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太后摇头：“这件事需要问的是清秋自己的意见，我的意思并不重要，就是你父皇，也不会因为你大哥和四弟的盘算就去逼青秋。”
燕离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说起这个，庄太后关心地看向燕离。
“你也二十四了，身边总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才行，早前就听皇上说正在考虑给你和你四弟选妃，你心里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
燕离眼前迅速浮现出顾青秋的脸。
但很快，就被他抹去。
他现在连自己都难以保全，又有什么资格让人跟着他冒险？
燕离低头：“皇祖母，您知道孙儿的处境……”
庄太后心疼不已。
生于皇室，除了荣华富贵，还有风刀霜剑。
休整了大半日，第二日，景和帝便换上了骑装，拿着弓箭，带着几位皇子以及宗室子弟、年轻一代的公子们开始了狩猎。
南苑占地辽阔，其内有山水树木，自然也有珍禽猛兽。
当然了，在景和帝带着人来南苑之前，上林苑监早就已经将一些危险的猛兽都驱赶到了远处，并让侍卫看严格看守，力保这次秋狩不会出意外。
除此之外，为了让景和帝等人有足够的收获，还提前在猎场放了些比较温顺的动物，比如鹿，另外还有数量不少的兔子、野鸡等。
景和帝虽然马上就要过五十寿辰了，但仍称得上一句“宝刀未老”，一边策马一边挽弓，一马当先射中了一只鹿。
“皇上勇武不减当年！”
“皇上英姿让臣等自叹弗如……”
“皇上……”
听着周围臣子们的马屁声，阴沉了好些时日的景和帝总算得以露出笑容来。
“你们啊，惯会说好听的哄着朕……”
但不管怎么说，也掩不住话中的那股子得意。
“把这头鹿带回去，晚上烤了添道菜……”
身边众人自然应喏。
景和帝这一开怀，众人便也都松了口气。
景和帝毕竟年纪不轻了，又在猎场驰骋了一会儿，收获了几头猎物，便也有些乏了。
“行了，你们年轻人自去比划吧，谁收获的猎物最多，到时候朕重重有赏！”
大皇子和四皇子眼睛都亮了。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是将对方当成了最大的对手。
接下来……
这片猎场，就成了大皇子和四皇子的赛场。
你射中一只兔子，那我也一定要射中一只山鸡，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群臣更关注的是大皇子。
从前大皇子都自称体弱多病，如今看来，体弱多病是假，韬光养晦是真。
这不，二皇子才一失势，大皇子就强势崛起了。
储位之争……
说不定才刚开始呢！
到得傍晚，经专人统计，是四皇子略胜一筹。
四皇子扬起下巴，得意地道：“大哥，我早就说过，论骑射功夫，你和三哥都不行！”
燕离手里提着一只兔子走过来，正好就听到这句话，睨了四皇子一眼。
大皇子却是温文一笑：“是啊，论骑射功夫我和三弟都不如你，但我们也不会骑马骑到潲水桶里去……”
四皇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件事被他视为生平最大的耻辱，如今被大皇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来，四皇子只觉自己的脸皮都被揭了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疼。
“大哥……”四皇子咬牙切齿。
大皇子一点不惧，甚至还冲着四皇子笑。
燕离不管这斗得跟乌眼鸡一样的两人，提着手里的兔子离开了。
四皇子和大皇子针锋相对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左右四顾一番，在看到在远处看热闹的顾青秋三人时，眼中一亮。
“福安！”他先是与福安郡主打了声招呼，随后目光却是落到了顾青秋的身上，“顾小姐，狩猎的时候我猎到了一只白狐，若是顾小姐喜欢，待会儿我就让人送到顾小姐这里来……”
顾青秋露出微笑：“多谢四皇子美意，不过我已经有好几件狐裘了。”
四皇子：……
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见着四皇子吃瘪，落后了一步的大皇子不由朗声一笑。
“四弟，既然顾小姐不缺狐裘，你的白狐还是送给永乐或者淑妃娘娘吧……”
说着话，大皇子将四皇子挤到一边去，自腰间的玉带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来。
“顾小姐，这是我狩猎的时候捡到的一块石头，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我觉得与顾小姐特别相配……”
只见着，在大皇子的掌心里，正躺着一块泛着微红，形状像是一颗心的石头。
此情此景，谁看了不得以为大皇子这是在向顾青秋送上自己的一颗真心？
福安郡主和武玥一脸茫然。
四皇子对横插一脚的大皇子怒目相视。
至于顾青秋……
顾青秋扬眉，心里嗤笑一声。
合着……
大皇子和四皇子，这是将她当成了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了？
送点礼物，说些似是真诚的话，再加上他们那尊贵的身份，就能将她哄得团团转？
顾青秋冲着大皇子和四皇子微微一笑：“两位殿下……”
大皇子和四皇子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多谢两位殿下的好意，不过，两位殿下对我这个和离之人这么热情，会让我误会的……”顾青秋缓声道，“误会两位殿下有什么喜欢向和离妇人搭讪的特别嗜好！”
空气突然安静。
在这样让人难堪的沉默之中，大皇子和四皇子紧紧握着拳头，呼吸急促的同时，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成了猪肝色。
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如此认为的。
他们觉得，以他们的身份，去向顾青秋这个弃妇献殷勤，已经是放低身段了，顾青秋应该受宠若惊感恩戴德才是，又哪里能想到，顾青秋竟然会以着这种嘲讽的语气将此事挑破？
顾青秋就像没看到两位皇子的脸色一般，“二皇子以一己之力让京城未曾婚嫁的姑娘不敢出门，难不成两位殿下要让京城和离的妇人也不敢出门吗？”
大皇子和四皇子都面沉似水。
两人视彼此为大敌，但此时却又有了非常一致的想法。
那就是……
恨不得掐死顾青秋。
顾青秋后退两步，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两位殿下，你们的眼神好可怕，是因为我惹了两位殿下生气吗？两位殿下不会是正盘算着要如何报复我吧？待这次回京之后，若我出了什么意外……”
大皇子和四皇子气死了。
就景和帝对顾青秋的关心爱护程度，他们就是再怎么心头暗恨，还真敢对顾青秋下手？
就这，顾青秋还威胁上了！
“顾小姐说笑了。”大皇子硬挤出一个笑容来。
四皇子也咬着牙道：“顾小姐真会开玩笑。”
顾青秋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两位殿下是不打算与我一般计较了？这样的话，那我可算是能松口气了……”
大皇子和四皇子僵着脸走了。
福安郡主和武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顾青秋。
“厉害！”
“佩服！”
两人道。
顾青秋摇了摇头：“不过是借了皇上的势压得他们一时而已，算不得什么。”
她不知道景和帝为何如此护着她，但这并不妨碍她扯景和帝这块虎皮。
福安郡主“哼”了一声：“大皇子和四皇子就是冲着你能借皇上的势，或者说是皇上乐意让你借势这一点来的吧？他们不会以为只要他们勾勾手指，你就要为着他们神魂颠倒吧？”
顾青秋摊手：“他们可能真的是这样想的。”
“嘁！”福安郡主冷笑，“好歹也多照照镜子，就他们那……”
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来。
武玥提醒：“孔雀开屏！”
“对对对！”福安郡主连连点头，“就他们那孔雀乱开屏的样子，简直辣眼睛！”
顾青秋乐了：“虽然你说的都是实话，但这话仅限于咱们三人知道也就算了，可别再拿到外面去讲。”
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子，还是如今最风光的两位皇子。
“我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好吧……”福安郡主嘀咕。
三人一起往回走。
此时已是黄昏，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在她们脚下拖出斜长的影子，顾青秋看着自己的影子从路上一个个帐篷上翻过，只觉极为有趣。
就在这时……
看着某个帐篷后面那一闪而逝的，有些熟悉的身影，顾青秋一怔。
“青秋，你怎么了？”武玥关心地问。
顾青秋回过神来：“哦，没什么，只是方才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不过应该是我看错了。”
武玥和福安郡主便也没再问。
这一日，三人虽然没有参加狩猎，却也骑着马跑了好多圈，也着实有些累了，用了晚膳之后便各自回了房。
顾青秋洗漱一番，正坐在窗边由着画春给她绞头发，就听得旁边的窗户上传来一阵声响。
然后……
“主子小心！”
画春第一时间上前，将顾青秋挡在身后。
做完这一切，她也看清楚了那突然被人从半开的窗户丢进来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只雪白的兔子。
这兔子只比巴掌大一点点，这时正落在画冬的脚边，睁着一又红通通的眼睛无辜地看着顾青秋。
顾青秋顿时就想到了燕离。
之前就看到燕离手里提着只小兔子，原本以为他是想晚上加个餐，没想到这兔子竟是被他送到了她这里来。
画春看了看脚边的兔子，有些犹豫地道：“主子，这兔子……”
顾青秋看到的，画春自然也看到了。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犹豫。
顾青秋蹲下身子，捏着后颈将小兔子提到眼前，笑道：“留着吧，等喂大了，也是一盘好菜……”
画春嘴角抽了抽。
这时，画冬从外面进来，见着顾青秋手里的小兔子，眼中一亮。
“哪里来的兔子？”画冬兴冲冲地道：“就是小了点，要不然可是一盘好菜！”
画春忍不住笑出声。
画冬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顾青秋将手里的兔子放到画冬怀里，“没什么，这兔子就先养着吧，就算要添菜也得等喂大了再说，现在都不够两口吃的。”
画冬深以为然。
“那……”画春看着小兔子，“要不要给这小家伙取个名字？”
画冬莫名：“将来要烧成菜的兔子，取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画春用着关爱的眼神看了画冬一眼，让画冬更摸不着头脑了。
顾青秋看着两个丫鬟的眉眼官司，弯唇一笑：“既然是养来将来吃的……就叫储备粮吧！”
储备粮。
画春和画冬都看向毛茸茸可可爱爱的小兔子。
这小兔子要是能听懂人话，一定会悲愤得跳起来吧！
但不管怎么说，小兔子储备粮，就这样在顾青秋这里安了家。
顾青秋早早就起身了。
倒不是她不想睡懒觉，而是这行宫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天还没亮就开始不断有人活动，让人想睡个懒觉都难。
用过早膳，顾青秋和福安郡主武玥一起结伴出行。
福安郡主有些兴奋：“昨日只是开胃菜，放出来的猎物都只是些山鸡野兔什么的，听说今日会有一些大型的猎物供大家狩猎……”
说到这里压低声音。
“大皇子和四皇子昨日出尽了风头，今日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是真有本事，还是只是银样蜡枪头，今儿就能见分晓了。
顾青秋听到这里，心头不由一动。
她记得……
前世燕离为暗箭所伤，就是在这一日。
比起前世，如今许多事都有了改变。
前世伤了燕离，且直接导致燕离不良于行的暗箭，许多人都暗中怀疑是二皇子所为，只不过当时人太多太乱，才没能查个分明而已。
现在二皇子失了势，甚至都没参加秋狩，那么，前世的暗箭，还会出现吗？
不管怎么样，顾青秋觉得自己应该再提醒燕离一声。
正这样想着，就见穿了一身黑色骑装，显得格外利落的燕离，正远远朝着这边走过来。
顾青秋先是用眼神向福安郡主和武玥示意，然后朝着燕离走过去。
“三殿下……”顾青秋想起那只小兔子：“昨儿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知道我馋兔肉了，竟然送了一只兔子过来……”
说到这里，顾青秋舔了舔唇。
“真香！”
燕离：……
燕离：！！！
饶是他一般情况下都能保持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还是没忍住破了功。
顾青秋被逗得笑起来：“逗你玩儿呢！”
燕离一眼瞪过来。
顾青秋便也不与他开玩笑了：“三殿下，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谨防暗箭！”
燕离目光微闪。
这是顾青秋第二次与他提起这两个字。
就仿佛……
她提前知道了什么一般。
“好！”燕离郑重地道，“我会小心的！”
顾青秋这才放下心来。
不被那暗箭所伤，燕离就会跛了脚，自然也就不会变得如前世那般阴翳。
重活这一世，顾青秋希望身边的人都能活得比前世更好。
她冲燕离点了点头，正欲往回走，突然就想到了昨日傍晚回来时看到的那个人影。
“三殿下……”顾青秋犹豫了片刻，“昨日傍晚，我好像看到二皇子了。”
她说得不是很确定。
那个人影一闪而过，根本就没给顾青秋看清楚的时间，但也就是那一眼，让顾青秋下意识就想到了二皇子。
照理说，二皇子被景和帝下令禁于皇子府，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但万一呢？
怎么也要提醒一声的。
警惕一些，总比危机来临时什么准备都没有要好。
听顾青秋这样一说，燕离心中一凛。
“我知道了，”他郑重地道：“多谢顾小姐提醒。”
然后冲着顾青秋点了点头，大步离开。
顾青秋看着燕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来了南苑之后时不时就能碰到燕离，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燕离好像在有意无意地回避她，尤其是避免与她出现在一起。
是因为……
上次她让他不要再大晚上的去她那里了？
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难不成三皇子还在记仇？
顾青秋不由失笑。
福安郡主拍了拍她的肩：“青秋，你在笑什么？”
武玥则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燕离离开的方向，“青秋，你与三皇子……很熟？”
听她这样一说，福安郡主也好奇起来。
“说起来，几位皇子之中，三皇子的容貌最为出众了，偏偏三皇子性子有些冷，与谁都不亲近……”
“青秋，你与三皇子是如何认识的？”
面对两位手帕交的疑惑，顾青秋一摊手：“你们忘了我爹娘是为何会招来孙贵妃的敌视的了？”
福安郡主和武玥恍然。
“对了，顾将军曾经教过三皇子习武！”武玥道。
顾青秋点头：“那时候我还很小，五六岁的样子，三皇子时常会来我家跟着我爹习武，我便也时常能见着他，算是有一些从小时候开始的交情吧。”
福安郡主和武玥都掩唇轻笑。
“这样说起来，倒也能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顾青秋睨她们一眼：“这算什么青梅竹马？”
三人就此打住这个话题，一起去了猎场。
就如福安郡主所说，比起昨日的山鸡野兔，今日出现在猎场里的猎物无论是体型还是凶猛程度都要强上许多，狩猎才开始，燕离就一箭射中了一匹饿得双眼发红的灰狼。
从旁观看狩猎的女眷，有不少都吓白了脸。
福安郡主低声道：“青秋，阿玥，你们都不用怕，猎场里出现的这些走兽，别看都挺凶猛的，实际上都是被人提前处理过的，就比如这狼，牙被拔了锋利的指甲也被剪了，危险性早已经降到了最低……”
就算真的被这狼靠近，也不会很危险，至少命是能保住的，顶多被吓一跳。
虽然这样的狩猎有点名不符实，但不这样做，万一真的伤了景和帝，那上林苑监的官员以及景和帝身边随行的侍卫们，怕是都要没命了。
顾青秋和武玥了然地点头。
“再说了，皇上今儿虽然没有亲自参加狩猎，也是在旁边观战的，要是不处理好了这些猎物，出了意外可要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声的惊呼打断。
顾青秋三人循声看过去。
声音的来源正是景和帝那边。
景和帝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由后宫妃嫔们陪伴着，正在看以几位皇子为首的一众年轻一代在猎场驰骋。
与昨日大家都默契的将风头让给两位皇子有所不同，今日一众年轻子弟可再不管什么皇子不皇子，都卯足了劲儿的在景和帝面前表现自己，力求在景和帝那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如此，大皇子和四皇子的表现就有些不够看了。
景和帝看着猎场中策马奔腾着的众多年轻人，不由微笑着点头：“看到他们，就如同看到了大安朝的未来……”
身边的妃嫔与重臣，都纷纷附和。
就在这时。
“父皇小心！”
只见着，一只头顶“王”字，身上有着黑色条纹的大虫正以着极快的速度朝着景和帝所在之处扑过去。
最重要的是，阳光下，这只大虫的尖牙与利爪正闪着森然寒光。
这可不是那些被拔了牙剪了爪的猎物！
所有人的心都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儿！
而此时，三位皇子也发现了不对，正策马狂奔着朝这边赶过来，但眼瞅着是来不及的。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只大虫扑倒景和帝之前，一道人影先一步扑到了景和帝跟前，“孽畜，休得伤我父皇！”
竟是要以命相护。
下一刻……
及时反应过来的侍卫们便一齐出手，大虫来不及落地，便已经受到重创，轰然砸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不由长呼一口气。
这时，异变再生。
一支似是来晚了的箭猛然射出，越过颓然下落的大虫。
“噗！”
射中了挡在景和帝身前、一副舍命救父模样的二皇子的小腿。
先是那只出现得突然的大虫被拿下，接着又召了太医来查看二皇子的伤势。
“皇上，二皇子伤到了骨头……”太医有些为难地道：“将来受伤的这条腿只怕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景和帝还未表态，二皇子先接受不了。
“不可能！”
“不可能！”
他冲着太医吼道。
太医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有多让人难以接受，但他也很无奈。
“那支箭正好射中了二皇子的小腿骨，不仅给骨头带来了损伤，崩裂的碎骨还融入到了血肉之中，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太医道。
若是骨头断了，倒还能接得上，但二皇子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在太医能处理的范围之外。
景和帝深吸一口气：“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因碎骨无法取出，二皇子的小腿往后会持续疼痛，而且……”太医小心翼翼地道：“只怕会不良于行。”
不良于行。
二皇子因为这几个字而晕头转向。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紧紧抓着景和帝的手，带着期盼地看着景和帝，“父皇，他说的是假的对不对？我不会变成瘸子对不对？”
景和帝静默不语。
二皇子一下子就崩溃了。
“父皇！”
“是儿臣错了，儿臣不该为了重获您的欢心私自出府，还放了那只大虫出来……”
“可儿臣没存坏心思！”
“儿臣只是想让父皇知道儿臣的孝心！”
“怎么就至于变成瘸子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父皇，父皇……”
二皇子涕泪横流，看着极为可怜。
到这里，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那只大虫是二皇子故意放进来的，目的是为了在景和帝遇险的时候以身相护，从而得到景和帝的欢心。
事实上，二皇子差点也就成功了。
若是没有那支暗箭的话。
是谁暗箭伤他！
“父皇……”二皇子如同孩子一般揪着景和帝的衣袖，“我是皇子啊！瘸了腿与废了有什么区别？”
皇室不会有瘸腿的帝王！
这腿伤，让二皇子彻底与皇位无缘，这简直是在割他的肉！
“父皇，您帮帮我，帮我找到那个伤我之人，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此刻的二皇子，既癫狂又绝望，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阴狠。
景和帝叹息一声，下令彻查此事。
原以为很快就能将那放冷箭的人揪出来，没想到才开始查就陷入了僵局。
事发之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景和帝以及那只大虫的身上，压根儿就分不出精神来留意其他，只能根据那支箭的来处锁定一个大致的方向。
而那个方向上，有着发现景和帝可能遇险，拼命向这边跑来的所有人。
三位皇子，宗室子弟，各家公子……
在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这要怎么查？
没办法查。
于是，这次秋狩就这样以二皇子的受伤草草落下了帷幕。
回京的路上，所有人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那支箭，是谁的手笔？
是无心之失，还是本就是冲着二皇子去的？
顾青秋同样好奇。
回到将军府，将事情与荣嬷嬷说了，顾青秋便匆匆回了房。
她在等人。
只是，眼瞅着夜色降临，本以为会出现的人却是一直未出现，顾青秋难免有些失望。
难不成……
燕离今儿不来了？
也就在这时，屋里的烛光轻轻一晃。
顾青秋下意识抬眼，便见着了她等了许久的人。
“三殿下！”
顾青秋殷勤地倒了杯茶递过去，燕离的嘴唇都还没碰到茶水呢，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中疑惑。
“三殿下，让二皇子受伤的箭，出自谁之手？”顾青秋问。
她有种奇特的直觉，燕离一定知道答案。
燕离放下茶盏，好整以暇地看向顾青秋：“顾小姐上次不是说，让我往后不要再来找你了吗？”
顾青秋一点不觉得尴尬，回以微笑：“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没有吧！一定是三殿下您记错了！”
燕离被顾青秋这甩锅之举气笑了。
但他也没有故意卖关子。
“老大或者老四，无非也就是其一。”燕离道。
大皇子，或者四皇子。
顾青秋其实也是这样的想法。
无论是前世那支箭，还是今日那支箭，都精准无比地射中了燕离和二皇子的小腿，这是一个并不致命的位置。
顾青秋觉得，那射箭之人怕是顶多只是想让燕离和二皇子受伤，让他们留下腿疾，对于那人来说怕也是个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顾青秋凑到燕离近处。
“三殿下，你说……”顾青秋好奇地道，“皇上是不想查，还是真的查不到？”
燕离微微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顾青秋。
在灯光的映照下，她的皮肤有如白瓷一般细腻，让人有一种想要触碰的冲动。
这让燕离不由将手背到了身后。
“你说呢？”他撇开眼。
顾青秋沉思：“我觉得……皇上是不想查吧。”
纵是无人亲眼看到箭是从谁手里射出来的，但想要查明真相也是有其他办法的。
燕离微微颔首：“对于父皇来说，一个儿子留下腿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不查倒还能粉饰太平，若是真的要查，那他不仅会有一个儿子伤了腿，还会有一个儿子因此而背上残害手足这样的名声。”
二皇子的腿好不了，这注定是事实，那也就只能委屈二皇子，换个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了。
顾青秋不由摇头。
从前二皇子是几位皇子之中最得势的那一个，除了孙贵妃，景和帝那几乎是默认的态度也是重要原因。
可现在……
“啧！”顾青秋道，“皇上也没有那么在意二皇子嘛。”
不仅二皇子，还有孙贵妃。
从前看重的儿子，多年宠幸的贵妃，在景和帝的心里似乎也并没有多少分量。
这位帝王……
在他心里，可有真正重视的人？
顾青秋是真的有些看不明白了。
看着顾青秋那幸灾乐祸的样子，燕离微微眯眼，打量着她。
然后，他放软了声调，用着最不易引起人警惕的语气，缓声开口。
“怎么……你觉得原本受伤的应该是我？”
“那当……”
话才开了个头，顾青秋便警觉地停下。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好歹是把话给圆回来了。
燕离倒也不跟她犟，反正他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顾青秋狐疑地看了燕离一眼。
总觉得……
脚底下凉嗖嗖的。
见着顾青秋那副防备的模样，燕离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为了不叫顾青秋炸毛，他顺势转移话题。
“孙贵妃自尽，是你推了一把？”
顾青秋瞪着他，“三殿下，这可不兴随便往人头上扣帽子的，孙贵妃是自己想不开，与我可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是给孙贵妃出了个主意而已。
是好意！
燕离看她一眼，全当是信了。
顾青秋“哼”了一声，对燕离的识趣很是满意。
她突然就想起了孙贵妃自尽之前说的，丽妃之所以失踪，不是为人所害，而是她自己主动要离开的。
这件事……
燕离他知道吗？
