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嬷嬷叹息一声:“太后这些年一直忧心云城长公主,也担心这个走失了十几年的外孙女,如今也算是能放下心来了。”
“不过,皇上要斩了余家人的消息一传出去,怕是又该有许多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跳出来大放厥词了。”
顾青秋点头。
事实上,如今已经有很多指责云城长公主和余清雅的言论在京城流传了。
有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云城长公主与余承耀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竟然能撺掇着景和帝下此重手,实在是太过心狠。
也有人冲着余清雅去的,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余承耀一家是余清雅的血缘至亲,哪怕当初确实是他们做错了事,但余清雅作为女儿、孙女,也该原谅他们才是,岂能坐视余承耀一家被斩首?
总之,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荣嬷嬷放下木勺,将已经熬好的腊八粥先盛了一小碗出来,递给顾青秋:“来,先尝尝。”
顾青秋连忙接过来,舀起一小勺略吹了一会儿便放进嘴里,待尝到了那让人回味无穷的香甜绵软,这才将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
荣嬷嬷心头便是一软,“你这丫头,还与小时候一样……”
一吃到腊八粥,就如那满足的小猫儿一样。
顾青秋冲着荣嬷嬷笑。
荣嬷嬷满眼的慈爱,随后给自己也盛了半碗粥慢慢吃着。
才盛出来的粥很烫,等待粥变凉的间隙,两人又说回了原本的话题。
“虽然外面有那么多的声音,不过云城长公主可不是什么会被外人的言论所裹挟的人,那些人就是说干了嘴,云城长公主也绝不会在意的。”荣嬷嬷缓缓道。
顾青秋想了想,点头。
前世不就是这样么,云城长公主顶着那么多人带来的压力,强硬地将余承耀一家送上了断头台,随后直接带着余清雅离开了京城,完全没受外人那些言论的影响。
这一次,也会一样。
“昭阳郡主有云城长公主这样一位母亲,也是万分幸运了。”顾青秋道。
荣嬷嬷微笑:“做母亲的,本就会全力维护自己的孩子。”
顾青秋便轻轻依在了荣嬷嬷的肩头。
两人很快又说回了腊八粥。
“说起来,我之所以熬腊八粥在行,就是因为云城长公主爱吃……”荣嬷嬷道。
最开始是给庄太后、云城长公主熬粥,再后来出了宫,给顾宜修和顾怡熬粥,熬着熬着,又多了顾青秋……
时间,便在这一碗碗的腊八粥里飞速滑过。
“对了,”荣嬷嬷道:“三殿下也挺爱吃我熬的腊八粥,一会儿要记得让人往皇子府送一些去。”
顾青秋扬眉。
这倒是她之前不知道的事。
不过,她很快就将这点意外抛到了一边。
“嬷嬷,上次在酒楼碰到了云城长公主和昭阳郡主,正好说起了过年的习俗,我也就说起了嬷嬷您熬的腊八粥,当时还许诺要送些腊八粥给昭阳郡主尝尝呢。”顾青秋道。
荣嬷嬷笑着点头:“放心吧,粥熬了不少,够的。”
说话的功夫,两人喝完碗里的粥,趁着锅里的粥还烫着,让人快快盛起来装进食盒里,又往各家送。
顾家那边自然是有的,顾宜修曾经的故交那边也要有,宁王府、镇国公府以及秦如意那边,还有三皇子府和武南王府在京城的宅子……
这样一分,剩的也就不多了。
顾青秋不乐意地嘀咕:“熬了这么多粥,到最后留给自己的都没多少了……”
荣嬷嬷失笑,在顾青秋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你呀,就是眼大肚子小,便是多给你留些你还能吃得了?”
两人相视一笑。
在腊八粥的香甜味道之下,屋里的气氛也便格外的温馨。
荣嬷嬷亲手熬的腊八粥,被装进一个个食盒里,迅速送往各家。
顾青秋想了想,又盛了四份出来,让画春送往城东的槐树胡同。
那里,住着曾经因二皇子而受尽的伤害的窦悠悠四人。
四位姑娘在历经苦难之后,又见识了人心,颇有些心灰意冷,于是用二皇子给予的赔偿一起在槐树胡同买下了相邻的四个宅子住下。
曾经她们抱团取暖,才撑过了那一个又一个的严冬。
如今,她们也可以比邻而居,给予彼此勇气。
只不过,只是用想的也知道,这四位姑娘这般决定,怕是会招来无数的指责与议论。
希望,这碗腊八粥,能多少给她们带去一点温暖与支持吧。
画春过了很久才回来。
“主子,婢子去送腊八粥,正好碰到四位姑娘的家人一起过来找麻烦……”
说到这里不由摇头。
当时那情形,用鸡飞狗跳都不足以形容,连她一个外人看了都觉得窒息,也难为那四位姑娘能够一直保持冷静了。
顾青秋微微一笑:“窦姑娘她们,能坚持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这就足以说明她们性子里的坚韧了,有这样的坚韧,只要她们自己想通了看开了,就算是亲情也束缚不了她们。”
“她们会生活得很好的!”
画春想了想,点头。
腊八节过后,京城处处都能见着年味儿。
伴随着一日胜过一日的热闹,很快也就到了腊月二十三。
小年这一日,京城,应该说是整个大安朝,发生了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
景和帝下旨,为四位成年的皇子封王了!
大皇子燕屹封建王。
二皇子燕承封安王。
三皇子燕离封闲王。
四皇子燕晟封勤王。
听到这个消息,顾青秋很是惊讶。
倒不是为了封王的事,不说前世景和帝就是在这一日下的旨,之前顾青秋也从福安郡主那里得了这个消息。
她吃惊于,相比前世,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燕离竟然还是被封为了闲王。
燕离没有伤到腿,也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加阴郁,明明他的处境比前世要好了太多了,可他仍是闲王。
顾青秋不能理解。
景和帝,这位让人看不透的帝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燕离……
他会怎么想?
而景和帝的旨意一下,最高兴的当然要数大皇子和四皇子了。
老二伤了腿,成了个废人不足为虑,老四得了“闲王”这个封号,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景和帝是什么意思……
这也就意味着,在储位之争中,只有他们俩是真正有希望的吗?
若不是担心景和帝觉得他们浮躁担不住事儿,大皇子和四皇子肯定会大肆庆贺一番。
四位皇子封王一事,哪怕离得百姓们的生活极为遥远,也并不妨碍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连过年的气氛都因为此事被稍稍压了一压。
在百姓们的议论之中,很快就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日。
按着惯例,每年除夕,宫里都会举办宫宴,群臣及内外命妇都会进宫赴宴。
顾青秋仍和周氏一起进的宫。
“自从上次进了宫,我是一想起进宫心里就跳得厉害……”周氏苦笑着道。
顾青秋安慰道:“大伯母不用过于忧心,上次是意外,也不是每次宫宴都会出事的。”
周氏点了点头,然后说起了一件喜事:“昨日你大伯与青城去了卫姑娘家里提亲,定下了明年五月初一的婚期……”
说起这个,周氏的面上尽是喜色。
“昨日你大伯他们回来得挺晚,又想着今日要与你一起进宫,倒也没特意知会你。”周氏解释。
顾青秋笑着祝福:“我哥能娶到心仪之人,将来日子定会过得和和美美的,大伯母您和大伯也不用再操心了……”
“那哪能不操心?”周氏笑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成亲之后还有生子,等到孙子孙女出生了,那要操心的事就更多了。
顾青秋笑:“只要日子过得顺遂和美,便是操心,大伯母您也是开心的。”
这便足够了。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宫门外。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宫门处停了一顶顶接女眷入宫的软轿,好歹没让大家顶着风雪一路走过去。
顾青秋和周氏到得不算早,殿内此时已经到了不少人。
顾青秋打眼一看,就见着几位公主与昭阳郡主、福安郡主等宗室女围在了一起。
她不由勾唇笑起来。
没有永寿公主。
也不知道永寿公主在皇觉寺里过得怎么样。
福安郡主和昭阳郡主一见着顾青秋,眼中顿时一亮,随后同时往顾青秋这边走过来,待发现彼此都是冲着顾青秋来的,便又对视一眼。
“青秋!”
“顾小姐!”
两人与顾青秋打招呼。
周氏见几个小姑娘有话要说,正好也见着了有相熟的夫人,与顾青秋说了一声便去了一旁。
周氏离开后。
福安郡主有些惊讶:“青秋,你与昭阳也有交情?”
顾青秋还来不及说话,便听昭阳郡主道:“先前得过顾小姐指点。”
说着话,昭阳郡主看向顾青秋。
“顾小姐,一直忘了对你说声‘谢谢’。”昭阳郡主道。
若不是那日顾青秋的话,她可能不会鼓起勇气将压在心底的事说给云城长公主听,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她的母亲到底有多爱她。
想到云城长公主,昭阳郡主不由露出一个幸福意味十足的笑容。
福安郡主见状,很有些意外。
同为郡主,在昭阳郡主被寻回来之后,福安郡主其实也见过她几次,不过因为昭阳郡主表现得很冷淡,福安郡主便也没有与她有过多的接触。
可现在……
在面对顾青秋的时候,昭阳郡主的身上可没有半分的冷淡。
想来,顾青秋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吧。
福安郡主这样想着。
顾青秋轻轻摇头:“只是几句话而已,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郡主不必挂怀于心。”
昭阳郡主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虽然只是几句话,但于当时的她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
感激之情不必挂在嘴上,将来若是有她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她绝不会有半分推辞!
无论是福安郡主还是昭阳郡主,都不由得放松下来。
“青秋,你是不知道啊,你来之前我们与那几位公主待在一块儿有多难受!”福安郡主忍不住道。
昭阳郡主深以为然。
两人于是又对视一眼,颇有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意味,原本还有些生疏的两人甚至因此而觉得亲近了许多。
这一亲近,福安郡主就为昭阳郡主鸣起不平来。
“嗨,你是不知道啊,那几位公主也不知是为了膈应人,还是真就是菩萨化身,居然明里暗里指责昭阳太过心狠,说什么既是血脉至亲,岂能把自己的祖父母和亲生父亲送上绝路,还说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呵,合着针不是扎在她们身上的所以不知道疼!”
她这个无关之人,听着那些话都只恨不得将几位公主的脸给抓花了,也亏的昭阳郡主忍得住。
说到这里,福安郡主一脸赞许地看向昭阳郡主:“还好,昭阳也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包子,还知道回击!”
昭阳郡主抿着唇笑。
若是在刚回京城的时候,就算几位公主说得再怎么过分,她也绝不会有任何的反驳。
可现在,她有了足够的底气。
母亲全心的疼爱与维护,就是她的底气所在!
福安郡主已经迫不及待地讲起了昭阳郡主的丰功伟绩。
“旨意是舅舅下的,舅舅认为他们死有余辜,难不成你们对舅舅的决断有异议?”
“听几位公主的意思,回头我寻了人将你们卖去给傻子瘸子做媳妇,你们也一定不会怪我的是吧?”
“毕竟,几位公主是向人间活菩萨看齐的,这点小小的伤害一定会原谅我的吧。”
福安郡主模仿着昭阳郡主当时的语气把这些话复述了一遍:“嗨呀,你是没看到啊,几位公主当时脸都青了!”
真是让人看得过瘾啊!
顾青秋于是冲着昭阳郡主竖起了大拇指。
昭阳郡主满眼都是被认同的喜悦。
顿了顿,她低声道:“其实……在我把当年之事说出来之后,舅舅下旨处置那一家子之前,是问过我的意思的……”
她知道,若她开口,景和帝会对余家三口从轻发落的,至少他们的命是能保得住的。
但她一个求情的字也没说。
“这是我母亲替我讨的公道,也是我母亲心疼我的表现,既然母亲觉得他们该死,那他们就一定该死,若我在这个时候驳了母亲的话,岂不是自己看轻了自己吗?”
话说完,昭阳郡主有些紧张地看着顾青秋和福安郡主。
她不后悔自己的所为,但她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她的做法。
下一刻,昭阳郡主便看到了两根竖起的大拇指。
“干的漂亮!”福安郡主道。
“你没错!”顾青秋道。
昭阳郡主心里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三人正说着话,武玥到了。
福安郡主朝着武玥招手,待武玥过来,又向昭阳郡主做了介绍。
“阿玥,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福安郡主问。
武玥先是冲昭阳郡主笑了笑,然后道:“路上正好碰上了有边关的信使往宫里送信,耽搁了一会儿……”
“边关?”顾青秋问。
武玥点点头:“好像是从西越城来的。”
西越城来的信使,这个时候往宫里送信……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顾青秋仔细回想了前世这段时日,似乎西越城并没有发生战事。
几人并没有多讨论这件事,很快也就说起了别的。
有三五知交一起聊着天,时间过得倒也快,在福安郡主说起荣嬷嬷熬的腊八粥时,景和帝到了。
景和帝一马当先,之后是萧皇后,以及庄太后和云城长公主,再之后才是后宫嫔妃。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之后,宫宴正式开始。
因是过年,这次宫宴的气氛倒比上次景和帝过大五十大寿时要轻松了一些,尤其之后有教坊司的乐舞入场,众人就更显放松了。
大部分人是放松,小部分人则是得意之下都有些放肆了。
就比如……
大皇子和四皇子。
顾青秋留意到,打从宫宴一开始,大皇子和四皇子便在有意灌燕离的酒,在见着燕离的冷脸时,这两人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更显得意了。
此情此景,不由让人想到了“小人得志”几个字。
无非就是见燕离得了“闲王”这个封号,自以为在这储位之争中是彻底把燕离踩了下去,所以在燕离面前才会如此行事肆意。
顾青秋不由拧起眉头。
今日顾青秋是与武玥同坐了一席。
不同于福安郡主的大大咧咧,武玥是个极为细心敏锐的人,只顺着顾青秋的视线看了一眼,她便拿了帕子掩了唇边的笑意。
“青秋,你这是替三皇子叫屈了?”武玥压低声音道。
顾青秋睨她一眼:“那是皇子,轮得到我替他叫屈?”
那还是未来的帝王,大皇子和四皇子现在越是作,将来就越是惨。
顾青秋可是知道的,燕离这未来的帝王心眼儿可小着呢,登基之后愣是将从前的桩桩件件都拿出来报复,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把所有的仇都记在了小本本上。
这样一想,顾青秋便也就不再关注燕离那边了。
她觉得,凭着燕离的本事,他若是不想喝酒,大皇子和四皇子就是把嘴都说干了,那也是没用的。
顾青秋也挺奇怪的,四皇子就不说了,那就是个容易被人当刀使的,可大皇子不是向来最会隐忍吗,怎么如今也如此得意忘形了?
可能,是从前忍了太久了,如今不想再忍了?
顾青秋摇摇头。
然后,就见着了坐在对面的沈靖言和沈靖鸣。
兄弟俩留在了京城过年,这宫宴自然也就有他们的一席之地,至于沈静秋,今日倒是没见着。
顾青秋冲着兄弟俩点了点头,惹来了沈靖鸣不住地招手。
武玥这时想起一事,轻声道:“青秋,那位沈家小姐……怕是与宁远侯好事将近了!”
说起来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一个想替儿子娶个出身不俗的媳妇,另一个打着武南王府的名号,急于想在京城众人发现她的身份并没有那么光鲜之前嫁个如意郎君,那可不就配上了嘛!
至于往后,这两人会不会后悔……
那谁知道呢。
顾青秋于是微微一笑,极有风度地道:“哦?是吗?我看他们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祝他们白头偕老!”
最好这两人天长地久,别再出来祸害别人。
武玥闻言轻笑一声:“这段时日,那位沈小姐可是极为活跃,没少在各家的宴会上露面,也就是你不常出来走动,才没有碰到她。”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但凡这位沈小姐露面的场合,都能见着宁远侯府的太夫人,两人那亲热劲儿,叫不知情的人见了都得觉得她们是亲母女了。”
“不仅如此,宁远侯府太夫人还数次邀请沈小姐去侯府,沈小姐也真的去了……”
这其中透出来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所以武玥才说,宁皓与沈静秋的好事近了。
话说到这里,武玥往顾青秋那边凑了凑,“听我母亲说,宁远侯太夫人已经明里暗里放了话出来了,道是年后沈小姐的长辈就会来京城操持她的亲事了!”
顾青秋不由扬眉。
这说法……
沈静秋也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不过是因为可怜而借住武南王府,她就将自己塑造成了武南王府的小姐。
沈靖鸣的母亲是进京来调养身体的,在她口中就成了是特意为了操持她的亲事而来。
再碰着乔氏这么一个急于替宁皓娶房好媳妇的,那还能不迷糊?
沈静秋这是拿定了沈靖言和沈靖鸣不会拆穿她,沈靖鸣的母亲又不会甩手不理?
顾青秋道:“那,咱们就等着喝杯喜酒便是了。”
语气中无喜无怒。
武玥轻笑一声,便也不再说起这件事了。
就如顾青秋进宫之前与周氏说的那样,这次的宫宴并没有出什么妖娥子,顺顺利利的就结束了。
起身之前,顾青秋再次往燕离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微微拧起眉头。
燕离竟像是喝了许多酒的样子。
原本顾青秋以为,燕离想要应付大皇子和四皇子应该是很容易才是,一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可现在看来,这哪里像是没吃亏的模样?
大皇子和四皇子看着脸色正常眼神清明,唯有燕离,一张脸通红不说,眼神也有些迷离,分明就是这两人联手把燕离给灌醉了!
难不成……
这两人是要打什么坏主意?
顾青秋不由驻足。
武玥走出两步发现顾青秋还在原地,回过头来:“青秋?”
再顺着顾青秋的视线一看……
眼中闪过几许了然。
顾青秋应了一声,正欲开口,便见着燕离身边的魏襄扶着燕离出了大殿,便也就心头一松。
魏襄其人,前世可是燕离身边的煞神之一,对燕离的忠心不用置疑,最重要的是魏襄还有着一身极为出众的武艺,有魏襄在,也就不用担心燕离在醉酒的状态下会被大皇子和四皇子暗算了。
顾青秋便也就收回目光,“来了!”
三两步追上武玥,两人一起往外面走去。
出宫回到将军府,天已经黑透了。
顾青秋先去了荣嬷嬷那里。
荣嬷嬷已经等了许久了,见着顾青秋回来,连忙让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年夜饭端上桌。
顾青秋在门口暖了一会儿身子,脱下大氅交给丫鬟,冲着荣嬷嬷笑:“还好有嬷嬷在,在宫里可没吃几口菜,肚子正饿着呢!”
两人一起坐下。
虽然只有两个人吃饭,但桌上的菜色却并不少,摆了满满一桌。
“过年嘛,总不能太简单了。”荣嬷嬷道。
顾青秋回以笑容。
人少,却极为温馨。
吃完饭,荣嬷嬷也没留顾青秋。
“你快回屋里歇着吧,在宫里肯定累着了。”
在宫里要时刻保持着警醒,顾青秋也确实有些累,她自然不会与荣嬷嬷客气,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踏进院门,顾青秋突然一顿。
她倒是有荣嬷嬷在家里等着她,可燕离……
闲王府里,可无人等候他归来。
“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送几样到我房里来。”
顾青秋嘴比脑子快,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事实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别说她不知道燕离今晚会不会来,就算他来了,她替他准备吃的又是在做什么?
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想收也收不回来。
画冬这时很是不解:“主子,您这么快又饿了?”
画春一言难尽地看了画冬一眼:“照着主子的吩咐做便是了,问那么多!”
画冬“哦”了一声,倒也没多想,自去了厨房传话。
待顾青秋洗漱好,画冬已经提着食盒回来了。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顾青秋道。
画春拉着画冬下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顾青秋一个人。
她瞪着桌上放着的食盒,就像是那里面装着毒药一般。
最后,顾青秋挪开视线。
眼不见心不烦!
“早点睡。”顾青秋道。
睡醒了,便是新的一年。
她往着自己的床走过去,正欲掀起帐子,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顾青秋蓦地转身,便见着前不久在宫宴上才见过面的燕离,正站在窗边。
有寒风自大开的窗户而入,寒意骤然扑到顾青秋的面上,让她不由一个激灵。
燕离连忙转身关上窗。
没有了那刺骨的寒意,顾青秋瞪了燕离一眼:“今儿过年,三殿下不回你的王府,来我这里做什么?”
按着以往的惯例,燕离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毕竟,这也不是个话多的人。
可这一次……
燕离往前走了几步,随着他的靠近,他身上的酒味也越发的变得清晰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酒味太浓,顾青秋一时都觉有些微醺。
下意识地,顾青秋屏住了呼吸。
燕离用着近乎呢喃的语气说出了顾青秋的名字。
明明他们还隔着几步的距离,但也许是因为这突然变得奇怪起来的气氛,顾青秋的耳根竟发起热来。
顾青秋不由退后几步,直到退到了床边才停下来。
燕离微微偏了偏头。
在烛光的映照之下,燕离那本就白皙不输顾青秋的肤色,也就显得更白了,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下淡淡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诱人,又有种无辜之感。
顾青秋不由微微吸了一口气。
这张脸……
是真的惑人啊!
若不是顾青秋在自己大腿外侧狠狠掐了一把,说不定也得被这美色所惑了。
燕离就这样偏着头看了顾青秋好一会儿,随后竟是有些委屈地道:“王府空荡荡的……”
被他那双似是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顾青秋只觉心都漏跳了一拍。
不等她有所应对,燕离的话一句接一句。
“闲王……”
“我不喜欢做闲王!”
“我也不想回闲王府!”
“老大和老四可得意坏了,他们都看不起我!”
“他们还灌我酒!”
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告状。
顾青秋一时无言。
咳咳,这位大孩子,你就算要告状,是不是也走错地儿找错人了?
而且……
要不是知道燕离是个什么样的人,顾青秋都差点要真的把他当成个可怜的孩子了。
“三殿下……”顾青秋两手一摊,“您也不是那只吃亏不还手的人呐,很快也就能从大皇子和四皇子那里找补回来了吧?”
故意做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听顾青秋这样一说,燕离顿了顿,果然也就收起了面上的可怜之色。
顾青秋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嘛,那小可怜的模样与燕离一点也不相衬!
燕离轻笑一声,眼里似是有着璀璨流光。
“顾小姐果然慧眼如炬,”燕离顺势转移话题,“在宫宴上酒是喝了不少,饭菜却是没吃上几口,顾小姐这里有东西吃吗?”
话刚说完,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食盒。
他眼里的笑意不由加深。
“这是给我准备的?”燕离问。
然后也不用顾青秋回答,径直走上前去,又将食盒打开。
完全是一副主人的姿态。
顾青秋:……
要不是确认这是她的房间,她都要怀疑到底谁才是这屋子真正的主人了。
有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燕离已经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了。
顾青秋让人去厨房拿饭菜,厨房自然不敢怠慢,这食盒里装着三菜一汤一饭,此时都还冒着热气。
燕离毫不客气,坐下来就开吃。
许是真的饿狠了,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偏偏在快的同时又一点不会让人觉得粗鲁,反而还透着一股子优雅与潇洒。
最后,燕离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就连汤都喝完了。
顾青秋嘴角微微抽了抽。
这得有多饿啊?
燕离动作利落地将自己收拾干净,微微侧头看过来。
顾青秋能察觉到,今日的燕离,哪怕看上去极为清醒,但与往常仍是有所不同的。
所以,这是真的醉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罢了,那“孤男”还喝醉了!
顾青秋倒也不是担心燕离对自己做些什么,毕竟燕离的美色可不逊于她,真要发生了点什么,也说不清是谁吃亏谁占了便宜,她只是没想过要与燕离有更近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