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绿豆红汤  发于:2024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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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玉咬牙瞪他,“你跑什么跑?”
“我去盛饭。”赵西平端碗进灶房。
“你等着瞧,指不定哪天我赚的钱比你俸禄还多。”
赵西平觉得好笑,真是白日发梦。
隋良吃饱了,他接过隋玉的碗筷拿去灶房,隋玉跟着出去,她盯着院子里的男人说:“要不打个赌?我觉得我能赚大钱。”
“赌什么?”
“等我赚大钱了,你给我洗衣做饭。”
赵西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厨艺不好。”
“月赚600钱。”隋玉加大砝码。
赵西平这才正色看她,“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赌棍。有这个钱你都能买奴婢了,找我做什么饭洗什么衣。”
“我就是想体会体会你的感受。”隋玉睨他,诚实地说:“我想要你伺候我。”
口气真大,赵西平懒得理她,包子摊还没摆出来,就幻想发家致富了。
“行不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隋玉走到他身边纠缠,“一、二、三,你没说话,那就是答应了。”
“行行行。”赵西平敷衍点头,转手将碗递给她,“洗碗去,我去挖菜园。”
隋玉进灶房,发现隋良蹲在地上洗碗,两个碗两双筷已经洗干净了,她大声夸赞一番,将另一个碗也递给他洗。
猫官又睡在灶台上,人一靠近,它立马睁开俩眼。隋玉在它身下摸一把,灶洞里火星未灭,灶台是热的。
“这么早就取上暖了?你继续睡,看着耗子别来偷油,我出去一趟。”隋玉揉了下猫头。
猫官弹开爪子挥过去,扑了个空,它扭头看门关了,身子一蜷又睡了,两只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隋玉揣一贯钱又掂个陶罐带着隋良出门,过了晌,集市上的人不多了,不少摆摊卖菜卖饭的人已经收了摊子,开着的铺子也极为冷清。
走进粮铺,隋玉发现卖的有大米,她过去问:“米价多少?”
“谷子每斗六钱,净米是每斗八钱。”
一斤谷子要五十文,隋玉咋舌,不过比鱼肉价便宜的多,她琢磨着卖包子赚钱了来买五斤谷子回去,费些力磨米,磨下来的谷壳可以烧火也能拌上豆粕喂鸡。
“面价多少?”
“每斗三钱又六十铢,你要多少?”
“一斗好了。”隋玉数三百六十枚铜板放账桌上,放下面罐让小二倒面粉,又问:“若是买的多,可有便宜的?”
小二摇头,“你就是买一石,也还是这个价。”
出了粮铺,隋玉抱着面罐子站在街上想了想,犹豫了好一会儿走到猪肉摊子,她掏钱割二钱的肥油,想要生意好,馅料不好吃不行。
二钱的肥油捏成一团只有拳头大小,隋玉接过这坨可怜巴巴的肉,养猪的心情越发迫切。
她带着隋良回去一趟,面罐放下,她打开食柜将肥油放碗里。见猫官凑过来了,隋玉不放心,怕它监守自盗,又在碗口盖个盘子,盘子上再放一碗水。
“好好守家,我再出去一趟。”隋玉拍了下猫屁股。
猫官甩了甩尾巴,等大门锁了,它一蹿跳到食柜顶上。
隋玉绕到菜园子里看一眼,菜园里的荒草拔得差不多了,地还没开挖。
邻近的菜地里有人,考虑到赵西平古板的性子,隋玉没跟他说话,打量两眼就走了。
她从东城门一路走到西城门,相比较而言,西城门的商人较多,也热闹些。从玉门关和阳关过来的商队神色疲乏,进城门了先寻吃的喝的,城门内外卖水的小孩就不少。
“大嫂,菜包子怎么卖?”隋玉问。
“有萝卜包和韭菜鸡蛋的,除了包子也有饼子,包子是三文一个,饼子是五文,肉饼七文。”
“萝卜包和韭菜鸡蛋包各一个。”隋玉递出六文钱,拿了包子就拉着隋良走到不远处站着。她掰开萝卜包尝一口,面挺暄软,馅也不差,不过就是纯萝卜。她尝了两口,剩下的递给隋良吃,她又掰开韭菜鸡蛋馅的包子尝两口,韭菜不烂,鸡蛋只有零星两坨,面皮挺弹牙。
这个包子娘一看就是老做饭人了,发面揉面都挺好,就是做馅舍不得放油。隋玉心里有数了,她觉得她到这儿来摆摊不至于亏钱。
叮叮当的驼铃声飘进城墙内,一队收获颇丰的商旅牵着骆驼进来了,他们人手一个竹简,交给守城官查验后径直入城。
“蔡老板,你们可算回来了。”包子娘见到熟人笑开颜,“我日日盼着,眼瞅着要入冬了,再不进城可就难过了。”
“多谢你惦记,给兄弟们上一笼包子带走。”为首的胡须男扔去一角碎银子,豪气地说:“不用找了。”
隋玉看得愣眼,她心里改了主意,头几天摆摊她还是少发些面,免得卖不完。
待到日落,隋玉带着隋良匆匆离开,她去集市上买个泥炉,又买两个蒸笼,出门带的一贯钱就用干净了。
她到家的时候,赵西平已经回来了。
“我出门挖了些韭菜根,已经给你种上了。”他说。
“好嘞,等韭菜长出来了,我给你包鸡蛋韭菜馅的扁食。”隋玉进灶房,一抬头瞅见猫官坐在食柜上直勾勾盯着人,她顿了一瞬,说:“你好好逮耗子,我赚钱了给你买肉吃。”
赵西平嗤了一声,分文没赚,净惦记着打赌和许诺了。
隋玉没理他,她晃了晃灶台上卡的蒸锅,一个蒸锅可不少钱,她买不起,到时候只能把家里的锅揭了带出去用。
“良哥儿,烧火,我来炼猪油。”隋玉打开食柜拿肥油,想起酒糟没买,她托赵西平跑个腿。
为了多炼些油,隋玉在炼油时加了半碗水,半碗水半碗猪肥油在锅底炖,慢慢的,肥油变色、缩小,隋玉用筷子挟四坨出来,两人一猫各尝个味。
“给,酒糟。”赵西平回来了。
隋玉正在用勺舀油,头也不回地说:“再从沙里挖个萝卜出来,晚上炒萝卜。”
赵西平没动。
隋玉回头看他一眼,放下油罐捏坨猪油渣递他嘴巴边。
“你使唤我是越来越顺手了。”赵西平没吃那一星油渣,扭头去骆驼圈挖萝卜。
隋玉转手自己吃了油渣,真香。
萝卜拿来,隋玉接过手舀水洗干净,进屋拿菜刀切萝卜。余光瞟见男人赶走隋良自己坐下烧火,她嘀咕说:“这可不是我使唤你了,你自己愿意的啊。”
赵西平瞪她一眼,话多。
“炒的菜做的饭,又不是只有我跟良哥儿吃,让你拿个萝卜你还有意见。”隋玉揽萝卜下锅,说:“良哥儿,去掏碗酸菜出来。”
“你做一顿饭,家里人都不得闲。”赵西平发现了,人不在家倒还好,人一旦在家,她总有事使唤你。
隋玉想了下,好像是这样,她笑着说:“动嘴又不累人。”
萝卜加盐再加水,盖上锅盖焖熟就能起锅了,趁这个空档,隋玉掏出面盆舀半瓢灰面洒水搓面疙瘩。她手上不得空,萝卜出味了就使唤赵西平给盛出来。
“又来?”赵西平叹气,“等你摆摊子我看你还使唤谁。”
“你帮我揉面,我力气小,揉的面不劲道。”隋玉趁机说。
赵西平不理她,锅盖一揭,他拿铲子盛萝卜,锅底是平的,剩余的汤汁铲不起来,他干脆给添上水,煮疙瘩汤的时候再喝进肚里。
他挟块儿萝卜吃,炒过的菜就是比水煮的好吃,在隋玉来之前,他吃的菜不是炖的就是煮的,多数时候是菜跟饭一锅煮。
“我有空的时候帮你揉面,没空你就自己弄。”他松口了。
隋玉长出一口气,叹道:“还行,我还以为你那颗石头心一直是硬的,我知道心疼你,你就不知道心疼我。”
赵西平垂眼没说话。
酸菜疙瘩汤倒进开水锅,隋玉转身又舀面拌酒糟,拌匀了,她端盆问:“稀不稀?”
“不稀。你什么时候去摆摊?”
“明天下午,去西城门,你觉得如何?”
赵西平想了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明天我送你过去,跟人打个招呼,免得有人找事。”
隋玉翘起嘴角,可算舍得把她往熟人面前带了。
隋良见她笑了,他也咧嘴笑。
次日,赵西平没下地,他去菜园花半天时间将整个菜园翻一遍。到了下午,他牵了骆驼出门,把隋玉摆摊用的东西用骆驼运过去,又回来端面盆子和在家蒸好的一锅包子。
包子娘在看见隋玉时认出了人,她翻了个白眼。
隋玉当没看见,她捡一盘热包子递给赵西平,说:“你跟守城官认识?请你兄弟尝尝我的手艺。”
“就是一起打过仗,不算有交情。”赵西平接过盘子,他叹口气,木着脸去找人交谈。
隋玉探身瞅着,见一个头戴皮冠的守城官望过来,她冲人笑了下。
“我听人说你娶了个……看来消息是真的?”黄安成拍了拍赵西平的肩,说:“没宴席?”
“回老家办了。”赵西平搓了搓手指,点头说:“消息不假,她是罪奴出身,不过人不坏。”
黄安成摇了摇头,接过包子,说:“行,我帮你留着意,不让人找茬。”
“改天去家里喝酒。”
“行,得空就去。”

第29章 厚脸皮
赵西平很快就走了,甚至没跟隋玉打招呼,将喧闹声远远抛在身后了,他才慢下脚步。从点头同意隋玉出门摆摊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往后要经常面对今日这般的窘境,相熟的或不相熟的,免不了会用同情怜悯的眼神看他,背地里甚至会与旁人议论。
“赵夫长,今天没下地干活?”
赵西平扭头看过去,说话的人是他手下管辖的一个卒,他点头说:“地里的活忙完了,明天去借耕牛犁地。”
王二牛勒停骆驼走过来,他挺同情赵西平的遭遇,走近了,他开口说:“赵夫长,我们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我说话直,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要是得罪了你别往心里去。是这样,你一个人的俸禄养三个人,我估摸着挺紧巴,要不来地里帮我收豆子,我给你粮食。”
哪怕知道他是好意,赵西平还是觉得难堪,他摆手,说:“之前有人也提过,你嫂子不让我去,她担心我做活太重累垮身子。”
“噢,那就算了。”王二牛立马压下话茬。
话说出来,赵西平自在了些,他拍了拍骆驼的大肚子,绕了一圈,指点说:“多给骆驼吃干草,它窜稀了。驼峰也瘪了,少给它喝水。”
王二牛点头,说:“这几天忙,骆驼是我老爹在喂,我回去了注意点。”
“你回去忙吧,我也回去了。”赵西平背着手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多谢你为我着想。”
王二牛挠了挠头,心想赵夫长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赵西平没回去,他绕道去官府登记借耕牛,这时候大多数人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完,耕牛都还闲着,他去挑一头膘肥体壮的青壮牛,又选一把好犁直接扛走了。
隋玉那边也开张了,又一行商队进城,可能是受了守城官的指点,进城直奔她的摊位,一下子买走一锅包子。
“二十五个包子,七十五文钱。”隋玉将热腾腾的包子挟进他的包袱里,关切地说:“这一趟辛苦了,开年出去,年尾才回来。”
“有命回来就不错了。”大汉摇头,声音还带着从风沙里淌过的干哑。
人走了,隋玉将包好的包子放进蒸笼,说:“良哥儿,加火。”
隋良坐在地上,闻言往泥炉里又塞几根柴。
路对面的包子娘冷眼盯着,隋玉看过去时,她迅速挪开视线。
锅中水开,蒸笼里腾腾大冒白烟,城外的狂风吹来,路上飙起灰黄色的尘沙,隋玉忙拿东西盖住面盆和馅料。
“新来的?”一个歪戴头巾的男人走过来,说:“摆摊的规矩懂吧?”
隋玉点头,“钱是怎么收?”
“每日两文钱。”
隋玉掏出两枚铜板递过去。
“挺识趣。”男人颠着两文钱走了。
隋玉吁口气,待风沙停了,她拿抹布擦擦菜板,揪坨面继续包馅。
“卖的什么?包子?”一个老汉走过来。
隋玉闻声抬头,她掀开锅盖盖住的馅料盆,说:“萝卜馅包子,我用猪油炒的馅,尝尝?三文钱一个。”
“行,给我拿三个。”
隋玉揭开蒸笼,她按了下包子,面皮快速回弹,蒸好了,她挟三个出来放菜板上,凉一点了才递过去。
老汉站在摊子前就咬一口,萝卜清甜,没那股子辣味,是有股子荤油香,面瓤嚼着有股酒香,他点头说:“之前没见你,才来的?”
隋玉点头,“今天下午才来,味道可还好?”
“不错,再拿两个,我明早吃。”老汉又掏出六枚铜板。
隋玉喜笑颜开,递过包子说:“喜欢吃下次再来。”
老汉走了,新入城的胡商牵着骆驼走过来,见她这里只有素包子,又走到对面去买饼子。
隋玉搓了搓手,她深吸几口气,在一队要出城的商队路过时,她鼓足气吆喝道:“刚出锅的萝卜馅包子,三文钱一个,猪油拌的馅,吃一口香歪嘴。”
走在后面的三个镖师闻声看来,其中一个牵马走过来,问:“猪油拌的馅?”
“对。”隋玉端着馅料盆给他们看,“猪油凉了就泛白,这个我骗不了人。”
“还有多少,都给我们拿了。”
一锅两笼蒸三十个包子,老汉买走五个,还剩二十五个,隋玉都给他们装上,又收七十五文钱。
面盆里的面估摸着还能再蒸一锅,隋玉加快动作揉面包馅,中途有两个人过来,见蒸锅里空着就去了对面。
最后一锅包子上蒸笼,太阳也西垂了,此时进出城门的人少了,一部分卖水的孩子背着桶准备回去。
“真是猪油拌的馅?”一个半大小子走过来。
隋玉点头,她给他看剩下的一碗萝卜馅,说:“不过包子才上锅,再有一刻钟才蒸好。”
小子放下水桶蹲一旁等着,猪肉太贵了他吃不起,一个包子他多卖一桶水就挣回来了。
“狗子,回了。”又一个牵羊的小孩提桶过来。
“我买包子,猪油拌的馅,你买不买?三文钱一个。”
牵羊的小孩犹豫了一会儿,他走了过来,“真是猪油?”
不等隋玉开口,狗子率先拍胸膛担保上了。
隋玉笑了,“你俩都买啊?真有钱。”
“一桶水的钱,不难挣。”狗子看向蒸锅,说:“冒白烟了,快好了?”
“嗯,快好了。”又有人进城,隋玉扭头又吆喝:“猪油拌的萝卜馅包子哎,三文钱一个。”
进城的商旅看了一眼,径直拉着骆驼走了,狗子和牵羊的小孩立马提桶追上去,缠着人问要不要买水。
包子出锅,隋玉看了眼站在摊前不乱跑的两只羊,等小孩回来,她打听道:“一只小羊羔能卖多少钱?”
“七八十钱。”
隋玉挑两个个头大的包子递给俩小孩,说:“吃得好再来买啊。”
“好嘞。”小孩嘴叼包子,一手提桶一手牵羊,满足地离开了。
隋良站在一旁看着,又扭头往城外看。
陆陆续续又卖了十三个包子出去,太阳没了,天上出了晚霞。隋玉去城墙根下牵骆驼,骆驼背上还担着两个筐,她将泥炉、面盆、菜板、蒸锅都塞进筐里。
“良哥儿,你牵骆驼,我搬着蒸笼,我们这就回去。”隋玉说。
“这么快就卖完了?”黄安成路过问一嘴。
“还有十来个,不卖了,天快黑了,我得回去做饭。”隋玉又将蒸笼放下,说:“西平没给我介绍,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这剩下的包子你拿回去吃吧,还是干净的。”
黄安成觉得她的包子味道不错,所以才故意走过来看看,他掏出一把钱扔筐里,说:“包子我买了,改天去你家吃饭。”
隋玉笑了下,说:“那我可记下了,你哪天不当值就过去,地里的活儿忙完了,人清闲,西平陪你喝顿酒。”
黄安成点头,他喊来一个同僚,两人各拿几个包子把蒸笼拿空了。
隋玉抱着空蒸笼冲对面的人打个招呼:“嫂子,我先回了。”
包子娘敷衍地笑了下,她卖包子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抢生意还像邻居一样打招呼的,真是个脸皮厚的。
离开西城门,隋玉放松下来,她心情颇好地低头跟隋良说话,一向拖沓的脚步都轻快了。
赵西平看见人停下脚步,他抱臂盯着人,看这姐弟俩什么时候能看见他。
骆驼先看见人,它大喷一口气,隋玉扭头,看见树下站的男人,下一瞬她的眼睛亮了,她抱着蒸笼快步跑过去,惊喜地问:“你来接我们的?”
赵西平接过蒸笼,说:“卖完了?”
“托你兄弟的福,最后十来个他给买走了。”
赵西平接过骆驼绳牵着走,说:“等他不当值了,我喊他来家里吃饭。”
“我也说了。”隋玉围着他打转,见男人鞋上沾满土,就知道他又下地了。
到家了就见门口拴着一头耕牛,牛挣着绳子在扯苜蓿吃。
“明天你还去接我吗?”隋玉进门问。
赵西平不觉得她还需要接,牵头骆驼过去,一趟就把东西拉回来了。
“你明天还去接我吧,你过去了我高兴。”隋玉说。
“我不干活了?”赵西平板着脸,他将蒸锅卡进灶台里,说:“不接,你自己回来。”
隋玉不吭声,她忙活着卸东西,东西都拿进屋了,她倒出筐里的铜板,数了数,三十八枚。
“你那个兄弟叫什么?他喜欢吃什么?”她问。
“黄安成,喜欢吃肉。”
赵西平牵骆驼进圈,转身出来拿锹进去捡粪,现在牲畜圈他不打扫就没人打扫了。
“晚上喝粥啊,还剩一碗萝卜馅,我也不炒菜了。”隋玉伸个懒腰,说:“今天卖了八十五个包子,赚了一百五十文,明天早点去,多卖三锅又能赚三百文钱。”
“我不想喝粥。”赵西平觉得她做饭也越来越敷衍。
“那你想吃什么?”隋玉走到骆驼圈外面,她咋舌道:“我发现你变挑嘴了,我来那天你大晌午喝的还是剩粥。”
“会做汤饼吗?”
“明天去接我吗?”
赵西平直起身盯着她,隋玉睁大眼睛跟他对峙,说:“明天去接我,我就给你做汤饼。”
“又不是我一个人吃。”他拿她的话臊她。
“汤饼,热汤饼,酸菜鸡蛋臊子做浇头的热汤饼。”隋玉嘴里念念有词,她饶有兴味地盯着圈里的人,得意地问:“去不去接我?”
赵西平见她小人得志,恨恨地说:“酸菜鸡蛋那什么。”
“好嘞,记得明天去接我。”隋玉一蹦就跑了。

隋玉舀面和面,还没揉匀就听见墙外有舀水洗手的声音。
“我今天和了两盆面,搓了三锅包子,手指节都是疼的。”她宛如自言自语。
听到这话,抬脚准备进屋的男人顿了一下,赵西平低头进门,天色未黑,灶房里已是昏暗,他瞧了揉面的女人一眼,径直走到灶前坐下。
“出去玩。”他推走隋良,顺手将猫官也扔出去。
柴灶前窸索几声,油盏飙起火苗,半边土墙映上昏黄的光亮。
“我手指疼。”隋玉又说,这次她转身盯着支着腿箕坐的人。
“那明天不去摆摊了,还说明天去早点多蒸三锅?手指疼就不去了。”赵西平冷哼。
“我就是想让你来和面,你力气大,几下就揉好了。”隋玉不装了,她就不信他听不懂,她从食柜里拿一个碗出门,说:“我去捞酸菜,你再洗个手,把面揉了,待会儿我来切。”
赵西平坐着不动,他绷着个臭脸,听到隔壁柴房门响了,这才咬牙去和面。
“洗手。”隋玉突然空手出现在门口。
“我看你压根就不累,纯折腾人。”赵西平扬起巴掌,“你就不能让我舒坦一天?”
隋玉一趔身跑了,监督他洗了爪子,她这才又进柴房掏酸菜,之前放进酸菜坛里的萝卜变色了,她给捞出来堆在碗里。
“酸萝卜腌好了,你尝尝?”她走进灶房。
揉面的男人头也不抬。
隋玉见好就收,没再招惹他,放下一碗酸菜又去骆驼圈挖两根萝卜,洗洗切切沥干水分丢进酸菜坛子里。
忙完这些,面团也揉好了,隋玉进去接手擀面皮切面片,跟记忆里的宽面片不同,她切细丝,切好了再拉一拉抻一抻。
赵西平坐在灶前看她动作,等她切酸菜了,他捂火开始烧锅。
隋玉捏一片酸萝卜自己吃,又捏两片递到男人嘴边,说:“尝尝,味道不错。”
“我不吃……”嘴一张,萝卜片子戳着牙塞进了嘴里。
“放心,不会以为你吃个我喂的萝卜就是喜欢我。”隋玉噎他,“瞧你这一副不情不愿不耐烦的样子,我就是昏了头才会自作多情。”
赵西平沉默,他垂眼盯着灶洞里飙起的火苗不出声。
锅里淋一圈豆油,隋玉端来油盏照亮,她拿起铲子将油抹平,再将两个打散的鸡蛋淋进去。
油煎鸡蛋的香味飘出去,瘫在石头上让隋良挠痒的猫官一蹿冲进灶房,赵西平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拦下要蹦上灶台的猫。
“喵——”猫官不满大叫。
隋良见他姐夫脸色不好,他忙扯着猫后腿给拖出去。
鸡蛋起锅,再倒油炒酸菜,锅里刺啦一阵响,隋玉舀半碗水倒进去,说:“炒菜格外费油。”
“等过年回去了,我从家里拿五斗黄豆,榨一罐油能吃半年。”
隋玉诧异地瞄他一眼,这会儿又好言好语了?她仔细琢磨,她哪句话戳到他让他反省了?
鸡蛋倒进锅跟酸菜一起焖着,出味了就铲进碗里,隋玉舀三瓢水倒进锅里,说:“烧大火,水开下面饼。”
锅盖盖上,隋玉倚着灶台抱臂偏过身,说:“我发现你近几日脾气不大好。”
火光笼罩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赵西平往后仰身,人隐入昏暗中,他暗叹一口气,他也发现了,隋玉的几句话或是一个动作,就能惹得他心生烦闷焦虑。
“你是不是喜欢……”
“胡说八道!”赵西平又爆了,“我就是烦你才脾气不好。”
隋玉不恼,她继续说:“或许就是你不想喜欢我,但又控制不住心。”
赵西平冷笑,他像是问自己,又像是质问她:“我凭什么喜欢你?聒噪嘴碎,事多还脸皮厚,又瘦又丑。”
“那要问你自己了。”隋玉耸肩,水开了,她闭口不再谈,揭开锅盖搂起面条丢下水,又将一碗凝固的萝卜馅也倒进去,萝卜馅下水,水面飘起一层油。
“今晚的汤饼指定好吃。”隋玉拿碗,冲外面喊:“良哥儿,洗手准备吃饭。”
一顿饭做好,外面的天也黑了,一轮弯月半隐入云层,人在屋里,也不知何时起了疾风,墙外的干草猎猎作响,九月的天不知不觉中有了苍凉的感觉。
赵西平吃了两碗汤饼就停筷了,隋玉疑惑地喝口汤,问:“不吃了?不合胃口?”
“没有,吃饱了。”赵西平没什么胃口。
隋玉不信,她问隋良汤饼好不好吃,他重重点头。她心里一咯噔,完蛋,这次是真戳到男人心尖了,把人搞生气了。
洗碗的时候,隋玉捞一筷子面条喂猫,剩下的都给盛起来放食柜里,说:“这些明早你给吃了,专门为你做的。”
赵西平应好,他给牛拎桶水过去,出来说:“我去河里挑水,你们先睡。”
拿扁担时,顺手将草网也提走了。
“门从外面锁了,我回来了自己开门。”他又说。
隋玉傻眼,这也太贴心了,跟饭前讨价还价的人都不是一个德行了。
隋良打个哈欠,隋玉回过神舀水让他自己洗澡,她则是拿起刚洗干净的面盆,将罐子里剩下的灰面倒一半倒面盆里,拌了酒糟倒进去,和匀了用锅盖盖上。
“晚上别偷懒,看好耗子别来偷面。”隋玉弹了猫官一下,打了热水去洗漱。
夜深了,隋玉坐在堂屋里篦头发,在她不懈的坚持下,篦发大业已有成效,头上的虱子肉眼可见的少了。
大门猛地拽响,隋玉起身出去,风吹门响,不是赵西平回来了。
一轮弯月又露头,隋玉抬头望天,耳边是骆驼喷气的声音和牛倒嚼的响声,不知谁家的窃窃说话声被夜风捎了出来,她内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安静地在院子里踱步。
一圈、两圈、……八圈、九圈,第十圈还没绕完,隋玉听到水桶落地的声音,她快步走到门后,门还没开,她就念叨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都打算翻墙出去找人了。”
门开了,赵西平将手里拎的两条鱼递给她,说:“进屋睡去,都半夜了。”
“你也知道半夜了。”隋玉嘟囔,人回来了,她也困了,将串鱼的草绳解了,丢进破桶里,她舀水冲冲手就进屋躺下了。
半睡半醒时听到木床吱呀一声,她含糊说:“下次回来早点。”
“嗯,睡了。”赵西平放轻动作,躺下后睁眼瞪着房顶,等脚头的呼吸声平稳了,他才沉沉叹口气。
这个夜对赵西平来说过得很慢,鸡叫头一声他就醒了,他没有再睡,轻手轻脚下床开门出去,天上的月亮还挂着,他就烧火开始做早饭了。
昨晚剩的冷汤饼热热他给吃了,又煮两碗黍米粥放锅里,这时天还没亮,他又将隋玉发的面排一遍气,拌上两瓢干面揉成光滑的面团。
“喵——”猫官不知哪儿跑回来了。
“在外面。”赵西平拿起盖帘盖面盆上,他引着猫往外走,它没吃完的半边鼠尸他给扔柴房里了。
水桶里的两条鱼快死了,他琢磨了下,提着桶出门往集市上走。
天边破晓,邻居家的雄鸡吊着嗓子打鸣,隋玉打着哈欠坐起来,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穿鞋出去,就见男人扛着犁正要赶牛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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