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顾宜平和周氏身边。
顾宜平和周氏也留意到了燕离的离开,拿了眼神询问。
顾青秋轻轻摇头,夫妻俩便也不问了。
午饭是在村子里吃的。
顾青秋拿了碎银子,让村中一户村民帮着做了午饭。
虽是粗茶淡饭,但顾青秋三人都饿了,这顿饭倒是吃得格外的香。
吃过饭没多久,顾青城也就带着人回来了。
算算时间,顾青城是快马加鞭,一点都没耽搁。
跟在顾青城身后的几个男人,下了马便朝着顾宜平行礼。
“顾大人!”
没错,顾青城直接就从西城兵马司叫了几个人来。
顾宜平点头,指着卫家人道:“这一家人,竟敢冒领救命之恩,并且诈骗财物上千两,先把人拿回去送到顺天府衙门去……”
卫家人哭得更大声了。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噤若寒蝉。
村里平时也不是没有摩擦发生,但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吵两嘴了事,有再严重的,也都能在村里、宗族里解决了,闹到要报官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不过,听到顾宜平说卫家人捏着那所谓的救命之恩,至少拿了顾家上千两子的财物,村民们又不由暗暗咋舌。
贪得无厌,有些下场也是活该!
顾青城叫来的这几人都是身强体壮的,提溜卫父和卫天赐跟玩儿似的。
至于赵氏和卫娇……
画春和画冬上前,将这母女俩带进了马车里。
一行人就此离开了村子。
卫家人被送进衙门后,都没等到开堂审理,就把什么都说了。
“所以,当初救我哥的,是卫娇的堂姐卫琳琅?”顾青问。
顾青城点头:“卫琳琅是卫父兄长的独女……”
卫父有个亲兄长,是个秀才。
卫秀才屡次应试都未能考中举人,时间长了便也就歇了心思,在村子里开了间私塾教十里八乡的孩子读书,靠着收取束修过日子。
这年头读书本就是件花费不菲的事,哪怕卫秀才收的束修不多,也足够他带着妻女过活了。
但好景不长。
七年前,卫秀才被一场大病要了性命,留下妻女无人照拂。
卫秀才的妻子张氏本就体弱多病,再突闻噩耗,差点也跟着去了,卫琳琅当时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无奈之下只能求助卫娇一家。
“以卫家人的德行,这母女俩没少在他们手底下吃亏吧?”顾青秋问。
顾青城点头。
六年前,顾青城落水,是卫琳琅救了他。
卫琳琅并没想得到什么回报,但与她一起的卫娇见顾青城穿戴不俗,却是动了心思。
于是也就有了之后的事。
顾青秋有些好奇:“卫琳琅被卫娇冒名顶替了,心里就没点想法?”
顾青城的表情有些古怪:“卫娇想领了这救命之恩,自然绕不过卫琳琅去,卫琳琅当时就提出,她可以将这救命之恩让给卫娇,卫家之后怎么做她也不管,她只要咱们家送去的财物……”
拿着顾家给的财物,卫琳琅带着张氏离开了卫家,又立了女户。
母女俩都是心灵手巧的,靠着从月华阁接绣活儿,倒也能安稳度日。
顾青秋倒是真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些事。
“那……”她看向顾青城,“哥,你打算怎么做?”
顾青城想了想,摇头:“看这位卫姑娘的行事,显然也是不想与咱们家扯上关系,既然她们母女如今日子过得平稳,我也就不去打扰她们了……”
当然,暗中看顾一番是一定的。
对于此时的顾青城而言,卫琳琅只是一个没有具体形象的符号,无论是他还是顾青秋都没想到,他和卫琳琅之后会有那么多的交集。
武定侯府。
主院,武定侯夫妻的卧房里,安静了许久之后,突然传来了阵阵沉闷声响,分明像是拳头打在了人身上的声音。
“嘶……”
躲在院子里一棵树上的魏襄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听了好一会儿的墙角,直到卧房里重新安静下来,魏襄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武定侯府。
一边飞檐走壁,魏襄一边在心里替自己叫屈。
“学了这一身武艺,竟用来听墙角了……”
不过……
话说回来,武定侯府到底是什么情况?
最重要的是,他家主子没头没脑地吩咐他做这样一件事,又是为何?
带着这样的疑问,魏襄回到了三皇子府。
万籁俱寂的时候,三皇子府也沉入了夜色之中,只有设于三皇子燕离所住的主院耳房的书房里,仍亮着灯。
魏襄熟门熟路地进了书房。
三皇子燕离,以及文亦正等在这里。
书桌上放了一盏气死风灯,明亮的灯光越过透明的灯罩,格外温柔地轻轻倾泻在了燕离的脸上,连女子都要嫉妒三分的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叫人难以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倒是文亦,饶有兴致地看向魏襄。
“怎么样?”
“主子,您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魏襄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真是绝了,属下等到子时,武定侯夫妻的卧房里,竟然真的传来拳拳到肉的声音!”
身为习武之人,魏襄绝不会听错。
魏襄和文亦都看向燕离。
燕离没解释什么,而是另行吩咐:“明日你再去查查荣阳伯府的事……”
魏襄不情不愿。
但这是来自主子的吩咐,他再不情愿又能怎么着?
暂且将荣阳伯府的事放到一边,魏襄往燕离那边凑了过去:“主子,您一定知道吧,武定侯夫妻之间是有什么古怪?”
“听说武定侯夫人素来贤名在外,与武定侯的恩爱也是京城出了名的,怎么私底下夫妻俩竟然能这般大打出手?”
魏襄听得于清楚不过,那声音一定是两人互殴,绝不是某个人单方面挨打。
燕离抬眼:“一个大男人,怎的就这么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
文亦飞快地看了燕离一眼。
魏襄:……
主子,您是不是忘了,我之所以会去查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都是听了您的吩咐?
魏襄委屈,但魏襄不敢说。
燕离朝着两人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下去吧。”
文亦和魏襄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担忧。
“主子,您……”
两人想劝,又知道劝也无甚用处,便只能叹息一声退下。
门打开又合上,书房里只剩下了燕离一人。
所以……
“表面上恩爱的武定侯夫妻,到底为何深夜大打出手呢?”
燕离百思不得其解,一副被这个问题困扰到了的样子。
再想到让他有了这个困扰的人,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从未示于人前的喜好,竟是被这样一个并未有过多交集的人给猜到了,甚至这个人还顺势给他下了饵,这让燕离有种自己正在被窥探的不悦。
以及……
他自认自己掩饰得很好,就算是身边的人,除了文亦这个极为敏锐的,其他人绝对没有发觉他竟然还有这样的喜好。
那么,问题来了。
顾青秋是如何知晓的?
难不成……
顾青秋是听从了什么人的吩咐,带着目的故意接近他的?
燕离的神色更冷了。
虽然不知道顾青秋背后是他的哪一个兄弟,但他绝不可能上这样的当,那么明显的饵,他也一定不可能去咬!
长夜漫漫,又是一夜不眠。
顾青秋不知道,自己的一次试探,竟被燕离当作了受了其他人指使的故意接近。
要是知道,她一定会喊出一个“冤”字。
解决了卫家的事,顾家人都觉得格外的轻松。
从今往后,总算不用再被人巴着吸血,也不必担心顾青城娶了卫娇,会将家里闹得不得安宁了。
所以,这一晚顾家所有人都觉得格外的轻松,也都睡了个好觉。
顾青秋起身时,都已经快要午时了。
画春询问是否要摆早膳,顾青秋摇头:“都这个时辰了,随便拿点东西垫两口就行,待会儿就该用午膳了。”
画春点头,端了一碟子春卷进来。
顾青秋一个春卷吃完,画冬拿着一张大红烫金的请柬进来了。
“主子,福安郡主让人送了请柬过来,邀您参加五日后宁王府的赏花宴。”画冬一边说话,一边撇嘴,“谁都知道主子您与福安郡主关系不睦,福安郡主还让人送了请柬过来,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落井下石吗?”
福安郡主。
顾青秋一顿。
画冬说得没错,她与福安郡主确实打小就不睦。
福安郡主是宁王府的嫡长女,也是宁王几个女儿之中唯一有封号的郡主,在宁王府中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要说起来顾青秋和福安郡主也没有什么过结,无非也就是顾宜修和顾怡去世之后,景和帝对顾青秋的格外维护招来了宫里几位年纪相当的公主的不满,那几位公主自己不找顾青秋的麻烦,倒是把福安郡主当了枪使。
若要问顾青秋对福安郡主的印象,那一定就是“傻乎乎的”。
这是个没有什么坏心眼儿的傻姑娘。
顾青秋笑了笑:“送请柬的人还在吗?”
“还等着您回话呢。”画冬道。
“那就让她回了福安郡主,就说我到时候一定准时登门。”顾青秋道。
画春和画冬看过来。
顾青秋笑道:“我只是觉得,放眼这京城,像福安郡主这么傻的人也不多了,得……保护着些?”
画春:……
画冬:……
虽然不理解,但只要主子开心就行了呢。
“对了,这次的赏花宴,是宁王妃办的?”顾青秋问。
画冬点头:“来传话的人说,宁王妃今年让人分别从洛阳和蜀中带了一批名贵牡丹回来,这次办这赏花宴,就是要请了各府的夫人小姐们一起品鉴赏花,看看久负盛名的洛阳牡丹和天彭牡丹,到底谁更胜一筹……”
宁王妃。
顾青秋眉梢微扬。
她也没再说什么。
画冬于是出去传了顾青秋的话。
宁王妃是出了名的爱花,宁王府的赏花宴在京城女眷之间亦是极为有名,每到宁王府办赏花宴时,收到请柬的夫人小姐们都会尽可能地打扮自己,若能在这样的场合上扬名,别的不说,往后相看亲事定会容易许多。
所以,宁王府的赏花宴,赏的是花,也不仅是花。
顾青秋倒是不想做被人赏的花儿,但她也同样不想做别人的陪衬。
再则,她将将和离了,本就是最受外人瞩目的时候,自然得打扮得光鲜一点,总不能叫人在背后说她和离之后为了宁皓黯然伤神吧?
想想都恶心人。
“现做衣裳是来不及了,咱们去月华阁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裳首饰。”顾青秋道。
不过,在出门之前,她先去了顾青瑜那里一趟。
“姐,咱们一起去月华阁逛逛。”顾青秋道。
在家里养了这么一段时日,顾青瑜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丰盈了起来,气色更是比刚回来时好了不知道多少,说她与刚回来时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如今,除了看着稍稍瘦弱一点,顾青瑜身上也看不出有别的异常了。
顾青瑜都不用犹豫:“好!”
在家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她其实也想出去走走。
两人略作收拾,便一起登上马车出门。
月华阁开在了京城最热闹的正阳门大街一带,这一带商铺林立,上到珍玩玉器衣料首饰,下到刀剪陶瓷针头线脑,只要你想买的,就没有在这里买不到的。
也正是如此,这一带往来的行人极多,马车离着老远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没事,我们下车走几步便是。”顾青瑜笑着道。
没有了来自江氏的困扰,腹中又有了象征希望的孩子,顾青瑜的笑容格外明朗。
顾青秋便也笑起来。
“好。”她道。
两人下了马车,带着丫鬟沿着街道慢慢闲逛。
无论是顾青秋还是顾青瑜,都已经好久不曾感到如此闲适了,两人走走停停,逛了许久才到了月华阁。
要说京城的女子最想去的地方,那一定就是月华阁了。
月华阁专做女人的生意,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只要是女人用的东西,在月华阁就一定能够买得到,而且还都是精品。
当然了,价格不便宜,甚至可以说是很昂贵。
就比如当初顾青秋打了宁皓之后拿来擦手,后来嫌脏丢弃的那条帕子,就是出自月华阁,就那一方小小的丝帕就得一两银子,由此可见一斑。
顾青秋和顾青瑜才到了门口,就有打扮得很是娇俏的女伙计上前招待。
“两位客人里边请……”
两人随着女伙计入内。
才进了大门,就见着里面一前一手走出来两名女子,走在后面的女子与招待顾青秋两人的女伙计打扮一致,稍前面的则是一名看着约二十许,却并未绾发仍作少女打扮的女子。
“卫姑娘,回头见……”
顾青秋听到那名女伙计送了前面的姑娘到门口,这样道。
两人继续往里走。
月华阁极会做生意,招待客人的女伙计也一点不会惹人厌烦,只静静跟在两人身边,遇到两人需要的时候会轻声介绍几句,若是两人不需要她就绝不会多嘴。
姐妹俩也都许久不曾出门闲逛了,月华阁里的东西又多是精品,最后东挑西选的就买了不少。
顾青秋不仅挑了一身适合穿去赏花宴的成衣,还给自己和顾青瑜各挑了几样首饰,另外还有一些不算贵却看着极为精巧的小玩意儿。
逛完之后,两人甚至都有些意犹未尽。
“先回去吧,过段时间月华阁上新了咱们再来。”顾青秋道。
顾青瑜点头。
结了账,丫鬟们拿好两人买的东西,一行人这才往外走。
不过,才一出了月华阁的大门,斜里便伸出一只手,朝着顾青瑜的胳膊抓了过去。
“青瑜……啊!!!”
话才开了个头,就换成了痛呼。
因为,来人伸出来的那只手,被眼疾手快的画春一把擒住,再反手一拧……
“啊,痛……快放开我!”来人尖声叫道。
这个人,顾青秋和顾青瑜都不陌生,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江氏。
有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顾青瑜的丫鬟侍琴和侍书也反应过来,两人一脸警惕地将顾青瑜拦在身后,唯恐江氏会伤到她。
当然,这会儿被画春反剪着手的江氏也没能耐伤到顾青瑜就是了。
江氏一个养尊处优的深宅妇人,自然拧不过习武十几年的画春,任她如何挣扎都没能从画春手里挣脱出来,反而还加剧了她自己的痛楚。
学到乖之后,江氏也就不再挣扎了。
她努力扬着头,恶狠狠地瞪向顾青瑜。
“顾青瑜,我竟敢这样对待自己的婆母?”江氏大声质问。
月华阁门口往来的人本就极多,见着有热闹可看,往来的人群“呼啦啦”就围成了一个大圈,将顾青秋几人围在中间。
听江氏这样一说,再看看双方此时的处境,围观人群便都开始指指点点。
在孝道大于天,普遍认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的大环境下,“不孝”二字的分量着实太重。
而这也正是江氏的目的,她期盼着,能用孝道将顾青瑜压服。
毕竟,从前的这几年,她一直是这样做的。
但这一次,却是不同了。
顾青瑜看着江氏,微微一笑:“林夫人要找儿媳妇?那只怕是找错人了。”
江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看来林夫人是贵人多忘事,您明明生的是闺女,又哪里来的儿媳妇?”顾青瑜用着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扎江氏心的话。
“你!”江氏气得几欲吐血。
而这几句对话,已经足够让围观群众们推测出很多事了。
林夫人。
生的闺女。
顾姓儿媳妇。
几个关键词放在一起,可不就是前几日闹出来的林家闺女换儿子的事么?
“哦……”
众人齐齐了然,再看江氏时,眼神就不太对了。
江氏被众人看得恼怒不已:“顾青瑜,你为了一己之私就撺掇着展成离开林家,你这是牺牲展成的前途来达成你自己的私心!”
“就为了过清净日子,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你将展成置于何地?”
“就算展成一时为你所迷惑,将来他也一定会后悔的!”
“我有没有私心,展成将来会不会后悔,这些就不劳林夫人您操心了,我和展成的私事,万没有让一个外人插手的道理。”顾青瑜轻拂衣袖:“我要回去了,失陪。”
然后挽着顾青秋的手臂转身离开。
画春已经松开了江氏,但江氏却是怔怔地看着顾青瑜的背影,许久没回过神来。
只因,顾青瑜的姿态,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原来……
顾青瑜也不是没有强硬的那一面,只不过从前受限于身份,未曾在她面前表露过而已。
顾青秋看着身边的顾青瑜,眼里尽是赞许。
顾青瑜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你这丫头,如今倒是越发老成了,外人见了怕不得以为你才是我姐姐?”
算上前世,我的年纪都可以做你娘了!
顾青秋在心里暗自嘀咕。
顾青瑜这时认真地道:“青秋,往后你不用再担心我了,从前是我傻,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那副模样,如今江氏没有了婆母的身份,我对上她不会有任何的顾忌,也绝对不会让她再伤到我!”
顾青秋轻轻点头。
对于将与林展成之间的感情放在了首位的顾青瑜而言,只要她和林展成之间的感情不受影响,她就无所畏惧。
顾青秋难以理解,但她尊重顾青瑜的选择。
“姐,只要你开心就好。”顾青秋道。
两人说着话,已经出了正阳门大街,都能远远看到自家的马车了。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声音。
“清秋!”
顾青秋扬眉。
顾青瑜却是下意识朝着声音来处看去,待看清来人时,她的一双柳眉不由倒竖起来。
“哟,这不是和有妇之夫的表哥偷吃的苏家表妹吗?”顾青瑜冷笑一声:“到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地唤住青秋,我也真是好奇了,你这脸皮到底是有多厚?”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脸皮不够厚,又怎么能在大白日的做出那种丑事来?”
苏婉容白着一张脸,双眼含着欲落不落的泪珠,身形单薄看着摇摇欲坠,一副再可怜不过的模样。
“嘁!”顾青瑜讽刺道:“你就是靠着这副楚楚可怜小白花的模样迷惑的宁远侯吧?”
小白花苏婉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顾青秋倒是先笑出声来。
“姐,”顾青秋道,“你在林家要是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又岂会被那江氏欺负成那样?”
顾青瑜无奈:“妹啊,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知道吗?”
她这不是醒悟了吗?
顾青秋被她逗乐了:“行行行,以后不念叨你了……”
姐妹俩一来一回,倒是将苏婉容忽略了个彻底。
苏婉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这情绪都不连贯了好吗?
这姐妹俩这样无视她,让她要怎么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
苏婉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话头拉回来:“青秋,我知道你恨我,我……”
顾青秋可算是正眼看了苏婉容一眼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顾青秋其实都未将苏婉容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苏婉容固然是个贱人,但那也是因为宁皓给了她机会。
所以,顾青秋重生之后只收拾了宁皓。
至于苏婉容,除了画冬打了她一巴掌之外,就再没对她做过什么了。
但想想前世,自己竟然在苏婉容手底下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还帮她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
顾青秋便觉得,不让苏婉容难受一点,就对不起自己前世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了。
她打量了苏婉容一阵,笑着上前,附在苏婉容耳边。
“你说,你给宁皓下药的事……”顾青秋带着笑意道,“他知道吗?”
苏婉容蓦地瞠大了眼睛。
她死死盯着顾青秋,犹如见鬼了一般。
顾青秋面上的笑意加深:“以及……我与宁皓和离了,你的好姨母,她是会另外替宁皓求娶高门之女,还是会让你这个在那么多人面前自绝前路的侄女做她儿媳妇?”
苏婉容死死盯着顾青秋,神色近乎癫狂。
“你这样看着我做甚?”顾青秋轻笑,“不过,我倒也有明白你的感受,多日谋划一朝落空,你会难受成这样也是正常。”
“若是我再告诉你,当初我和宁皓还未成亲时,但凡你能像今天一样走到我身边,将你与宁皓两情相悦的事告诉我,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与宁皓退亲成全你们,你会不会更难受?”
难受就对了。
像苏婉容这种机关算尽的人,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自己想尽办法都没得到的东西,原本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轻易得到。
那会显得,她做的一切是那么愚蠢。
“要不,我们打个赌?”
“就赌你能不能如愿以偿,做那宁远侯夫人。”
“我赌不能。”
“你呢?”
话说宛,顾青秋伸出手,看着像是想去拍苏婉容的肩,但手伸到一半,又及时收了回来。
“还好没有碰到,要不然刚买的月华阁的丝帕,又得丢了……”
丢一这样一句话,顾青秋与顾青瑜一起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苏婉容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紧紧咬着牙,直到满口腥咸。
马车上,顾青瑜把方才顾青秋说的话还给了她。
“青秋啊,你在宁远侯府的时候,若是有现在这样的战斗力,又何至于被那朵老白莲和这朵小白花欺负成这样?”
顾青秋无奈:“姐,是我说错话了,咱们往后不要互相伤害了行吗?”
话说完,姐妹俩“哈哈”大笑。
顾青秋和顾青瑜笑得开心的时候,苏婉容却是失魂落魄地回了宁远侯府。
才进了她住的院子,就听到了宁皓阴沉的声音。
“你去找青秋了?”
“你哪里来的脸!”
若是顾青秋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宁皓了。
宁皓生于侯门,几岁时就是宁远侯世子,虽然年少丧父,但有乔氏一心护着他为他谋划,一路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尤其是这次又在战场上立了功,只等皇上论功行赏,说不得便会一跃成为皇上眼里的红人。
这样一个按说应该意气风发的人,此时却是一脸的疲惫与憔悴,唯独一双瞪着苏婉容的猩红眼睛,却是愤怒得似是要喷出火来。
苏婉容只觉心中无比凄凉。
她不甘地咬着唇:“表哥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与顾青秋已经和离了,现在应该称她‘顾小姐’才是!”
宁皓一脸灰败。
理智告诉他,他和顾青秋会走到今日这一步,是他自己立身不正,可是看着苏婉容一脸委屈地站在他面前,他却是不受控制地开始怨恨起她来。
“苏婉容,你别以为你的那些小心思与算计我什么都不知道!”宁皓冷声道,“你若是再打那些不该有的主意,那侯府断不可能再容得了你!”
苏婉容脸色发白,“表哥,一夜夫妻百日恩,你……”
再如何说,她对宁皓也确实是有情意的。
但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一夜夫妻”几字,宁皓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丑的事,一张脸也迅速涨得通红。
“苏婉容!”宁皓咬着牙,“旁人不知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自己也不知?若不是你给我下了药,我又怎会……”
这件事,宁皓连乔氏都没告诉。
若是乔氏知道了,苏婉容怕是早就被乔氏赶出去了。
苏婉容眼里闪着水光:“表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宁皓紧紧抿着唇。
他没说话,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苏婉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流着泪看着宁皓:“表哥,我一直以为我们才是情投意合的,你之所以取顾青秋,是因为顾家对宁家有恩,你是不得已的……”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宁皓冷着脸打断苏婉容的话。
苏婉容看着宁皓的冷脸,从中得出了一个她完全不想要的结果。
多年的期待一朝成空,她再也忍不住,整个人都崩溃了。
“宁皓!”苏婉容哭得撕心裂肺:“所以,你喜欢的是顾青秋,你从来没喜欢过我?”
“你若是不喜欢我,这么多年来你为何一直对我那么温柔?”
“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什么将我对你的爱慕全盘接收?”
“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容许我追着你去战场?还在战事结束后带着我先行回京,甚至瞒着顾青秋你回京的消息?”
“难不成,你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的方式,都是这般迥异于常人?”
苏婉容是真的伤心了。
她幼年失去爹娘,在最彷徨的时候来到宁远侯府,是宁皓这个长得好看又温柔的表哥一直细心安慰她,帮她敲打侯府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下人,才让她渐渐对侯府有了归属感。
她会对宁皓生出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即便后来知道宁皓早就有了一个出身将军府的未婚妻,她也仍忍不住悄悄靠近宁皓,想尽法子对他好。
她女红极为出色,打从她到了侯府,宁皓的荷包、香囊、扇坠等小物件儿便都是出自她之手,每次见着宁皓随身佩戴着她亲手绣的小物件儿,心里总是甜蜜不已。
知道宁皓爱吃京城某家老字号的点心,她便厚着脸皮时常往那家老字号跑,软磨硬泡之下总算是得了指点,能将点心做得与老字号一模一样,从此宁皓再不用去外面买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