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蛇引—— by江枫愁眠
江枫愁眠  发于:2024年0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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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不去山,没有父母兄弟,只有一条老蛇作伴。
直到一日,一条美艳的墨蛇突然闯入结界,昏死在茯芍面前。
从未见过同类的茯芍惊为天人,每天围着这条漂亮姐姐游来游去。
“姐姐,你真漂亮。”
“姐姐,你吃肉还是吃素?”
“姐姐,你每年春天是怎么度过的?”
茯芍喜欢这条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也喜欢她。
她蜕了皮,把那张缀满了颗颗黄玉的蛇皮送给了漂亮姐姐。
“对姐姐来说有点小,就做一件束胸吧。”她一手递皮,一只手摊了出来,“好姐姐,也把你的皮给我吧。”
漂亮姐姐柔声道,“我还要再过几百年才换皮,不如你去我家,我家里有以前蜕下的旧皮。”
茯芍跟着去了。
她头一次出山,对外界并不了解,看什么都稀奇。
本以为自己住的韶山就够大了,却不想漂亮姐姐的领地比韶山还大,领地内的蛇更是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更可贵的是,所有蛇都是和善友爱的好蛇!
“让我看看,是谁勾引的主君——”
殿门被踹开,面容精致神色阴毒的蛇女冲到茯芍面前,扬起手就要打下。
落下的瞬间,力度骤缓,轻轻落在了茯芍茫然的脸上。
怒气冲冲的蛇女捧着她的脸,嘶嘶吐信,旋即红了双脸。
“你…你好香呀……”
↑哪怕一开始有所误会,但因为大家都非常通情达理,所以马上就能成为朋友(?
唯一的遗憾是,整个夏天,茯芍都没能找到一条愿意和她共度秋季的雄蛇。
暮夏的最后一个晚上,茯芍没精打采地伏在榻上。
她望着玉池里的陌奚,哀怨道,“姐姐,难道我不美么?”
池中墨蛇轻摆摇尾,转去了茯芍身旁。
他抬手,修长苍白的五指抚上了茯芍的脸,那双蛇瞳里流淌着比他尾鳞更深的暗色。
“怎么会。”几乎是叹息般,他开口,道,“芍儿……我的琼儿,这天地间再没有什么比你更惹人怜爱了。”
男主前期男扮女装
玛丽苏感情流,小白糖精文,感情占比较多
女主万蛇迷设定,蛇蛇都爱女主,雌雄不限,含百合!
看文时需佩戴蛇的三观
安全起见,只招待不忌口的客人,有雷点的勿入!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东方玄幻 万人迷 暗恋
搜索关键词:主角:茯芍 ┃ 配角:看文时需佩戴蛇的三观 ┃ 其它:安全起见,只招待不忌口的客人,有雷点的勿入!
一句话简介:同类最棒!!!
立意:合适的属性会促进成长,催人向上

“妖孽休走!”
四枚黄符穿过密林飞射向前,黄符所指处并无人影,仔细看去,才能在茂密暗薆的草木中依稀瞧见某种活物。
那是一条蛇。
蛇鳞如墨玉,黑中透青,长四丈有余,伏在草木阴影内飞速前行,和四周环境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蛇的状态有些奇怪,本该如釉一般光滑的蛇鳞此时灰雾蒙蒙,蛇吻前有些许异样的白。
这是一条正在蜕皮的蛇。
黄符如利箭射来,符尾燃着烈火,地上的蛇止步半息,反身扬尾而抽,将四枚雄黄烈焰符猛地拍去一边。
符箓落地,立刻将四周草叶点燃,霎时间,熊熊烈火熛升爆起,形成火墙,阻隔了林后二三十位修士的视线。
他们面色凝重,没在火焰中找到挣扎扭曲的蛇影,也没听见嘶哑痛苦的悲鸣,便知四张雄黄烈焰符没有伤到那魔头。
队首的大修士还在追捕,末尾的小修士们却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蜕皮期都不怕雄黄,咱们真能杀得了吗?”
“都追了三天了,已经毒倒了七八个人了,师祖还不死心……”
追杀陌奚已历三日,从最开始斩除魔首、扬名立万的兴奋,到如今的疲惫沉重。
尽管蜕皮期的魔头状态越来越差,但他们的状态也不容乐观。两个晚生筋疲力尽,嘴唇干裂发白,身上酸痛,心里也开始有了退意。
刚抱怨两句,一抬眸,就见前方的大师兄正皱眉盯着自己。
两人当即闭嘴,把剩下的抱怨咽回了肚子里。
沈枋庭用眼神警告了后面两个多嘴的小辈,却也谅解同行师兄弟们的辛苦。
三天了,他们没有伤到这魔头分毫,反而搭进去了不少弟子。他和长辈师叔们倒还好说,金丹以下的师弟师妹们实在是耗不住了。
思及此,沈枋庭加快脚步,几个点跃掠到队首的浮清仙尊身旁,对那白眉白须的老者道,“师尊,弟子们劳顿不堪,是否暂且歇息…”
话还没说完,就被浮清厉声打断,“谁要休息,自行留下!”
说着,他手中结印不止,六枚蚀骨钉悬于身前,随左手剑指前挥而射,“去——”
浮清语气严厉,不容置喙。沈枋庭闭口不再言语。
他知道师尊是对的,眼下机会实在难得,不容错失。
如今修真界灵力衰退,而妖魔四起,与人类分庭抗礼。
目下他们在追捕的这条巨蛇名作陌奚,正是南方最大的妖邪头目,座下大小妖物不计其数,霸占山河数千里,放眼望去,大半个南方竟都落入了这魔头之手。
陌奚全领蛇妖还嫌不够,因其声势浩大,这几百年来,不少妖魔都汇聚其帐下,可以说,当今妖魔之势,以陌奚为最;当今修士之敌,非陌奚莫属。
只这百年间,修真界大小宗族联合剿陌便有数十次,无奈这蛇妖修为深不可测;蛇鳞如甲,刀枪不入;又有一身销金融铁的蛇毒,厉害无比,无药可解。
修真界在陌奚手中不知折了多少德高望重之士,千年来,无人能剿灭此魔——直到今日。
他们上三宗歃血为盟,隐忍二十余年,终于等到了这魔头蜕皮之时!
蛇类蜕皮,一旦成功便是鱼跃龙门,境界又要拔高一层。
从前他们奈何不了他,等这次蜕皮之后,就更没有可能将其歼灭。
好在天道有公,蛇妖蜕皮,乃是最为脆弱之时。
这一时期,它们鳞甲柔软如纸,五官六感几乎全部剥夺,骨头麻痒、血肉灼痛、理智丧失。
按理如此脆弱之际,陌奚理当被手下部将护在巢穴之中,幸而蛇类生性阴险多疑,即便是同族也无信义可言。
每每蜕皮,他们皆是自找隐蔽处,生怕被趁虚而入。
陌奚残暴狡诈,更是避开了一众高等妖魔,独自找了洞穴闭关,身边无有半个亲信。
如此时机,千载难逢!
上三宗联手而攻,打破了陌奚闭关的洞府,将这条蛇妖逼了出来,此后便是三天三夜无休止的纠缠追捕。
六枚以付清仙尊心头之血灌溉的蚀骨钉射向了蛇体。
蚀骨钉焕发着莹莹玉光,色泽中正光明。长钉穿过林中烈火,精准追上了地上的苍青长蛇。
长蛇扭头张嘴,口中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雾,然而喷吐之时,它扭身的动作太过剧烈,瞬间撕下了还没彻底脱下的旧皮。
蛇皮生生撕开,巨蛇身体一僵,所喷毒雾也短促稀薄了两分。
噗……两声闷响,四枚蚀骨钉融在了毒雾里,而有两枚破雾而出,钉在了蛇脊之上!
众修士便听一阵恐怖的蛇鸣传来,其中阴戾痛苦之意不言而喻,几棵百年大树轰然倒下,皆是被剧痛中的蛇妖挣扎扫断。
为首的几位仙尊眸中一喜——中了!
蜕皮期的陌奚理智丧失大半,全靠本能而行,没有故意使诈的可能,必是真的吃痛。
蚀骨钉一旦入体,非纯正仙家灵气不能拔除。
长钉埋伏在体内,会不断吸收妖魔体内的邪气,腐蚀其肌骨血肉,纵然是陌奚这样的魔头,也绝撑不了多久。
届时不必他们出手,陌奚自会化为一堆蛇骨!
“快!”
胜利在望,一众仙尊加快了速度,沈枋庭也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师弟师妹,催促他们赶快跟上。
光羽仙尊一挥广袖,聚林间湿气于前,那阻隔在众人之前的火幕尽数熄灭,清出了走道。
对付陌奚,使用的符箓非同一般,所生雄黄烈火凡水不灭,非饱含灵气的水灵不可。
短短几息的炎火将方圆烧成了焦土,
焦土蔓延一二里,尽头处有一醒目的痕迹。
那是被重物碾压出来的印子,纵横交错,深浅不一,两旁草叶倾轧、树木横躺,焦褐的泥土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任谁都看得出来,蚀骨钉对陌奚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压痕清晰,放眼望去,却空无一物。
那本该重伤奄奄一息的巨蛇不知所踪,连血迹都没有指明他离开的方向。
焦土远处,草根旁,一条小指粗细的小蛇缓慢地朝前挪动着。
它身上灰雾蒙蒙,像是裹了一层暗沉的纱,下半截鲜血淋漓,背部没着两点圆玉钉,钉周皮肉焦黑,附近蛇肉翻卷。
陌奚挣扎着扭头,不知第几次试着将那两根长钉拔出。
可尖利的蛇牙一口咬下去,除了又从背上撕扯下一些蛇肉、蛇鳞外,根本带不出那两根长钉。
它们深深地插入蛇骨缝间,不过半刻钟而已,陌奚下身已无知觉,游动的动作愈发僵硬。
它看不见。
旧皮蒙住了它的一切感官,神识忽明忽暗,在蜕皮期的暴躁情绪支配下,始终无法精准找到蚀骨钉的方位。
躁戾地又咬了两回后,陌奚一口扯下钉旁的一块翻起的蛇肉吞入口中。
修行是逆天而行,但凡修道,必要历劫。
凡人历雷劫九死一生,对蛇来说,蜕皮就是他们的劫,无论修为深浅,皆是天堑之难。
陌奚喘了口气,伏在草下。
视线暗昧昏暗,他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地界,空气中徜徉着陌生的气息——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
被这伙修士追杀了整整三日,束缚在皮下,他辨不清方向,痛苦之中,唯有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使他昼夜不停往前飞驰。
蚀骨钉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陌奚的血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骨头越发僵硬,不须被那帮修士找到,他自己就会曝尸荒外,死在这不知名的野地里。
用来感知声音震动的蛇腹被一层旧皮阻隔,使他听觉暴跌,辨不清那群修士的方位,只模糊地察觉到有人类的脚步在四周徘徊。
他辨不清,任何风吹草动便都成了索命的声响。
陌奚抬起蛇首,旧皮之下,翠绿的蛇瞳里划过一丝冷光。
蜕皮只差临门一脚,他绝不会死在这个关头。
陌奚撑着最后一口气抬起蛇首。
眼睛和神识都不甚清晰,他努力在空气中嗅闻。
隐约之间,他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同类的气息,大妖的气息。
若是平时,陌奚绝不会在重伤之时靠近任何活物,可如今他没有选择,只能冒险一试——
若能吞噬一条大妖,他便有了活下去的力气。
摆动着僵硬的尾巴,陌奚蛇匐下来,慢慢朝气息所在的方向游去。
朦胧昧薆之间,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只觉得那股蛇类的气息越来越近,近到一定距离之后,陌奚从那气息里嗅闻出了更多的信息——
这是一条雄蛇的领地,且实力不俗,至少千年以上。
他赌对了。
墨绿色的妖光一闪,陌奚幻化出了人身。
拖着半人半妖的残躯,他一头扎入了那雄蛇的领地。
忍着尾部的剧痛,陌奚极力调动干涸的妖力,将自己变为美艳的雌性。
浓重的血腥气随风散播出去,那条雄蛇很快就会过来察看。
只要那愚蠢的雄蛇见色起意,赶在那群修士之前把自己带回去,他便有了喘息之际。
三天——再有三天他就能彻底结束蜕皮,到那时……
还不等陌奚筹划后续,便彻底昏厥了过去。
意识的最后,他隐约看见了一抹黄玉色的蛇影,以及一股香甜得让他战栗的气息。
那不像是雄性……

“同类,你还好吗?”
陌奚吃力地睁开眼,眸中蒙着两分初醒的迷离,但很快,他的意识便和眸色一起迅速清醒了过来。
“同类!你醒了!”
那声音自耳侧传来,声线清灵,在他睁眼之后立刻带上了两分喜悦,发自肺腑的高兴。
自陌奚破壳以来,从未听过这般因他而喜的声音。
余光微转,他记得自己拼死进入了一条雄蛇的领地。抬眸看去,身边的不是什么雄蛇,而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
是那雄蛇的伴侣么……
这想法从陌奚脑中一闪而过,未及深思,下一刻,一股异样抽走了他的注意。
他的情况,很不对劲。
陌奚猛地低头,他身上穿着陌生的衣饰——这不是他的衣服,可衣服上的每一纹样、每一装饰他都十分熟稔,仿佛已穿戴许久。
他身上也无半点伤痕,更无痛感,最诡异的是,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妖力。
不是干涸、也不是失去了妖丹,而是一种朦朦胧胧、飘忽不定之感,抓不到实处,恍若梦境。
“同类,你怎么不说话?难道还有哪里难受吗?”
陌奚整理思绪之间,身旁那白衣黄绲的蛇姬又开始说起了话。
她偏头打量了一番陌奚,接着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地面,嘴里喃喃着,“不应该呀,蜕皮很完美,怎么还会难受呢……”
她目光所指的地上,正躺了一张墨绿色的蛇皮。
她检查了蛇皮,确定蜕得很完整,再回头,眼前的雄蛇也的确是一脸苍白的病态。
蛇姬俯下腰肢,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她靠近了他,雌蛇的气息铺面而来,陌奚皱眉躲避,可身体却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
他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可脑海之中却爆发出一阵欢欣。这强烈的愉悦告诉他:这条雌蛇芬芳馥郁,是他从未感受过的香气。
她贴近了他,一枚黄玉般的妖丹从她口中渡出。
陌奚明白了她的好意,但他排斥一切试图外来的妖力,何况这蛇姬身份不明。
他闭着嘴,蛇姬歪头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动作,立刻干脆利落地扣住他的下颌,强行将他的嘴巴掰开。
他人的妖丹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在陌奚升起作呕的厌恶之前,他首先感受到了兴奋。
很不对劲。
这并非他的直观感受,像是有谁告诉了他:“他闻到了香气”、“他感到了兴奋”。
“你的身体!”旁人的妖丹在自己体内转了一圈,陌奚忍无可无地想要掐死这放肆的雌蛇,但雌蛇很快起身,连带着收回了自己的妖丹,让他来不及动作。
“你身体里有两根钉子!”她惊愕地望着陌奚,伸了手比划给他看。
那柔美仙逸的五官因这份愕然而显得有些发傻。
陌奚当然知道自己体内有蚀骨钉,古怪的是,他此时没有任何痛感,身体却昏昏沉沉地无法动作,只能偏着头,对着那雌蛇微笑。
“别担心,同类!”在他的笑容下,蛇姬也回应了他一抹安抚的笑容。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条蛇妖,你很珍贵,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治好。”
说着,她挽起了袖子,琥珀色的眼清媚甘甜,像一块精雕细琢的暖玉——这很奇怪,妖邪不该有这样的清纯。
陌奚余光垂下,在她的衣襟上看见了熟悉的图纹。
上三宗琮泷门的图纹。
她腰侧挂着一把仙剑。
蛇妖,却是仙宗弟子。
他脸上的笑容于是愈加温柔和善。
蛇姬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跪坐在地上,让陌奚伏在自己腿上,开始解他的衣裳。
繁复的衣衫,没有解衣的动作、没有施法的步骤,突然落下,中间的环节像是被无端抽走、凭空省略——
陌奚终于明白自己的异样源自何处。
这里根本不是现实,而是梦境,不,更像是某种回忆……
因为是回忆,所以无痛无感,也察觉不出自己的妖力。
和被抽走的解衣步骤一样,这些回忆并不连续,只断断续续地闪过一些主要画面而已。
在这方逼仄的石洞内,名作茯芍的蛇姬不由分说地取出了他体内的蚀骨钉。
彼时这钉子已在陌奚体内埋了两百年有余,和脊骨生长在一块儿,几乎和他融为一体,骤然拔出,仿佛是将他的两截脊骨扯了出来,顿时散了他这两百年的修为。
两百年——
这竟不是往事,而是一场两百年之后的回忆。
蚀骨钉被连根拔出,陌奚冷汗涔涔地倒在地上,足小半月无法动弹。
他是想杀了她的,这个胆敢用妖丹窥视他的雌蛇、这个背叛了妖族投入仙门的叛徒,无奈眼下实在是力不从心。
蛇姬每天晚上都会来到这方石洞替他疗伤,一遍遍用自己的妖丹抚慰他的身体。
她说自己无父无母,没有族人,孑然一身,下山无助之时被琮泷门门主浮清仙尊收为弟子,带回了门里。
又说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做任务,要去深山里采灵药,途中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就找了过来,正好看见了蜕皮期半死的陌奚。
陌奚启唇,将她的妖丹还给她。
那妖丹在他体内游走了一圈,带来浓郁温暖的馨香,又带着他的气息回到了蛇姬的丹田。
不似草木、不似花果,没有任何一种类似的味道可与之比拟,这特殊的馨香令陌奚晃了晃神。
不是叛徒,只是个乡下来的傻子,他想,被仙门拐了都不知情。
附近群山连绵,山中天材地宝无数,可猛蛇毒虫更加无数。
她这样的蛇妖,对仙门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工具。
只是不知,这条雌蛇是如何破了自己闭关幻阵的。
陌奚没有多问,被抽出了蚀骨钉后,他全身疼痛痉挛,无暇多话,只静静地听着雌蛇说话而已。
他懒得和这样的蠢货多说什么,所以每当雌蛇看向他时,他只是安静地微笑,很少言语。
一连半个月,雌蛇夜夜到访,从不缺席。
她每次都偷偷摸摸地来,除第一日外,此后的每一天都带着斗篷兜帽。
她腼腆地解释,师父不准她私下去见妖精。
“你该听师父的话的。”陌奚弯眸笑道。
浮清说得没错,她不该去见妖,尤其是他——但凡他不是重伤在身,早就拧断了她的脖颈。
“我知道瞒着师父不好,”茯芍翻下兜帽,冲他羞赧地笑了笑,“可你、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同类,我放不下你。”
“同类。”陌奚轻轻慢慢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语。
茯芍欺身前来,搭着他的双肩,鼻尖几乎相抵,交缠着气息。
雌蛇启唇,黄玉般的妖丹从她口中渡出,又一次喂进了陌奚体内,替他疗伤、滋润他的身体。
“师父于我有再生之恩,”她贴着他的唇鼻,呼吸近在咫尺,“我视师父为父,视琮泷门为家,可有时候……”
雌蛇眉间微蹙,似是不知如何形容。
她的呵气落在陌奚脸庞,两人之间亲密如同情人,仅隔一线。
“对了……就是这样,”她抬眸对陌奚羞怯地笑道,“在仙门,人和人之间绝不能靠这么近。我喜欢谁,都不能和他们亲近、不能在他们身上打标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初来乍到,她想给新的领地、给喜爱的东西打上气息标记。
这样的举动,在仙门里被判为“嬴荡”,被视作“放浪”。
她喜欢师父,喜欢师兄,除了磨蹭纠缠,茯芍不知道还能如何排解心中膨胀的欢喜。
如此众多的喜欢没有发泄的出口,叫她憋闷得不知如何是好。
陌奚吞下了她的妖丹,抬手搂住了雌蛇的腰背。
“你是蛇,”他偏头,越过了那一线之隔,抵上了她的额,“你不该待在人群里。”
在他贴上来的那一刻,雌蛇洁白禁欲的仙袍之下立刻化出了蛇尾。
幽暗的洞穴里,那条蛇尾上的鳞片莹玼如黄玉,妖娆地迤逦了半丈有余,根本不是道袍所能遮蔽。
她露出了半身原型,本能地卷住了陌奚的双腿。
缠绕、收紧……像是终年困在笼中的鸟终于能舒展一次翅膀、像是箱子里的猫终于能伸一次懒腰。茯芍心中饱胀的喜欢涌进蛇尾,一圈又一圈,紧密地缠在陌奚腿上,表达着蛇的喜爱之情。
陌奚眸中划过笑意。
他抬手撩起雌蛇的发梢,偏头含进了嘴里。
人皮之下,蛇性银靡。
他们是同类。
茯芍缠了一会儿陌奚的腿,不敢用力,那里刚取出蚀骨钉,伤口还未愈合。
虽然犹不满足,但这已是她入仙门一年以来第一次“缠缠”了。
在师门里,就算她憋得发疯想找棵树缠缠,都会被严厉呵斥。
所有人都说,只有粗鄙的邪妖才会这么做,她入了仙门,就该有仙门弟子的自觉,绝不能再做出如此低俗的举动,败坏琮泷门的名誉。
茯芍张口,那枚妖丹在陌奚体内游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她体内。
她恋恋不舍地收回尾巴,戴上兜帽,对陌奚说:“好啦,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你的伤也好了很多,再有两天就能痊愈。”
陌奚口中的发丝随着她起身而被扯出,有一根脱落,半垂在了他唇边。
他倚在石壁上,温柔且疏离地笑着,同她告别,“有劳。”
如果没有男人唇边的那根发丝,方才缱绻的一切都仿佛只是错觉而已。
今晚之后,陌奚对这条雌蛇的杀意便作罢了。
不管怎么说,她的确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让他摆脱了蚀骨钉。

第二天,陌奚不到夜晚就见到了雌蛇。
太阳刚出,她仓促地赶来,面色煞白,一把抱起了陌奚,拼命往外跑去,仿佛被什么天敌追赶一般。
陌奚这辈子头一回被抱在怀里,他顿了顿,继而安然地躺着。
“是你的师门?”他问。
“对!你怎么知道!”茯芍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看向身后。
这个动作相当古怪,蛇很少依赖视觉,茯芍此时该做的是伸出蛇信收集空中的信息,或是利用蛇腹感知震动的远近。
可她的蛇信变成了粗短的人舌,蛇尾也变成了人类的短腿,像个纯粹的人类一样,滑稽可笑地回头顾盼。
她一边跑,一边磕磕绊绊地和陌奚解释,“师父在我身上察出了你的气味,领着师兄师姐们来抓你。你、你家在哪儿,我把你送出去。”
陌奚笑看着她急出冷汗的模样。
他的伤的确是好了很多了,至少有了脱身的能力。但他没有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茯芍独自焦急。
远处有白光闪来,一个错眼,一柄罡气凛然的长剑便刺在了茯芍身前。
“孽畜——还不停下!”冷冽苍老的声音自后方而来,茯芍身体一僵,跪了下去。
“你师父来了。”陌奚在她怀里轻声道。
说完,他悠悠起身,对着跪在剑前不敢动弹的茯芍一笑。
“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了。”
他彬彬有礼地道谢,继而她面前化为黑烟,径直离开,留她一人面对身后追来的琮泷门修士。
他虽不杀她,可也并不在乎她如何向师门交代。
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浮清没有抓到陌奚,转头便向茯芍问罪。
她因勾结妖邪,被绑在光明大殿上抽了一百鞭,又罚了十年禁闭。
受刑之时,琮泷门所有弟子都被要求到场。
熙攘的人群中,不仅琮泷门的弟子来了,陌奚也来了。
借着茯芍体内纯净的仙力,他体内的蚀骨钉被拔出,这困扰了他两百年的痼疾一朝痊愈,使他心情大好,不惜身犯险境也要来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盘龙柱上,被锁妖绳死死绑住的茯芍身上一片污血。
行刑者手中一柄钢鞭,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口中喊着次数:“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呃……”雌蛇高仰长颈,口中迸发出凄厉的痛呼。
底下窃窃私语不断。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就是妖,永远不可能是人。”
“门主为何要将一个妖女收到座下?”
“听说这妖女身上没有煞气,不曾杀过人,又有什么奇淫巧技,所以才被收下的。”
“她现在没有杀过人,日后未必,我看不如趁早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雌蛇的哀嚎和周遭的议论混杂一处,陌奚勾唇,想起她那句“我视师父为父,视琮泷门为家”,愈发觉得可乐。
“五十三、五十四——”
鞭刑还在继续。
一声轻响,钢鞭之下生生打断两根肋骨,茯芍身上的仙家白裙已饱饮鲜血,无素可染。
“师尊!”
就在众人欣赏这出笞妖时,一声中正的男声刺破大殿,突兀响起。
陌奚斜眸,就见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走了出来,站在了雌蛇身前。
“师尊!”沈枋庭抱拳躬身,“念在小师妹初犯的份上,还请宽恕。”
高台上的浮清面不改色,沉沉道,“琮泷门,言必行,行,必果。”
“弟子明白。”沈枋庭身姿不改,“我愿替师妹受剩余刑罚!”
满场哗然。
“师、师兄……”盘龙柱上,一身血衣的茯芍婆娑着摇头,“不、不必……”
沈枋庭没有多话,脱下外衣,低着头,将脊背露给了行刑者,只道三个字:“开始吧。”
行刑者犹豫地看了眼座上的浮清,浮清没有说话。
他便试探地转鞭抽向了茯芍身前的沈枋庭。
“师兄!师兄……”被抽得皮开肉绽都未曾哭泣的茯芍在这时落了泪。
沈枋庭就站在她眼前,面朝着她,她看着那钢鞭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了男人的背上,碾开皮肉,露出红骨,直到替她受完剩下的四十六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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