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已经忙到?要?在车上处理公?务,又哪里会有时间吃东西?若是空腹时间过长,这?几杯酒下去必然会肠胃不适。
孟舒淮默不作声看身边的人为他用心,唇角顿生笑意,却并未言语。
其?实刚才龙哥将人拎走?并不是因为今晚有江泠月在,而是这?桌上没有人敢劝孟舒淮喝酒,所?以他那杯酒倒不倒,旁人没资格决定。
孟舒淮欣然接受了江泠月的好意,他手执调羹尝了两口。
嗯......过分甜。
于成一直在和?孟舒淮搭话,感谢他今晚愿意赏光前来,江泠月在一旁听?得清楚,于成那五句话里有四句都在恭维。
她不善交际,人越是多的场合她就越安静,她的话虽少,但言行举止都是温和?优雅,不会让人感觉高?冷难以接近。
她没见过今晚这?样的场面,特别是以另一种角度看龙哥和?这?位于总时,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于成的话不停,孟舒淮见缝插针给江泠月倒了杯酒。
他的手在桌下点了点江泠月手背,而后冲于成说:“小姑娘没什么经验,之?前给于总添了些麻烦,今晚特地来向于总道歉。”
此话一出,桌上众人都暗暗惊讶。
这?言下之?意,他今晚来这?里,是全看这?小姑娘的面子。
江泠月自然知道孟舒淮的用心,她双手举着酒杯,面上带着甜美的笑,清凌凌一双眸中满是真诚。
早在今晚见面之?前,于成就看过江泠月那支MV,他在娱乐圈见过无数美人,清纯可人的,美艳性感的,明媚大气的,人人得她几分韵,却又人人不及她风采。
江泠月的美,稀世罕见,他比谁都清楚。
如此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他自然想要?收入囊中,就连那三千万的赔偿金,也不过是他想要?逼江泠月签约的手段。
只可惜,今非昔比,眼前的美人已不是他能奢望的对象。
江泠月道歉的话说得客套,他却也认真回:“哪里哪里,都是小事。”
他又看向孟舒淮说:“多亏了孟总及时出手压住了热度,这?才没让事态继续恶化?,说起来,是我该感谢孟总。”
江泠月怔愣一瞬,跟着于成的视线看向身侧的人。
那天的热搜......
竟然是孟舒淮压下去的。
她突然觉得手中的酒杯有些烫手,不太能稳定端住。
她不敢相信,孟舒淮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吗?
为什么?
闻言,孟舒淮唇角微扬,语调平淡地说:“倒也不必特地谢我。”
他侧首看向江泠月,缓缓地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明明之?前还?谈笑自若的众人,竟都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默契噤了声。
这?天底下哪有孟舒淮应该为谁做的事?
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足以看出他将身边的小姑娘看得有多么重要?。
但江泠月心中却惶然。
她知道孟舒淮是在帮她,她内心的感激自不必多说。
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在今晚之?前,孟舒淮和?她说过的话甚至没有超过30句。
他的情绪总是隐藏得很好,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眸深似海,高?深莫测,让人看不穿也猜不透。
既然无法了解他的用心,她又怎么敢相信孟舒淮帮她是因为喜欢?
她垂眸掩去心中猜测,举杯碰上于成,说:“感谢于总的包容和?关?照,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太见外了。”于成笑着说:“之?后还?得靠孟总和?江小姐多多关?照。”
江泠月莞尔,仰头?饮下了杯中烈酒。
劲辣的白酒入喉,她一时不能适应,皱了皱眉,强行咽了下去。
之?后陆续有人上前搭话,她接连陪着喝了好些白酒。
一场宴席悄无声息化?解她所?有的危机,在这?之?前,她想都不敢想。
但孟舒淮轻易就做到?了。
也许是刚才喝酒喝得太急,她的酒劲儿很快上了头?,现在晕得厉害。
她那双清清透透的眸子转也不转,被灯光一照,跟蓄了水似的,眼波柔柔,脉脉含情。
她盯着桌上的兰花出神,思绪早已停摆,就连身边人说什么她也不太听?得清楚。
直到?孟舒淮伸手握住她手臂,她才茫茫然回神问:“回去了吗?”
“还?清醒吗?”他低声问。
江泠月愣愣看着眼前人,他的面容在暖黄光线里朦胧,她竟然有些看不清明。
可她熟悉孟舒淮身上的味道,这?香气让她安心,所?以她点头?,“嗯。”
孟舒淮带着她起身往外走?,于成追出来送。
江泠月依稀听?到?什么演出许可,她很迟钝地想,孟舒淮一定是为她动用了什么资源。
但她太晕了,一动脑子就想睡觉,她轻轻倚在门边,本是想要?缓一缓,却不想脚下青石板略微松动,她身形猛地一晃,差点摔倒。
孟舒淮眼疾手快将她拉进怀里,匆匆告别于成扶着她往外走?。
“江泠月。”孟舒淮喊她。
怀中人毫无反应,纤瘦双臂无力搭在他身侧,已是醉态。
园子里多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她脚下踩着高?跟鞋,站都站不稳。
无奈之?下,孟舒淮半弯下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司机远远看见孟舒淮走?过来,加快脚步赶在前面去开车门,孟舒淮抱着江泠月直接坐了进去。
汽车启动,平稳驶出小路,车外昏暗,车内纷乱。
怀中人浑身滚烫,纤腰盈盈一握,软若无骨靠在他臂弯。
她本就生得娇艳,醉后双颊绯红,在昏暗中透出另一种柔媚的风情,有暗暗撩人之?势。
那双被酒精浸润过的唇嫣红透亮,后仰时无意识露着一丝缝隙,如无尽深渊,引人幽幽窥伺。
她眼睫微阖,已非清醒模样。
孟舒淮抬了抬手臂,江泠月柔柔倒向他肩膀,灼热气息轻轻缓缓,在他脖颈铺开,引一阵颤动。
似是姿势不太舒服,江泠月双手攀上他后颈,微微施力往他颈窝钻。
酥痒来袭,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轻颤一瞬,孟舒淮微微偏向她,沉声问:“江泠月,你还?知道我是谁么?”
怀中人并未睁眼,纤白柔荑自他肩头?缓缓滑下,摸索中钻进了他掌心。
她气息灼热,轻洒在他颈项。
后低声喃喃:“孟、舒、淮。”
午夜, 地毯松软,吞噬行人匆匆脚步声,酒店走廊寂静悠长, 看不到尽头似的,回环曲折。
司机用?房卡刷开房门,孟舒淮抱着人走进去, 房卡被放在门边吧台上,司机关上门默默退出了房间。
脚不着地,江泠月感觉很不安, 可她不够清醒,只能环住孟舒淮,试图在他?怀中找寻一点安全感。
所以这时候孟舒淮想要将她放上床,江泠月是怎么都不肯松手。
她阖着眼, 但身体一感觉到下?坠就慌乱似的收紧双臂, 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 嗓音也软绵绵的,还?在轻轻呢喃:“别放开我。”
孟舒淮停顿一瞬, 单膝抵在床边,还?维持着弯腰的动作。
他?垂眸, 盯着怀中?人。
几缕乌发散乱, 稍稍遮去她面上的绯色,她眉心微蹙着, 一双唇沾了水似的红润饱满, 丰盈的下?唇愣是被她自己咬出了一个凹陷的弧度。
“江泠月。”
孟舒淮试图将她叫醒,但一开口, 声音并不大,怀中?人也毫无反应。
僵持数秒, 他?直起腰,转身坐在床边,任由江泠月吊着他?脖颈,陷在他?怀里。
他?腾出一只手脱掉她的高?跟鞋,经刚才?这一番折腾,江泠月的裙摆尴尬褪至腿根,一双小腿纤细修长,大腿细腻润白,此时正并拢着压在他?的腿上。
皮肤的粉白与他?西?裤的深灰紧紧贴合,是称得上香艳的画面,他?的掌心几乎是在一瞬间灼热。
孟舒淮自诩冷静自持,以往多少?美色当前?他?都可以漠然视之,不动声色。
但他?现在觉得,他?多少?有点高?估自己。
他?伸手捏住那薄薄的裙摆往下?一扯,视线上移,江泠月正瞪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痴痴望着他?。
“清醒了?”
他?声音很沉,略带一点哑,像是很久没?说话之后蓦然开口,一分局促,难以察觉。
江泠月虽是睁着眼,听他?说话却毫无反应,灯光落进她眼底,眸若琥珀,明净盈润,仅一眼,足以让人深陷其中?。
江泠月环在他?后颈的一双藕臂缓慢落下?,掌心自他?胸膛滑过,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环在他?腰间。
她的动作很轻,轻到一定程度,便是痒。
孟舒淮身体的颤动她丝毫不觉,还?兀自靠在他?胸口低语:“孟舒淮,我又梦见你了。”
孟舒淮眉头颤了颤。
他?低垂视线,怀中?人醉态娇憨,细细几根发丝勾在她卷睫上,随她眨眼轻轻扯动。
他?抬手,勾着那发丝顺到江泠月耳后,沉声问:“你梦见我什么了?”
江泠月的反应很慢,一句话要思考很久,根本不像是清醒的样子,可听他?这么问,她也能缓慢应答。
她轻轻说:“梦见......”
后面的声音太轻太小,孟舒淮听不真切。
事后回想起来,孟舒淮觉得他?在那瞬间受到了蛊惑,明知她不清醒,却也想听她不清醒时说的话。
他?附耳,听见她半句话,“......在亲你。”
他?端正视线,撑开掌心拖住她后颈,忍着手腕的酸痛追问:“谁在亲我?”
江泠月忽地笑起来,落了光的眼眸似有层层涟漪渐次荡漾开。
她说:“我。”
“江泠月。”
“江泠月在亲孟舒淮。”
孟舒淮怔怔望着眼前?人,此时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鬼使神差”。
他?问她:“怎么亲?”
环在他?腰间的那双臂缓慢移开,怀中?人缓抬左手倚在他?侧脸,她撑在床边,主动抬起自己上半身朝他?靠近。
长睫轻颤如蝉翼,她阖上眼,轻轻贴上他?的唇,一瞬间的接触,短暂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喝醉的人重新倒在他?怀里,他?抿唇,嗅到酒的香,尝到她的甜。
这些年?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很多,在江泠月贴近的那瞬间,他?的身体有本能的抵触反应。
可他?刚才?并没?有躲。
忍了一整晚的痒,却在这时候被由内而外?的颤栗逼得无处可逃。
偏偏怀中?人冲他?笑得天真,那眼神纯得跟水一样,对他?毫不设防。
他?没?有趁人之危的癖好。
他?动了动手臂,江泠月顺势贴在他?胸口,那双红唇翕张,无意识嗫嚅,声音像说梦话一般轻。
“孟舒淮。”
他?又朝她附耳,听见她说:“我亲亲你,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清醒的人想要拒绝一个不清醒的请求实在是太过容易,容易到,他?只需要起身离开就好。
可清醒与沉醉的界限究竟在哪里?好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分辨得清。
第?二日清晨,江泠月从梦中?惊醒。
柔软的床,清淡的木质调香氛,窗帘缝隙透进来雾蓝色的光,不是她熟悉的环境。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灯。
视线恢复清明,她看清周围的环境,此刻她正坐在某豪华酒店的大床上,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裙子。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可这一清醒,昨晚的一切便如洪水一般倒灌进她脑海里。
孟舒淮。
她的心脏因为这个名字重重跳了几下?,她回忆起来,昨晚她是跟孟舒淮一起去的秋蝉,之后便喝了些酒,再往后......
她一双细眉紧紧拧着,仍觉得头晕。
不知怎得,她的记忆好像被拆成?了碎片,怎么拼凑都觉得不完整,这种混沌和错乱让她顿觉慌张,因为她分辨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她又梦见孟舒淮了吗?
还?是说,昨晚那一切真实发生过?
她抬手按上自己的唇,凝眉沉思片刻,又迅速摇头否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可能。
孟舒淮那么抵触和人身体接触,绝不可能会给?她胡作非为的机会。
一定是她在做梦。
她看了眼手机,现在才?早上七点,她心里还?记挂着顾越宁那件事,她想知道结果。
可惜现在太早,不管是龙哥还?是孟舒淮,应该都没?办法替她解惑。
她匆匆起身进浴室洗漱,还?好昨晚只是画了个淡妆,宿醉醒来脸上也还?干净,不至于让她这张脸难以见人。
她收拾完毕退房回家,路上收到乔依的消息,问她和季明晟谈得怎么样。
她知道乔依是好心才?会告诉季明晟,但事情的发展并不被她左右,如今她对季明晟......既谈不上埋怨也不至于心存感激。
他?出生在利益为先的家庭,考量付出与回报是他?的本能。
也许季明晟也是真心想要帮她,但当“好心”被扣上“利益”的帽子,往往得到的回报也带着算计。
她不想让乔依担心,也暂时不想让她知道她和孟舒淮有联系,所以只回了一句,还?在谈。
今天要回剧院,她回家匆匆换了身衣服就往剧院赶。
《伶人》停演,陈墨礼为此焦头烂额。
剧院的每出戏都是独立的项目,既然是商业项目,资金便是首要。
这出戏没?了林依然加持,凯星的资金也跟着撤出,再加上几次三番的改戏,背离了陈墨礼创作的初衷,因此没?能给?《伶人》攒下?良好的观众基础,原组的演员也对《伶人》不抱信心。
如今仅是过了一个国庆假期,《伶人》剧组就已分崩离析,演员纷纷四散,早将精力?投在了其他?剧组。
今日陈墨礼喊江泠月到剧院,便是想问问她还?愿不愿意当这不被人看好的女主。
其实她当初进剧院时,好几位编剧导演都有意选她进组,陈墨礼不止一次听到同事在私下?提起江泠月,无一不是夸赞欣赏的溢美之词。
他?费尽心机将人抢过来了,没?想到却因为林依然走到这无戏可演的地步,他?心中?有愧。
江泠月推门进去时,陈墨礼还?在窗边打电话,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走到沙发旁坐下?等他?。
她大概知道陈墨礼为什么要急着找她,想来是因为《伶人》推进得不太顺利,想问问她要不要反悔。
其实她对名利一事一直看得不太重,她是因为纯粹的喜欢才?会留在剧院,而非为了大红大紫。
《伶人》停演的时间点太过尴尬,目前?剧院没?有别的戏可以供她选择,她只能孤注一掷,一条道走到黑。
陈墨礼挂了电话,转身看到她敛眉垂眸,正捧着一杯水出神,他?走近前?,将新版的剧本递给?了她。
“你可以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留在我这里。”
江泠月没?看,放下?水杯,直接将剧本收进了包里。
陈墨礼微愣,“你真的不看看?”
江泠月双手抱胸盯着陈墨礼,努努嘴说:“看在你这么需要我的份儿上,我就大发慈悲给?你当当女主咯~”
陈墨礼低低笑出声,打量道:“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江泠月靠在沙发扶手,惬意道:“还?可以。”
“顾越宁的事情解决了?”
江泠月略微思忖,“嗯......应该算是解决了吧。”
“应该?”
江泠月重重点头。
其实她也不确定,但这事儿本来就跟陈墨礼没?什么关系,她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太多细节。
顾越宁那支MV是他?们外?包给?影视公司拍的,导演正好是陈墨礼的大学同学,他?当时也是受人之托,自然不会想到后面会出这么多事。
“倒是我给?你添麻烦了。”陈墨礼略有歉意地说。
江泠月撑着下?巴凝神沉思,忽地抬眸看陈墨礼,“既然你心有愧疚,那我就给?你个机会请我吃饭吧。”
她笑着补充:“正好讨论一下?剧本。”
陈墨礼很爽快问她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说:“日料吧,那个贵。”
陈墨礼被她眸中?的小小狡黠逗笑,做足了讨好的姿态冲她说:“行,只要江大小姐肯拯救小陈导演于水火,大小姐想吃多贵的都行。”
江泠月欣然应下?,放心下?了楼,又寻了个无人的角落给?龙哥打电话。
相比较前?日那追责和谈判的强势语气?,今天的龙哥对她十分客气?。
问起来顾越宁的事情,他?说上头对顾越宁的禁令已经解除,之后的见面会和音综也都可以顺利推进,他?们的公关文案已经写好,就等稍晚时候推上热搜。
末了,他?还?客客气?气?对江泠月说,期待日后还?有机会跟她合作。
可光听这些还?不够,江泠月试探着问:“那三千万......?”
龙哥听了发笑,“三千万?什么三千万?”
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她也挂了电话,可这时候她的心里并没?有感觉到轻松。
季明晟帮她有条件,那孟舒淮呢?
人情好借,债难还?。
她该如何感谢孟舒淮?
说起感谢,她到现在都没?有孟舒淮的联系方式,要找他?还?得通过崔总助。
想到这里,她立马给?崔琦打了电话。
君子论迹不论心,孟舒淮费心帮她是事实,她不该随意揣测他?的用?心。
电话接通,听筒里的提示音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崔琦很抱歉地跟她说,孟舒淮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可能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给?她回话。
她当然知道孟舒淮很忙,便也没?有过多打扰,只说晚点再给?他?打电话。
靠在窗边出神时,姚梦在走廊里高?声喊她的名字,她收好手机,探出半边身子问她怎么了。
姚梦跑上前?来,拉着她就往电梯间走,边走边说:“闻江老师从苏城请了位昆曲老师,这会儿正在三楼大排练室上课呢,咱俩去旁听一下?。”
江泠月双眸一亮,高?高?兴兴跟着姚梦混进了演员堆里。
她的母亲江若臻曾是当地有名的昆曲演员,因此她在学表演之前?就有非常出色的戏曲身段和极为纯正的昆曲腔调。
只可惜,闻江老师的戏与她无缘,她现在只能在旁边看看,跟着过过戏瘾。
专注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昆曲老师一直讲到天快黑才?结束。
她和姚梦听得兴起,直到陈墨礼打电话叫她下?楼,她才?反应过来和陈墨礼约了晚饭。
她本想叫着姚梦一起,但姚梦早就有约,她便收拾着东西?跟陈墨礼去了一家怀石料理店。
下?了车,江泠月看见店名忍不住打趣,“看来陈导今晚是准备下?血本了。”
这家怀石料理非常有名,因为足够贵。
陈墨礼绕到她身边,迎着她的笑说:“自然是要最贵的才?能配得上我的女主。”
江泠月被这句话哄得心花怒放,走到一半才?发现剧本没?拿,又赶紧拽着陈墨礼回停车场。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回去的路上迎面撞上孟舒淮冷漠的注视。
十月的北城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冷,室外?停车场并不拥挤,两旁绿化树的叶子也掉得光秃秃,他?出现在这里,尤为惹眼。
高?挑挺拔的身材,丰神俊朗的脸,冷峻凌厉的气?场逼近,要人退避三舍才?得轻松。
停车场有几盏地灯坏了,光线不太充足,但他?看过来的眸光如霜雪凛冽,江泠月瞧得分明,冷得浑身一颤。
脚步一顿,陈墨礼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回避着孟舒淮的视线。
他?身边跟着位装扮精致的女士,正仰着脸同他?讲话,崔琦跟在二位身后,侧首朝她微微一笑。
孟舒淮收回视线,漠然与她擦身而过,冷风扑面,她回应的笑意也跟着凝固。
陈墨礼看出她的反常,问她:“认识?”
江泠月没?回,推着陈墨礼赶紧去拿剧本。
如果她猜得没?错,孟舒淮身边那位,应该就是之前?听卢女士提过的“静儿”。
她当时试穿的礼服,最后就是送到了她的手上。
匆匆一面,这位“静儿”的确是生得漂亮,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甜美可人的样子很是招人喜欢,那些昂贵的礼服配她也正正好,难怪孟舒淮出手大方。
有些涩意上涌,她察觉到自己气?息有些不稳,圆润的指甲用?力?掐着自己掌心,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陈墨礼拿了剧本前?来,她也跟着进了餐厅。
一顿昂贵的料理,她吃得心不在焉,好在陈墨礼只顾着跟她聊剧本,也没?太注意到她偶尔的分神。
今夜对上孟舒淮冷漠的目光,她实在惶恐。
她今天下?午听课听得太认真,忘记了给?崔琦打电话,偏偏这时候还?让他?看到和陈墨礼在一起吃饭,估计她这知恩不报的罪名,是怎么洗也洗不清了。
上午例会结束, 总助办的同事冯靖远凑到崔琦身边,一脸哀怨地问:“哥,你跟孟总跟得?最多, 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崔琦疑惑:“什么内幕消息?”
冯靖远压低了声?音问:“孟总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顺心啊?怎么那张脸这么吓人?刚才你也?瞧见了,市场部那群人被骂成什么样了?那一个个儿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崔琦收回?视线, 淡声说:“那是他们工作没做好,孟总不高兴不是很正常?”
“不。”冯靖远肯定道:“不正常,整个集团上下谁不知道孟总情绪稳定从不挂脸?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见孟总皱一下眉头, 今儿这?架势你说正常?我?可不信。”
崔琦心里有个大概,但他?不敢说。
他?只能提醒:“闭紧你的嘴,别?往孟总枪口上撞,丢了饭碗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冯靖远一惊, “这?么严重??”
崔琦微微颔首。
冯靖远听见外头有人喊孟总, 登时脸色大变赶紧溜走了。
崔琦回?到自己?的位置, 孟舒淮也?很快从外面回?来,临进门前, 他?停住脚步,侧首看向崔琦, 凛声?道:“给她打电话?。”
崔琦当然没有想错。
他?这?位工作狂上司能撇下一众合作伙伴大老远从利雅得?赶回?来, 当然不只是陪人吃顿饭这?么简单。
昨天没能等到那位江小?姐的电话?也?就罢了,偏偏还偶遇她跟别?人约会, 这?事?儿换谁都得?挂脸。
不过他?也?纳闷儿, 明明孟总的心思已经这?么明显了,怎么这?两人连个联系方式都没交换?
他?没敢多想, 赶紧翻出江泠月的号码给她打了过去。
江泠月在看到崔琦的名字时,也?是下意识一惊。
她知道孟舒淮不高兴, 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想到她才犹豫了一会儿,崔琦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
她清了清嗓子,上来就道歉说:“不好意思崔总助,昨天被剧院的事?情耽误了,没有及时给孟先生回?电话?,实在抱歉。”
崔琦应声?道:“没关系的,江小?姐。”
孟总必然是大度的。
“孟先生最近有时间吗?”她问:“我?可以和他?见面吗?他?手上的伤有没有好一点?”
知道江泠月心里还记挂着孟舒淮,崔琦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没有正面回?答江泠月的问题,只问:“后天是清漪的生日,江小?姐有空吗?”
“当然。”江泠月应得?很干脆。
崔琦看了眼日程表,说:“后天下午四点会有司机来接江小?姐,江小?姐只需安心等待便?好。”
江泠月一想起?孟舒淮昨晚看她那冷漠的眼神,心中就惶惶不安,但她知道崔琦也?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便?只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江泠月久久没能回?神。
她不是没有想过乔依说的那种可能性。
孟舒淮对她有兴趣。
可这?兴趣,到底有几分?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悬崖边上,深渊里腾起?茫茫白雾,遮蔽了危险与崎岖,让她以为眼前是坦途,可以畅通无阻。
可只有真正迈进去了才知道,深渊无尽,会粉身碎骨。
隔天她去商场给孟清漪挑了一对发卡,花了4200。
大概普通家庭和豪门交朋友都会面临这?样的尴尬,便?宜的礼物送不出手,太贵的又负担不起?。
这?时候那些奢侈品牌出的时尚配饰,就成了像她这?样的人送礼最好的选择。
没太多设计,用料也?普通,也?许成本很低,但因为有那个昂贵的logo,再高的定价也?有人愿意掏腰包,收礼的人也?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她想给孟舒淮也?挑一份谢礼,导购向她推荐了领带和袖扣。
但当她将那对银质袖扣拿在手中欣赏时,又突然想起?来那次在微博上看到的照片。
如果她记得?没错,孟舒淮的那对袖扣应该是用的蓝宝石,她若是送这?种银质的小?玩意儿给他?,既够不上孟舒淮的身份,也?显得?她没有诚意。
她最后什么都没有挑,回?家翻出了自己?的那把折扇。
小?时候跟着江女士学唱戏,戏唱得?不怎么样,行头倒是置得?满满当当。
她这?把折扇是外公托故友所制,用的是上好的湘妃竹,扇面这?首《春江花月夜》也?是外公亲手所题。
但若不是她当年?年?幼无知,往扇骨上刻了个“月”字,这?把出自两位名家之手的折扇,如今也?能值不少钱。
这?把折扇跟她上过很多舞台,她一直用的很趁手,还用江女士送的平安扣做了扇坠,可见她的喜爱。
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唯独手里这?把折扇算得?上特别?,但这?特别?也?仅是于她而言,至于孟舒淮会不会喜欢,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孟舒淮的司机准时达到她家楼下,是之前见过的那辆库里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