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皓第一次上战场,还是在他与顾青秋成亲的当日,苏婉容窃喜之下又忍不住担忧宁皓,于是悄悄追上了大军的步伐。
见着她,宁皓无奈又包容,最后在发生战事的边关重镇上寻了宅子将她安置下来,每次从战场上下来,都会抽时间到她这里来坐一坐。
苏婉容曾以为,这些,都是她和宁皓两情相悦的证明。
如今宁皓将一切都否定,她又如何能不心痛?
面对苏婉容的崩溃,宁皓沉默了。
他从前以为,他从未应承过苏婉容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表哥该做的,就算到了顾青秋跟前他也能问心无愧。
可现在,他却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苏婉容红着眼睛看着宁皓:“现在知道怪我给你下药了?若不是你给了我机会,我又岂能给你下得了药?”
宁皓目光一黯,脸色也迅速灰败起来。
五日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宁王府办赏花宴这一日。
顾青秋用过早膳,又换了前几日从月华阁买的新衣裳,带着画春和画冬慢悠悠地往宁王府去。
虽然时辰尚早,但此时的宁王府已经门庭若市,若不是门口有足够的家仆引着马车前往马厩,怕是王府大门外都得堵个水泄不通了。
顾青秋下了马车,被王府的丫鬟引着去了内宅的花厅。
宁王妃的赏花宴上,受邀的客人都是各府年轻的夫人和未婚的小姐们,都是正当好时节的年纪,又都精心打扮过,再坐在一起,倒是显得园子里的花都不够看了。
即便是如此,顾青秋进来时,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谁让顾青秋如今就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呢?
顶着众人的瞩目,顾青秋面不改色地选了个角落坐下,花厅里众多人的目光便也随着她而移动。
顾青秋一眼扫过去:“都这样看着我……莫不是不认识我了?”
众人纷纷挪开视线。
很快,花厅里就响起一道不怎么客气的声音。
“倒不至于不认识你,只不过大家都有些奇怪而已……”一名盛妆打扮的年轻女子轻笑着睨过来,“宁王妃的赏花宴向来只邀请未婚的小姐和年轻的夫人,你这个两头都不占的,怎么也来了?”
这是李家的李静妍。
李家在京城算不上什么显贵,李静妍原本也是够不上宁王府的邀请的,但李静妍的亲兄长被大公主招了做驸马,李家由此与皇家攀上了关系,李静妍也成了大公主的拥趸。
顾青秋得景和帝另眼相待,几位公主向来对她极为不满,倒也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但明示暗示身边的人针对顾青秋,却是常有的事。
李静妍也只是其一。
顾青秋轻笑一声:“李小姐一定是戌年出生的吧?”
李静妍一愣。
不仅是她,花厅里的其他人一时也不解其意。
“若不是戌年出生的,怎么一张嘴就冲着人乱吠呢?”顾青秋好心解释。
李静妍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其他人也都恍然大悟。
戌年,可不就是属狗么!
“你!”李静妍怒目相视。
顾青秋一手托腮,再轻松惬意不过的样子:“李小姐不仅生在戌年,还特别会管闲事呢,要不然就劳烦李小姐去问问宁王妃,为什么给我这个既不是未婚小姐,又不是年轻夫人的和离之人送请柬?”
就明着说李静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李静妍咬着唇,哑口无言。
她又没疯,哪里敢去质问宁王妃为何给顾青秋送请柬?
就在李静妍难堪不已的时候,又有一人自外进来。
“青秋,你还是这般得理不饶人……”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然后纷纷起身相迎。
李静妍更是长松一口气:“嫂子……”
来的是大公主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与四皇子一母同胞,都是张淑妃所出,因是景和帝膝下第一个女儿,倒也很是受宠,性情难免有些骄纵。
就这样一个骄纵的皇室骄女,却因为指使宫人将顾青秋关进了少有人往来的废弃宫室里而被景和帝下令禁足三个月,永乐公主会记恨顾青秋也并不难以理解。
见着永乐公主,顾青秋也慢悠悠地起身。
“既然有理,为何要饶人?”
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所以,当初景和帝下令禁永乐公主的足,张淑妃几次暗示顾青秋开口向景和帝求情,顾青秋都只紧紧闭着嘴。
永乐公主容貌生得极为娇艳,今日又精心打扮过,浑身上下可以说是连头发丝都是精致而骄傲的。
这会儿听顾青秋这样说,她难免想起了曾经让她不愉快的往事,眉头微微一拧,不用其他的表情便显得盛气凌人起来。
“青秋说得有道理,”永乐公主淡声道:“只不过,若有朝一日你自己成了那无理之人……”
语气平淡,却分明带着威胁之意。
顾青秋并不害怕,反而朝着永乐公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有“你尽管放马过来”的意思。
花厅里的其他人看着顾青秋同这天之骄女过招,一时都不由在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
这可是皇室的明珠!
顾青秋,她怎么敢啊!
在宁王府的宴会上,顾青秋和永乐公主这样针锋相对几句已是极限,自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起争端,是以花厅里很快也就恢复了表面的言笑晏晏。
顾青秋坐在角落里,压低声音嘀咕。
“这种宴会果然还是这么无聊,还不如看傻得可爱的福安郡主来得有趣……”
话音刚落,眼前光线一暗。
顾青秋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写满愤怒的眼睛。
“顾、青、秋!”
第27章 守寡的来得,和离的来不得?
福安郡主今儿穿了一件红色的广袖褙子,搭了同色的马面裙,头上则戴着一套颜色极为鲜亮的红翡头面,与她的闺名倒是相得益彰。
这会儿,福安郡主正怒气冲冲地瞪着顾青秋。
顾青秋觉得,怒火要是能化作实质,她肯定就在福安郡主的瞪视之下化为飞灰了。
“燕、红、玉!”顾青秋学了福安郡主的语气说话。
福安郡主闺名燕红玉。
“你!”福安郡主瞪着顾青秋,“你说谁傻,傻……”
后面几个字愣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顾青秋便笑道:“我说你傻得可爱。”
福安郡主确定,自己与顾青秋向来关系不睦,可这会儿被顾青秋这样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却是不争气的……
脸红了!
强忍着伸手捂脸的冲动,福安郡主竭尽所能的,恶狠狠地瞪了顾青秋一眼。
“今天我是主人,我不与你计较!”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身后有毒蛇猛兽在追她一样。
顾青秋不由低低笑出声来。
立于她身后的画春和画冬对视一眼。
她们现在算是明白主子之前的话了,福安郡主……
还真有些可爱!
而一直暗暗留意着这边的永乐公主等人,则有些失望。
都知道顾青秋与福安郡主关系不睦,每次见面总免不了针锋相对,原以为能有热闹看呢,谁知福安郡主竟这么不中用!
这时,门口又有人进来了。
众人偏头一看,只见着好几个人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名容貌出众、神色骄矜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花厅里安静了一瞬,就连永乐公主都下意识收敛了些。
来的是三公主,永寿公主。
永寿公主与二皇子都是孙贵妃所出。
孙贵妃是萧皇后之下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又得多年盛宠,她所出的二皇子与永寿公主自然也就成了宫里最受宠的皇子公主。
中宫萧皇后膝下无子,二皇子作为宫里出身最尊贵的皇子,在许多人眼里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永寿公主作为二皇子一母同胞的妹妹,地位比起其他几位公主自然要高出一截。
永寿公主微抬了下巴,视线在花厅里扫过,最后落在了顾青秋的脸上。
“顾青秋,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来宁王府丢人现眼?”永寿公主冷笑一声,“都和离的人了,还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你以为你还是小姑娘?”
永寿公主对顾青秋的敌意一点也不遮掩。
顾青秋微微一笑,两句话就让永寿公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守寡的来得,和离的来不得?”
“不穿得粉嫩鲜亮一些,怎么对得起爹娘给的好皮相和白皙的肤色?”
花厅里气氛陷入凝滞,众人连喘气声儿都压到了最低。
就连永乐公主都觉得,顾青秋是真会戳永寿公主的心窝子。
永寿公主的驸马半年前没了,如今是守寡之人。
永寿公主容貌肖似得了盛宠的孙贵妃,肤色却偏黑,所以她从不穿颜色粉嫩的衣裳。
对于天之骄女的永寿公主来说,这就是她尊贵人生中唯二的不圆满了,好在平时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可现在,顾青秋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她的短!
“顾、青、秋!”永寿公主咬牙切齿。
顾青秋保持得体的笑容:“公主有何吩咐?”
前世的顾青秋虽然也察觉到了景和帝对她的维护,但对于父母双亡的她来说,来自帝王的维护犹如镜中花水中月,她既不能心安理得,也没有办法从中得到安全感。
所以,在许多时候,她是避着这些对她并无善意的贵人的。
重活一世,顾青秋想开了。
反正从前世的情况来看,景和帝对她的包容确实上限颇高,既然如此,有人一定要来找她的茬儿,她又何必避着?
而且……
顾青秋微微眯着眼睛。
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从未开罪过孙贵妃,但孙贵妃以及她所出的一双儿女,却是毫不掩饰对她的恶意,这其中,说不得还有些她不知道的原因在。
但无妨,她总会查清楚的。
相比顾青秋的气定神闲,极少被人如此戳心窝子的永寿公主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两只手更是紧握成拳。
就在众人觉得永寿公主会抬手去打顾青秋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今儿说是来赏花的,但看过你们这些孩子,便觉得那牡丹都失了几分颜色了……”
与此同时,一名约三十五六岁,容貌明艳、衣着精致华丽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花厅。
花厅里的一众夫人小姐们便都齐齐起身行礼。
“宁王妃……”
宁王妃笑着抬手:“你们可都是我的娇客,不必多礼……”
众人这才直起身来。
“你们这些孩子,好多都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看着你们啊,我便总觉得我自己也正值最好年华……”宁王妃道,“所以我才总喜欢办赏花宴,你们能来我心里就高兴,所以你们可千万不要觉得拘束,只管吃好玩好就是了!”
众人连连应“是”。
宁王妃说话处事,总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好了好了,趁着今日天公作美,外面不冷也不热的,你们赶紧玩儿去吧,记得要好好看看那洛阳牡丹与天彭牡丹……”
有宁王妃发了话,已经在花厅里坐了许久的众人,这才三三两两地去了园子里。
福安郡主已经等在了园子里。
作为主人,福安郡主自然是要负责招待客人的。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的事,福安郡主对别人都是笑脸相迎,唯独目光扫过顾青秋时,总会狠狠瞪上一眼。
顾青秋不以为意。
她只专心观赏着园子里的牡丹。
宁王妃为了这次赏花宴也确实费了心思,无论是洛阳牡丹还是天彭牡丹,都在这园子里绽放出了自己最美的姿态,一朵朵雍容的牡丹,与在花丛间走过的精心装扮的夫人小姐们的娇面,算是相得益彰。
不过……
顾青秋很快就留意到,不多时,仍在花丛里赏花的就只剩下了已经成了亲的年轻夫人们,至于那些未婚的小姐们,她们已经穿过了花丛,来到了宁王府内的湖泊边。
顺着这些小姐们的视线望过去,与这边隔湖相望的地方用碧绿的竹子建了一条长廊,长廊上还有几道人影。
顾青秋双眼微微一眯。
她好像,看到了熟人?
翠竹长廊上。
燕离面无表情地立于廊下,视线下垂,只看着湖里的游鱼,完全没在意一湖之隔的对面,那些正向这边张望着的年轻鲜妍的女子们。
除了燕离之外,这长廊上还有不少一看就知出身不俗的年轻公子。
这次宁王府的赏花宴,不仅仅是为了赏花,也是为了给京城各府适龄的公子小姐们一个相看的机会。
而这其中,就包含了三皇子燕离,以及四皇子燕晟。
比起让人难以接近的燕离,今年刚及冠的四皇子无疑就平易近人许多,与长廊里的各府公子说话时,面上更是时时都带着亲和的笑容。
结束了与一位公子的谈话,燕晟来到燕离身边。
“三皇兄,你在看谁?”燕晟朝着对面张望了一眼,“听说父皇特意嘱咐了宁王妃替咱们物色正妃人选,不知三皇兄看中了谁?”
“穿红衣裳的是福安吧?这丫头从小就喜欢穿得跟个朝天椒一样。”
“旁边穿鹅黄衣裳的应该是吴尚书的孙女,吴尚书很快就要致仕了,他孙女会出现在这里,看来吴尚书也不是那么甘心从此离开京城嘛。”
“穿了一身紫色裙子的那个,哦,那是镇国公府的庶出姑娘?啧,一个庶出的难不成还想做皇子妃不成?”
“……”
燕晟一连点评了好几位出现在湖边的小姐。
他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在他的口中,那一个个鲜活的女子,仿佛只是物件儿一般,可以由着他随意挑剔。
这与燕晟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可是大相径庭。
燕离淡淡扫了燕晟一眼,心中冷笑。
燕晟这些年来用他的亲和热情,可是收拢了不少人心,之所以在燕离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真面目,说到底也不过是没将燕离放在心上,更没将燕离当成对手而已。
燕晟也不在意燕离的冷淡,兴致勃勃地道:“咦,那个穿得粉粉嫩嫩的,呃,脸被挡住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
燕离终于侧过脸,微眯着眼看着燕晟。
燕晟没察觉有异,继续道:“对了,听说那个和离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的顾氏女也来了?一个和离的女人,也敢往这里凑,难不成还想挑个没成过亲的夫婿不成?”
“不过,还真说不定……”
话说到这里,燕晟的表情变得猥琐起来。
“宁皓在成亲当日就上了战场,说不定还没来得及圆房呢,这样说起来,那顾氏女说不定还是个完……”
话没说完。
燕离退了半步,抬脚往燕晟的屁股上用力一踹。
“扑通!”
先是落水声,接着是在场的各府公子们的惊呼声。
“四皇子落水了!”
“快来人!”
“快救四皇子!”
“……”
好一番折腾之后,肚子里已经灌了好多水的四皇子总算是被人救了起来。
“你!”他恶狠狠地瞪着燕离。
他发誓,他一定要将此事告知父皇,让父皇知道这个流着西离血脉的狼崽子,到底有多心狠手辣!
被燕晟瞪着,燕离慢条斯理地蹲下来,看似是做兄长的在关心弟弟,实际上却是凑到燕晟身边,低声道:“你说……”
“要是被父皇知道,你在背后是如此议论顾小姐的……”
燕晟面色一变。
景和帝对顾青秋的维护,宫里谁都能看得出来。
当初永乐公主使了人将顾青秋关在废弃宫室里,景和帝直接下令禁了永乐公主半年的足,还让永乐公主亲笔写了致歉的信交到顾青秋手里。
打那之后,宫里众人无论心里对顾青秋是什么想法,至少表面上都是保持和善的。
顾青秋和离,景和帝可是大手笔赏赐了她的,若是叫景和帝知道,在他面前向来乖巧的燕晟背地里以着如此轻蔑不屑的口吻议论顾青秋,就算不至于让景和帝恶了燕晟,也一定会伤了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形象。
这绝非燕晟所愿。
燕离轻轻在燕晟的额头上抚了抚,“所以……老四,你今日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对吗?”
燕晟咬着牙,额头上青筋突起,“……是!”
到底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燕离这才起身,“四皇子不慎落水,为免感染风寒,快些送他回府歇着吧……”
得了消息赶来的燕晟的侍卫,连忙扶着燕晟离开了。
这边长廊上发生的小插曲,很快也就传到了内宅这边。
顾青秋恍然大悟。
她就说这些小姐们都往湖边走,原来还打了别的主意啊。
所以,这赏花宴其实还是个相亲宴?
念及此,顾青秋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四处看了看,她找到福安郡主,向着她走了过去。
福安郡主第一时间瞪过来:“你想做什么?”
顾青秋冲着福安郡主眨眼:“我不想做什么,就是来看看我。”
福安郡主一怔。
然后,再次不争气的脸上一热。
正心里懊恼着,就见着顾青秋突然凑到近前来。
“傻姑娘,长点心吧……”
福安郡主柳眉倒竖便欲发火。
顾青秋又低声道:“皇觉寺不是个好地方,能不去最好不去,要去身边也一定要时刻带着人,若是实在被逼到没办法了,就去大悲殿旁的偏殿……”
福安郡主怔住了。
她不知道顾青秋为何突然与她说这些,但出于某种直觉,她又觉得顾青秋所说的这些对她来说很重要。
等她回过神来,顾青秋已经扔下一句“我先告辞了”就离开了。
顾青秋带着画春和画冬出了宁王府的内宅。
宁王府是亲王规制,占地自然极广,不仅内宅有花园湖泊,就是外院也有一个小花园。
顾青秋正要从小花园经过,就听到前边一棵树后面传来了声音。
“老三那个狼崽子,竟然敢推我下水!”
“他这是想残害手足吗?”
“难不成他还是在为那顾氏女出头?”
“我哪里说错了,宁皓在成亲当日就上了战场,那顾氏女说不得就还是完璧之身,还没被人碰过身子就成了二手货,说起来配老三这个狼崽子正正好!”
顾青秋沉下脸来。
顾青秋咬牙。
所以,在四皇子等人离开了,又见着燕离带着魏襄向这边走过来时,顾青秋直接挡在了两人的必经之路上。
“三皇子!”顾青秋道。
燕离抬眼,淡淡扫向顾青秋。
顾青秋面不改色:“三殿下,可否让其他人回避一下,我有些事要与您说。”
魏襄:……
所以,他就是那个“其他人”。
燕离微微眯眼。
上次在宁远侯府时,这顾青秋的表现分明是很畏惧于他,这才过了几日,竟然就敢这样拦他的路了?
莫不是以为窥得了他的喜好,就可以借此达成她的目的了?
顾青秋也大概能猜得出来燕离此时的想法。
身在皇家,再谨慎都不为过,更不用说燕离在皇室的处境还颇为尴尬。
她于是再上前一步,从而离得燕离更近了。
魏襄不由侧目。
这顾家小姐……
胆子还挺大的!
顾青秋压低声音:“三殿下,您放心,我只是想请您做一件您也一定乐意做的事,作为回报,我可以让您看一场喜闻乐见的热闹……”
因为距离太近,燕离甚至隐隐能感受到顾青秋说话时那温热的气息。
明明是不太熟悉的两个人,却又有种莫名的亲密。
这让燕离眉头一拧,往后退了一步。
顾青秋再往前一步:“三皇子,我对您没有任何的恶意……”
这一进一退之间,倒是有种你追我逃的意味,看得魏襄目瞪口呆。
燕离暗暗咬牙,然后朝着魏襄使了个眼色。
“其他人”魏襄于是与画春画冬一起退到了远处。
燕离冷声道:“说出你的目的!”
他以为,顾青秋会继续上次的话题,但顾青秋并没有。
“三皇子,收拾四皇子,这一定是您乐意做的事吧?”顾青秋道。
燕离扬眉,“收拾老四?”
顾青秋点头:“他的嘴太臭!”
燕离赞同地点头。
顾青秋便松了一口气:“三皇子您也觉得四皇子嘴臭是吧?您收拾四皇子一顿,还正好可以赶上四皇子那里的热闹呢!”
她悄悄诱惑燕离。
燕离陷入沉思。
倒也不是这顾氏女所说的话有何诱人之处,实在是老四确实欠收拾。
所以……
燕离极为矜持地微微颔首。
然后,状似平淡地看向顾青秋。
顾青秋一开始还没意会过来,后来才想起来,她所说的报酬还没拿出来呢!
于是悄声道:“皇上最近是想给您和四皇子挑选皇子妃了吧,所以宁王妃才办了这么一场赏花宴……”
燕离神色淡了下来。
“四皇子对四皇子妃的人选早就已经有想法了……”顾青秋继续道:“四月二十四是敏郡王五十大寿,到时候敏郡王府的寿宴,三皇子您可别忘了去恭贺一番呀!”
话说完,顾青秋还有些恍惚。
敏郡王府就在将军府的隔壁,当初燕离跟随顾宜修习武的时候,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会揪着她一起趴在墙头看敏郡王府的热闹。
十几年过去了,将军府和敏郡王府还在,但当初的人却早已变了模样。
顾宜修已经不在人世。
顾青秋也从天真的小丫头,到如今的两世为人。
而那个爱看热闹的小少年,长大成人的同时也没有了小时候的模样,一边小心翼翼地活着,一边不得不将自己的喜好深深隐藏起来。
因为心中所想,顾青秋看向燕离时,眼神也无比复杂。
被她这样看着,燕离沉默了。
他原本是想质问顾青秋的,但那话到了嘴边,却又消融在了顾青秋那复杂中甚至带了些悲悯怜惜的眼神里。
在这一刻,任何的言语仿佛都是多余的。
过了许久,燕离才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带着魏襄离开了。
顾青秋看着燕离渐渐远去的背影。
在燕离这种聪明人面前,其实是说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的,若她只想安稳度日,她绝不会在燕离面前多说一个字,更不会将那些不应该被她知道的事拿到燕离跟前去说。
可是,在接下来的这些年里,她就算想安稳度日都不可能。
与其被动卷入漩涡,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
毕竟……
她知道正确答案。
顾青秋早就知道燕离与四皇子燕晟之间关系不睦。
不,应该说,燕离与所有皇子都关系不睦。
正因如此,顾青秋能猜到,燕离既然答应了她要帮她收拾四皇子,就一定不会拖沓,但她也没想到燕离的动作会这么快。
顾青秋用完早膳没多久,就听到了一条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主子,好消息!”画冬一阵风一样地跑进来。
顾青秋心头一动:“与四皇子有关?”
画冬用力点头。
昨日四皇子的那番话,画春和画冬可也都听在了耳里,正是如此,这会儿听到好消息,别说画冬了,就是向来稳重的画春也难免觉得有些快意。
“快说来听听。”顾青秋道。
画冬顿时就眉飞色舞起来:“主子,刚刚得的消息,说是四皇子今儿连早朝都没上……”
景和帝对几个儿子向来要求严格,几位皇子成年之后都会各领一份差事,且绝不容许皇子们仗着身份就玩忽职守。
是以,四皇子缺席早朝,自然也就惹来了景和帝的注意。
景和帝可不惯儿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追问起了四皇子的去向。
这一问……
“四皇子早上出门早朝时,因骑马速度过快撞上了收潲水的马车,一头栽进潲水桶的消息就瞒不住了!”画冬只恨不得仰天长笑。
顾青秋一怔。
然后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痛快啊!
昨日听到四皇子在背后那般非议自己,顾青秋心里就堵了一股子火,可她再清楚不过,就算景和帝向来维护她,但她与公主们言语上针锋相对已是极限,想要将四皇子怎么样却是绝不可能的。
皇权带来的身份差距,总是叫人无力。
直到此时,听闻四皇子不仅受了罪,还丢了脸,顾青秋心头的火气才算是彻底消散了。
“活该!”画冬冷哼一声。
顾青秋心情愉快之下,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点头。
画冬受到了鼓励,继续道:“主子,您是不知道啊,那会儿虽然天色尚早,但进宫早朝的官员却是不少,四皇子是怎么样栽进潲水桶里,怎么艰难地从里面爬出来,又是怎么恶心得吐了个天昏地暗的……这些可都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呢!”
要不,消息能传得满京城都是?
啧,如今京城许多人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都说得活灵活现的,就像是亲眼见过一般。
顾青秋想想那样的场面,又忍不住大笑出声。
“看来……”她道,“四皇子飞扑潲水桶的英姿,一定会被很多人牢牢记在心里,往后靠近四皇子时,说不得都会下意识掩了口鼻吧?”
画春和画冬都忍不住笑出来。
正说着话,敏郡王府来人了。
四月二十四日敏郡王五十大寿,敏郡王府要办寿宴,这是特意使了人前来给顾青秋送请柬呢。
来人是一位约四十许,打扮得很是体面的嬷嬷。
“郡王妃一直挂念着顾小姐……”嬷嬷笑着道,“这次郡王爷办寿宴,郡王妃想着也有许久未见顾小姐了,特意使了老奴来给顾小姐送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