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月拿着药上前, 关切问?他:“是着凉了吗?”
孟舒淮微垂着头,没说话, 气息似乎比往日粗重。
比起进门时的惶恐而言,她此?刻还是担忧更甚。
她将手中水杯和?腕上的挎包放在边几上,腾出一只手探了探孟舒淮的体温。
“需要看医生吗?你好像有点发烧了。”
手背离开他的皮肤表面,却?又被更灼热的掌心包裹。
突然被孟舒淮牵住手,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他沉哑的声音响起:“去哪儿了?”
她这时候想起来林依然向他投怀送抱的场面,她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她抽回手,轻声回答:“就在外面转了转。”
她将手中的药递到他眼前,“崔总助替你准备了药。”
“你在躲我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江泠月根本没想过怎么回答。
在躲他吗?
她说不清楚。
她没回答,仍是掌心向上冲他说:“先吃药吧。”
“回答我的问?题。”
“江泠月。”
握着药片的那只手随这冰冷的质问?瑟缩了一下,她心跳加快了几分,分不清是心慌还是心虚。
她没想到孟舒淮会执着于这样的问?题。
她气息乱了,克制着回答:“没有。”
“我要听实话。”
孟舒淮抬眸盯着她,声音一贯如檐上雪冰冷。
她听出来孟舒淮语气里的愠怒,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她编不出什么理由,也知道自己一定骗不过孟舒淮,所以讷讷点了点头。
她以为孟舒淮会追问?为什么,没想到黑暗中却?响起他短促的嗤笑:“我帮你,你躲我。”
短短几个字,听得她心惊肉跳,那双唇张了又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行?。”
“那你走吧。”
孟舒淮语气冷硬,毫不留情给她下了逐客令。
她知道孟舒淮一定很?生气,但她也没有忘记今天是为什么来见?他,她执着将手往前伸,“你先吃药。”
孟舒淮推开她的手,“你不必来关心我。”
“既然要躲着我,那就离我再远一点。”
手上还残留他掌心的热度,心尖儿却?已经?开始泛冷。
她的心上好像有无数根针同时在扎,细细密密的疼痛不致命,却?让她难受到无法呼吸。
明明,她也不想只是远远看着他。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稳定着自己的声线说:“你先吃药好吗?你要是不想看见?我,等?你吃完药我就走。”
话音刚落,孟舒淮突然站起身?,江泠月的手臂被他身?体碰了一下,掌心的药片稀里哗啦掉落在地,顺着地板滚出去好远。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孟舒淮拔高?了声音,愤怒已不再隐藏。
丢下工作大老远飞回来替她撑腰,将她一堆麻烦事解决得漂漂亮亮,结果一句感?谢的话没收到,反倒开开心心跟别人约会,来了他家还要躲着他,换谁能不生气?
江泠月心脏突突地跳,她被孟舒淮的情绪吓到了,愣愣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她垂眼,颤颤地说:“对?不起。”
孟舒淮高?大的身?材遮去了窗外的光,江泠月被他的身?影笼罩着,如笼中之鸟,插翅难飞。
“对?不起。”
她连续道歉,又着急解释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林依然,她......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会转身?离开,我没有故意躲你。”
她心虚看向孟舒淮,黑暗吞噬了他的表情,她此?刻十分庆幸这个房间没有开灯。
她小声哄他:“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孟舒淮却?突然逼近她,凛声质问?:“别人找我帮忙知道投怀送抱,你呢?一次又一次地帮你,你说过一句好听的话吗?”
没有什么武器能比孟舒淮的话更能击溃江泠月,她也想感?谢他,想靠近他,想和?他亲近,可她敢吗?
一句“还她人情”就足以将她逼退,她还能做什么?
她不想在这时候自己先委屈上,又按下心头激荡的情绪开口?:“我今晚来见?你就是为了感?谢你,我......”
“你走吧。”
孟舒淮毫不留情打断了她的话,而后?退开,转身?在沙发上寻找手机,“司机会在门口?等?你。”
“我帮你就是为了还人情,你不必感?谢我。”
江泠月不傻,知道当初帮清漪的人情用?不着孟舒淮如此?费心地还。
她是来感?谢他的,这时候却?被他赶着走。
她的着急,无措,以及日后?再也无法与他接近的慌张,让她突然红了眼眶。
“孟舒淮。”
孟舒淮背对?着她打电话,正在凛声交代司机送她走。
“孟舒淮。”
他挂了电话,扔下手机,忍着烦躁转身?。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好像是在黑暗中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她被推上前,踮起脚,环住他脖颈,将自己颤抖的双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她感?受到孟舒淮生病时的灼热,像一把火烧掉了她所有的理智。
他滚烫的气息喷薄在她侧脸,她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却?又在这时候突然记起来孟舒淮讨厌女人投怀送抱。
她不敢留恋,迅速退开,胸口?因为剧烈的心跳和?纷乱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她害怕,不敢看孟舒淮,只想逃。
“对?不起。”
细若蚊蚋的一声说完,她慌不择路转身?想走。
手臂却?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抓住往回一带,她被拽得重心不稳,趔趄跌向孟舒淮。
世界突然天旋地转,孟舒淮紧实的一双臂禁锢住她的腰肢,她双脚离地,被带着向后?倒去。
毫无准备跌进柔软的床,孟舒淮将她牢牢困住,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孟舒淮滚烫的唇已经?寻过来,含住她的唇瓣,用?力吮吻。
她被压得动弹不得,整个人像是木偶般,突然被抽走了灵魂,身?体僵直麻木,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她记得很?清楚,孟舒淮明明讨厌和?别人身?体接触的。
可他正在吻她。
她的心脏正在因为此?刻发生的事情狂跳不已。
孟舒淮在吻她。
他的吻不够温柔,还带着隐忍多日的愠怒,她的唇上一片湿热,霸道的舌尖抵进她唇缝,她条件反射般抿住双唇,下唇却?突然被衔住轻轻咬了一下。
孟舒淮伸手按住了她下颌,停住命令:“张嘴。”
她的理智早已消失殆尽,她乖乖张开双唇,舌尖顶开齿缝,他莽撞闯入,肆意掠夺。
唇舌传递他此?刻的滚烫,像一把火,灼烫她的皮肤,炙烤她的五脏六腑,她快要被这把火点燃,快要不能呼吸。
她的身?体被硬生生扯开一条口?子?,他的气息灌进去,窜入四肢百骸,麻痹她的意志,要她无法反抗,只能任人索取。
他舌尖探入,勾住了她,那片柔软被他碾转吸吮,含在口?中挑弄勾缠,并不温柔的力量,吻得她舌根阵阵发麻。
热力催化?了名为情.欲的东西,她尝到了他口?中丝丝蜜蜜的甜。
她无法控制自己,双唇颤抖着蠕动,一点点轻柔的回应,却?让压在她身?上的人骤然停住了动作。
他还贴在她唇上,却?留有一丝缝隙供她喘息,暗夜里,她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
她确定孟舒淮可以听到,可以感?受到,她正在因为这巨大的心跳声慌张到想要流泪。
“孟舒淮......”她颤颤地喊他的名字。
他的唇重新覆上来,堵住了她的声音,继续加速她的心跳,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他终于变回温柔优雅的绅士,用?轻柔的吻安抚她此?前的颤栗与不安,他享受她的乖顺与回应,更喜欢她偶尔讨好的主动。
只是她的主动,会迷惑他的意志,让他以为今晚做什么都可以。
月光不知是在何时漫进房间,清清泠泠,引着潮汐上涨,淹没月白真丝里交缠的身?体,让人缺氧,濒临窒息。
他扣住了她细弱的手腕,指尖循着她的掌心往上,钻进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他们此?刻是最亲密无间的模样,像月光下热恋的爱侣,缠绵难舍难分。
秋夜寂静,任何一点微弱的声响都可以被放大。
衣物的摩擦,热烈的喘息,激吻的吮啧,还有楼下突然响起的开门声。
一阵脚步声紧随其后?。
“舒淮。”
是卢雅君的声音。
江泠月在瞬间清醒过来,手握成拳捶打孟舒淮肩膀。
孟舒淮终于停住,滚烫的唇还贴在她唇边,试图安抚:“她不会进来。”
热吻时的缺氧让江泠月贪恋这微凉的空气,可她不敢犹豫,她慌张地说:“门没关。”
也许真如孟舒淮所说,卢雅君不会进来打扰他休息。可若是门没关,卢雅君必然会上前帮他关门,而现在,她只要靠近门边就能看到这张床上还交叠的两个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孟舒淮突然箍住她的腰肢往上一带,她脚上的鞋子?被他蹬落在地,柔软的真丝被遮蔽她的视线,她几乎是在瞬间被他紧抱在怀里。
她枕在他臂弯,面朝他宽厚的胸膛,肌肤所触,是他身?上顺滑的真丝睡衣。
他用?怀抱将她藏了起来。
她心乱如麻。
“舒淮。”
卢雅君已经?推门,室外的光亮与室内的黑暗形成一个折角,卢雅君站在那片昏黄里,关切问?孟舒淮:“听赵阿姨说你身?体不舒服,吃药了吗?”
“嗯。”他闷声应。
他的胸腔随声颤动,江泠月还紧贴着,一颗心被吊在空中,惊慌地跳动。
她控制不住往孟舒淮怀里缩,像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试图在他怀抱寻找一点安全感?。
她腰上的手臂也顺势收紧,给足她想要的安全感?。
知道孟舒淮已经?躺下休息,卢雅君也没有再往前,只是站在门口?说:“刚才的事情被你爸知道了,他把舒澜说了一顿,两人又闹得不欢而散。你爸还说,以后?都不许舒澜往家里带朋友了,还不准你和?舒澜的朋友再来往。”
卢雅君说了这么多,孟舒淮却?只应了一句:“知道了。”
“你怎么想呢?”卢雅君问?:“你跟静儿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
江泠月不敢动,连呼吸也克制着,偏偏有人正在用?掌心摩挲她背脊,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差点发出声音。
她又急又恼又害怕,身?体却?酥软无力,四肢也被禁锢住,一点办法都没有。
干了坏事的人依旧云淡风轻,甚至冷淡道:“我和?程静儿连朋友都算不上。”
卢雅君显然也惊讶,“你完全不喜欢她?”
孟舒淮应声:“完全不喜欢。”
卢雅君忍不住轻叹,她现在是拿这个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舒澜给他介绍的女孩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愣是没有一个是他能看上的,她有时候都怀疑,她这个儿子?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知道他身?体不舒服,卢雅君也没有过多打扰,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便关上门离开了月华楼。
直到楼下响起关门的声音,孟舒淮才拨开真丝被,垂眼去瞧他怀中的人。
臂弯渗来一点热意,不太正常。
他握着江泠月纤薄的肩,在月光下看清了她眼睫上悬而未落的晶莹。
“为什么哭?”
他用?指腹擦去她滚烫的泪水,怀中人却?从啜泣转为抽泣,热泪涟涟,擦不尽,流不绝。
她侧身?,往他胸口?缩,他不吝啬自己的安慰,用?双臂圈住了她还颤抖的身?体。
她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眼泪,有多少是因为欢喜?又有多少是因为害怕?
她那么想要靠近的一个人此?时正将她好好抱在怀里,她只要再勇敢一点,就可以短暂感?受奢侈的幸福。
可她好害怕,好害怕,她没有勇气停留,更不该贪恋他怀抱的温暖。
她咬住自己的唇,逼自己停下来,疼痛让理智重回,她推开孟舒淮,撑着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孟舒淮重新拉回怀里,他灼热的气息洒在她面庞,他沉声:“你对?不起什么?”
她稍稍抬眼,对?上孟舒淮质问?的眼光,月色于他清俊的面庞上蒙了层霜,他的轮廓依旧冷硬,眸色也深沉。
可他胸膛如此?炽热,像是割裂的两个世界。
“我害怕,孟舒淮。”
她情不自禁,她意乱情迷,她又在这份滚烫里失去了理智。
她轻颤着,双眸泛起泠泠水光,泫然欲泣。
没有人可以抵抗她的眼泪。
孟舒淮面上的那层霜化?了,他的眼眸如此?柔软,如暖阳,如春水。
他靠近,亲吻怀中人的额头,他缓声,轻柔安抚:“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眼泪从眼眶滚落, 他的面容如此清晰。
线条锋锐,轮廓冷硬,五官精致, 气?势凌厉,却偏偏用一双温柔的眼看她。
“孟舒淮。”
“孟舒淮。”
“孟舒淮。”
她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想要确认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却问她:“我的名字很好听么?喜欢喊?”
心中的惶恐就?这么突然?被止住, 短促的笑从她喉咙溢出。
“嗯。”
她声音闷闷的,是?哭久了的后遗症。
孟舒淮转身从床头抽了两张纸,仔细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 明明如此温柔,他却揶揄:“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哭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江泠月握住他手腕,抬眸质问?:“你?难道没有欺负我吗?”
缠绵的感觉像水草,将她紧紧捆住, 她的心口仍是?狂跳不止, 她还在为孟舒淮的吻而悸动。
月色泠泠, 如霜雪般映照怀中美人娇艳的面庞,她的眼眸含水, 清清莹莹,被他“欺负”过的那双红唇微微发肿, 饱满莹亮的样子, 如雨后舒展的红蔷薇,引诱着飞鸟为她停留。
孟舒淮心意微动, 托着她下巴问?她:“你?今天?说了几?次对不起?”
江泠月一愣, 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问?这话的意思。
眼前人眸若深海,暗流湍急, 毫无征兆将她拽入漩涡之中,让她难以抽身。
她顺着他的问?题怔怔回想, 而后回答:“五次。”
他又沉声:“我吻了你?几?次?”
她被这低沉的声线迷惑,乖顺回答:“两次。”
他的唇就?这么突然?覆上来,带有柠檬的香气?,和她泪水的咸涩。
她眼睫颤动,双眸微阖,放任自己沉浸在他的吻里,用心感受他带给自己每一次的激荡。
那双唇瓣柔润鲜嫩,沁着甜,像花心储存的蜜露,他觊觎已久,一分一分加深这个绵长的吻,可他不敢用力,怕稍有不慎就?将这娇嫩的唇吮出血来。
时间如水,缓慢流逝,他还依恋着,却又猝然?停住。
孟舒淮贴近她耳边,声音沉哑:“你?是?来感谢我的,那就?不要说对不起,你?还欠我两次。”
江泠月的神思早已被孟舒淮的唇舌搅乱,在他移开之后,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还欠他两个吻。
身上的重?量消失,孟舒淮起身进了浴室。
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住。
紧贴的身体?,任何一点微妙的变化都能相互感受。
她红着脸,利落从孟舒淮床上起身,快速整理好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裙。
知道没人敢来打扰他休息,所以她放心下了楼,走到料理台边,从柜子里翻出了崔琦备下的药。
她重?新倒了杯水端上楼,站在墙边开灯的时候,孟舒淮也刚好从浴室出来。
室内明亮,她端着水上前,料想自己一定脸红,所以没好意思抬眼看他,只将手往前伸。
“你?还是?吃点药吧。”
她细致的关心对孟舒淮特别受用,他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捡着她掌心的药片往嘴里送。
感受到他微凉的皮肤,江泠月一时怔忪。
“你?冲了凉水吗?”
孟舒淮吞下药,“不然?呢?”
有些对话难以进行,并不是?因为说话的人不想谈。
月色下的缱绻缠绵,仅仅是?回想就?让人浑身酥软无力。
孟舒淮吃完药转身进了衣帽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外出的衣物,纯黑的一身休闲装,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最顶端,微潮的刘海被他随意抓了抓,露出光洁平整的额头。
他本?就?身高腿长,肩宽腰窄,挽着外套往她面前一站,干净清爽的样子,竟有几?分少年感。
她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闲得无聊在某app上做的理想型测试题,她测出来的理想型是?——少年感的爹。
脸上一热,她从沙发站起身,仰着脸问?他:“你?要出门?吗?”
江泠月身上的针织裙柔软贴肤,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极好,饱满处恰到好处,纤细处惹人疼惜,每一块肉都没长错地方。
一些妙不可言的触感重?回孟舒淮的感知,藏在冲锋衣里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沉声:“难不成?你?想留下来陪我睡?”
江泠月早该知道,从见他第一天?起他那张嘴就?没说过什么正经话。
她又控制不住红了脸,赧然?别开视线,“你?让司机送我就?好了。”
“他下班了。”
“那你?能开车吗?”江泠月正了正身子,看着他问?:“手腕还疼不疼?”
她在心里想,要是?那晚不抱着她回酒店的话,应该早就?好了。
孟舒淮没说话,江泠月走到窗边把?包拎了过来,“我带了药贴,效果很好,你?要不要试试?”
孟舒淮沉默着看她走到自己身边,主动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在沙发边坐下。
她的主动,他很是?受用。
江泠月有时候觉得,孟舒淮不爱说话也挺好,省得语出惊人,一开口就?让她面红耳赤。
她也受过伤,知道这样的关节扭伤不会很快痊愈,偏偏这人爱逞强,疼也说不疼。
膝抵着膝,手握着手,少了那些旖旎的情愫,却又无端多一分温情,悄无声息纷乱了沉寂已久的心。
“药贴需要每天?一换,我将这盒留给你?。”
孟舒淮放下袖子,“不用。”
她略着急,认真提醒:“只用一天?效果有限。”
他却道:“明晚我去剧院接你?。”
孟舒淮一本?正经看着她,微抬手腕,“你?帮我换。”
是?下一次见面的理由吗?江泠月的脑海里飞快掠过这样的念头。
她微微抿住唇,笑意却阻拦不住,像花飘落春水中,悠悠然?荡开水波。
她转身拿出自己的礼物递上,眼波柔柔看向他:“谢礼。”
孟舒淮接过,当她面打开。
那把?折扇安静躺在礼盒之中,他取出把?玩,手腕轻转,扇面层层展开。
青墨书,朱砂章,一首《春江花月夜》写得汪洋闳肆,潇洒恣意,不似凡间俗物。
他看到落款,江明鹤。
再看江泠月,“江老是?你?外公?”
江泠月点头,双眼莹亮望住他:“你?知道我外公?”
折扇于他手中轻轻一摇,郁结于此的浅淡药香随风散开,发梢微动,他看过来的一双眼映缀扇面的白。
“享受特殊津贴的国家?一级书法家?,全国能有几?个?”
他垂眼翻看手中折扇,缓声:“老爷子书房里还挂着你?外公的墨宝,称其‘鸾翔凤翥众仙下,珊瑚碧树交枝柯’,他老人家?闲来无事还临摹了几?幅你?外公的字,都说不得其韵,难成?其势。”
他合上折扇,看向她,“以后我带你?去看。”
他说以后。
江泠月频频点头。
她唇边的笑意更盛,难以克制。
从小到大,只要别人提起她外公的名字,她都与有荣焉。
只是?她没想到,孟舒淮的爷爷也会喜欢她外公的字。
她与他之间,好像也存在某种隐秘的关联。
她并不完全是?Nobody。
孟舒淮将折扇重?新放回礼盒,递向她,“既是?你?外公送你?的礼物,我怎么好收?”
“你?不喜欢吗?”她黯然?望向孟舒淮。
他将礼盒放她膝上,身体?侧向她,拉近与她的距离。
他倾身,于她红唇上留下一个轻浅的吻。
“我更喜欢这样的谢礼。”
他声如松风萧萧骤鸣,急遽席卷荒原,带走她此前所有的镇定。
五指暗暗收紧,她触到身下真皮沙发柔软微凉的质感。
“这算一次吗?”她没由来地问?。
孟舒淮牵着她起身,捡起沙发上的外套将她罩住,指尖顺势捻住她柔软的发,他唇边有笑。
“不算。”
夜间风大,月华楼下松竹茂盛,随晚风摇来晃去,树影青黑,大片大片落在地面,起起伏伏,像咆哮的鬼怪。
景山面积大,楼与楼之间隔着花木重?重?,午夜已至,风声呼啸,将她身上外套吹得猎猎作响。
楼下路灯在这时候突然?闪了一下,一些可怕的画面从脑海钻出,江泠月紧紧抓着身上外套,不敢东张西望。
“害怕?”身侧的人问?她。
她支支吾吾掩饰着明显的情绪,没说出话来。
孟舒淮展臂一揽,将她圈进怀里。
她松了手,转而拽着他的外套,依偎在他怀中,私心贪恋他的温暖。
只是?没走几?步车库便到了,她匆匆退开站好,孟舒淮先她一步开了车门?,她坐进副驾驶。
她其实还没能适应孟舒淮的转变。
系好安全带,她盯着身上外套怔怔出神,想起来今晚孟舒淮和他妈妈的对话。
他说他完全不喜欢程静儿。
那她呢?
孟舒淮喜欢她吗?
他们拥抱,接吻,甚至躺在一张床上。
这些,仅仅是?他口中的“谢礼”吗?
这让她好混乱。
她没能开口问?,因为孟舒淮主动问?起来她在剧院的事。
孟舒淮清楚林依然?向他投怀送抱的原因,自然?也会了解她目前所面临的困境。
但其实这对江泠月来说,根本?不算困境。
她不喜欢提心吊胆过那种华丽浮躁的生活,像林依然?那样,会时时刻刻为各项资源忧虑,抑或是?低声下气?乞求资本?的垂青。
她的外公淡泊名利一生,教?出来的孙女必然?也是?处变不惊,安然?恬淡的性子,因此她从不与人争抢。
但孟舒淮问?了,她也愿意多说。
“目前还在和导演确定剧本?,之后会招募演员,然?后立项,等待剧院审批。不过今年应该是?没有机会上演了,但这样也好,能有更多的时间排练,毕竟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当女主,多多准备总是?好事。”
“排练会很忙吗?”
“最近应该不会,演员都还没确定呢。”
“有什么困难吗?”
江泠月闻言侧首,身边人只单手扶住方向盘,目视前方,眸光淡然?,专注又平静,好像只是?在和她闲聊。
她有几?分犹豫,却还是?说:“林依然?离开剧组以后凯星撤走了《伶人》的资金,非要说困难,剧组现在缺钱,可能招不到更好的演员,也组不到顶级的制作班底,项目进展会比较缓慢。”
“但这并不是?我该考虑的事。”
孟舒淮听完并没有看她,也没有顺着这些话聊下去,只是?问?:“你?喜欢这出戏?”
陈墨礼给出的新版剧本?非常精彩,甚至根据她的特长,将戏曲和舞蹈巧妙融合在话剧中。
戏台上唱《花好月圆》,戏台下演《此情难却》。
伶人的一生,不过为博看官一笑,风光背后的苦与泪,不必为人知晓。
她第一次认真看完剧本?那天?,心情久久未能平息下来,她甚至感性到想要大哭一场。
这出戏对她来说是?一场难度很高的挑战,女主阿怜这个角色并不好演,但她很想挑战自己。
她没多想,只当是?闲聊,高兴点了点头说:“剧本?很不错,我很喜欢。”
问?完这些,孟舒淮很快换了话题。
她以为,孟舒淮一直寡言少语。
可当他主动展开某个话题,聊起他留学?时期在伦敦西区剧院看《Network》的体?验时,他分明生动鲜活,像奔涌的活泉,也许依旧沁凉,却生命力十足,滋养霜冻的大地,孕育出一片有趣的新绿,让窥探世界的旅人受之鼓舞,欣喜若狂。
她会在这样的耐心和温柔里卸下防备,丢掉矜持,毫无保留向他展露柔软,表达期待,再交出那颗热烈滚烫的心。
她真的好喜欢这样的孟舒淮。
喜欢到,她已经忘记自己先前所想,本?是?要远离拥挤热闹,远离争抢,远离孟舒淮。
汽车停到她家?楼下,她解开安全带拿好包准备下车。
心中的欢喜掩饰不住,她只好低垂眼睫,敛去那浮动喜色的眼眸,客气?嘱咐他路上小心。
开了车门?,手上却有轻微力量将她往回牵扯。
她回头,视线循着交握的手往上。
孟舒淮的面容浸在午夜的深蓝里,色彩侵蚀那些冷硬的轮廓,为他蒙上一层模模糊糊的复古滤镜,眼前人面如润玉,眸若星辰,如此温柔。
晚风恰好在此时帮了忙,已经打开的车门?被合上,电吸门?落锁的声音,像铰链铰住她的心旋转,逼着她说——
I will stay.
呼吸倏然?一浮,红唇一开一合,终是?无言。
料想此刻不宜衍生出电影情节里情绪充沛的分离,孟舒淮只是?握了握她的掌心,然?后放了手。
“早点休息。”
她收回手,看向他,双眸含笑。
“你?也是?。”
第二日清晨孟舒澜就已经出现在了机场, 临上飞机前,程静儿来了电话,哭哭啼啼问?她:“澜姐, 二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给他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他是不是怪我把林依然带去了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