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4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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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子呆了呆,文素素穿着一身本白布衫裙,女要俏,三分孝,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热闹的铺子客人多,难免有人会见色起意。
文素素淡淡道?:“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要正大光明去,要坦坦荡荡去,像男人那样?随意出入,谁敢惹我,我就废了他!”
瘦猴子拢紧衣衫,桀桀怪笑,跳起来?去扯伸出院墙的花,抬手?蘸到了乱蓬蓬的鬓角。
谁敢惹文老大,嘿嘿,就是陈晋山的下场,断子绝孙!

仙客来。
殷知晦微微仰头, 山询躬身伺候他更衣,轻手轻脚整理着雪白的里衣交领,问?川在一旁低声回禀:“文娘子先去查看了尸首。”
话音刚落, 殷知晦喉结一动, 山询忙收回手,退到一边。
殷知晦站立片刻, 自己抬手理好交领, 似笑非笑道:“她倒是有章法。”
问?川道是, 殷知晦前往净房,他便跟到门边,继续仔仔细细说了下去。
殷知晦擦拭着脸, 听到瘦猴子断定郑知府的死因是水银中毒,道出水银的来源,眉毛挑了挑。
她那几个手下, 也不是全无长?处。怪不得她毫不犹豫接受了瘦猴子的投靠,这一份果决,他不如她。
问?川迟疑了下,道:“文娘子问?小的陈晋山下场,小的擅自做主, 提了王爷对陈晋山很是厌恶。”
殷知晦并无反应,问?川暗自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觑着殷知晦的神色,继续说道:“文娘子废了陈晋山。”
提着水桶的山询脚步微晃, 桶里的水晃荡到地上,殷知晦顺眼看去, 他赶紧拿布巾擦拭干净。
殷知晦收回了目光,默然片刻, 道:“清理妥当。王爷最近心?气不顺,别拿小事去烦他。”
齐重渊喜好风雅,一贯厌恶血腥场面。
问?川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道:“小的已?经打过了招呼,看守的护卫是我们国?公府的人,七少爷放心?。”
殷知晦唔了声,问?道:“他们回去了?”
问?川如实答了,殷知晦轻轻呵了声,眉头皱起,道:“差人去看着,要是再?惹出祸事,闹到衙门去,别插手去管。”
问?川愣了下,应下后忙走出屋,唤人吩咐了下去。
靠近码头的几条巷子,与?县衙大街的热闹不同。
天刚蒙蒙亮,码头的船屋上,早已?冒出了阵阵青烟,妇人在甲板上升起了炉子,忙着洗衣做饭。
苦力三三两两蹲在各间商号的墙脚,有人啃着杂面馒头,有人端着碗,呼噜噜吃着香药汤。
粮食铺的杨掌柜从店内走出来,轻踢一脚蹲在门口,着急忙慌刷牙的伙计:“还?不快些!”
伙计赶紧咕噜噜几声,噗地吐掉嘴里的水,抬手一抹嘴,赔笑着跑进?屋,卸下门窗开始洒扫,准备开张做买卖。
杨掌柜负手朝“王馄饨”走去,馄饨铺离粮食铺隔着一条巷子,铺子开了几十年,做得一手好馄饨。汤底是老母鸡文火熬煮,馄饨皮筋道,馅用料扎实时鲜,这个时节的刀鱼馄饨,鲜掉眉毛。
平时热闹的馄饨铺,今朝依旧热闹。杨掌柜走近了,发?觉热闹中透着不同,门前聚集着人,不时有人大声哄笑。
杨掌柜拨开探头看热闹的人,不耐烦地道:“作甚挡着路!”
那人本想发?火,见杨掌柜穿着绸衫,怒意就?化作了悻悻。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满脸兴奋,对身边的人啧啧道:“真是美人儿,可惜冷清了些。”
“哪管冷还?是热,反正都轮不到你!”
“那轮得到你了?”
杨掌柜听着身后人的议论,走进?坐得满满当当的铺子。在众多的食客中,他一下就?看到了端坐在靠近门边,安静吃着馄饨的美人儿。
雪白的面孔,眉如寒山烟,乌发?用只?木钗挽在脑后,本白布衫裙,衣襟前几点红痕,想必是绣的花......
在美人旁边,一个枯瘦,尖嘴猴腮的邋遢汉子,一蹦三丈高,唾沫横飞指着一个酸儒骂道:“你给老子闭嘴,再?敢嘴里喷粪,老子打碎你的狗牙!”
酸儒穿着袖口磨得发?白的长?衫,颧骨高耸,横眉怒目道:“成和体?统!简直成何体?统!我是读书人,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定去衙门告你,治你一个瞧不起读书人之罪!”
杨掌柜盯着美人儿一阵,脸色微变。
这些时日茂苑县不太平,陈氏被拿下,聚贤楼的何员外,贪图寡妇美色,在衙门吃了挂落。
杨掌柜认出眼前的美人儿,应当就?是寡妇文氏了。
有人聪明,在一旁干看热闹不做声。还?有好些蠢货不长?眼,连馄饨都忘了吃,垂涎三尺盯着文素素鼓鼓囊囊的胸脯,眼珠子快巴上去,揭都揭不下来。
“姐儿在哪家楼里做买卖,怎地没见过你?莫非是新入的行当?”有那莽汉,流里流气问?道。
穷人家的妇人小娘子也要抛头露面讨生活,只?她们平时不会?独自来铺子用饭。
馄饨铺里的一碗馄饨要二十个大钱,她们哪舍不得吃。只?有家中男人嘴馋了,独自来买上一碗打打牙祭。
富裕的人家,会?使唤跑腿的小厮,或者家中仆人前来买回家。花楼的姐儿们,得了妈妈的允许,经常三三两两出门游玩。
花楼姐儿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眼就?能?看出来,文氏素面朝天,穿着寒酸。
那闲汉可能?真眼瞎,也可能?是故意这般问?。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在座的男子都心?知肚明。
“瘦猴子,你给花楼姐儿看暗病,看得还?真是尽心?尽力。莫非是楼里的妈妈,没给你诊金,换做拿姐儿肉偿,你得了美妙滋味,食髓知味了?”
大家哄堂大笑,瘦猴子又气又怕,飞快地看了眼文素素,冲着那人淬了口,挥舞着手臂骂得面红耳赤。
馄饨铺子的韩东家见杨掌柜前来,苦着脸上前来招呼他:“今朝铺子里吵闹得很,我让人给你送到铺子来吃。”
杨掌柜沉吟了下,摆摆手,朝他低声道:“随便给我寻个座。你看,只?怕是要闹起来。”
究竟深浅如何,正好顺便探一探。杨掌柜一颗心?也痒痒,美人儿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东家一脸晦气,对伙计吩咐了句,朝几个嘻嘻笑的闲汉努嘴,“都是惹不起的滚刀肉,我小本买卖,两头都不敢得罪,哪敢多嘴,唉!”
杨掌柜心?下了然,东家也知道了文素素的身份。他不再?多说,走到伙计腾出来的位置坐了,看着铺子里的热闹,眼神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转。
刀鱼馄饨热乎乎,鲜美无比,文素素吃了来这个世间的第一顿美味。她接连吃了两碗,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放下碗,文素素取了帕子擦拭着嘴,看向一蹦三尺高,打着转与?酸儒,闲汉混混对骂的瘦猴子,“馄饨凉了,你可还?要吃?”
跳到一半的瘦猴子,嗖地落下地,气势跟着落下来,二话不说坐回去,抱着凉掉的馄饨,埋头一顿猛吃。
真是憋得慌!
老大先前吩咐过他,不能?抬出贵人的旗号出来仗势欺人。
不能?仗势欺人,害得他好些话说出来,厉害一下打了折扣!
所幸馄饨美味,瘦猴子的气一下顺了。
文素素在来时叮嘱过他:“现在不同与?以前,再?借势,就?过了。且这点子事,我能?自己解决,借势不划算。”
瘦猴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埋头吃得飞快,一碗馄饨很快下了肚。
文素素取出钱会?账,对伙计道:“你们铺子的生馄饨可卖?”
馄饨凉了味道不好,有离得远的客人,也会?买上一些生馄饨回去自己煮,伙计忙说卖。
文素素点头,算了下何三贵他们的食量,道:“劳烦你替我包一百只?生馄饨。”
伙计接了碎银回后面准备,酸儒见状,摇头哀叹道:“世风时下啊,读书还?不如卖笑的娼妓。”
文素素站起身,走到酸儒的案桌边,居高临下打量着他。
铺子里所有人,齐刷刷朝他们看了过来。
酸儒被看得懊恼极了,侧着头拿眼角瞄她,鄙夷地道:“你看甚!”
文素素淡淡地道:“我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酸儒气得一下站起身,冲着文素素挥舞手臂,威胁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文素素道:“你自己都不清楚你是什么人,我又如何能?得知。先前我恐你嘴里喷出的臭气污了馄饨,没有理会?你,你却?愈发?来劲了。”
不待酸儒说话,文素素气势陡地一沉,冷冰冰道:“你自诩为读书人,那你说说看,哪条大齐律,不允许妇人娘子出门?又有哪条大齐律,规定前往铺子的妇人娘子,都是娼妓?”
贵人家的夫人娘子们,经常结伴去铺子里买胭脂水粉,布匹头面,吃茶饮酒。
只?贵人们都去雅间,出门车马仆从拥簇,寻常百姓恐冲撞了贵人,会?主动回避。
酸儒断不敢对贵人说三道四,他被问?得语滞,脸色紫胀,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文素素不清楚大齐律是否有这条律法,但一般来说,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只?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掌权的男人们讲究斯文脸面,不会?堂而?皇之将其写进?律法。
“你称自己是读书人,圣人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可见你全都读到了狗肚子里。我要是你,连最浅显的道理都没学明白,早就?一头去碰死了。不过,像你这种蠢货,一向自以为是,哪能?看清自己的恬不知耻!”
酸儒被骂得眼前阵阵发?黑,手脚直发?抖,嘴皮颤动着,“你,你......”
文素素没再?搭理他,走到先前出言不逊的闲汉案桌边,下巴点了点,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家中可有父母妻儿?”
闲汉见文素素痛骂酸儒,此刻还?没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呐呐答道:“有。”
文素素哦了声,“你有父母妻儿,你阿娘同妻子,可要出门干活?”
闲汉脑子勉强转了下,恼怒地道:“与?你有甚关系?”
文素素道:“我瞧你实在太蠢太没用,好心?告诉你一个事实。你阿娘与?妻子,都要出门干活,养着你这个废物。你要是有本事,赚到养家糊口的钱,让女人都呆在家中不出门,也能?吃饱穿暖。你没这个本事,为何敢对出门在外的女人口出秽言呢?”
“哦,因为你自诩为男人,再?没出息,也要高人一等。”
文素素目光冰凉,像是看废物一样,从闲汉身上掠过,“把你这种废物拿去沤肥,都嫌脏了地!”
闲汉的脸黑了,咬牙切齿骂道:“你个贱......”
“砰!”文素素突然抄起空碗,砸向闲汉的面门。
闲汉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脑子嗡嗡响,鼻中温热流出。
“嗷!”闲汉痛得大声惨叫,气急败坏踢掉凳子,扑上前,举起拳头对着文素素就?打。
文素素早已?做好准备,侧身避开,闲汉扑了个空,她抓起竹筷,盯准闲汉的后腰,用力扎下。
闲汉只?感?到腰上巨痛,惨叫得声音都变了形。他跌跌撞撞往前扑去,撞上旁边案桌,无力趴在上面动弹不得,捂着腰呻.吟着喊痛。
文素素将筷子扔回案桌,拍拍手,平静地道:“你在自己家里逞逞威风也就?罢了,真当女人都可以任你欺负?”
铺子里鸦雀无声,文素素眼神扫过去,先前叫得起劲,其他的几个闲汉混混,对上她的目光,被她的狠戾吓得忙别开了头。
瘦猴子提着桑皮纸包好的馄饨,嘴都快裂到了脑后跟。
这些混账敢惹老大,真是瞎了狗眼!
溅到她衣衫上的血,可都还?没干呢!
文素素拿了一文钱出来,扔到伙计的怀里:“陪你的碗。”
伙计战战兢兢接着,朝东家看了去。
东家与?杨掌柜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
煞神,真是煞神!
杨掌柜悄然咽回了口水,幸亏他谨慎!
离得近了,他看清了文素素衣衫上不是绣的花,而?是血!
文素素没再?理会?他们,对瘦猴子道:“走,回去。”
瘦猴子趾高气扬跟在了文素素身后,他们一走出门,围观看热闹的人,自发?让开了道。
人群中也有妇人娘子,有人眼神复杂,有人艳羡,有人炙热。
她们靠着自己的双手,织布绣花,做厨娘,浆洗赚了钱。
凭什么她们只?能?跟在男人身后出门,凭什么她们不能?去铺子里,吃上只?有男人才能?吃到,热乎乎刚出锅的馄饨!
有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捏着自己起早贪黑织布卖得的大钱,朝着铺子走进?去,壮着胆子大声道:“我要一碗鲜肉馄饨!”
韩东家嫌弃地看了眼摊着的闲汉,推了下伙计,“快抬出去,铺子里还?要做买卖呢。客人来了,还?不赶紧去招呼!”
伙计回过神,忙上前招呼妇人,殷勤无比地擦拭案桌,请她落座。
文素素听到身后的动静,望着升上天际的太阳,嘴角微微上扬。
殷知晦那边暂且不找她也没关系,茂苑有河有海,除了刀鱼,还?有其他的河海鲜。她手上有钱,等睡醒了再?出门去好生品尝。
能?有人跟她一样,大大方?方?走到堂前,哪怕只?有一人两人,仅仅是食铺茶楼。
她不顾疲惫走出门,也就?值得了。

文素素回去之后, 一觉直睡到了半下午。
屋外有人说话,似乎怕吵到了她,声音极轻, 隔着墙听不甚清。
文素素洗漱后出去, 见秦娘子与瘦猴子几人围坐在廊檐下。
一个看不出年纪,穿着缀满补丁, 浆洗得干干净净灰粗布衫裙的瘦弱小娘子, 呆呆坐在秦娘子身边, 不知她是听得愣神,还是本就木讷。
“老大!”瘦猴子耳朵最灵,听到动?静回?头, 蹭地起?身?,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秦娘子惊得上身?后仰,小娘子更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一样?, 睁大眼睛看了过?来?。
何三贵与?许梨花落后一步,一齐跟着站起?来?,欠身?喊老大,脸与?瘦猴子一样?,笑成了一朵花。
秦娘子犹豫了下, 拉了小娘子一把,起?身?见礼。
文素素伸手揽住了秦娘子,叫了声秦姐姐,“铺子里可?还好?”
“铺子里没事, 这个时候得空,我带枣花来?寻你说说话。”秦娘子脸上堆满笑, 顺着文素素坐下来?,指着枣花道:“这就是枣花。枣花, 快给文娘子磕个头。”
枣花双腿一弯就要跪,文素素赶紧拉住了她,“地上脏,快起?来?。”
瘦猴子立在后面,紧张扫视地面,抬头不满地瞪向何三贵与?许梨花。
都怪他们,留在家中却偷懒耍滑,不好生做事,让老大嫌弃了!
何三贵与?许梨花被瞪得莫名?其妙,不服输瞪了回?去。
狡猾的贼猴,跑得飞快,抢着去老大面前?露脸,出门耍威风。
老大大方,他早先吃过?天底下顶顶美味的刀鱼馄饨,中午他们煮了一些,他跟恶狗抢食一样?,又吃了一大碗!
文素素没搭理几人的眉眼官司,让何三贵与?瘦猴子下去,留下了许梨花在一旁说话。
秦娘子感激地道:“你让许氏送了馄饨来?,这刀鱼贵得很,你也没得几只?,身?子还弱着,该留着自己吃才是。只?你想着我,我再拿回?来?,就生份了。恰好铺子里买了些新鲜羊肉,我拿了些来?,你拿去炖了补一补。”
有来?有回?,秦娘子并非贪心之人,文素素也没与?她客气?。
现?在的天气?羊肉放不住,文素素接连忙碌,身?子太过?疲惫,准备再好生歇息一晚,对许梨花道:“拿去炖了晚上吃。加些陈皮进去煮,去腥膻。”
许梨花中午才吃了刀鱼馄饨,晚上又有羊肉吃,就是生了儿子的时候,都未曾这般丰盛过?,她高兴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急急道:“时辰不早了,贵子哥比我擅长茶饭,我让他先去炖着。”
秦娘子看着许梨花走远,收回?目光,感慨万分?打量着文素素。
不过?短短时日,她虽荆钗布裙,眉眼依旧,同畏畏缩缩跟在李达身?后,走进铺子的她已判若两人。不仅瘦猴子他们对她服服帖帖,连自己都下意识变得恭谨。
她去衙门告状,何员外吃了挂落之事,来?铺子里的好些客人在嚼舌根,说她肯定被贵人看上了。
秦娘子起?初还辩解几句,后来?就干脆任由他们说去。
被贵人看上,总比被他们惦记上好。
秦娘子知道文素素忙,她也得早些回?去张罗买卖,便没再耽搁,径直说起?了正事。“我听了你的主意,去找大哥大嫂,说是要过?继枣花。大哥大嫂想靠着王举人发财,起?初还拿捏着不答应。我怕他们收了王家银子就来?不及了,赶紧告诉了枣花。枣花这次立了起?来?,去找大哥大嫂吵。哎哟,”
她抚掌笑起?来?,赞赏地看着枣花,“以前?枣花闷声不响,没曾想她比我还要厉害。你猜她如何让大哥大嫂改了主意?”
枣花被说得羞涩一笑,笑到一半便垂下了头,眼眶一红,黯然道:“爹娘骂我忤逆不孝。”
秦娘子眉眼一齐上挑,冷声道:“忤逆不孝,我呸!他们就不是人。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这句话就是放屁!”
“枣花同大哥大嫂说,要是把她许出去冲喜,她反正活不了,要拉着全家一起?死!”
秦娘子看向文素素,复又笑起?来?,叹道:“这女人啊,受苦受罪,受了委屈,总是折磨折腾自己,投河上吊一死了事。都不拿你当人看了,死也白死。还不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干脆来?个痛痛快快!”
文素素静静听着,想到馄饨铺子的闲汉混混,与?秦娘子大哥他们一样?,外强中干,只?能欺负妇孺弱小。
枣花来?了狠劲,他们就害怕了,真?拼上了命,他们不死,也得被咬下一大口肉。
好吃懒做与?贪生怕死连在一起?,他们舍不得,惜命得很。
文素素拍了拍默默垂泪枣花的肩膀,道:“别哭,别怕。你做得很好。”
枣花拼命点头,忙抹去了眼泪:“我不怕。就是伤心。”
秦娘子安慰了枣花几句,冷笑道:“大哥大嫂今早前?来?找我,舔着脸说了一堆场面话。真?当人都如他们那样?蠢,话里话外,不过?就是要钱。我呢,也看明白了,他们能答应,也不全因枣花要拼命。他们想着我能拿出银子来?,我告诉他们是借,借了总得还,铺子能赚大钱,眼红着呢。他们终究是枣花的爹娘,儿子是枣花的亲兄弟。哄着枣花,多少能捞点好处,说不定还能将铺子占了去。”
枣花急道:“婶娘,我不会!我不会给!一个大钱都不给!他们要我的命,我不想死,我不给他们!”
许梨花交待完何三贵回?来?,闻言插嘴道:“枣花,你可?别心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爹娘兄弟从没拿你当人看。你家住在县里,未出阁的小娘子,瞧你这身?衣衫,啧啧,还有你那头绳,都打了好几次结。一个大钱都可?以买好几根头绳了,可?见你这家人,还不如我呢!”
枣花难堪不已,悄然要藏住衣衫上的补丁。只?补丁太多,如何藏得住,枣花深深垂下头,粗粝的手指,无意识绞在了一起?。
文素素目光淡淡扫过?去,许梨花一缩脖子,安分?地坐在了一旁。
秦娘子眼神怜悯,劝着枣花道:“婶娘知道你心性坚定,不会被他们框了去,就是麻烦得紧。等去衙门将契书过?了,你搬到婶娘家中来?住,婶娘就去带你做两身?新衣衫,买漂亮的头绳头花。”
枣花抬起?头,摇着双手道:“婶娘,我不要新衣衫,婶娘也不容易,我能活下来?,就感激不尽了。”
文素素温和地问道:“枣花,你听秦姐姐的,有不懂的地方,就多问,有事一定不要瞒着,以为是为了别人好,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好过?你好心办坏事。先前?秦姐姐的担心,并非是认为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开门做买卖,要是天天有人上门吵闹,这买卖还如何做得下去?以后秦姐姐老了,铺子就要交给你,由你支撑。若是你成了亲,还是得顾着铺子。夫君儿女靠得住,你手就松一些,好好过?日子。若是靠不住,铺子就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本。”
枣花双眼闪亮,拼命点着头,“我知道,婶娘就是这样?,婶娘有铺子,小叔说不上话。”
秦娘子嗔怪地看着她,旋即笑了,“你说得对,你小叔是在我面前?说不上话。说起?来?,你阿娘其实在家中,也该说得上话。唉,只?她蠢得很,她浆洗衣衫,做些绣活赚来?的钱,不比你阿爹少。你阿爹每天要吃一碗酒,还不时出去打牙祭,嫌弃你阿娘老了丑了,经常去城南墙根下......”
沉默一瞬,秦娘子肃然说了下去,“枣花,你还是年轻小娘子,都是些腌臜事,本不该说给你听。你早些知道,也不算坏事。城南墙根下多暗娼,你阿爹不时去那边找娼妓,赚来?的几个钱,都孝敬了出去。男人呐,管不住,除非咽了气?。你阿爹活着还不如死了,没了他,你家的日子,还能过?得轻松些。”
文素素静静听着没说话,枣花还有两个兄弟,他们与?亲爹一样?,日子就是轮回?重复,受苦受罪的,变成了枣花的嫂嫂,侄女们。
枣花怔怔坐在那里,窘迫又难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文素素道:“枣花,向前?看,以后你跟着秦姐姐好生过?日子,过?去的都与?你无关了。”
枣花嗯了声,忙打起?精神,努力挤出丝笑。她的笑,比哭还难受。
花一样?的年纪,灰扑扑的日子。
太阳渐渐西斜,秦娘子拉着枣花起?身?道别,“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做买卖。”
文素素将两人送到门边,秦娘子忙轻轻推她,“你快回?去,起?风了,别伤了身?子。”
文素素说好,目送她们走出门,转身?回?了院子。
许梨花默默跟在文素素身?后,欲言又止。迟疑了半晌,她还是上前?,朝灶房看了眼,低声道:“老大,有件事小的想不好,你可?能替小的拿拿主意?”
文素素点头,“你且说。”
许梨花期期艾艾道:“就是贵子哥......老大知道,贵子哥对小的一直念念不忘。昨日夜里你们出去了,贵子哥同小的说,等老大回?来?,向老大求个恩准,许了我们的亲事。”
文素素哦了声,问道:“那你呢,你可?同意?”
许梨花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小的不敢瞒老大,小的现?在还不想成亲。小的跟着老大吃香喝辣,以后说不定能遇到更好的男人。可?贵子哥待小的好,小的又不落忍拒绝他。况且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早些成亲好生养孩子。”
文素素认真?想了下,坦白地道:“这件事,我实在帮不了你。以后能遇到什么样?的人,你我都说不准。要是你嫁了,遇到觉着更好的人,你会不甘心,青梅竹马的夫妻,到头来?变成一对怨侣。要是你不嫁,贵子想要生儿育女,肯定会另娶。他有了妻子家人,对你肯定不会再同以前?那般,处处以你为重,你同样?会不甘心。究竟孰轻孰重,你要自己去衡量。”
许梨花烦恼无比,想了下,鼓起?勇气?问道:“要是换作老大,会如何选择?”
文素素耐心地道:“你我不同,这是你的人生,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要你自己过?,旁人无法代入。我的选择,不一定适合你。”
许梨花还想再问,文素素已坐在躺椅上,望着远方的天空。红彤彤的夕阳洒下来?,她眉目清冷,看上去像是沉静的湖泊。许梨花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没敢再上前?打扰。
晚饭之后,文素素洗漱过?,刚在床上躺下准备歇息,瘦猴子跟猴一样?窜到门边,兴奋地道:“老大,问川,问川来?了!”
问川是小公爷身?边得力的小厮,他来?找老大,就是小公爷找老大。
他们老大,真?当厉害得紧!
文素素忙穿上外衫走到堂屋,问川立在那里,抬手见礼,上前?一步急急道:“文娘子,七少爷吩咐我来?接你,要你赶紧走一趟。”
文素素说好,当即往外走去,折了根金盏花枝,将头发挽在脑后,问道:“可?是出了事?”
瘦猴子亦步亦趋跟在了后面,何三贵与?许梨花还在灶房收拾,闻声从灶房里窜出来?,不甘落后紧紧跟了上前?。
问川抬手拦住,瘦猴子低下头,只?当没看见。
文素素抬手挥了挥,三人这才停下了脚步。问川瞥了眼他们,离开一段距离,小声道:“黄通判死了。”
黄通判死了?
文素素眉毛微蹙,连着死两个地方大官,看来?他们这趟差使,当得很不顺当。
他们要是倒霉,她借的这份势力,就靠不住了!

问?川驾着马车, 领文素素直接去了县衙牢狱。
牢狱位于县衙的西侧,穿过夹道拐了两道弯进去,一排石头砌成的低矮屋舍, 圈在约莫一丈的砖石院墙内。
牢门狱卒换成了京城来的护卫, 牢前狭窄的空地上同样布置着护卫,火把将四周照得?透亮。
文素素四下打量, 以护卫的阵仗与架势来看, 只怕齐重?渊也来了。
问?川走?在前, 护卫见到是他,瞄了文素素一眼,挥手让他们进去。
牢里的犯人不知被带到了何处, 在最角落的一间前围着几个护卫,手上提着灯盏照明?。
齐重?渊的小厮青书肃立一旁,见到文素素, 似乎很是惊讶。
文素素朝他见礼,青书尴尬了下,赶忙欠身还?礼。
这时,齐重?渊抬袖捂鼻,正从牢房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抬眼的瞬间见到她,同样怔楞住,转头对身后的殷知晦道:“她怎地来了这里?”
文素素敛目曲膝见礼,殷知晦朝她颔首回应, 不知说了句什么,示意她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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