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舒淮态度坚决,不留一丝余地,偏她这时候已经在隔壁的声?音里?凌乱,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想迅速逃离。
所以她的手脚都不听话,竟然就?这么顺从?了孟舒淮的意思。
直到汽车离开她的小区她才觉得有点不妥,可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再后悔就?显得可笑。
“会打扰到你么?”她轻声?问。
“你说呢?”
孟舒淮的语气并不柔和,似乎还在不高兴。
而他不高兴的原因江泠月也并不难猜想。
他们刚才的气氛确实很好,轻松自在,连空气也浮着快乐因子,这样美好的相处氛围被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扰,他当然会觉得不高兴。
可她也会很私心?地想,他的不高兴,是不是也有一部分是心?疼她烫伤?
她咬咬唇,抑制住了自己偷偷上扬的唇角,故意说:“那我不去打扰你了,正好让你睡个?好觉。”
身边的人?闻言轻笑:“你怎么知道你去了我家,我就?会睡不好?”
江泠月脸上还未褪的热意卷土重来,她暗暗想,这人?果然很懂说话的艺术,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偏偏还是个?问句,她甚至不能?刨根问底。
迎上孟舒淮幽深的眸光时,她不甘示弱反问:“这是你的另一番费心?么?”
费心?带她回家。
她以为眼?前这位清冷禁欲的优雅绅士会否认,没想到他却说:“见机不遂者陨功,隔壁送上门来的机会,我若是不加以利用岂不是浪费?”
她心?中讶然,这下好了,她对孟舒淮的刻板印象全部消除了。
她被这句话闹得脸红时,孟舒淮正笑得开心?,她抿抿唇,侧身看向他,“开心?么?”
孟舒淮对上她视线,“你在逗我开心??”
她还红着脸,却没否认。
对话的一开始,她就?是想让他开心?。
孟舒淮倾身接近她,伸手去牵她的手,窗外昏黄的光从?两人?交握的手上滑过,像胶片老电影蒙上怀旧的噪点。
孟舒淮的手生得漂亮,指节修长,指骨匀称,柔软的指腹停留在那片红痕之上时,那轻微摩挲的动作好像是扫在她心?上,一阵一阵地痒。
“你知道真正值得高兴的事?情是什么吗?”
听他发问,江泠月匆匆回神?,懵懂摇头。
“是什么?”
“是我在照片墙前留你多聊了些时间?,那壶水没那么烫,你的伤没那么严重。”
几分钟前,她猜孟舒淮不高兴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心?疼自己烫伤。
此时此刻,她的猜想被肯定,她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刚刚好像是经历了一场海上风暴,她漂泊在那片汹涌的海面,只管跟着内心?的冲动航行?,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方向。
但现在,她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她往前,吻上他的唇。
她心?跳很快,气息长长短短不够稳定,甚至连唇肉也跟着轻颤。
几分慌张浮上心?头,她退回来,双眼?清澈望住他,小声?说:“我主动的,不扣你次数。”
想要躲,下颌却被温热手掌稳稳托住,昏暗中的他,五官不甚清晰,眸色也幽深,他轻轻问:“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吗?”
江泠月心?绪已乱,无法揣摩他的意思。
“见机不遂者陨功。”
他吻上她,含住她粉润的唇瓣温柔亲吻。
恍惚间?,江泠月好像有点明?白?孟舒淮的意思,人?从?克制到贪婪,似乎只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机会。
但孟舒淮清楚,他本贪婪。
孟舒淮的房子离江泠月的住所很远, 一个在西北方向,一个在东南方向,也就是江泠月跟着走了这么一遭, 才知道孟舒淮去找她需要跨越半座城市,难怪他?每次都要在车上处理?工作。
到孟舒淮家楼下已是午夜,她第一次去一个男人家里, 心中?难免忐忑,更何?况牵着她的这个男人半小时前还在与她接吻。
“害怕么?”
进?电梯的时候孟舒淮突然问她。
倒也不是害怕。
她摇摇头。
孟舒淮笑得很轻,唇角扬起的弧度很是勾人。
“你一个人住么?”她试图找些?话题缓解此时的紧张。
“叮”一声, 电梯到达顶层,孟舒淮牵着她走出去,门厅明亮整洁,空气里浮着他?日常使用的那支香水的味道。
他?站在储物柜旁帮她找拖鞋, 说:“我回国以后一直住在这里, 我妈和祁砚偶尔会过来, 但都是我在家的情?况下。日常有位周姨负责做饭,清洁整理?有专门的团队负责, 你不必担心在这里会遇到其他?人。”
江泠月一愣,她哪里想过这么多?再说她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为什么要担心?
她不满嗔他?一眼, “我没有担心会遇到其他?人。”
她看过来的眼眸太灵动,清澈见底的一汪春水, 因她的嗔怪泛起层层涟漪, 偏她爱脸红,一跟他?说话面颊的血色就浮上来, 那双眼眸也好似跟着蒙上一层绯色。
撩人于无形。
他?上前使坏,揉乱了江泠月的发, 再略垂首,贴近她耳畔,“别这么看着我。”
他?低沉的嗓音多了些?粗粝的质感,她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她抿住唇,垂眸跟他?进?了门。
和月华楼一样,他?这里的装修依旧是灰白色系的极简现代?风,线条与?几何?的碰撞组合简洁利落,恰到好处的软装点缀,刚好中?和那股冷硬的气势,让人能明显感觉到这是家,不是酒店。
他?所住的这栋楼都是大面积的平层,唯独顶层是复式,孟舒淮牵她到客厅,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介绍说:“楼下主?要是公共区域,左手边是餐厅厨房,右手边是茶室和健身房,再往里有一间客房。”
他?回身看她,眸中?带了点促狭意味,“楼上是我的书房和卧室,你今晚想住哪里?”
“你......!”
江泠月又被闹得脸红,转身不满道:“那自然?是孟总安排我住哪里我就住哪里。”
孟舒淮眉棱微挑,“那若是我想让你上楼呢?”
江泠月怔愣一瞬,随即开心笑道:“那多不好,第一次来,怎么能委屈孟总睡客房?”
她往右边走廊挪了几步,看向他?,“是这边吗?”
孟舒淮长腿一迈跟上去,领着她穿过走廊来到朝东的客房。
说是客房,但其实已经?有江泠月的房子?那么大了,不仅有单独的卫浴还有宽敞的衣帽间和阳台,浴室里甚至还有单人浴缸。
孟舒淮替她找了一套干净的浴巾,交给她时忍不住探手过去摸摸她还发红的左手。
“洗漱出来我给你上药,应该会好的快一点。”
江泠月赧然?颔首,也催他?赶紧去洗漱休息。
她正常卸妆洗澡,心跳却?比平常更快一些?。
她就这么跟着孟舒淮回家,还睡在他?的家里,他?们之间已经?很亲密,好像再亲密一些?也是顺理?成章。
可到现在孟舒淮也没对她说过喜欢,更没有确认和她的关系,她如?今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自处?
吹干了头发,她穿好睡衣拿着药贴走了出去。
挑高客厅坠下流苏般的照明灯,孟舒淮已经?等在客厅沙发,柔黄的光线笼着他?,蓬松的发丝也染了金黄。
他?侧目看过来,双眸含笑。
“过来。”他?轻声唤。
江泠月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边几上放着烫伤药膏和一杯热水。
“用的习惯吗?”他?问。
江泠月点头。
孟舒淮牵她的手,挽起她袖子?将那片红痕暴露在灯光下,他?拿药膏耐心为她涂抹,动作轻柔,像呵护珍宝。
“明早我应该会比你先走,周姨会为你做好早餐,司机也会等在楼下,你想去哪里告诉司机他?会送你去。”
他?手上的动作缓慢停住,抬眼看向她,却?没说话。
江泠月不懂,掀眼对上他?视线,“怎么了?”
他?唇略弯,“想多看看你,明天就见不到了。”
语至缱绻,江泠月竟也跟着生出几分依恋,她垂眼,细声道:“你想什么时候见我都可以。”
“那我若是想天天见你呢?”
世界太安静了,安静到江泠月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有好多话想要说。
几番犹疑,她终于鼓起勇气去看他?。
“孟舒淮。”她很郑重其事地喊他?的名字。
孟舒淮安静看着她,在等她下一句话。
“你喜欢我,对吗?”
显而易见。
孟舒淮闻言轻笑,“你说呢?”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略停顿一瞬,还是回答:“你说呢?”
江泠月缄口沉默。
她不喜欢这样的回答。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坚定的,公开的,唯一的感情?。
她之前被季明晟纠缠两年多,有时候也会在他?偶尔的耐心和温柔里动摇,但她知道季明晟给不了她想要的感情?,所以一直拒绝得很干脆。
那孟舒淮呢?
她很认真?地想,他?是不是和季明晟一样,只是把她当作无聊时的消遣?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好难过,像是有人紧紧揪住了她的心,每一次心脏跳动,疼痛都会随血液蔓延至全?身。
她明明知道的,知道她喜欢孟舒淮这件事很难有什么结果,知道孟舒淮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她有多么喜欢,知道孟舒淮很可能只是想睡她而已。
可她还是没能坚守住自己的心,还是一次又一次沦陷在他?的温柔里。
她垂下眼眸,忍住了那股汹涌而至的涩意。
孟舒淮还牵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但在许多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她其实能想得到答案。
喜欢吗?
应该也是喜欢的,不然?没必要费这么多心思在她身上。
至于什么关系?
她想,应该是给不出承诺的,新鲜的,短暂的亲密关系。
他?们可以牵手,拥抱,接吻,上床,可以像天底下所有情?侣那样做最亲密最浪漫的事,却?始终无法拥有一段正常的关系,一个圆满的结果。
她有时候也会讨厌自己的敏感。
孟舒淮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她已洞察一切。
她的气息有些?颤抖,需要紧咬住下唇才能克制。
她垂眸,强装镇定拿起药贴撕开包装,依旧以温柔待他?,以耐心待他?,以清甜的笑待他?。
确认贴好之后,她站起身,佯装困倦道:“很晚了,你不是要很早出门吗?快睡吧,我也困了。”
孟舒淮还维持着朝向她的姿势,她却?已收回视线,道一声:“晚安。”
她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听见他?说晚安,却?没有回头。
翌日一早,江泠月收拾完毕走出卧室时,周姨已经?等在餐厅。
她迎上前,引着江泠月往餐厅吃早餐。
“先生有交代?,但我不知道江小姐口味,所以中?式西式都准备了点儿?,江小姐是要喝咖啡还是牛奶?”
江泠月莞尔:“咖啡吧,谢谢周姨。”
周姨冲她笑得很温和,“江小姐不必客气。”
端来咖啡,周姨重新进?了厨房,直到听见江泠月放下餐具才又端来一盘水果和一杯热水。
早餐全?程周姨只是将自己的分内之事做好,并没有与?她多话。
江泠月道了声感谢,将包里的药贴交给了周姨,嘱咐她提醒孟舒淮每天换药,有空再多买两盒放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坐上车时,江泠月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孟舒淮一声,所以给他?发了消息。
[江泠月]:我去剧院了,睡得很好,谢谢你。
消息发出去之后,她很快收到回复。
[孟舒淮]:之后打算怎么办?
她知道孟舒淮在说隔壁情?侣的问题,她想了想......
[江泠月]:我找物业委婉提醒一下吧。
隔了很久孟舒淮才回了一个“好”。
他?们的对话就到这里为止,江泠月也收好了自己那些?多余的心思,专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午休时候她给江女士打了视频,画面里的她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江女士忍不住跟她抱怨:“我这才伤了没几天,你外婆每天给我做好吃的,眼看着就胖了三四斤了,我那条苏锦旗袍都快穿不上了,年底还有演出咧。”
外婆在她身后探出身子?反驳:“你又不穿旗袍演出的咯,多吃点怎么啦?也就是你带的这个坏风气,让泠泠也跟着节食减肥,我的乖囡眼看着就瘦了一圈啦。”
外婆冲江泠月说:“泠泠过年早点回来,外婆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小排哈。”
“好。”江泠月笑得满足。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家人健康幸福更值得高兴。
“外公呢?”她问。
外婆斜眼说:“你外公什么性子?你不晓得啦?跟隔壁吴二爷往戏园子?里去咯,天大的事情?也影响不了他?喝茶听戏下棋,谁的日子?都没他?适意的嘞。”
江泠月开心笑出声来,真?要说起来,外公外婆的身体怕是比江女士还要好。
她放心挂了电话。
她这一整天都没在剧院看到陈墨礼,问了舞蹈老师才知道,他?那合作似乎已经?谈妥了,现在正在招募人手,新的剧组应该很快就会构建好,她们的排练也指日可待。
晚上回家时,她找物业委婉说了隔壁的问题,她们说会尝试去沟通,相信小情?侣若是脸皮薄一点,今后便不会再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自从早上跟孟舒淮聊过那几句之后,她到现在都没有再和他?说过话。
其实也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昨晚的那个问题已经?将她的心意表明,孟舒淮那么聪明,不可能会不懂。
他?既然?不想说,那她也不会再问。
隔天在剧院见到陈墨礼,他?兴致勃勃跟江泠月说,这次的投资商是他?从业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好沟通的合作对象,钱多,事少,创作自由?,给了他?很大的操作空间。
话已至此,江泠月若是不好奇反而显得奇怪。
她便问:“是哪家公司?”
陈墨礼回:“之前我也没听过,叫伴月文化。”
“你见过他?们的负责人了?”
陈墨礼颔首,“当然?,周末正好有个饭局,你要不要一起去?”
“算了吧。”江泠月婉拒,“我不懂应酬。”
“也对。”陈墨礼笑道:“你只管演好戏就成,这周我会忙一点,各方人员都在陆续进?组,之前的方老师会来和你一起讨论剧本,你们可以尝试先找找感觉,差不多下个月中?旬就可以正式开始排练。”
她温声应下。
本是无比寻常的一天,却?因傍晚孟舒淮发来的消息变得不寻常。
[孟舒淮]: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
她其实有点不太想见孟舒淮。
可能是她将这段关系看得太重,可能是她太幼稚,把这段没有回应的关系称之为“爱情?”。
她对爱情?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是吹毛求疵,妄想完美无憾。
但她明明也知道,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任何?理?想化的感情?。
欢喜甜蜜也好,悲伤忧愁也罢,亦或是争吵与?分离,都是组成爱情?的一部分,它本就危险又迷人,这才让无数人心向神往,欲罢不能。
她也很认真?地想,是不是需要不计得失才能真?正爱得坦荡?或是说,爱情?本就要先苦才能后甜?
可每次想到最后,她的心头总是萦绕绵长又难以消散的失望。
因为她清楚,单方面的喜欢与?痴迷,不叫“爱情?”。
她略思忖片刻,找借口说和乔依约了晚餐,婉拒了孟舒淮的邀约。
孟舒淮也坦然?,还祝她玩得开心。
撒了谎,就得费心去圆,她正好也想找乔依聊聊,便主?动约了她。
却?是不巧,乔依被她妈妈拖着参加饭局,她便也罢了找她倾诉的心思,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回家。
江泠月走出排练室时,听见别组演员说,剧院后门好像出了一起追尾事故,把整条路都堵住了。她便破天荒去了剧院正门,打算过了天桥去坐地铁回家。
不过是绕一个拐角的距离,她没想到竟然?会在剧院门口遇见季明晟和一位女生。
两人上了台阶,正手挽手往剧院里走,她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季明晟的声音。
“江泠月。”
她随声顿住脚步。
仔细想想,她也没有一定要躲着季明晟的必要。
一转身,秋风拂起她的长发遮了半脸,她将发丝捋顺,尽量笑得柔和平常,主?动问候:“来看《年华》?”
他?身旁的小女生一脸好奇打量着她,忽地开口问:“哥,这是你朋友?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季明晟瞪她一眼,撒开她的手道:“跟谁你都眼熟,一边儿?去。”
小姑娘瘪瘪嘴,不情?不愿走开,回身道:“那你快点儿?,我先过去等你。”
等她走远,江泠月的视线重回眼前人,她略有尴尬,笑问:“你妹妹?”
季明晟语气平常,回答:“堂妹。”
相对无言,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在江泠月考虑要不要直接说走的时候,季明晟蓦地开口:“这就是你想要的?”
“什么?”
风声太大,她刚才有点走神。
季明晟凝眸,“就这样不明不白跟着孟舒淮?”
江泠月怔忪一瞬,敛眸沉默。
她没办法确认和孟舒淮的关系,自然?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
季明晟冷笑一声,讽刺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孟舒淮解决你的问题需要花三千万吧?”
她侧目看向夜色里的车流,没有接话。
“孟舒淮是什么人你了解过吗?”季明晟追问她:“你觉得你能玩儿?得过他?吗?”
江泠月忍不住蹙眉,“我没跟他?玩过什么。”
他?忽地笑起来,“你当然?没法跟他?玩儿?。”
“整条锦绣大道都姓孟,全?北城能有几个人配和他?玩儿??他?解决你的问题简单到只需要动动手指而已,你就感动到要对人以身相许吗?”
“你跟我谈真?情?,跟他?,就被包养也没关系吗?”
“所以呢?”江泠月拧眉对上季明晟视线,“你解决我的问题需要花三千万,我就该对你以身相许吗?”
季明晟变了脸色,她却?不再有畏惧的情?绪。
“季明晟。”
“你从未思考过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这回换他?沉默。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一个长得漂亮的花瓶?”
“花瓶的价值是什么?供人赏玩,受人追捧,然?后有一天被某个金主?花钱买回家放置在漂亮的展示架上延续被赏玩的价值,对吗?”
她蓦地冷笑:“孟舒淮的确是很轻松地解决了我的问题,可他?从未说过要我回报,也从未将此事当作筹码与?我谈论利益与?情?.欲。”
“你想通过和孟舒淮比较得出怎样的结论呢?”
“你比他?更看得起我?你比他?更珍惜我?还是你比他?更直接更卑劣更不要脸?”
季明晟突然?上前,用手钳住了她脆弱的脖颈。
她被逼得后退两步,季明晟制住她,声音响在她耳畔,像毒蛇吐信,“说够了么?”
他?的五指太冰凉,像尖锐的刀刃架在她脖子?上,让她有瞬间殒命的慌乱。
“你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在风中?轻颤,她被害怕的情?绪笼罩着,不敢再开口多言。
“我不想做什么。”季明晟贴近她,声音森冷:“我只想要你记住你今晚说过的话,我一定会看到你哭到泣不成声的那一天。”
季明晟堂妹在身后喊他?,他?放了手。
他?被上前来的小姑娘拖着往剧院走,边走边问:“你们聊什么呢?这么亲密。”
季明晟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我跟一个被包养的玩意儿?没什么可聊的。”
江泠月向后退,靠在剧院外墙上缓气。
风过了,那句“被包养的”却?是如?何?都挥之不去。
回家的一路江泠月都有些?恍惚, 她?不敢想?象,若是外公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该有多么生气。
他老人家淡泊名利大半辈子,书房高挂“是非不到耳, 名利本?无心。”
她若是选择坚持对孟舒淮的喜欢,又怎会“是非不到耳”?
孟舒淮本就生在名利之中,必然?会与是非常伴。
可她?对孟舒淮的感情早已覆水难收, 倘若季明晟一语成谶,她?又该何去何从??
夜深时,她?再一次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她?内心的彷徨又一次占据了情绪的高地。
她?甚至很消极地想?,也许她?当?初真的应该听?外婆的话,回到家人身?边,永远做简单快乐的江家小女儿, 做家人的掌上明珠, 被宠着, 被爱着,不必执着追求自我的认同, 实现?什么又空又高的自我价值。
也不会招惹季明晟,更不会认识孟舒淮。
第二?天一早, 江泠月收到了孟舒淮的微信好友申请, 他的头像是一片墨蓝色的海,夜色将这片海环抱, 唯独点?点?月光洒落海面, 分外宁静,也神秘。
像他的人一样, 无法?被外人探知内心。
她?点?开?申请选择通过,却没有什么话想?说, 对话框也只有他在申请好友时填写的“孟舒淮”三个字而已。
直到午休时间她?才收到孟舒淮的第一条消息。
[孟舒淮]:今晚有空么?
她?不能假装看不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回绝。
季明晟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她?耳畔,她?既想?求知,想?知道孟舒淮的真实想?法?,又怕面对现?实。
犹豫的时候,他又发来第二?条。
[孟舒淮]:手上的伤好些?了么?
只要不说见面,她?尚且能组织语言,但她?其实并不想?要孟舒淮继续关心她?。
她?太了解自己,她?对孟舒淮的温柔没有抵抗力,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无法?坚守本?心,像季明晟口中“被包养的玩意儿”一样不值钱。
她?最后选择了最不体?面的回应。
不回消息。
她?过了两天无人打扰的日子,周五晚上乔依约她?见面,她?却被陈墨礼留住和剧组人员一起吃饭。
晚上陈墨礼送她?回家时,问她?第二?天有没有空,说投资商那?边有个饭局,想?让她?一起去。
她?其实不太喜欢应酬的场合,但陈墨礼几番劝说,她?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是陈墨礼主动来接她?,晚餐的地点?是城南一家中餐厅,吃的是淮扬菜。
“你这投资商是江南人?”江泠月好奇问道。
陈墨礼领着她?往院子里走,回道:“没仔细问,听?口音应该是北城人。”
“爱吃淮扬菜的北方人?”江泠月轻笑道:“挺少见的。”
她?跟着陈墨礼进了包厢,暂时还?未见到其他客人。
餐厅内部是古朴的中式风格,小轩窗旁,竹编灯台精巧雅致,山水画下,珐琅香炉沉香袅袅,低矮茶台上,一株金黄的文?心兰舒展身?姿,开?得正俏。
江泠月收好柔软的针织裙摆,并腿跪坐在蒲团上,抬手取过茶台上的镊子往紫砂壶中添茶叶,炭炉上热水沸腾,取之?注入,白色轻雾缓缓,茶香缭绕。
灯下添茶的美人,眉目婉然?,软玉温香,窈窕倩影落在身?后雕花窗上,也印在窗外有情人的眼中。
一瞬间难以言说的喜与愁笼在心头,孟舒淮低声嘱咐了崔琦几句,转身?回了车上。
不多时,陈墨礼引着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进了包厢,前面两位是江泠月熟悉的方老师和副导演蒋山,跟着进来两位脸生的男士,之?后便是崔琦。
江泠月本?已起身?笑脸相迎,目光却在崔琦身?上略略停顿,连唇边的笑容也生硬了几分。
再看陈墨礼,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与崔琦相识,还?热切介绍:“伴月文?化负责人,崔总。”
江泠月莞尔,客气招呼:“崔总晚上好。”
崔琦笑得温和,并未展现?出与她?相识的热络,江泠月反倒是安了心。
但......孟舒淮为什么要这么做?
花钱捧着她?,养着她?,再将那?些?闲言碎语都变成事实吗?
可她?所受的教育,她?成长的经历,她?的原则和底线,都不允许她?接受这样的包养关系。
包养......
一想?到这个词,江泠月浑身?冰凉。
因崔琦婉拒了喝酒一事,饭局变得文?雅随和,几位聊到兴起也只是喝几杯茶。
江泠月耐心听?着他们谈合作,时不时应上几句,频频陪笑。
饭局过半,她?找了个借口走出包厢,没两分钟崔琦跟着出来,她?回身?看他,只弯了弯唇角,并未说话。
崔琦走到她?身?侧,低声:“江小姐,孟总在车里等你。”
他略抬手指向停车场的方向,说:“陈导那?边我会告诉他你提前回了家。”
江泠月了然?,颔首应下,她?和孟舒淮,是该要见一面。
她?顺着鹅卵石小路往餐厅后门出去,停车场内光线昏暗,但她?还?是一眼看到那?辆库里南。
他们这饭局怕是已经持续了快一个小时,他倒是坐得住。
靠近了车门,车内的荧光刚好熄灭,料想?这人又在车上处理工作,她?这时候反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坐进去了,上了车,又该说些?什么?
孟舒淮并不给她?犹豫的时间,他替她?开?了车门。
“外面冷。”
好一把温润舒心的嗓子,简简单单三个字,竟叫人平了此前心头翻涌的不满。
她?收好裙摆坐进去。
小包放在腿侧,她?略垂眼,不想?看他。
“怎么没穿外套?”
孟舒淮朝她?侧过身?,将他膝上那?叠带有他体?温的羊绒毯展开?来搭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