收回目光,轻轻地叹一口气:“若只为酬太子太傅之辛劳,便如仲俯所说,也就?够了。但太子太傅是只有辛劳吗?
“太子太傅自来燕国,先是在弱津出中渡之计,败田唐大军;接着游说三晋伐齐,解我燕国困境;后?在齐国独立解齐借粮之危,没让我们损失一粒粟米,也没让燕国沾一点不仁不义之名,反而让强齐摔了大跟头;今岁先齐侯又?拟伐燕,也是太子太傅出奇计,再次保全我燕国,而让齐陷入四?战之境。”
燕侯看着群臣:“太子太傅固然?年轻,但她有这样的功绩,不足以·为寡人之傅吗?她这样的资历,居太傅之职,又?有什?么不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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