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同为雌性,她都无法拒绝丹樱。
她控制着伤口不愈合,任由丹樱吸吮自己的手指。
目光朝下,茯芍望向了丹樱的蛇尾。
丹樱鳞片介于茯芍和陌奚之间,有薄薄的厚度,色泽形状如同粉晶,丝毫不逊于灵玉榻的春色。
四周珠宝灵玉散乱,丹樱的华尾横躺其中,成了宝器间的一湾桃花溪。
茯芍尾尖一动,将绵软成水的粉尾卷进了怀里。
漂亮的尾巴、漂亮的蛇姬,她喜欢,她想要。
茯芍扭头,手指上的伤口终于愈合,丹樱正意犹未尽地舔唇。
茯芍俯身上前,将她压在了身下。
在丹樱迷离的目光里,她再度掰开丹樱的嘴,往里灌入自己的气息。
那双宝石眼陡然睁大,丹樱蜷着尾巴发出几声绷弦般的呜咽。
过于激烈的香气逼得丹樱止不住地痉挛发抖,陷入癫狂之中的身体开启了防御模式,两侧獠牙由此分泌出毒素。
茯芍愣了下,她只是想要丹樱、想要用香气令她沉沦,不想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她立刻伸手将丹樱的嘴巴撑开,蛇信触上了她的獠牙。
这蛇毒并不像陌奚那样厉害,会令她头晕眼花,且味道清甜爽口,是美味的蜜桃香。
“唔…芍姐姐……”茯芍的手指顶在丹樱口中,她合不上嘴巴,颌骨发酸,发出微弱地抗议。
丹樱的力气比茯芍小了太多,何况陷在那诡异的香气中,她全身骨头酥软打颤,只能任由茯芍摆布。
“还有吗?”茯芍抬头,舔掉了她留下的泪,品尝之后发现眼泪并不含有自己喜欢的味道,便不再多尝,“你还能分泌毒液吗?”
丹樱困顿地望着她,意识已然模糊,失神地重复她的话语:“毒?”
“对,毒液。”茯芍回头,蛇信碰了碰她的獠牙,兴奋道,“我们交换。”
陌奚不在,她可以一次性吃个够!
重重结界隔绝的地下密室里,丹樱陷在甜蜜的香气中,被迫分泌着蛇毒。
直到她的毒腺肿胀、獠牙酸涩,茯芍才勉强放过她。
丹樱红着眼要泡水,茯芍抱着她去了后院,看见了一块嵌在花园里的水池。
池边围了一圈照明的夜明珠,并不黑暗。
茯芍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清楚地看见了池子里的情形。
池水是猩红色的。
池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甜,不是血,像是仿照血调配出来的气味。
茯芍顿足在这片血池前,察觉到她的疑惑,丹樱抚上了茯芍的胸口,纤指柔若无骨。
“姐姐勿疑,”她说,“只是一点染料和香薰而已。”
茯芍这才入水。
进入水池,丹樱依旧搂着茯芍,无力地攀附在她身上。
她有些忌惮茯芍的气息了,那香气过于激烈,丹樱自负精通各类奇毒也有些吃不消。
可她舍不得,被刺激得手指发抖也舍不得离开,疲倦地依偎在茯芍怀里。
察觉到茯芍的目光又看向了自己的嘴巴,丹樱恹恹道,“芍姐姐,放过我吧……”
被看穿心思,茯芍心虚地别过眼去。
过了会儿,她又忍耐不住好奇,问:“为什么有的蛇毒是甜的,有的是苦的?”
“毒性不同,成效也不同。”丹樱绵绵开口,提不起太多力气,“丹毒是特别的,只有我们一族的蛇毒才这么甜。”
她的语气带着点引诱,软软媚媚,“芍姐姐喜欢,等我恢复了,日日产给你喝。”
“我也不是很急。”茯芍想到了件事,“对了,你还有个弟弟,是么?”
丹樱一顿,蹙眉娇嗔,“芍姐姐有我还不够吗?”
“我只是问问而已。”
“没什么可问的。”丹樱撇了撇嘴,流出厌恶,“那就是个劣等种,除了血什么也不喜欢,成天弄得脏兮兮的,看着就讨厌,芍姐姐可千万别去找他。”
茯芍看着身下荡漾的血色池水,觉得丹樱并没有资格嫌弃自己弟弟的爱好。
她还是对丹尹有所好奇。
“蛇王很信任他么?”
能成为监察组的监察长,丹尹必是蛇王的心腹。
听了这话,丹樱完全确定了茯芍不知道陌奚的身份。
她点头,哼笑道,“一丘之貉,当然信任了。”
茯芍惊讶她的用词:“你不是喜欢蛇王的么?”
“那是从前。”丹樱抬手吻上茯芍耳垂,甜腻地笑道,“现在,人家只想芍姐姐。”
茯芍摆手,“我不能让你产卵。”
“那又如何。”丹樱不甚在意。
不仅丹樱不在乎,世上的蛇都不在乎,他们产卵、繁衍,一是顺应本能,二是为了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
丹樱早已不会被发青期支配,作为既定的下任家主,她也不须用自己的身体来发展势力。
少女抬起手,雪白的肌肤上滑落缕缕血水,爱恋地抚上茯芍的脸。
“我不需要后代,我只要芍姐姐。”
茯芍震惊地看着她。
虽然暂不明白自己的存在和丹樱养育后代之间有什么冲突,但她还是十分动容。
“别这样,”她轻声劝阻道,“你喜欢我,只是受了气息的影响。”
“是呀。”丹樱承认不讳,“我从来没有闻过这样好闻的香味。”
“芍姐姐…芍姐姐……”她低吟着,手指向下,将濡湿的血水涂抹在茯芍身上,直至拉住她的手,引到自己眼角处。
“揉一揉,”她呢喃着,双眸痴迷地望着她,“揉一揉我的毒腺,我会为芍姐姐分泌更多、更甜美的蛇毒。”
茯芍一顿。
她陡然想起有那么两次,自己无意间擦过陌奚的眼角后,陌奚的身体出现了短暂的僵硬。
原来眼角是毒蛇的毒腺所在。
她立即双手捧住丹樱的面颊,指腹画着圈揉压着她的眼尾。
不消片刻,那薄薄的雪肤之下渗出一层薄红,熟悉的桃香泄露了出来。
茯芍蛇瞳微束,在丹樱细密的低喘间捏住了她的獠牙。
“芍姐姐……”
那条粉黑相间的蛇尾崩溃地搅动了起来,将满池猩红搅得浑浊破碎。
玖偣·行宫
“王。”
昏暗的大殿中,礼官跪地呈报,“一切准备停当,请王登台血祭。”
他跪拜之向,是层叠的纱幔。
大殿寂静无声,唯有纱幔后传来些许异响。
那是蛇类游动的摩擦声,冰冷、黏腻,又漫长。
纱幔微动,礼官将头埋得更低,蛇腹摩擦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最终经过了他的身旁。
礼官的呼吸屏住了,每一寸蛇鳞摩擦地面的声音都能让他渗出一点冷汗。
他祈求着这条巨尾快点从自己身边过去,可事不遂心愿,那鳞尾非但不走,反而停了下来。
“抬头。”
有声音响起,宛如玉石相碰,铮铮动听。
礼官颤巍巍地抬起头,对上蛇王如沐春风的笑。
“别害怕。”俊美妖冶的脸匿在昏暗的夜色中,蛇王温声开口,“我从未罚过你,何必如此惶恐。”
温柔的嗓音令礼官更加惊恐,他掩盖不住身体的颤抖,猛地磕头,“不、不敢。”
隐约间,伏地的礼官听见了一声叹息。
蛇尾最终从他身边游走了。
陌奚想,果然如此,除了茯芍,世间再没有谁会用饱含欣悦的目光注视他、热烈得盛满欢喜。
四天了,她也差不多要从那些灵玉中回神了。
大殿之外,冷然的皓月悬于空中。
远处,是一方白玉祭台,台下数万妖卒,台上束缚着玖偣国旧王一族。
“吾王永寿——!”
当陌奚显露身形,台下数万妖卒齐身下跪,手握戈戟,口中高呼:“吾王永寿!”
声海浩荡,陌奚自倥偬戎马间徐徐游过。
他走上了祭台,一旁的淮溢礼官呈上礼器,陌奚抬手取下祭祀用的骨刀。
冷月睥睨下,刀面折出凶光。
他游行上前,靠近了被绑在柱上的玖偣旧王,旧王身旁是王后、王子王孙和一众玖偣王眷。
所有玖偣旧王族,无一例外,各个面如死灰,寒颤发抖。
落刀之际,陌奚倏尔想到了什么,偏斜了身子,瞥向紧挨着旧王的王后。
王后瑟瑟发抖地回望他。
陌奚弯下腰,如瀑的墨色长发自身侧滑落。
“王后。”他轻声念着,靠近了对方,“你爱你的王么?”
王后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有恐惧,有错愕,又有两分看见活命希望的亮光。
“不!”她立刻嘶喊了出来,“我不爱他!久仰蛇王威名,我爱您、爱您啊王上!”
一旁的旧王惊怒眦目,万没有想到相伴两千年余年的结发伴侣会就此背叛他。
他怒不可遏,咬碎了牙咒骂:“贱妇!”
陌奚勾唇,翠色的瞳孔里流露点点愉悦。
他用骨刀挑起王后的下巴,“我要知道你到底有多爱我。”
王后立刻仰面,眨巴着一双媚眼,爱恋成狂地望向陌奚,柔情似水地呢喃,“大王……”
陌奚盯着王后的双眼,他看了好一会儿,终是遗憾地摇头。
不对,这是比丹樱还要劣质的眼神,只有扭曲的贪欲,廉价无用。
他复又看向其他女眷,眸色温柔,饱含鼓励。
顷刻间,娇声软语响遍了祭台,每一句都缠绵深情。
“大王,我爱您!”“王上,我也爱您!”“我爱您,我做梦都想得到您的垂怜!”
陌奚抬手。
“嘘——”他叹道,“罢了。”
他早该明白的,绝世无双、独一无二的,才配叫做珍宝。
骨刀落下,王后的头滚落至陌奚脚边。
鲜血霎时间在洁白的玉石上迸溅开来,祭台下传来兵卒的欢呼。
陌奚移步,将刀对准了一旁的玖偣旧王。
刀锋贴在了旧王的颈侧,突然间,一只蓝翅蝴蝶飞上了祭台。
陌奚回眸,越过一众兵卒,见夜色中,那只泛着幽蓝荧光的蝴蝶朝自己翩翩飞来。
蝴蝶落于陌奚肩侧,化为一阵齑粉,将携带的消息传给了陌奚——
「茯小姐独自离开了蛇城,不知所踪」
骨刀偏斜,本该横断脖颈的刀刃斜挑向上。
玖偣王小半个脸还连在脖子上,截面露出红白的脑花,另外一半则骤然滚落,和王后的头碰在了一起。
两颗头颅睁着三只眼睛,溅了陌奚一身殷红血腥。
雪婆自送出那只信蝶后便自觉跪在院口, 四肢着地请罪。
陌奚从玉辇中游下,他伫立在雪婆身前,没有半字责怪, 然投下的阴影便足以令老蛇汗如雨下。
她低着头, 颤巍巍地呈上一封信。
“是、是小姐派妖送来的。”
陌奚接过。
他扫了眼里面的内容, 字迹和茯芍房中挂的字没有差别, 写信时残留的妖气也是茯芍的气息, 再没有其他异味。
信中写明了她为一块灵玉和丹樱大打出手,因不敌丹樱、被她算计,受了重伤,暂且离开蛇城,去外疗伤了。
笔触很仓促, 的确是匆忙之间赶写的,符合信中的情境。
这是封无懈可击的辞信。
陌奚捏着信纸, 缓缓瞌眸。
刹那间, 蛇王的神识笼罩了整个蛇城,如飓风一般卷所有沟渠缝隙。
毫无遮掩的磅礴识海令全城妖族窒息了起来。
识海所过, 万民跪地,惶恐臣服。
陌奚没有看见茯芍,她或许的确不在城里了。
他找到信中所提的那名妖,传话于她——
「丹樱, 来见我」
言毕, 陌奚收敛神识,转身回辇, 朝蛇宫而去。
丹宅之中, 丹樱如其他城民一般,恭敬地跪伏着。
她听见了那声传唤, 换作从前,自己必会欣喜若狂,可这一次她心中再无半点波澜。
目光下移,她望向了自己蛇尾下的地面。
那里藏着她最美丽的珍宝。
“梳妆。”
待蛇王的神识收敛,丹樱便也起身,走向镜前。
她要维持从前的模样,不能让蛇王发觉任何异样。
丹樱并没有整日和茯芍待在一起,茯芍身上的香气太盛,她需要提前把身上的气味散掉。
陌奚回来的速度比她预计地快了许多,丹樱眉宇间有些阴郁,握扇的手也不由得收紧。
别的都好说,只怕身上留下了她自己嗅不到的残香。
浮舟落下,丹樱又一次回到了这座熟悉的蛇宫。
空气中是冰冷的死气,宫中进进出出妖仆无数,却没有半点声息。每一个留在蛇宫里的妖都像是死尸,面无表情,麻木无绪。
低等的妖只是工具,工具不该吵闹,只有具备强大实力的妖才有资格说话、有资格笑闹。
丹樱用合拢的折扇轻掩口鼻,有了外面的蛇做对比,茯芍身上的香气更加充满吸引力。
她从来没有闻到过任何一种香可与之媲美,不似花果、不似蜜液,而是一种难以言述的勃勃生机。
那是“活”的香气。
见过了那样的美好后,丹樱愈发不舍得放弃。
宫中侍从们恭敬地引她入内,不敢有丝毫怠慢。
丹樱虽遭蛇王厌弃、被赶出了蛇宫,可她背后还有丹族。
丹尹留在宫里,丹樱便是既定的下任家主。
脱去副刑司的身份,她本身的实力、她的性格以及手中的丹族依旧令绝大多数妖族感到恐惧。
“王。”
步入奢华冰冷的宫殿,丹樱眼底爆发出惊人的炽热,她跪了下去,并不低头,红眸直勾勾地盯着纱幔后的蛇影,满目皆是痴迷。
温凉的声音自帷幔后传来,“丹樱,过得还好么。”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丹樱提裙,急促地朝前膝行,“□□樱想回到您的身边。”
帷幔后传来低低的笑。
笑声之后,却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我听说,你和一条雌蛇打了一架。”
丹樱皱眉,目露嫌弃,却又带着一点惊疑。
“是……那条不知来历的野蛇,觊觎我的灵玉。”
“你伤了她?”
“自然。”丹樱仰头,露出一点讨好的笑,“丹樱是王一手调教出来的刀,绝不会败在一条野蛇手里。”
“很好。”这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更加轻柔了些,“那么,她现在在哪儿?”
丹樱摇头,羞耻地咬了咬下唇。
“丹樱无能,让她跑了。”
陌奚漠然地审视着蛇姬脸上的表情。
丹樱说得不错,她是他调教了千年的利刃,精通拷问、擅长各类刑术。
如果茯芍真的落在了丹樱手里,这一天的工夫,足够丹樱套出所有信息,也必然明白了茯芍和自己的关系。
她既然知道茯芍是他的蛇,却还敢知情不报,那只有一个原因——
她被茯芍的气息俘获了。
陌奚轻点扶手,思忖着要不要连接丹樱的识海,搜刮她的记忆。
既然敢来见他,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搜刮记忆是高级官员们的常例,她在刑司干了千年,不会料不到这一点。
思及此,陌奚道,“不必自责。你,回去吧。”
丹樱暗惊,蛇王居然没有要求她开放识海?
难道他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说辞?
“王……”她心中犹疑,面上却露出了痛苦的痴色,“王,我会找到她的,求您再给丹樱一次机会,让丹樱留在蛇宫吧!”
陌奚没有说话,他抬了手,一股阴冷的煞气登时将丹樱打出了殿外,一路滚下了台阶。
她伏在阶下,呕出一口血来,却顾不上擦拭,双眸含怨地凝望着殿里,久久不肯离去。
“哎呀。”
倏尔,有清朗的笑声传来。
丹樱回眸,余光中扫见一白衣少年朝自己走来。
少年一头粉发编成长长的蝎辫垂在身后,身量纤瘦,雪白的肤色、红宝石般的眼睛和丹樱如出一辙。
他轻快地朝着丹樱走来,身下不是长尾,而是一双人类的腿。
蛇宫之中,只有王能肆意舒尾。
“我说哪里来的香味,”那双人类的脚来到丹樱面前站定,“原来,是我的好姐姐。”
他蹲在丹樱面前,遮住了背后的日光。
那根长长的蝎尾辫垂下,发尾在地上轻晃。
少年抬手,抚上丹樱的面颊,沾染了她嘴角的鲜血。
“姐姐——”
拇指骤然向后擦去,将那道鲜血在丹樱脸上涂抹拉长,轻薄如刃的指甲亦由此划出一道血痕。
少年收手,舔舐着拇指上的血液。
“又去王跟前发青了么。”他将手指上的鲜血卷入口中,咯咯甜笑,“怎么回事啊,明明是蛇,为什么和母猫一样月月都会发青呢。”
丹樱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她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浮尘,厌恶地扫了眼地上的少年。
少年还蹲在地上,脸被她打偏去了一边,精致的面颊上留下了血色的掌印。
等到丹樱整理完衣裙,他才转过头来,仰头笑道,“好过分啊姐姐,颧骨都被你打碎了。”
丹樱捏着折扇,嫌恶地挡住了自己的口鼻。
她转身踏上了浮舟,脸上的那道纤细如发的血痕却迟迟没有愈合,反而渐渐向外腐烂蔓延。
台阶下,少年笑眯眯地目送浮舟离去,他伸出粉白的长信,将指甲里最后一丝蛇血舔尽。
丹樱顺利地回到了丹宅,脸色却愈发凝重。
蛇王反常的反应让她摸不准他的态度。
她料到这八成是试探,他们相处近一千五百年,正如丹樱了解陌奚一样,陌奚更了解她。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惊疑,等着她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丹樱绝不会掉以轻心。
此时最好的处理办法是三个月内不去见茯芍,三个月后,等陌奚彻底打消疑心,她才能没有顾虑。
城中并不安全,整个蛇城遍布监察组的耳目,但丹樱也不能把茯芍送出城外。
一旦自己出城探望茯芍,途中绝逃不掉陌奚的监视。
此时应该静观其变。
她能等,茯芍却等不了。
地下遍布结界,固然可以关住茯芍,但时间一长,茯芍撞击出口必然会发出异响,一旦吸引了监察组的注意,茯芍的存在就再也瞒不住。
即便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瞒天过海,茯芍迟早还是会离开,但真到了这一步,丹樱心中着实不甘。
她不甘心,要眼睁睁地放弃这样好的宝贝,将她拱手与人。
嫉妒如虫蚁啃噬着她,让她烦闷、让她焦躁。
去了外面一趟,呼吸了其他蛇妖身上的腥臭味,丹樱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茯芍身边,用她的气息洗刷掉自己体内体外的浊气。
眼角一抽,一阵灼痛传来。
丹樱路过镜子时往里一瞥,自己半边脸都溃烂了起来。
“嘶——”她目色愈发阴沉,恨恨地撑在镜前。
那条疯狗。
当丹樱在地上祛毒疗伤之时,茯芍正偷偷摸摸地把玩丹樱的藏品。
除了灵玉,丹樱还有很多珍贵的玉石。茯芍像是掉进了米缸的老鼠,彻底乐不思蜀了起来。
反正她已经给雪婆送了信,说明自己要在朋友家暂住几日。
姐姐看起来暂时没有要用到她的地方,那她就好好在这儿玩一阵子。
丹樱的藏品很多,摆放得都很随意,茯芍替她心疼,把所有东西都擦拭了一遍,珍而重之地摆上了架子。
地下密室没有昼夜,美玉环伺之间,茯芍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等她把每一块玉石裴翠都爱抚过去后,才意识到丹樱已经很久没有下来了。
丹樱走时告诉她,蛇王召见,她不得不去办些事,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茯芍有点担心。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茯芍不清楚外面过了几日,或许七八日、或许半个月,总之时间不短了。
茯芍答应了丹樱,保证在她回来之前都耐心等待着。
可万一丹樱已经死了呢?
以丹樱的修为,要她亲自去办的事情绝不简单;
再说蛇王睚眦必报,已经杀了不知多少同族,她可以容忍小蛇的挑衅,蛇王却未必。丹樱触怒过他,他肯定不会给丹樱派什么好差事。
茯芍又等了一日,还是不见丹樱的踪影。
她等不及了,试探着叩了叩门。
无有回应,她便开始撞击。
刚碰撞了一下,密室的门就开启了。
“芍姐姐救我!”
一声惊慌失措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下一刻,轻盈的桃花扑入她怀中。
茯芍一惊,就见丹樱仰头,满脸泪痕地望着她,“他要杀我!”
“谁?”
“是陌奚!”那双雪玉一样的小手紧紧抓着茯芍,像是抓着唯一的浮木。
娇俏的少女哭求道,“他知道我伤了姐姐,现在满城找我索命。”
“那都是误会。”茯芍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你别怕,我会和她解释。”
她心中温暖,还以为陌奚不会为了她冲撞丹族,没想到姐姐竟真的如此顾念她。
他真好。
“真的?”丹樱一喜,接着又蹙眉摇头,绝望道,“不,不会的。芍姐姐只能护我一阵子,一旦芍姐姐走了,他还是会对我下手!我和他共事了千年有余,对他再了解不过。”
“芍姐姐、芍姐姐……”她啜泣起来,搂着茯芍的脖颈,哭得梨花带雨,“我好害怕……我死了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活了两千年也活够了…但丹族还有那么多小蛇要倚仗我而生存。”
“一旦我倒下,那些心怀不轨的外族就会像蝗虫一样,把我们的小蛇吞噬干净……那些还未出壳的孩子们,都还来不及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就要成为别人的腹中之餐了……”
事关那么多小蛇的生命,尤其还有尚未破壳的蛇崽,茯芍立刻严肃起来。
“你放心,陌奚姐姐不是不讲道理的妖,我一定会拦住她的。”
“真的吗……”丹樱抬眸,剔透的红眸被泪水润泽后,更加通透,也更加惹人怜惜。
“当然。”茯芍保证。
她能活下来,全靠父亲庇佑,如今她长大了,也一定会尽力庇佑其他未破壳的蛇崽。
丹樱破涕为笑。
她投入茯芍怀中,噙着泪,软声道,“多谢芍姐姐。我的性命、孩子们的性命,就都仰仗你了。”
茯芍从来没有被谁这样全心全意地依靠过,她胸口涨热,又见丹樱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忐忑道,“芍姐姐,其实还有一件事……”
“嗯?”
“我……”丹樱贝齿轻咬下唇,惴惴不安地开口,“我因太想和姐姐在一起了,所以撒了一个小谎。”
不等茯芍询问她撒了什么谎,丹樱就又哭了起来,“芍姐姐,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我把这里的灵玉全都送给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茯芍刚要开口,熟悉的蛇息便自远处传来。
紧闭的门洞受到重创,偌大的地下密室都震颤起来,架子上的玉器瓷器叮当作响。
茯芍大惊,她的美石——丹樱的美石!不!丹樱已经答应了要送给她的美石!
“芍姐姐!”与此同时,她怀中的丹樱面色惨白地颤抖起来,比架子上的骨瓷、琉璃更加脆弱,轻轻一碰就要破碎,惊恐到了极点。
“芍姐姐,他来了……”
茯芍将她往身后藏去,在第二道撞击之下,遍布结界的石洞赫然坼裂崩塌!
石块飞溅,有天光从破口处倾泻下来。
光影之间,优雅如兰的身影缓缓游来。
茯芍抬眸,看见陌奚站在洞口,展眉舒眼,冲她伸手:
“芍儿,我来接你了。”
茯芍吞咽了下唾沫。
陌奚还是那样的温柔,可不知为何,她竟生出了两分怯意。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前因后果,自己并没有对不起陌奚的地方,没道理要怕他。
“姐姐!”确定自己没做错事,茯芍上前几步,搭上了陌奚的手。
陌奚弯眸,反手和她十指相扣,欲要离去,茯芍却立定不动。
察觉到阻力,陌奚回眸,耐心地询问,“嗯?”
他身上又泄出那隐秘的危险感,但茯芍执意留下,看向了暗室之中孤苦无依的少女。
顺着她的目光,陌奚自然看见了在场的第三者。
他露出浓淡合宜的笑容,偏头询问茯芍:“这位是?”
他当然认识丹樱,问的这句话,是要知道茯芍和她的关系。
茯芍松开了陌奚的手,跑去了丹樱身边。
手上一空,陌奚五指拢捻,指腹上徒留一点残触。
他看着茯芍弃他而去,将丹樱推向前,郑重介绍:“姐姐,这是我、是我们可爱珍贵的新妹妹!”
陌奚眼角微挑,看向丹樱。
那虚伪的毒蛇睁着一双可怜的红眼,紧紧依偎在茯芍身侧,怯弱地看向他,道了一句:“见过姐姐。”
陌奚勾唇,杀意如沸水腾升。
“芍儿,”他再度伸手,声音微凉,不疾不徐,“过来。”
陌奚的声音愈发温柔,丹樱却打了个寒颤。
任何一个了解蛇王的妖都会忍不住立刻跪下求饶,一千五百年的习惯烙印在丹樱骨头里, 令她本能地想要跪拜。
但丹樱没有动。
就像过去千年那样, 不论多少次受尽陌奚蛇毒的折磨、最终又被他捏断心骨心脉, 可她依旧爱他。
她从来不惧死亡。
蛇妖的寿命漫长乏味, 她需要闪闪发亮的宝物点缀这无穷无尽的黑暗。
从前能够照亮黑暗的至宝是陌奚, 如今是茯芍。
和陌奚作对,丹樱做好了死无全尸的准备。
她咬着唇,躲在茯芍身后,无辜又可怜。
茯芍并不知道陌奚已在极怒的边缘,他叫她过去, 她便又过去了。
冰凉如玉的手一把攥住了她的皓腕,把她往前拖行了几寸。
陌奚另只手环在她的腰上, 将她全然禁锢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