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刻,若不是身边之人及时赶到,她今日纵然不死也得血溅当场!
这样想着,顾青秋不由看向身侧之人。
从南安城回来之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人了,大半年的时间没见,男人的面容并没有什么变化,许是因为在军中待久了,身上多了一股如山岳一般沉凝的气势。
不过,当触到顾青秋的目光时,那慑人的气势瞬间退却,让男人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
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
两人的目光相对。
是燕离啊。
他回来了!
顾青秋后怕之余,又因为眼前的燕离而心里生出一点点的甜。
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并没有说话。
燕离先松开顾青秋的腰,然后却是朝着萧皇后行了个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打从燕离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救了顾青秋,萧皇后就一直处于怔愣之中。
直到此时燕离向她请安,萧皇后才总算是回过神来。
“原来是老三回来了……”萧皇后笑得有些勉强,“老三你一走就是一年,还是去了万分危险的战场,本宫这一年来可一直都记挂着,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燕离直起身,淡淡道:“是儿臣回来得晚了,才让母后差点被伤到,这疯子竟然敢带着兵器进宫,实乃大不敬之罪,一定要严惩!”
他半点不提差点受伤的不是萧皇后,而是顾青秋。
萧皇后面上一僵:“老三,这不是什么疯子,这是你妹妹永寿……”
燕离往伏在地上起不来的永寿公主那里看了一眼,拧着眉头一副很是不信的模样。
“母后,这怎么会是永寿呢?”燕离大为震惊地道,“永寿打小在宫里长大,又岂会不知道宫里的忌讳,她带着匕首进宫……这是存了什么居心?这次还好是没出什么事,可下一次若是她在父皇面前也……”
萧皇后也变了脸色。
天家无亲情。
这并不是玩笑话。
对于皇室中人来说,什么亲情也大不过皇权。
永寿公主带着利器入宫,这本就是犯了大忌讳,不仅在行凶之时被燕离抓了个正着,还被燕离将这件事与景和帝扯上了关系。
这样一来,萧皇后若是还要护着永寿公主,那景和帝就该怀疑她是不是另有居心了。
毕竟……
永寿公主手里的匕首,可并不真的是她从宫外带进来的。
萧皇后僵着脸:“老三你说得也是,永寿打小就骄纵,这些年都被孙贵妃宠坏了,竟做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来,确实要严惩!”
燕离轻轻点头:“母后处事向来公允,儿臣自然没有异议。”
萧皇后咬牙切齿。
提出要严惩的是他,把要严惩永寿公主的锅推到她头上的也是他!
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燕离竟然如此滑溜!
燕离又行了一礼:“母后,儿臣将将回京,见过父皇之后来不及收拾就来了坤宁宫给您请安,既然母后一切安好,那儿臣就先回王府休整一番了……”
然后往旁边站了站。
“顾小姐无辜受了牵连,想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儿臣便代母后送顾小姐回武安侯府吧。”
一副“我是母后的好大儿,最会为母后分忧”的模样。
萧皇后的目光在燕离和顾青秋身上来回挪移。
顾青秋与燕离之间有着颇深的交集,安王在无意窥得这一点之后就打算对顾青秋下手,没达到目的之后也完全没有要替顾青秋和燕离遮掩的意思,将消息透露给了他的两个好兄弟。
建王和勤王都知道了,萧皇后又哪里会不知?
不过,萧皇后从前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她甚至只当成是安王对顾青秋下手不成,反而还因为此事落得个被幽禁的下场,是出于对顾青秋的痛恨故意传了这样的消息的。
可现在……
萧皇后紧紧攥住了自己凤袍的一角。
竟是真的!
这短短一瞬间,萧皇后已经想了许多。
既然顾青秋与燕离之间真的有私情,从前却是半点没有传出风声过,这足以说明燕离是在小心翼翼地遮掩着这件事的,至于原因,很明显,无非也就是担心顾青秋会因为自己而被卷入危险。
那么现在……
燕离为何不遮掩了?
萧皇后只想到了一个原因。
那就是,燕离觉得已经不需要再遮掩了。
是啊,如今的燕离已经今非昔比了。
他可不再是不受重视的闲王,他亲上战场一年,率领大安朝的大军,与西离联军一起,将南戎的领土完全拿下,还活捉了南戎皇室一干人等,可以说是立下了不世之功!
燕离,他已经凭借战功,完全在大安朝站稳了脚跟。
到得如今,谁还敢轻视于他?
就算是萧皇后这个中宫皇后,亦是不能的。
所以……
他自信于自己可以保护好心里看重的人,而不用担心对方会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萧皇后的喉头涌出一阵腥甜,“老三,燕离,好……好啊!”
第340章 替她出气!
萧皇后嘴里说着“好”字,可她因为太过用力而浮现出青筋的手,以及她那咬牙切齿的语气,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好意。
燕离自然不惧。
“儿臣多谢母后夸奖!”他微微一笑:“母后向来照顾儿臣,儿臣能有今日,也多亏了母后这些年来的关照,如今儿臣总算是有了那么一些成就,母后往后也不用再替儿臣操心了……”
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感激涕零的话。
萧皇后一点也不觉得安慰。
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强忍住了吐血的冲动。
这个丽妃生的贱种!
早知他竟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当年她就不该只是坐视孙贵妃出手,而是应该帮着孙贵妃加一把火!
萧皇后肠子都快悔青了。
心里恨不得将燕离那张能看出丽妃影子的脸给撕烂了,可表面上,萧皇后还得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
“老三你能有所建树,本宫也就放心了……”
燕离微微一躬身:“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又看向顾青秋。
“青秋,我们走吧。”
他甚至都不用“顾小姐”这种疏离的称呼了。
顾青秋将男人打量了一番,然后在他含笑的目光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坤宁宫正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青秋问。
燕离道:“一个时辰前进的城,原本是打算第一时间去武安侯府找你的,谁知到了侯府才知道你被萧皇后召进宫了……”
燕离人虽然一年多不在京城,但有关京城的大小事他却是一直留意着的,对于萧皇后的面慈心毒更是再清楚不过。
萧皇后这时候召顾青秋进宫,能有什么好事?
于是,燕离不放心之下,马不停蹄地就进了宫。
他先去了乾清宫,见着顾宜修也在宫里,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草草给景和帝请了个安,就又借着久不回京城,要去给萧皇后请安这个借口去了坤宁宫。
“幸好!”
燕离到现在都还在后怕不已。
见着永寿公主手里捏着匕首差点就要戳中顾青秋了,燕离心跳都骤然漏了两拍。
若不是这是在宫里,往来之间有许多眼睛盯着,燕离现在肯定已经将顾青秋搂进怀里了。
他眼里的关心与庆幸,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
顾青秋的心头便也是一软。
借着走动间双手的自然舞动,顾青秋借着衣袖的遮掩,悄悄勾了勾燕离的掌心。
燕离一怔,待想要握过去时,那只如软玉一般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青秋……”
他只觉心里被涨得满满的。
虽然只是这轻轻一触,但这是顾青秋第一次这般主动啊。
顾青秋目不斜视,就像方才去勾人掌心的不是她一样。
在燕离在身边,接下来一直到宫门处,都再没出什么意外。
顾宜修已经等在宫门外了。
他之所以进宫,本就是因为不放心顾青秋,自然不会在宫里多作逗留,此时见着顾青秋平安回来,顾宜修便也就松了一口气。
不过……
自家闺女身边,那是谁啊?
顾宜修只觉牙疼。
“武安侯,”燕离笑着与顾宜修打了招呼,“青秋,既然武安侯在这里,那我们暂时就此别过吧……”
永寿的事,可还没解决呢!
总要替青秋出一口气!
想到永寿公主,燕离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顾青秋也猜到燕离想做什么了,点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上了马车。
顾宜修冲着燕离重重“哼”了一声,翻身上马。
他决定了,就冲着这人以前的不良记录,今晚他就守在顾青秋的院子外面了,绝不叫这人有任何私闯顾青秋闺房的机会!
燕离直到再见不着顾青秋乘坐的马车,这才回身重新进了宫。
乾清宫里。
景和帝见着去而复返的燕离,一点也不意外。
有这么一段时间,坤宁宫里发生的事,早就已经传到景和帝的耳中了。
“永寿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景和帝道。
尤其是,与萧皇后走得近之后。
景和帝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燕离冷声道:“父皇,今日她能携利刃进宫,还敢在坤宁宫行凶,很难说改日她会不会在乾清宫里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来……”
他是绝不会放过永寿的!
景和帝看了他一眼:“行了,倒也不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永寿就是再没有脑子,也不敢在朕面前行凶,你想替人出气直说便是,朕难不成还会护着永寿?”
燕离与景和帝对视。
虽然他没说话,但景和帝分明就看出了他眼里那“那可说不定”的意思。
景和帝被气笑了:“臭小子!”
他抓起手边的玉镇纸丢了过去。
燕离将那玉镇纸稳稳接住,“多谢父皇赏赐!”
景和帝气得连连摆手:“走走走,赶紧走!”
免得在他面前气他!
燕离这才拿着那玉镇纸一路出了宫。
闲王殿下从南安城回来了!
这个消息很快也就在京城传扬开来。
因为燕离这一年多以来在战场上立下的数不清的战功,如今京城的百姓们只差将他当成是下凡的战神了,如今他回来了,还疑似是被人摘了桃子委委屈屈的被排挤回来的,百姓们一时之间怜爱之心大起。
虽然还没有人在明面上替燕离打抱不平,但私底下可是有着不少人在犯嘀咕。
真要是闲王殿下再受点什么委屈,一定会有许多人仗义执言。
与燕离回京的消息一起传出来的,还有永寿公主被景和帝幽禁于公主府的消息。
这倒是让许多人都吃惊不已。
永寿公主竟然带着利刃入宫,还在坤宁宫里当众行凶,差点伤到萧皇后以及被萧皇后召进宫的武安侯府大小姐!
皇上对此极为震怒。
可永寿公主不仅认错悔悟,还直呼老天无眼,竟然让萧皇后和顾小姐躲了过去!
见永寿公主如此执迷不悟蛮横凶残,景和帝下旨将永寿公主幽禁在了公主府,无口谕不得出公主府一步。
许多人都觉得……
永寿公主,她这是疯了吧?
帝后二人相对而立。
在世人眼里恩爱和谐的帝后,此时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对方,眼里却只有冷漠,甚至是仇视。
“皇上,”萧皇后撕下温和的假面,咬牙切齿地道,“……您好狠的心!”
景和帝面无表情。
萧皇后紧紧揪着自己的凤袍,“皇上是要让臣妾在这坤宁宫里‘病’一辈子,了此残生吗?”
景和帝淡淡地道:“你不是向来疼爱永寿么,现在永寿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还差点要了你的命,你悲痛难过之下一病不起,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皇后既然做了这么多年慈母,想来也不介意做一辈子的慈母。”
景和帝说这番话时,语气里带了些讽刺。
萧皇后眉峰一跳。
可她到底是不甘心的。
这些年来,她掺和了那么多的事,又岂会甘心余生只能待在这坤宁宫里呢?
“皇上……”
萧皇后上前两步,想要去抓景和帝的衣袖,景和帝却是后退一步,让她的手落了个空,也让她面色一僵。
“皇上!”萧皇后的声音猛然上扬,“你我夫妻数十载,您就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旧情?”景和帝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冷笑着看着萧皇后,“你还有脸说朕不念旧情?朕若是不念旧情,你和萧家,恐怕坟头的草都要长到一丈高了!”
萧皇后不可置信:“皇上,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挂着丽妃那个贱女人,就算她舍了你回了西离做女帝,你也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可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是我!”
“你再怎么惦记那个女人,你看她会舍了女帝之位回来看你一眼吗?”
这些,都是萧皇后压在心里许多年都不曾说出口的话。
此时乍一开口,萧皇后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我本以为,在这深宫里,我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做个温婉大气母仪天下的皇后,就已经是演技足够好了,但我万万没想到,论起演技来,皇上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啊!”
“孙贵妃自以为这些年来盛宠不衰,可她得到了什么?”
“她和她的一双儿女,只不过是被你推到了台前,给燕离那个小崽子当靶子而已!”
“谁能想到,当年悄无声息消失的丽妃,竟然是西离的女帝呢?”
“谁又能想到,你身为大安朝的一国之君,竟然还惦记着敌国的女帝?甚至还准备将江山让给和那个贱女人生的儿子!”
“皇上你这般无情,是因为你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那个贱女人是吗?”
“就连武安侯那样的朝之重臣,都能被你派到西离去帮那个贱女人,这两人孤男寡女的,皇上你就不担心他们给你戴上一顶帽子吗?”
“……”
萧皇后话越说越恶毒,也越来越没有皇后的风仪。
看起来,除了穿了一身象征身份的华丽凤袍之外,与那市井之间的低俗泼妇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景和帝倒是并未因她的话而动怒。
他冷冷地看着发疯的萧皇后,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萧静姝,你果然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恶毒与虚伪,哪怕表面上伪装得再好,也掩不住你灵魂里的恶臭。”
这番话,说得甚至算不上有多重,却让萧皇后彻底破防了。
“我恶毒虚伪?我灵魂是恶臭的?”萧皇后尖声道,“这都是被你逼的!”
“若不是你做了手脚不让我有自己的孩子,我会一点点变得这样面目全非吗?”
“都是你逼的,都是被你逼的!”
她尖声叫着,眼里的泪也就此滚落下来,看着又疯狂又可怜。
但景和帝却没有任何动容。
“萧静姝,你以为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到朕的头上,就能掩盖你当年做的那些事了?”景和帝看着萧皇后,眼中不见任何感情,就像是在看一块石头一般,“没错,你确实陪着朕走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对于那时的朕来说,再难的处境,只要身边有个人陪着,便能咬着牙一直往前走……”
然后,就这样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变成了笑到最后的那个人,再也不用连睡觉也要提着一颗心,只怕再没有睁开眼的机会。
那时的景和帝,确实是庆幸身边有萧皇后的陪伴的。
他也暗暗下了决心,将来定会善待萧皇后。
可谁能想到,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会在之后渐渐变了模样呢?
“你做了皇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或者说,那才是你的本性,只不过在此之前朕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景和帝深吸一口气,“可这些,朕都能容忍,朕甚至在心里替你寻了无数理由,试图说服自己这并非你本意……”
那几年,萧皇后在后宫嚣张跋扈,惹得整个后宫怨声载道。
可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景和帝都没与她计较。
“你有孕在身还不想着安分下来好好养胎,偏偏要无理取闹,害得自己落胎……”
听到这里,萧皇后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恶狠狠地瞪着景和帝,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一般。
“你闭嘴!”
“你不配提起那个孩子!”
“你就算是做了皇帝,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窝囊废,连给自己的孩子讨个公道都不敢,你算什么皇帝?”
萧皇后此时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她恨恨地看着景和帝,简直恨不得扑过去从景和帝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景和帝看着萧皇后,摇了摇头:“萧静姝,你没救了……当初若不是你自己无是生非,又岂会没了孩子?你这只有你有理,其他人都有错的理论,还真是几十年不变!”
萧皇后紧紧咬着牙。
因为太过用力,下唇都被咬破了,有殷红的鲜血溢出,将她的嘴唇和下巴染成一片鲜红,看着就如同刚吃了人的恶鬼一样,极为可怖。
“我没救了?那也是被你逼的!”
“若不是你不顾我失去孩子心情低落,还故意冷落我,甚至在此期间宠幸那个从西离来的贱人,我又岂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都是你害的!”
萧皇后歇斯底里。
景和帝于是气笑了。
“是朕逼得你嚣张跋扈,仗着皇后的身份四处招惹人,以为谁都只能在你面前忍着受着?”
“或者……”
景和帝的声音缓和下来,但语气却是多了些莫名的寒意,“是朕逼着你,拿了萧家的孩子与朕的儿子交换,意图让你萧家的孩子得到朕的江山?”
萧皇后只觉得心里突然响起了阵阵惊雷,她吓得一下子站起来,跌跌撞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
她想问景和帝是如何知晓的,张了张嘴却又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我是如何知晓的?”景和帝冷笑一声,“萧静姝,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江山是朕的江山,不是你的!”
萧皇后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起来。
景和帝的目光冰冷,“萧静姝,从那之后,在朕的心里,也就没有什么往日的情分可讲了!”
萧皇后整个人软倒在地。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呢?
二十好几年了。
那时萧皇后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那名闯下这等大祸的嫔妃却只是被降了位分,并没有得到让萧皇后满意的惩罚。
萧皇后自然不甘心。
她仗着往日的情分在景和帝的面前三番五次的闹,却不仅没让景和帝赐死那名嫔妃,反而招来了景和帝的冷落。
萧皇后恨啊,恨景和帝竟然如此对待自己。
她硬撑着不肯向景和帝低头。
这一硬撑,就是一年多。
等到萧皇后不得不接受景和帝不可能主动向她低头的事实时,西离那位和亲公主已经进了宫,且成了景和帝的新宠。
萧皇后这才慌了。
她一改往日的强硬,主动向景和帝低头,这才让两人这间的关系破冰。
可这并没有让萧皇后安下心来。
她发现,那个从西离来的丽妃,是真的勾住了景和帝的心,景和帝看丽妃时,眼里有着从不曾有过的光。
那是从前这些年,景和帝看她时都没有过的光。
让萧皇后如何能甘心呢?
她以为自己陪着景和帝一路走来,理应成为景和帝心里分量最重也最不可或缺的那个人才是,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萧皇后认清了这一点,并没有想法子挽回景和帝的心,反而生出了别的心思。
那时大皇子已经出生,大皇子生母不仅出身低,还在生下他之后就撒手而去,萧皇后向景和帝提出,要将大皇子放在自己膝下养着,景和帝自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毕竟,萧皇后是大皇子的嫡母。
萧皇后将大皇子养在坤宁宫,还将大皇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任是谁看都觉得她是万分疼爱这个孩子,就连回承恩公府省亲,也都是将大皇子带着一起的。
那时,许多人都觉得,大皇子这是走了天大的运了才得了萧皇后的青睐,若是能被记到萧皇后膝下,那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长子嫡出了!
但谁能知道,萧皇后其实是另有算计呢?
那时的萧家不仅只有萧佑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儿子与大皇子只差了几日出生。
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本就不太能看得出容貌,把两个孩子交换一下,只要不是贴身照顾孩子的人,谁能看得出来呢?
萧皇后是这样想的,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你以为你做得很隐蔽?”景和帝讽刺地道,“那毕竟是朕的长子,就算他生母出身低微,那也是朕的皇长子!朕能容许你将他带出宫,但你以为朕会完全不设防?”
萧皇后交换了两个孩子的襁褓。
她那时只想报复。
报复景和帝对她的背叛。
景和帝眼里只能看到丽妃,那她就换了景和帝的儿子,还要将这个“儿子”当成嫡长子养在膝下,将来甚至还可以将这个“儿子”推上储君之位,让大安朝的江山落到她萧家人的头上来。
想想都足以让萧皇后开心。
可后来……
“你以为,在你换了孩子之后,真的只是你身边的宫女无意间发现两个孩子的襁褓不对,又重新换过来的?”景和帝的目光冰寒,“朕只是还给你留了脸面而已,但朕错了,你自己既然不爱惜自己的脸面,朕当初就不该有手软!”
萧皇后面色惨白。
当年发现自己煞费苦心换的孩子,竟然又被身边不长眼的宫女重新换了回来,萧皇后心里恨之欲狂,偏偏为了隐藏心里的想法,她还不得不表现出庆幸来。
那次省亲之后,萧皇后就又将大皇子丢开了,完全不提先前说要将大皇子养在膝下的事。
她以为一切只是意外,但原来,早在那时,景和帝就将一切看在了眼里,只不过没有揭穿她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
萧皇后突然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大声,笑声也越来越古怪。
“皇上啊皇上……”萧皇后直勾勾地盯着景和帝,“你什么都知道,还在我面前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也真是辛苦你了啊……”
景和帝一脸冷然。
随后,他转过身。
“萧静姝,念在你在朕最艰难的那几年曾与朕相互扶持,朕不会对你怎么样,从今往后,你就在坤宁宫里好好养病吧。”
话说完,景和帝便欲离开。
萧皇后红着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景和帝的背影:“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呸!”
“收起你的假仁假义!”
“燕景霄,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你这一辈子最在乎的也就是那个贱人了吧,可你就算是为她做再多,她也绝不可能再回头!”
“你活该!”
“你活该!”
“哈哈哈哈……”
景和帝在萧皇后的吼声中离开了坤宁宫。
厚重的宫门缓缓阖上,将所有的声音隔在他的身后。
顾青秋自睡梦中醒过来。
画春和画冬领着小丫鬟们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之后,齐齐给顾青秋行了个礼。
“恭贺主子生辰。”
一众丫鬟面上都笑盈盈的。
今日是顾青秋的生辰。
顾青秋笑着道:“过个生辰而已,倒也不必如此。”
画春和画冬上前服侍顾青秋梳洗。
“主子,荣嬷嬷一早就亲手做了长寿面,只等您梳洗妥当就可以吃了。”画春笑道。
顾青秋的心里暖意融融。
每年过生辰,都会有荣嬷嬷亲手做的长寿面。
很快,顾青秋收拾妥当,去了荣嬷嬷那里。
家里其他人都到了。
“青秋来了,”荣嬷嬷笑着招手,“面刚煮好,快来吃……”
顾宜修和沈君宜,以及沈靖鸣,也都笑看着顾青秋。
这是他们一家团聚之后,顾青秋过的第一个生辰。
顾青秋在众人的笑容之下坐到桌边。
碗里的面不多,也就半碗的样子,蜿蜒的面条盛在清澈的汤里,有清香随着热气扑来,看着极为诱人。
顾青秋小心地夹起面条,从头吃到尾。
待她放下筷子,屋里其他几人便都不由松了口气。
“好好好,咱们青秋啊,接下来一年定能万事顺遂,平安如意!”荣嬷嬷笑眯眯地道。
其他几人也都笑着说了祝福的话,还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生辰礼物。
顾青秋正要看礼物,画春走了进来。
“主子……”画春看了看屋里的众人,有些古怪地道:“闲王殿下来了。”
屋里众人都看过来。
“他来做什么?”沈靖鸣跳起来,“赶紧让人把他赶走!”
今天是他姐的生辰,闲王这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顾宜修也深以为然:“靖鸣说的不错,今儿咱们一家替青秋庆生也就行了……”
然后不赞同地看向沈靖鸣。
“靖鸣啊,咱们说话还是要讲究个迂回委婉的,那毕竟是闲王殿下,怎么能让人将他赶出去呢?应该说今日不宜接待外客,还请闲王殿下见谅。”
沈靖鸣一怔,然后受教地点头:“爹,我学会了。”
顾青秋:……
荣嬷嬷无奈地笑了,“你们啊……闲王殿下既然来了,怎么能让他吃这样的闭门羹?”
顾宜修与沈靖鸣同时“哼”了一声。
沈君宜却是看向顾青秋:“青秋,你说……要如何?”
屋里众人便都齐齐看向顾青秋。
他们说的不只是要不要请燕离进来,也是在问顾青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